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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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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佳 -【逗你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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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5 00:31: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焚香點點燒盡,卻燒不毀欽九州埋藏十年的憤怒,眼見他的復仇大計即將展開,他卻發現過久的期盼讓他毫無激情。

  「可以說了嗎,欽九州?」李夫人手中的茶盞從她的指縫間溜出清清淡淡的香氣,那迷人的滋味……像她。

  現在不是回顧過往的時候,欽九州將自己為李夫人尋找快樂的方法全部傾吐,前提條件是:「您要答應我三個要求。」

  她笑了,笑得高深莫測。

  「傳言九州園主每出一策必向討教之人索取一半家財,你不要我一半的家財,卻要我答應你三個要求。看來,你對我還是很客氣的。說吧!看在你如此爽快的份上,我也不能推托。相信你所出的計策真的能解決我的煩惱,幫我找回快樂,我就事先答應你的要求。」

  得此令箭,他斷然說出自己的要求:「我的第一個要求是:把豆蔻嫁我為妻。」

  這就是他的第一個要求?李夫人吃了一驚,「也許你不如想像中的聰明,否則你不該向我提出這個要求。」

  「我認為值就可以了。」隔著斗篷垂下的紗幔看面前尊貴無比的婦人,他竟有些恍惚,「您答應嗎?」

  「只要你確定自己不會後悔,我沒有反對的道理。」李夫人捧起茶盞,順利地遮住自己挑高的眉角。過不了多久欽九州就會明白,這是他要求的報酬中最差勁的一個。

  順利談下自己的婚事,欽九州有一種生意成功的暢快。他再接再厲提出第二個要求:「我和豆蔻將永世不入朝不進宮,您能答應嗎?」

  果然是欽九州,連這一層都算得仔細,李夫人還想尋求突破,「豆蔻她畢竟是我的侄女,她想我的時候當然要進宮來看我。」

  「您似乎忘了,您只是一個普通的婦人,若想見你,豆蔻可以邀請您到九州園來。只是這入宮一事,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早已做好了萬全之策,李夫人倒也大氣地答應了下來:「我答應,說第三個要求吧!」

  「一張免死令——免我和豆蔻之死,無須當今聖上御筆親批,只要有您的印信就已足夠。」這是他最後,也是最大的要求。

  李夫人手中的茶盞穩當地落在桌上,面色平靜得讓人看不透她下一步的計劃。她是可怕的,因為聰明的欽九州也感到平生頭一回遇到了對手。

  「或者我該請示你的意下,我想知道你究竟有何能力向我索取這一紙免死令——欽狀元。」

  對這闊別十年的稱呼,欽九州難免失色,他卻不允許自己失態。輕笑的表情掛在嘴角,他大方地與之對坐,「沒想到堂堂武後娘娘竟然還記得十年前我這個只維繫了兩個時辰的狀元郎。」

  「武後不會記得,但我李夫人卻不會忘。」李夫人輕呷了口熱茶,如同闊別許久的故人相見後閒話家常,「這十年來,你遷於這漠北,擴大九州園的勢力範圍,成了響徹九州的謀劃家。即便我真的想忘記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的活沒有嚇著欽九州,只是激起他更強的雪恥之心,「十年來,我從不為官府、朝廷謀一計、劃一策。若非您今日以平民身份前來討教,我絕不會多吐隻字片言。」

  李夫人優雅地站起身,儀態萬千地步向大廳中央,十年前的過往歷歷在目。

  「欽狀元,若我記得沒錯,你少年得志,十四歲中狀元。你滿臉喜氣,懷揣抱負地前去參見聖上。然而,當今聖上見到你左臉上的紅蓮頓時如見惡鬼,命人摘去你的狀元頭銜,永不得錄用——這已是十年前的事了,我說得沒錯嗎?」

  沒錯,就是因為字字入目才讓欽九州備感心寒。他滿心的抱負,滿懷的智慧只因他左臉上與生俱來的紅蓮胎記而毀於一旦。一夜之間,他所有的抱負成了報復,他的智慧只用於打擊李家王朝。

  「所以,從七年前開始,你利用自己的財力和智慧在朝野中扶植自己的勢力,在必要的時候他們充當你的代言人,為你發表意見,參與朝中決策。若說從不為官府、朝廷謀一計、劃一策,實乃虛言。」

  李夫人將話音落在了他的身上,她想看看他將如何表現。真正的才子該有他獨特的才氣,這才氣同樣包括人格之氣。在那賦秋甩開無憂宴的時候她見識到了,在平蕪上折要她「知足常樂」的時候她也見到了,現在她想看的人只剩下他了。

  欽九州沒有讓她失望,揭開斗篷,除去紗幔,他露出隱藏十年的火紅色紅蓮。歲月並沒有磨滅它的艷麗,正是這抹激情才更讓它詭異到常人難以捉摸。

  「你說得很對,這十年來我始終醞釀著復仇大計,而這個計謀的最後一步就是為武後娘娘尋找快樂。」他是在為當今國母尋找快樂之法,可不是為不知名的李夫人出謀劃。

  「願聞其詳。」

  「所謂的快樂之法便是:當今武後能取李家王朝而代之,做一世女皇。」

  李夫人腳下的步子頓了片刻,再抬起已有些許沉重,「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說人話,行天命。」他不卑不吭,每走一步道來一句,「多少開國天子都是從先朝手中搶過九州天下,他們中更有甚者是竊國之臣。只是,一旦黃袍加身便是天命所歸。既然如此,武後又怎知天命所在非她也?

  「武家與李氏的明爭暗鬥已有數年,從前實力無法相當,還可勉強維持和平相處局面。如今武家羽翼漸豐,是該出露鋒芒的時機了,若再不動則有被滅全族的危機。以一族而與皇室斗此非明智之舉,除非有人能抗過皇令。

  「如此看來,武後登基根本是形勢所逼,無以選擇之事。」

  欽九州已經用十年的時間鋪墊好了所有的一切,剩下的便看當今武後的決斷,「這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道理。」

  好可怕的謀略,十年的時間策劃一場陰謀,他在與當今聖上鬥,他在與天搏。

  「你以為這會讓當今武後快樂起來嗎?」不是不信他的謀劃能力,她在尋找比她自己更瞭解武則天的人。

  欽九州絕不介意在她面前表現自己,這也是十年復仇的一部分,讓官場之人後悔沒用他的復仇計劃,「武後不快樂的原因源自心中煩惱,她所煩之事其實很簡單,無非是武家與皇室的爭端。在她身邊鼓動她改朝換帝的人絕不在少數,只是這個決定對她而言有些困難,她被自己的心捆住了手腳,所以她才會掙扎在煩惱中,找不到最初的快樂。」

  句句命中她的心情,李夫人該為他的聰慧而喝彩——如果她真的只是李夫人,她倒確實可以如此,「免死令武後可以給你,只是你要它何用,我可以代問嗎?」他計劃了十年,現在才來擔心生死未免太晚了一些。

  被她這一問,欽九州的眼神不自覺地瞄向木門之外。習慣了隔著紗幔看人,他甚至能透過木門在心中描繪出豆蔻的身影。

  無須更多的言語,李夫人全明白了。拿起几上的筆墨,她快速寫下免死令,蓋下皇后印鑒,甩給他用來保豆蔻生死的契據。

  「欽九州,告訴民婦,你認為你所出的計謀真的能幫當今武後找到快樂嗎?」

  「除此之外再無它法。」他的口氣如鐵杵磨石般刺耳卻堅實。

  李夫人走到門口,本想直接跨出的腳步又頓了頓,「想知道十年前聖上為何會摘去你狀元的頭銜嗎?」

  「因為我臉上紅色如蓮般的胎記。」十年來,他一直為它所困,遂從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豆蔻,所以才說她是特別的。

  「你的胎記毫不醜陋,加諸在你的臉上反而更顯出仙氣。」李夫人再平淡不過的語氣將要在欽九州平復十年的心上劃出點點漣漪,「你入朝面聖的前一夜聖上做了一個離奇的夢,在夢中,李家江山為女子所奪,他無顏見歷代列祖列宗。最令他擔心的是,輔佐女子登基之人左臉上便飄蕩著一朵絕塵紅蓮。」

  這才是十年前他被罷黜狀元頭銜的真正理由,正是這番開始逼著他提起報復,發誓要毀了李家。於是,十年謀劃換來今天的結局,他真的輔佐武後取代李家王朝。

  這究竟是造化弄人,還是天命難違?

