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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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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颱風戀愛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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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7 00:25: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房卿嫵作夢也想不到,搶第一個來接她出院的不是嚴箴、不是公寓裡的朋友、更不是牛哥,而是嚴美喬。

  今天她穿著一身湖水綠褲裝,合身的剪裁襯出她婀娜的曲線,大方的式樣則彰顯了她高貴又不服輸的氣質。

  房卿嫵再度驚嘆於嚴美喬的美麗,不同於一般的平凡美女,她是外貌與內涵兼具。這樣的女人合該是聚光燈下的寵兒,怎會弄到人見人厭呢?她實在很好奇。

  「妳幹麼這樣看我?」嚴美喬不自在地細聲咕噥。

  「我覺得妳不管是特意妝扮,還是休閒打扮都很漂亮,讓人眼睛一亮。」她語意誠懇。

  嚴美喬臉上轟地炸開一團火焰。「什麼嘛!妳在虧我是不是?」她不依地連跺了兩下腳。「不過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妳計較。」她轉過身去,低聲呢喃。「謝謝妳,大哥已經答應讓我搬過去住了。」

  房卿嫵只覺這樣的嚴美喬不僅不可怕,反而很可愛呢!「那妳準備什麼時候搬?我可以去幫妳。」

  她秀雅的黛眉輕輕蹙了起來。「我還沒說服爸、媽讓我搬。」說這話的時候,她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美喬!」房卿嫵直覺有什麼事不對勁了。

  「我不能再跟爸、媽住在一起了。」她說話的語調突然加快許多。

  房卿嫵心頭的不安更形擴大。「冷靜點,美喬。」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很害怕啊!」她尖著聲音說。「我常常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醒來,我不曉得我到底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

  房卿嫵當機立斷按下叫人鈴,請護士過來。「對不起,我的朋友突然情緒失控,麻煩你們過來處理。」

  「我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嚴美喬大叫。「為什麼沒人肯告訴我?爸、媽還叫我不可以跟別人說這件事,可是我害怕啊、我好怕──」

  房卿嫵撐著拐杖跳過來。「美喬!」下一秒,她看見了一幕永生難忘的畫面。

  嚴美喬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她緊咬著牙關,不時有些小泡沫自嘴角溢出。

  這是癲癇發作的症狀。

  嚴美喬到底發病多久了?嚴箴不曉得,那嚴父、嚴母呢?他們是知道,卻不知如何處理?還是沒發現?抑或是怕丟臉,故意置女兒的病情於不顧?

  她知道有些人對精神病患抱持異樣眼光。而癲癇雖有可能是身體障礙造成的病症,但卻不被列屬於神經學或內科學,一直以精神醫學做研究。

  那是因為這種病症不僅是外在症狀會發作,還會伴隨特有的人格變化與智力低下,也就是癡呆。

  重複發作破壞了腦細胞,因此造成癡呆化的現象。

  至於人格變化就更複雜了,它可能會有粘著性、爆發性、興奮性、無耐性等兩極化情緒產生。

  而這也解釋了嚴美喬不時失控,卻無記憶的行為。

  「可惡!」久等不到護士的到來,房卿嫵怕她咬傷舌頭,遂放開拐杖,讓尚未痊癒的腳自然滑落地板。

  她連滾帶爬地靠近嚴美喬。「美喬,妳聽得見我說話嗎?」她慌忙地四處找,看有什麼東西可以讓她咬著。

  最後只有自己的外套可以利用。她脫下衣服捏成一團,使力塞進嚴美喬嘴裡,以防她咬到舌頭。

  「美喬!」該死,她不懂得如何處理這種事啊!誰快來幫幫她?「護士!」她大叫,看見嚴美喬不斷痙攣,但她臉色蒼白,呼吸停止,竟如屍體一般,毫無生命反應。

  「美喬!」房卿嫵驚呼,拉開她的衣襟,才想為她做人工呼吸,一樣東西映入眼簾,她徹底呆了。


  嚴箴一聽說嚴美喬在醫院裡昏倒,也顧不得正與客戶開會,丟了生意便往醫院衝。

  「美喬!」來到醫院,只見房卿嫵呆坐病房外,一臉悽然。「小嫵兒?」他坐到她身邊,雙手拉起她的柔荑。「妳怎麼了?」

  她的目光從他關懷備至的表情,望到寬厚的胸膛,直至溫暖的大手;每一樣都曾是她萬般眷戀的,可如今,那親密卻變成了隔閡,看著他,她只覺無限悲悽。

  她搖頭,眼眶有幾許水霧在聚集。「我找到火災當夜,與楊耘揩相撞的女子了。」

  他忽然有一種被雷打到的感覺。「難道是……美喬?」

  她自口袋裡掏出一隻花旗鎖,上連一條黃金細鍊,鎖面刻有「吉祥如意」四字,正是那夜被楊耘揩竊去的骨董之一。

  嚴箴接過花旗鎖,面色一片鐵青。「為什麼美喬會有這玩意兒?」

  房卿嫵空洞的目光投向不知名的遠方。「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

  「怎麼可能?」他難忍激動。

  「如果美喬患有癲癇症,情況已嚴重到人格異變,發作時偶爾會喪失意識,那就有可能了。」她的語氣一點一滴地變冷。

  「癲癇症!」他茫然低語。「為什麼沒人告訴我?」想起自己一味地排斥美喬,怒罵她的任性行事,哪知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一切全是疾病作祟。