  聰明的他也難以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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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

  沉重的聲音在豆蔻身後響起,她慌忙站起身,首先見到的人便是武後,「你們都談好了嗎?」

  武後帶著慈祥的笑容撫著她的手,「都談好了,你準備準備,我讓十三點盡快找個黃道吉日,這就讓你們成親。」

  「成親?」

  「誰?她和欽九州?」

  慕四海和豆蔻同時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武後,她和欽九州關在房中如此之久,難道就在談豆蔻的婚事?

  「是呀!」武後得意洋洋的姿態不像是一國之母,反倒像媒婆一般,「欽九州可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能嫁給他是你的福氣。我說豆蔻啊!你就趁著我留在九州園之際,快些與欽九州完婚,我也好親自為你們主婚,全當是盡到姑姑之責。」

  「什麼?嫁他?」豆蔻的眼睛瞪得比燈還大,「我什麼時候說要嫁……」

  「你說武後若來,你便嫁我為妻。」

  欽九州不知何時竄到了豆蔻的身旁,斗篷下的流蘇蹭著她的頸項,有點兒麻麻的癢。她想要伸手推開他,他卻湊到她的耳朵前,他所說的不是有關成親的甜言蜜語,而是二人打賭之契約。

  十三點和慕四海將二人團團圍住,等待的只是豆蔻無論如何也要點頭的回答。被人逼的感覺真差,只是遇到他這種無賴實在太無奈,她也只好應下,「全憑姑姑做主。」

  幹嗎弄得如此不情願的樣子,他的條件很差嗎?他都已經為了她放棄自己做皇帝的計劃,還要了一張免死令,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不滿意你沒說愛我——豆蔻憋著一口氣死也說不出如此丟臉的話。

  十三點倒是挺開心,能躲開皇宮的紛亂,他沒道理不對成親之禮上心,這就算起了黃道吉日,「武後娘娘,三日後就是吉日,咱們不如快馬加鞭趕緊將喜事給辦了吧!」

  「新郎官,你看呢?」武後多少還要尊重新郎官的意思吧!

  欽九州此時反倒沒了園主的架子,迎風而立,他隨意地說道:「一切全憑您做主。」

  有他這句話,半個時辰之後整個九州園頓時沉浸在喜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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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配合武後回宮之日,成親當天他們趕了早吉時,匆匆拜堂,送走武後這才雙雙回到洞房。

  難得單獨相對,欽九州摘去斗篷,露出完整如斯的臉龐,卻只見他新上任的夫人正在喜床上捧著荷包沒完沒了地嚼著美味的豆子。

  「欽九州,你為什麼要娶我?」

  「娶你一定需要理由嗎?」他反問,卻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她是十年間他惟一願意以真面目相示的女子,娶她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

  她不理他的問題,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手輕扶著他的肩膀,「姑姑走了?」

  「她該走了。」大明宮裡的爭鬥已經開始,她再不回去失了半壁江山,可就……

  豆蔻的指尖輕撫他左臉上的紅蓮胎記,指甲刮上那片紅,她似在刮自己的心,「你的復仇計劃成功了?我是說,你利用武後為你向聖上復仇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她知道?這也不奇怪,長年生活在宮裡,每日面對宮中的明爭暗鬥,她的觀察力早被磨礪出來。身為武後的親近之人,她想知道並不難。既然所有的一切已經了結,他不介意告訴她實情。

  「我花了十年的時間完成自己的復仇大計,既然我不能取代李治為帝,武則天搶去他的當朝江山也不壞啊!至少這符合了李治當年的夢兆,也不枉他奪去我的狀元頭銜。」

  豆蔻輕輕淡淡地笑著,像一朵飄逸在風中的花,「你認為你成功了?在你看來,所有的一切都進行得很完美,都在你的計劃之中。你以為你是神,你掌握了天下,你甚至掌握了別人的人生。」

  她的激動源自何處?欽九州不明所以地瞟向她,「你怎麼了?」

  「如果復仇的代價是娶我,你也願意嗎?」

  話從何來?欽九州第一次發現這世上居然有他弄不懂的東西——女人心。他娶她,因為她是這世上惟一敢撩起他的紗幔,面對火蓮的女子。他不談愛,不論情,只說能與自己相守一生的人。

  「咱們休息吧!」即便他是中原大才子,即便他能夠謀算世間萬物,對新婚之夜該有的期待,一點兒也不會少。

  休息?休息好啊!休息之前——「咱們來說鬼故事吧!」豆蔻跳到他的身旁,趴在他的耳邊說著那熟悉的鬼故事,「從前,在深深的牆院裡鎖著一對姐妹……」

  對已經聽過一遍的鬼故事,欽九州顯得意興闌珊。如果說完鬼故事可以讓她安靜地入睡,那就說吧!

  「姐姐每日練功、受訓,為了有一天能成為最優秀的殺手,以報主人養育之恩。而妹妹呢!嬌小可愛,即使什麼也不學,不付出任何努力同樣受到眾人的喜愛。姐姐想,如果有一天她能跟妹妹換個活法那該多好。於是……」

  「有一天晚上姐姐去了妹妹的房間,她和妹妹睡在同一張床上,將病弱的妹妹踢下床去。天寒地凍,體弱的妹妹在凍了一夜之後一命嗚呼。第二天早上姐姐醒來的時候,得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從此以後,姐姐搶去了妹妹所有的寵愛,她以妹妹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甚至進入宮中,受到皇后的寵信,被眾人當成高貴的郡主一般寵著。其實,她只是一個搶了別人幸福的小偷,一個為了榮華富貴不擇手段的殺人兇手。」

  飄忽的聲音從房梁頂端冒了出來,那是跟了他十年的人,欽九州即使不看也明白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誰。

  「你來幹嗎?」欽九州無意識地擋在了豆蔻的面前,他用身體護住她,阻隔她和慕四海的直接交集。

  慕四海手握重劍,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向豆蔻,臉卻對著欽九州,「與你相同,為了復仇我也等了整整十年。所不同的是,你的復仇計劃是向李治討回一個公道,我卻是要為妹妹報仇。」

  「不要告訴我,你報仇的對象是我剛娶進門的新娘。」

  當年慕四海跟隨他入住九州園就是為了尋找適當的機會,為自己死去的妹妹報仇,欽九州沒想到這仇竟然就在他的身邊。他驚愕地看著豆蔻,想要找到可以為她洗脫嫌疑的方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告訴我!」

  慕四海連這最後的解釋機會都不肯給她,他要拉回欽九州,絕不能讓他被這心腸歹毒的女人給騙了,「欽九州,你知道武後交給這女人最後的任務是什麼嗎?」

  任務?欽九州看向豆蔻,「你來到九州園除了為武後尋找快樂,還有其他的任務嗎?」

  豆蔻不回答,卻拿眼盯著站在一旁等著看戲的慕四海,「你背叛姑姑?別忘了,你可是……」

  「武後派來監視我的死士,從十年前你跟著我開始就是為了監視我,隨時向武後匯報我的行蹤和一舉一動。」

  欽九州語氣中的感慨大過驚訝,慕四海反倒被他給嚇著了,「你知道?」

  「我不是傻瓜,當我發現武後如此瞭解我的每個行蹤,再回頭看過往,不難發現九州園內能如此瞭解我的人除了你再無其他。」

  慕四海覺得害怕,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想來這幾天欽九州隨時有機會殺了他,但他終究沒有動手。是念這十年的友情,還是覺得復仇成功,無須再添麻煩?想要知道答案,前提是他要替妹妹報仇。

  「欽九州,你自以為很聰明,你可知道武後交給這女人最後一個任務是什麼?」

  「殺了你。」不用逼供,無須狡辯,豆蔻自己招供。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匕首,鋒利的頂端對著她的新郎,「武後說,你這樣的人活在世上總有一天會壞了她的大事。而且你幫她尋找快樂的方式乃大逆不道,無論如何你不能再活在這世上。」

  這些都在理,在欽九州為武後出主意的那一刻,他就預計到這種可能性,只是他沒想到下手的人竟然是她。

  「也在理,這世上能進入九州園,走到我身邊的人就只有你。你下手成功的幾率最大,武後想得極周全。」他無視她手中的匕首,反而步步為營,直走到她的身旁。

  「我該殺了你的,這是我的使命。」豆蔻淺淺地笑著,像朵小花在晚風中搖曳。幾乎是轉瞬間,她手中的刀直逼向他的喉,身體卻奇異地擋在了他的面前,那速度快得讓人來不及想像。

  她會武功,這是欽九州始料未及的。好在慕四海比她的速度更快,錯開她手中的刀,他的劍擦過她的臉,流下醒目刺眼的血跡。

  欽九州感到自己的頭腦開始打結,一向自詡聰明蓋世的他竟然發現自己絲毫不瞭解身旁的人,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像。他以為她下不了手的,他以為她對他有情。

  原來一切皆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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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蔻顯得異常平靜,她似乎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她的手握著垂在身邊的荷包,從裡面掏出一顆顆圓圓滾滾的豆子放在掌心裡玩弄著。坐到喜床邊,她的頭埋入掌中。

  「你不該這樣做的。」欽九州推開慕四海手中的劍,走到她的床邊半蹲下身子,「只要你不出手,我可以當做所有的事都沒發生,我甚至可以為了你阻止慕四海的復仇計劃。」

  豆蔻慘白著臉,尤所謂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欽九州,你記得鬼故事對嗎?可你知道……那不是什麼鬼故事,那是發生在我身上最真實的故事。

  「就像我告訴你的那樣,我的親生父母早就死了,我是被領養的孩子,我有個新名字叫『豆花』。在那個家裡還有另外兩個孩子——豆蔻和豆芽。豆芽是家中惟一的男孩,他被大家寵壞了,總是喜歡欺負我。可是,他很疼自己的妹妹。」

  她迷濛的眼睛看嚮慕四海,看到的卻是他手中緊握著的劍,「我希望有個疼愛我的哥哥,我每時每刻都在幻想,可是我不是豆蔻,我是豆花。好在真正的豆蔻她很粘我,有什麼好東西都與我一同分享。雖然我們倆在家中的地位不同,又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她真的把我當姐姐一般看待。」

  「可你卻害死了她。」慕四海的指控尖銳而鋒利,像刀片一般絲絲入裡,割傷她的同時,也逼迫自己面對從前的往事。

  豆蔻沒有狡辯,沉默地應了下來,「那一夜,我只是想和她睡在一起。她生病了,我想陪著她,我沒有想要害死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就再也沒有醒來。」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慕四海不相信,說什麼也不能相信,「她甚至還沒出殯,你就取代了她的位置,以她的身份被迎進了宮中,做了武後的親信。這一切你又如何解釋?」

  解釋?十年的往事誰又能解釋,對於一個八歲的女孩,很多事情根本無法選擇。

  「娘……你娘迫不及待地想藉著兒女與武後的一脈血緣登上榮華富貴之路。你可知道她為什麼要收養我?因為她的親生女兒,真正的豆蔻妹妹體弱身虛,根本沒有進入宮中的可能。她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讓我以豆蔻的身份進入宮中,為的就是讓豆家從此步人王侯之列。這根本是早已作好的決定,也是讓我進入豆家的目的。所有的一切,我全無選擇。」

  一句全無選擇就能掩蓋這十年的仇恨嗎?慕四海即便依了她,他手中的劍也不會依,「你可知道,就在你進宮的當天,我就面見了武後。你又可知道,我早在十年前就將你的真實身份全都告訴了武後,你不過是個小丑,被武後利用的小丑。」

  「你又是什麼?」豆蔻褪去軟弱的外套,冷靜的感覺鋒芒畢露。

  「為了復仇,你接受了武後的條件,更名慕四海以密探的身份入住九州園。在我進入九州園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肯定你就是當年的豆芽。你斜著嘴角笑的樣子一點兒都沒變,從前你每次欺負我的時候都會那樣笑。只是你早已不是你自己,你只是……

  「不!不只是你,我也是,你知道嗎?在你不斷欺負我的過程中,我也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要成為高高在上的郡主,到時候我就可以欺負你,就可以大膽地向你復仇。我們都是武後手上的一顆棋子,誰也逃不過被擺佈的命運。」

  這是一道用復仇圈成的圍牆,她、欽九州和慕四海,他們三個人被心中或多或少的報復心勒索,誰都無法解脫。

  欽九州沉默地坐在她的身旁,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應該說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對一個肯為了武後的命令向他行兇的女子,他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與他共度此生。

  手背上留有一滴血,那是她的,她臉上被劍所刺的傷痕看起來很深,血流個不停。他想拿手心貼上她流血的臉,卻被她蒼白的容顏所駭,「豆蔻……」

  「叫我『豆花』吧!」一方面是娘的命令,一方面是她對豆蔻的歉意,她逼著自己偽裝了十年,連豆蔻喜歡吃的豆子她也隨時放在腰間的荷包裡。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裡,她想做回自己。

  費力地抬起頭,她看向守在旁邊,劍不肯放卻又沒有殺她的慕四海,「豆芽。」

  這久別的稱呼讓慕四海的心徘徊難安,他幾乎忘了真正屬於他的名字,雖然它土得掉渣,「你有什麼遺言要說就快點兒,等我的劍出鞘你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對她還是那麼凶,像小時候一樣。被他欺負了那麼久,她一點兒反撲的餘地都沒有,「你要是真的想報復我就快點兒,遲些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豆……花……」看著她坐在喜床上的身體搖搖晃晃,欽九州到底還是忍不住,伸出手來扶住了她,「你……」

  她的背上怎麼插著東西?難道她……

  手扶住她的肩膀,他按下她的身子,想也沒想地看向她的背部。兩支箭毫無規則地插進她的肉體中,紅色的喜服被血染得濕漉漉的,人眼不見血色,空氣中卻全是血腥味。原本拚命支撐的身體癱軟在他的懷中,她真的再也坐不直了。

  「欽九州……」

  「別說話,我去叫大夫。」

  「來不及了。」她喃喃低語,沉重的眼睛想要合上,卻害怕自己再也睜不開,「知道嗎?我為武後尋找快樂,可是我直到今天才明白,快樂是要放下仇恨做回自己——答應我,別追查射箭之人,也別懷著報復之心。你是九州園主,你心懷天下,你該有廣闊的胸襟……你該……娶更好的女子……」

  「說什麼傻話?」欽九州摀住她的嘴,卻摀不住她不斷流出的血,「你是我娶進門的妻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那就續絃吧!」她揪住他的衣衫,不喜歡手中空蕩蕩的感覺,能抓住某樣東西,死也瞑目,「謝謝你……雖然你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娶我,但我知道,你真的很想與我共度此生……謝謝你……」

  血不斷地從她的喉中滑出,他驚慌失措地替她擦著,卻怎麼也擦不盡,「我替你算過命盤,你會活到頭髮斑白的時候,你不會……」她的手驀然滑下,欽九州在空中接住了它。

  他撒了謊,他根本無法算出她的命盤,他無法算出所有與自己生命息息相關之人的命盤。

  「來人——」

  抱著她軟弱無力的身體,他瘋了一般向外衝去,忘了戴上斗篷、忘了掩去左臉上的紅色蓮花胎記,更忘了掩飾對她的全部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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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是你!你為什麼要向豆蔻射箭?」

  欽九州無法置信地看著跪倒在前的十三點,此刻豆蔻正處於危急邊緣,十三點卻主動站出來俯首認罪。

  為什麼會是他?即使是他這個中原大才子,腦袋媲美諸葛,也無法將十三點跟兇手聯繫在世起。他不是一向是對豆蔻俯首帖耳的嗎?為何最親近之人竟成了對她傷害最大的兇手?

  他最信任的人是埋伏在他身邊十年的皇宮密探,他所娶之人是要他性命的兇手。如今,她也被她最信任的人所傷,命在旦夕。老天爺還真是公平得出奇,然而這種公平他情願不要。

  十三點跪在地上,冷汗不斷地從額頭上冒出。說出來是個死,不說也是死,還是老實交代吧!以免禍事交加。雖然有點兒對不起武後娘娘主子,但到了這關鍵時刻還是小命要緊啊!

  「我……我只是奉武後之命協助主子射殺九州園主和……和慕四海,萬一主子失手,由我帶為補上兩箭。我哪知道……我哪知道主子為什麼好端端地撲上前,用身體擋住你們兩個?我明明給她發了信號,她該躲得遠遠的,才對啊?」

  她這兩箭是為他們兩個大男人捱的?慕四海和欽九州面面相覷,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從抱著她衝出新房的那一刻起,欽九州就忘記了要用紗幔遮住臉上的胎記。十年來沒有人能辦到的事,她一朝為之。

  欽九州想不通,他在原地來回踱著步,煩躁的心情比十年來的復仇之計更讓他痛苦,「她不是要殺我的嗎?為什麼要救我?」他以為她拿著匕首向他衝來,不想她竟然是為了護住他,甚至不惜將自己推到死亡邊緣。

  最想不通的人該是慕四海,他要殺她啊!她怎麼還會為他擋箭,她是真的不怕死,還是從未將他的復仇放進心裡?

  明明該歡天喜地的,明明該欣喜難耐的,可是為什麼看著血泊中的她,慕四海竟然提不起半點兒快樂之情。

  快樂是要放下仇恨做回自己——豆蔻的話縈繞在他的耳邊——他已經習慣叫她豆蔻,幾乎忘了真正的豆蔻,他的親妹妹早在十年前就已去世。

  事到如今,已無從分辨當年妹妹的去世是不是她有意所為。只是,斯人已逝,仇恨無眠。

  這十年,雖然他身在九州園,卻依然通過各種渠道瞭解她在宮中的一舉一動。她在宮裡接觸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學了什麼玩意……那種關注程度有時甚至讓他覺得可怕。

  他在意她,見鬼的在意。無論是出於恨、出於報復,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她早已存在他心中十年有餘。

  此刻,她若逝去,他不知道下一步他該做些什麼,他還能做些什麼。

  笑,他再度像她想像中的那樣斜著嘴笑著,笑得蒼白。笑自己的無聊,笑自己十年心力付之一炬。

  該親手將她殺掉的,為何還要擔心她再也醒不了;該詛咒她為妹妹陪葬,為何還想再看到她像妹妹一般嚼著豆子的模樣。

  「救她!請你救她!」慕四海單膝下跪,跪向欽九州。這一刻除了他,這世上再也無人能救她。他是神也好、鬼也罷,有他就有她的命,那是豆蔻的命啊!

  欽九州也想救她,只是他絞盡腦汁卻找不到救她的方法。大夫已經盡了全力,血卻怎麼也止不住。傷口之處觸目驚心,為了取出沒入她身體內的箭,大夫甚至割開了她背部的傷口,污血橫流,他不忍心這才退出了臥房。

  算卦,此刻命盤是惟一能撫慰他的工具。三枚石頭,再簡單不過的石頭,他只想知道她能不能順利度過這一關。

  指間與命盤交相輝映,摩擦中他看到了模糊的未來——

  陷在雲霧深處的九州園被厚重的石頭壘起,沒有出口,看不見方向,這意味著什麼?他和她之間再也沒有未來嗎?

  還是,他們所有的未來都被封鎖在這九州園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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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蔻被切膚之痛扯醒了神志,嘴巴干,身體痛,連耳邊都吵得人心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還經受這種折磨?

  「這是怎麼回事?」

  耳邊有人在吼,很大聲的那一種。像是聚集了憤怒與失望,那該是欽九州的聲音吧!誰又惹了他,真是個愛生氣的傢伙。

  「她臉上的疤痕為什麼消不掉?你們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夫嗎?這點兒小傷都治不好,乾脆別再行醫了。」

  第一次見到九州園主揭開廬山真面目,這群大夫都沒有今天這麼驚愕。為首的大夫到底是年齡大,見識多,趕緊跟在後面附和起來:「九州園主教訓得是,只是夫人臉上的傷痕實在是太深了,恐怕短時間內難以輕易消除。」

  疤?她臉上留有疤痕?哦!停頓的思維再度恢復,她想起來了。

  那一晚,慕四海以為她要殺欽九州,遂拿劍刺向她。她原本可以避開的,卻在同一時刻中了十三點射出的箭。當時,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去,替他們倆擋住了致命的一箭,如今居然還能再度聽到他的聲音,實乃不易。

  想要伸出手觸摸臉上的傷痕,可是四肢無力,她竟然連動都困難。更可怕的是,欽九州那傢伙居然還在她的耳邊窮叫喚。

  「她是女孩子,怎麼能在臉上留有疤痕呢?還有,你們不是說她今天就該醒過來的嗎?為什麼天已入暮,她還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

  她醒了,只是沒有力氣叫他罷了。她還很想扁他呢!誰讓他打攪了她的睡眠好時間。

  「滾滾滾!全都給我滾!」

  咦!才子也可以罵人嗎?聽上去還蠻刺激的呢!豆蔻都不想睡了,她想聽聽他還能罵出什麼有創意的話。

  欽九州偏不如她意,趕走一幫蠢大夫,他反倒坐到了她的床邊。那樣冷漠的人竟然會握住她的手,還輕輕地摩挲著,像在撫摩一塊美玉。

  我不是玉啊!我只是一塊有瑕疵的頑石。

  「豆蔻,還是你喜歡我叫你『豆花』?」

  雖然豆花是我的本名,但十年裡習慣被人叫作「豆蔻」,我就被迫忍受你那樣叫我吧!

  「為什麼你不醒過來?是在等我喚醒你嗎?」

  臭美的傢伙,誰等著你呼喚,老娘我還不是醒了——她假寐,逗他說出更多她不曾聽過的話。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娶你嗎?現在我來告訴你,從稱第一次站出來說要為我尋找快樂,我從那一刻開始就想要和你一起創造快樂。你是這十年來第一個揭開我紗幔看清我真面目的人,也是第一個看出我不快樂,誓言要為我尋找快樂的人。」

  他的手撫著她的手指,那裡長著堅硬的繭,這是長年練劍的結果。現在回想起來,她幾次激動之時所表現出的巨大手勁都是練武的成果。

  「豆蔻,不回皇宮,不入朝,不參政,就這樣跟我過一輩子,你可願意?」

  「你不怕我再次殺你嗎?」

  她倏地睜開眼,欽九州像是早就知道她已醒似的,平靜無波地看著她沉醉的雙眸,「你會嗎?如果真的會,又何必要替我和慕四海擋那兩箭?」

  「因為覺得欠你的,更覺得欠豆芽……也就是慕四海,所以我才想也沒想就擋下了那兩箭。」

  那一瞬間,她的腦中幾乎冒出了十年來不同時期的影像。想到對她好的妹妹之死,想到慕四海為了報復她,賣命給武後,想到欽九州願意娶她,她卻要他的命作陪。種種思緒衝入腦中,她在一片空白中衝上前擋住了箭。

  「不怕痛嗎?」欽九州撫摸著她的腦袋,寵溺的表情像對待一隻小貓。

  「痛!」豆蔻本想忍下來的,可是被他這麼一說,她痛得眼淚都快流了下來,「你幹嗎哪壺不開提哪壺?痛死我了。」痛得她咬牙切齒,痛得她連手指都陷入了掌心中。

  他什麼也不說,伸出手背直送到她的口邊。她抬起眼瞟瞟他,搖搖頭,推開他的手,「不用——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痛沒道理要你陪著我。」

  「夫妻同患難。」

  她不咬他,淚水卻洶湧澎湃,「別對我這麼好,我會捨不得離開你的。嗚嗚嗚……」

  「你不會離開我的,永遠也不會。」從知道她竟為了他擋下那一箭開始,他就沒想過要讓她離開。這世間沒有他想不到的計謀,沒有他努力不到的結果,「別回宮裡了,就留在這兒吧!」

  「我也想啊!我答應武後刺殺你,目的就是為了換取永遠不回皇宮的條件。」

  她還好意思說?居然拿他的命換取自己的自由,雖然沒傷到他,反倒傷了她自己,但欽九州還是老大不高興。

  豆蔻看出他下沉的臉色,想也不想就要站起身拉過他,好細細解釋。這一拉,沒拉過他,倒是拉開了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痛得她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臉也霎時變得慘白。

  「都傷成這樣了,你還亂動什麼?簡直是不知死活。」這一刻,欽九州無比痛恨自己身為才子竟然不通醫術,否則他一定有辦法為她止痛、止血,哪還用得著那幫庸醫?「我要殺了十三點,他竟敢傷你至此!」

  「不要不要!」豆蔻連忙搖手,「千萬不要,是我要他這麼做的。」

  「什麼?」天下沒有他謀劃不了的事,只是最近讓他吃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別告訴我,你是故意要他射傷你的!」

  「就是啊!」他果然是才子,腦袋就是比常人轉得快,「你想想,就算我失手,武後一定會派另一個人來刺殺你和慕四海。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以為你和慕四海都已死,當然我也不能活著。否則她依然還是會把我抓回去對峙的,甚至於殺我滅口。」

  從知道他為武後想出的快樂之法起,她就預料到遲早會有這一天。想來想去,三個人中必須有一個人死,既然她欠欽九州和慕四海的,就讓她來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吧!

  「所以你不能責怪十三點哦!是我逼他的,我還騙他說這是武後下的死命令,要他配合我刺殺你和慕四海。如果他完成不了,死的人就是他,被我這麼一嚇,他就豁出去了。」

  欽九州臉都白了,「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跟我說?」當他是什麼?他是她的夫,他是中原大才子。他的才智賽諸葛,這世間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她居然不跟他說,想要她那條賤命換他們兩個大男人的死命,她到底有沒有長腦子?

  要不是看她現在正處於重病期,他簡直想揍她了,「十三點——」他大吼一聲,將這對活寶弄到一起。

  豆蔻沒能醒來的這幾天,十三點一直膽戰心驚,小命差點兒都被主子嚇沒了。好不容易見到活生生的主子,他忍不住熱淚盈眶,「主子啊!你可千萬別再嚇我了,奴才我真的再經不起半點兒折騰。」

  「好啦好啦!下不為例。」豆蔻保證,偏頭卻見欽九州在十三點面前並沒有遮上左臉的紅色蓮花胎記。他不介意了?

  「你……」未完的話在見到慕四海的那一刻驀然轉停。

  完了!這世間還有一個人視她為所要復仇之人,她這條小命依舊掛在懸崖邊呢!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慕四海鐵錚錚地走到她的面前,手中的劍如那晚--般緊握在掌心中。豆蔻沒有躲,反正她身子也痛得躲不了,倒是欽九州擋在了她的面前,大有挺身相救的意思。

  「慕四海,別亂來。」

  欽九州雖是一介書生,但卻膽色過人,面對慕四海手中的劍,他毫無畏懼,反倒有挑戰之氣,「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若敢傷她,等於與我欽九州、與我整個九州園為敵。」

  話說到這份上,慕四海忽覺心寒。就像當初欽九州可以用真面目示豆蔻,卻不肯拿真面目示他一般。在欽九州心中,十年情誼皆可拋,豆蔻卻是他心中惟一的紅豆。

  「我欠她一命,放她一馬,全當我還她這份情。從此後,我們各不相干,永世無須再見。」他決斷的話已說出口,這也是臨別之言,「既然我的身份已經暴露,沒道理再留在九州園。我這就離開,你們……好自為之。」

  「你要走?去哪兒?武後認為你已死,你若現在離開九州園,勢必會被她追殺。還是留下來吧!」

  擔心他安危的人不是與他相共十年的欽九州,卻是他要殺的豆蔻,這世道總是如此無常。慕四海以笑作為拒絕,「這世上不會再有慕四海,至於九州園,我相信在我走後,欽九州一定會用他的八卦陣法封鎖所有的通道。這裡將會變成真正的世外桃源——九州園內皆九州。」

  十年的相處,他們太瞭解彼此。欽九州正有此等打算,只待慕四海離去之後方可實施,「我送你出去。」為了防止武後突襲,九州園已經改變了八卦方陣位置,若欽九州不親自送他離開,慕四海將被困在陣中直到生命耗竭而亡。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向門外走去,豆蔻身上有傷不能隨便動彈,趴在床上她低沉地喊了一聲:「我可以叫你『哥』嗎?」

  慕四海驀然停住腳步,卻不肯拿正眼看她。沉重的空氣凝滯了許久,他堅定地丟出三個拒絕的字眼:「不可以。」

  這答案在豆蔻預料之中,但她還是想問更迫切的問題,「那……我可以使用『豆蔻』這個名字嗎?我覺得它比『豆花』好聽。」

  幼稚的問題,幼稚的人。慕四海翻了一記白眼,「我說不可以,你就會改叫『豆花』了嗎?」

  「咱們就快永遠見不著了,你幹嗎那麼凶?」豆蔻失望地噘起嘴巴,將頭扭向一邊,不肯再看他。欽九州大步流星地領著慕四海離去,腳步之快好似怕他稍作停留,便會再不肯走似的。

  這一路,如豆蔻來時之路。悠遠而夢幻,歲月在條條道道幽靜的小路中蔓延攀生。慕四海回顧十年前他初來九州園的一幕幕,回顧自己為復仇所困的一年年。這才明白,老天跟他開了個玩笑,十年歲月回首間,只留下三個字:逗你玩——老天跟你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為了只是逗你玩。

  「在想什麼?」

  被他這麼一問,慕四海恢復從前姿態耍起了嘴皮子,「我以為這世上沒有你不知道的事。」都能猜到他是武後派來的密探,他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對豆蔻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

  欽九州的直白讓慕四海有些癡傻,「嘿!老兄,眼睛不要太毒辣好不好?給我留點兒餘地好嗎?」

  「你承認喜歡她,甚至愛她?」欽九州毫不客氣地道出慕四海急於離開的真正理由,「發現自己竟然愛上恨了十年的人,這感覺惟有用逃避來解決,是嗎?」

  慕四海無話可說,玩起賴皮的把戲,「你再說我可就要生氣嘍!」

  「你用你的方式承認了我所言非虛。」說這話的時候,欽九州的眼神中少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反倒多了幾分憂心忡忡。

  「你一開始將豆蔻推給我,只是希望我能愛上她,既而發現她為了完成武後的命令背叛我。你希望我和你站到同一陣營,幫你一起完成你長達十年的復仇大計。只是,你漸漸發現自己的目光也忍不住圍繞著她旋轉。當她嫁給我的那天,你徹底地無法忍受,所以你以復仇為底牌闖進了我們的新房。

  「我不止一次地想過,那一天你若真想動手多的是機會,絕不會徘徊到那一刻仍不見劍出鞘。等到豆蔻為你擋那一箭,十年的復仇全面崩潰。你赫然發現這些年你對她的關注早已勝過仇人之說,更有甚者,你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欺負她,就是為了多跟她接觸,讓她更多地熟悉你,習慣你在她左右——我說得,對嗎?」

  被道破心思,慕四海不知道自己是該惱羞成怒,還是羞愧難當。當你發現自己愛上了恨了十年的人,那種滋味複雜到你寧可在一瞬間徹底地失去記憶。

  他做不到,所以他逃了,「可以不要那麼精明嗎,欽九州?」

  「如果你剛剛同意豆蔻叫你一聲『哥』,我的確無須說上面那段話。只可惜事與願違,這是你的選擇。」不是他要咄咄逼人,只是他不習慣身旁最珍貴的珍寶受到威脅。

  「大度一些,給我一點兒時間,這才像你九州園主的作風。」不是他不想,只是他對自己無能為力。

  他的離開是為了給自己一份空間,他要將這十年的點滴想個清楚,順便為自己找個相好的,「別像防賊一般看著我,我向你保證,在找到心中所愛,放下這段不夠成熟的戀愛之前,我是不會回九州園的,這總可以了吧?」

  「馬馬虎虎。」

  欽九州從鼻孔裡噴出氣來,他不喜歡如此小家子氣的自己,卻無論如何也大度不起來。只要想到慕四海和他一樣有幸讓豆蔻為他擋箭,他就恨不得直接將他丟出九州園,封到深不見底的水潭中,永世不讓他翻身。

  慕四海望著他側臉上的紅蓮,若不是他現在充滿生氣的模樣,他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天神下凡,怎能生有如此妖嬈的胎記,讓人忍不住想伸出觸摸,「別氣了,我這都要走了,你再生氣未免太缺乏風度。」

  「快走快走!什麼時候找到所愛,什麼時候回來。當然,不來也沒有關係。」欽九州說話間,轉身就往回走,前方的路該是慕四海獨自前行了。

  真沒良心,說走就走,眼淚都不灑兩滴的。慕四海斜著嘴瞪向他,「嗨!對她好點兒,怎麼說我也是她娘家人,你欺負她不要緊,不可以欺負『豆蔻』這個名字,那可是我親妹子的閨名。」

  欽九州衝他揮一揮手,全無留戀之意,腳下的步子反倒是快了又快,彷彿害怕自己稍作逗留,再無割捨之心。

  十年相處,他的心情,慕四海最懂。拎了拎身上的包袱,走出九州園之後,他該去哪兒才好呢?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xxsy

  茫然地望著前方,慕四海一不留神撞到了軟軟的矮木樁,努力地低頭再低頭,蹭在他腿邊的竟是小小的丫頭,懵懂未知的模樣。

  「嘿!丫頭,你去哪兒?」

  「你搭訕的技巧很差。」

  高傲的丫頭——慕四海翻了一記白眼,蹲下身子,因為這樣才能與之平視,「丫頭,你爹娘怎麼允許你一個人出來晃蕩的?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頭噘起嘴巴趾高氣揚地瞪著他,「舅舅說不可以將女孩家的閨名隨便告訴大男人。」

  「你舅舅很聰明。」連慕四海都聽不出自己的口氣到底是在讚她,還是在損她,「既然女兒家的名字不能告訴我,那你舅舅的名字能說嗎?」

  「我舅舅他可了不起了!」提到舅舅,丫頭滿面崇拜之色,與她給予慕四海的不恥恰巧成反比,「他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哦!我娘是他的姐姐,我爹是他的姐夫。」

  廢話!她娘是那賦秋的姐姐,她爹若是那賦秋的哥哥那就奇怪了——等等!她說那賦秋是她舅舅,那她是莫邪山莊宛狂瀾的女兒?

  「丫頭,你是不是姓『宛』?」

  「大叔,你隨便泡妞可不對哦!最起碼得知道我的全名吧!」小丫頭頗有一套獨立的防狼守則,「我叫宛溪岳,長大要當女俠,所以你要記住我這個偉大的名字。」

  哇!好厲害的小丫頭,慕四海不禁莞爾,「宛溪岳,你是不是背著爹、娘、舅舅偷跑出來,妄想當女俠?」

  「你怎麼知道?」大叔好聰明!「舅舅前段時間娶了一個叫『菜刀』的舅媽,他們快有自己的寶寶了,他不疼溪岳,娘只顧著玩不想照顧我,連爹都出門賣劍去了,我只好一個人闖江湖。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帶上你,算你一個好了。」

  切——他竟然墮落到要被一個小丫頭領著闖江湖的地步,好吧!江湖需從家起步,先把這丫頭送回莫邪山莊再說,也許他很適合做夫子呢!陪她玩的那種夫子。

  手一提,高大的慕四海將宛溪岳抗上肩頭,原本想反抗的她當看到高處的風光,忍不住讚歎出來:「什麼時候我也能像你這般高就好了。」

  等著吧!那是不可能的,女孩子若是長到他這麼高,保準嫁不出去,「敢問姑娘芳齡。」最起碼他得知道跟他一起闖蕩江湖的人今年貴庚吧!

  「二八……少十。」

  六歲就六歲,玩什麼二八佳人的遊戲,她還差十年呢!想來好笑,慕四海總是跟十年有關,但願這不是上天逗他的第二個十年。

  「你呢——大叔?」

  「叫我哥哥。」他對「大叔」這個稱呼不感興趣,「我今年二十一歲,比你大了十五歲。等你真的成了二八佳人,我也才三十而立剛過,很年輕吧?」

  「我舅舅還不滿三十,你比我舅舅都老。我是不是該叫你伯伯,或者爺爺?」

  「你舅舅是現在還不滿三十,等我三十了,他一定很老,所以你還是該叫我『哥哥』。聽懂了嗎?」

  「知道了,大叔。」

  可惡的小孩,可期盼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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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5 00:31:4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欽九州:

  展信好。我做了莫邪山莊的西席,負責教導莊裡的大小姐——宛溪岳。她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的外甥女,今年才六歲。她很聰明,卻皮得讓人想抽筋,跟她過招累得我筋疲力盡,所以才會直到今日才給你寫信。當然,另一原因是我帶去的鴿子在這裡吃得太好,整整肥了一圈,不經調教完全飛不動了。

  你和豆蔻怎麼樣?她的傷該好了吧?為你的才子形象考慮,我就不問候她了,免得你咬牙切齒露出揍我之態。

  順便向你匯報一下,我至今仍未找到中意的姑娘。宛溪岳說,男人該以事業為重,對她來說闖蕩江湖才是首要任務,終身大事統統免談——她離出嫁至少還得等十年。

  不跟你廢話了,一來怕信太重,肥鴿子摔死在半道中;二來遠處的騷動顯示宛溪岳這丫頭又給我惹事了,我去看看她。咱們日後再聊!;

  被你趕出九州園的慕四海上

  欽九州合上信,左臉上的紅蓮露出和煦的色彩。豆蔻傷口痊癒已有三個月了,慕四海離開也快三個月。看情形,慕四海這三個月變化極大,可他與豆蔻呢?不能說不好,只是感覺總不像親密的夫妻。

  既然他是中原三大才子中以謀劃能力見長,當然要好好找找原因。想了又想,他終於想到了最好的辦法。

  衝進豆蔻的臥房,將十三點趕出去,他劈頭便問:「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又躲著我?」直截了當詢問所在乎之人的感覺,這就是他想出的最好的辦法。

  他可不可以不要如此惱火,讓豆蔻有種做錯事的感覺。其實不用他迫問,她也準備招供了,再這樣躲下去,他不煩,她自己也快被逼瘋了。

  只是,一旦遇上他火冒三丈的模樣,她剛積累起的那一點點勇氣全被他左臉上燃燒的火蓮給燒沒了,惟有像個小奴才一般請他坐下,「咱們坐下來好好談,可以嗎?」

  「快點兒!」她的傷已好,他該搬回自己的臥房,而不是每晚睡在書房中。他可不想再面對下人們關切的目光,他發現自從他將斗篷摘下來之後,這幫下人個個膽大起來,竟敢不怕他!即便知道他是只紙老虎,也別將不屑之意放在臉上啊!

  豆蔻看他急匆匆的模樣更加小心翼翼起來,「我說了,你可不能生氣。」

  「你再不說我一定生氣。」

  「說好不准生氣哦!」在他的怒目相向之下,她準備好為自己收屍了,「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慢慢聽,千萬別著急。你可知道武後當年怎麼會想起來派慕四海到你身邊當密探?」

  「你建議的?」她那時才多大?八歲而已,有那麼高的智慧嗎?

  瞧他那臉不服氣的模樣,豆蔻差點兒高唱「信不信我扁死你」。為保性命安危,她決定還是不唱得好,「這事雖不是我建議的,但也差不多啦!」

  他挑挑眉,露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豆蔻決定快速地將其解決,說話過程中她不斷地讓身體遠離他的暴力範圍之內。

  「我在進宮的時候恰巧看到你站在宮門外發誓一定要報復李治,我就多嘴地告訴了武後,這才讓她派慕四海跟在了你的身邊。其實那時他不過才十一歲,嫩得很呢!」

  「什麼?」

  欽九州暴跳如雷地站起身,嚇得豆蔻再向後退,「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好不生氣,幹嗎這麼大的火。你要是想休了我也很簡單啊!只要將我趕出九州園,我肯定一輩子都無法出現在你面前。或者你打算秘密將我處決?」

  「後面的。」

  「那就是秘密將我處決嘍!」哇!她好想哭,還以為他想跟她共度此生呢,原來他要殺了她。不公平,早知道她就不說了。

  「我問你後面的話!」她到底在沮喪什麼?欽九州煩躁地將她一把拽到自己身旁,離得近些會聽得比較清楚,「你說慕四海十年前多大?十一歲?」

  「他今年二十一啊!」答非所問的豆蔻。

  欽九州卻被她的回答嚇得更傻了,「他怎麼可以二十一歲?他怎麼可以比我還小?這太不公平了!他明明看起來比我老,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豆蔻剛想反駁他,轉念一想,「鬧了半天,你根本沒在意是不是我害得你被慕四海探察了十年,你在意的只是慕四海居然比你年幼?」

  這有什麼不對?他不希望自己老,所以看不得與自己相處十年,粗皮黑肉的慕四海居然比他還年輕。至於其他的,十年都過去了,想那麼多幹嗎?他再怎麼小氣也不至於跟八歲小女孩計較,惟有慕四海那個笨傢伙才會跟一個六歲的黃毛丫頭成天玩江湖遊戲。

  再說,如果沒有豆蔻十年前那句多嘴多舌的話,也許他永遠不會認識慕四海這個好兄弟,也不會找到最合適自己的那半個圓。

  「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瞞著我嗎?如果沒有,是不是意味著從今天……不!從這一刻起你都用不著再躲我?」

  這麼容易就解決了讓她為之困惑三個月的問題,他到底是不是人啊?簡直讓她無法平衡嗎?沒事她要給自己找點兒事,「欽九州,難道你不想報復我嗎?」

  「你都說了,惟有放下報復才能輕鬆上路,我幹嗎給自己的人生施加壓力?人要活得快樂。」

  欽九州悠閒地坐到她的身邊,從她的荷包裡拿出幾顆豆子,洋洋灑灑地拋到半空中,再看著它們落到他張開的大嘴中。兩個人並肩相依的身影交疊在一起,融合的影子分不出彼此。

  「知道什麼是快樂嗎?」

  「如此高深莫測的問題不要問我。」對豆蔻來說,快樂就是可以這麼近地看著他左臉上紅色的火蓮胎記,看著它平凡地綻放。

  知道她答不上來,欽九州的才子風範再度飄了上來,「快樂是懂得遺忘不快樂,快樂是學會滿足,快樂是和所愛的人相守終身。」

  快樂是上天逗你玩之後的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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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5 00:31:56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

  誰是中原第一大才子

  某日,那賦秋帶著無憂酒,平蕪攜漢代出土的白玉杯前往九州園。中原三大才子湊到一起,只為討淪誰才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才子。

  身在九州園,欽九州自然以主人的身份自居。撩起衣襟他端正地坐上紅木椅上,左臉上的紅蓮似笑非笑,「吾可算盡天下事,論才智,我若論第二,無人敢以第一自居。」

  「非也非也!」那賦秋搖著手中的折扇,搖出一方黑白天地,「古人曰:棋盤乃命盤是也。我們不妨以棋盤定輸贏,一論誰才是天下第一才子。或者,比比琴棋書畫而論天下才子。」

  「那兄,這你就不對了。」平蕪不服氣地竄出來,「你明知平某我專心攻書,其他一概不論,卻想出這等計策來排斥我。你跟我有仇嗎?不如來比比各自對歷史的瞭解吧!尤其是對古董的瞭解,這我在行。再不然咱們就比聖賢書,此乃天下第一要任。」

  欽九州不屑地從鼻子裡噴氣,「我說平蕪兄,現在的學子們不是看言情,就是讀武俠,先進分子紛紛穿梭於網絡、玄幻世界,誰還理你聖賢書?你知道什麼叫BT嗎?你明白什麼是BD嗎?」

  「不懂!」那賦秋和平蕪齊搖頭,這是什麼學問?竟然如此高深,連他們都不知道,可見當今學子個個都是天外來物,「別再賣關子,快點兒宣佈答案吧!」

  欽九州慢條斯理地汲了口茶,同樣慢條斯理地說道:「你這個變態的笨蛋!」

  「你敢罵人!」那賦秋捲起袖子,伸出拳頭。哼!三大才子中只有他一個人會武功,飛來飛去嚇死他們。

  平蕪不甘示弱,摟緊白玉杯,他唧唧歪歪地擠著嘴巴,「你……你幹嗎罵人?我……我也是才子哦!我也會罵人的,我……我問候你老母!」

  跟一幫蠢人沒法說,欽九州乾脆玩起摸索遊戲,摸摸臉上的紅蓮胎記,他繼續進行未完成的討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選出個天下第一大才子,不如每個人都說說自己的特長,加在一起也好讓大家評論一下,定能選出最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大才子,以供後人瞻仰。」

  幹嗎說得好像大家都要死了似的?那賦秋心中雖有不服,手中的折扇依舊翩翩,「詢問一下,誰來當這個公證的裁判員?我們三個人總不能當個人說,另外兩個人指手畫腳的評判吧?那也太假了。」

  「這一點我早就想清楚了。」也不想想他欽九州是誰,這世上就沒有他想不到的計策,找不到的辦法,「你我三人均有新婚麗人相伴,常言道女人眼中的男人最正確——不如,就讓她們三人來評判一下吧!」

  「等一下!」

  平蕪高聲急呼,欽九州和那賦秋以為他仍有意見,急忙問道:「你還想說什麼?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要朱二胖子、小猴子、阿呆和十三點來當評判?」

  「不是。」平蕪才不傻呢!要是讓這些人當評判,他一定是最倒霉的一個,他的下人最少嗎?「我想說的是,」深吸氣,他發出大義凜然之言,「女人眼中的男人最正確——此話無典故可出。」欺負他沒學問是不是,論對典籍的熟悉度,那可是他居第二,無人敢位列第一。

  「你哪那麼多廢話!」謊言被戳穿了,欽九州火大地跳腳。

  十三點引來了三位才子夫人,他搶先上岸,「快點兒開始吧!我先說,我聰明蓋世,天下就沒有我想不到的辦法,外號『賽諸葛』。目前賦閒在家,養養鶴,釣釣魚,絕對是古今才子隱居鄉野的典範。」

  平蕪當仁不讓地搶過話匣子,「我對典籍尤為熟悉,擅長考學,職稱是狀元,位居縣官。業餘時間幫人給古董估價,此乃我養活妻兒的最大手段。可別小看鑒定古董這一行,它的前景絕對廣闊。我打算近期召集各大傳奇說唱家,舉辦一個名為『好運傳代寶』的行頭,相信一定會轟動一方。」

  「切!」那賦秋不服氣地搖著折扇,「這算什麼?都說才子清高,清高能當飯吃嗎?我就不同,我經營有道,積極進取,將我那家的無字酒莊經營得有聲有色。當然,雖說如此但我絲毫不沾染商人的銅臭味。數完了銀子,我會利用休息時間以琴棋書畫的方式熏陶自我。我就是新時代商人與才子的典範,請大家投我一票吧!」

  「投你個鬼啊!」蔡刀拔出六把菜刀直飛向他飄逸在兩鬢的青絲,「也不看看場合,亂說話不怕閃了舌頭?」

  呵呵!平蕪得意地咧嘴而笑,雖然他生活在母系氏族時代,但他的待遇絕對比那賦秋好多了。呵呵……

  「別笑了,口水流出來了。」越離歌冷眉以對,作為越族族長的夫婿,他在外面怎麼可以如此沒有形象,太丟她的臉了。

  如此看來,前兩位才子在眾女人面前都沒什麼人緣,天下才子非他欽九州莫屬,「哈哈哈哈——咳!」誰?誰敢拿東西彈他的頭?誰這麼大膽,居然敢打他九州園主的頭?

  「我!」豆蔻跳出來,手裡仍然握著凶器——豆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你也敢稱自己是天下第一大才子?」

  三個男人傻呆呆地直視前方,「除了我們三個,誰還有資格稱中原第一大才子?」

  豆蔻用手去推欽九州的腦袋,「當然是將你們三個人的豐功偉績書寫出來的於某人,沒有她,你們誰也不是才子,頂多是個菜子。」

  「連這個都想不通,還當才子呢!」越離歌對這三個男人很是不感冒,母系氏族的風采在她身上盡顯。

  蔡刀收回菜刀,恨恨地罵道:「才子,才子是BD。」

  於某人從噩夢中驚醒,踢開被子大吼:「誰?誰罵我是BD?」

  無語問蒼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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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5 00:32:36 |只看該作者
灰姑娘也有報復心  于佳

    人有心便有報復心,吃了苦、受了罪、挨了冤枉從來不想報復對方的人,不知道這世上是否還殘存這種稀有動物。

  這是「才子當道」系列的最後一本,雖說是描寫才子的故事,怛才子中也有無德之輩。報復心強的人就不能出才子了嗎?

  非也!非也!我要描寫一個報復心強過才能,嫉妒心大過智能的笨蛋,下面請備位進入幻想境界——

  在灰姑娘的後媽對她又打又罵之後,我們的灰姑娘並不是拿豆子去餵鴿子,而是找了一麻袋的巴豆放到給後媽的甜湯中當補品。誰知那群鴿仙從未吃過如此特別的「口糧」,向灰姑娘又討了一些,干是,灰姑娘開出條件:「要我給你們巴豆?行!你要幫我。」

  她想出了一道惡毒的計量。決定勾引王子,飛上枝頭做鳳凰,等權勢到手後就整死曾經欺負她的後媽逗你玩和兩個姐姐。可恨的是,兩個姐姐居然敢跟她搶王子。是可忍,孰不可忍。灰姑娘在水晶鞋裡放了刀片,切了姐蛆的腳後跟,終干如願以償當上鳳凰。哈哈哈哈——

  我的媽呀!幸虧我不是寫童話的作家,否則絕對能教出一幫變態小孩。在這裡友情提示:于于屬於天蠍座,報復心絕對旺盛。你敢不看我的書,我……我報復你,我……我送你一套我的書,讓你看到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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