  「這幾年美喬不是常常來找你?」

  「她是來求助的?」他雙肩重重地垮下。「我從沒想過,我……我從未努力去體會過她的心情,我……」

  「除了你,她還能向誰求助呢?」她輕撇了撇嘴角。「伯父、伯母根本不管,又或者他們壓根兒不曉得。」

  「不!」他神色凝重。「我父母一直認為精神病是一種恥辱、為了不讓家醜外揚,他們極可能瞞住所有人──包括美喬自己癲癇症的問題,又豈會送她就醫?」

  「所以燒死我父母親的人若是美喬放的,也不能怪她嘍?」她的聲音已經從冷淡變僵硬了。

  他心頭一跳。「小嫵兒?」

  「我該找誰負責去?」她冷厲道。

  「妳冷靜點,小嫵兒。」他試著攬住她的肩,安慰她,卻被她一手撥開。

  「你要我怎麼冷靜?」她咬牙。「我男朋友的妹妹居然是放火燒死我父母的兇手,而我卻不能怪她,因為她犯案時已心神喪失,就算我報警捉她,法官也會判她無罪。」

  「對不起。」他歉疚地低下頭。「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妳賠罪,才能補償妳所受過的苦,不過請妳相信我,我會想辦法負責的。」

  「你怎麼負責?」她兩手捧住臉哀嚎。

  「我……」人命是可以賠得起的嗎?不!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怪美喬,在看過她發病時的痛苦後,我沒有辦法怪她。」淚水滲出她的指縫,一點一滴地滑落膝蓋,濡濕了她天藍色的長裙。

  「小嫵兒。」在他臂彎裡的她因痛苦而顫抖,源源不斷的哀傷自那強制壓抑的泣聲中傳入他體內,他的心也在緩緩破裂滴血。

  「嚴大哥。」她通紅的淚眼望著他。「我該怎麼辦?」

  她的絕望化成一股惡寒,從頭頂竄遍他全身。「妳別想不開。」

  「我不知道。」她茫然低喃。「為什麼美喬發病的時候,你們沒人當成一回事?如果你們肯送她就醫,我爸媽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他想辯說自己不知道,但仔細想想,美喬是曾向他吐露隱情的,只是他一直未用心去體會。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美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言行,日日活在恐懼悲哀中,她也很可憐啊!」她喃喃唸著。

  「是我們錯了。」反省自身,他責無旁貸。

  「精神病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將它們視若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她厲言。

  他無言以對。

  「真正有錯的並非是那些患者,而是那些對精神病抱持錯誤觀念的人。」

  他如遭雷擊。「小嫵兒,妳……」

  「我不恨美喬,真的。」一直溫柔望著他的眼神,在這一刻失去了溫度,徒剩冰冷。「可是我沒有辦法原諒你們,伯父、伯母,還有你。」

  長串質問讓他僵如木雕。

  她一寸寸地挪移開他身邊。「我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但你的態度卻是造成此樁悲劇的原因之一,看著你,我就想到在火場中哀嚎喪生的父母,我……我沒有辦法……」她搖頭,淚如雨下。

  他伸手想將她捉回,但在接觸到那冰冷的淚滴後,四肢卻被凍住了。

  「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嚴大哥……」痛楚掏空了她的身子,此時的她,情冷心也灰。

  他驀然想起那一日,他擁著她,構思著未來,他要向她求婚,與她共組家庭;他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可愛。

  他要再買間房子,有庭院的那種,他要在車庫裡釘一個籃框,閒暇時就跟孩子一起打籃球,倘若她多生幾個,他們還可以玩三對三的鬥牛。

  他一定會當個好丈夫、好父親,他想要……

  「對不起,嚴大哥。」她深吸口氣,止了淚,卻止不住悲傷。「我不想恨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想恨你,所以我只能離開你,對不起,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她走了,慢慢地、一步步地離開他的生命。

  他無能挽回她,只能睜睜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感覺生命的某部分被她帶走了,剩下來的只是個不完整的個體。

  「為什麼會這樣?」他一拳捶向牆壁,在上頭留下一個模糊的血色印子,一如他的愛情,光輝卻殘落。


  眼望著月昇月落,又是一個夜晚的消逝,嚴箴已經記不清這是他第幾夜的失眠。

  總覺得他已逐漸忘記睡眠為何物,每回閉上眼,只有深刻的傷痛在心底發酵。

  「又沒鎖門!」剛下班回家的潑皮行經二樓,瞧見裡頭的燈光,好奇推門查看。

  嚴箴淡淡地看了大門一眼。「忘了。」

  「因為你根本沒用心。」潑皮嘆口氣,踱到他身旁。「睡不著?」

  「失眠了。」他笑。

  潑皮瞄一眼茶几上菸灰缸滿溢出來的菸屁股,曾為了某人而戒的菸癮又重新再犯,只有一個可能。「又在想小嫵兒?」

  他聳肩,艱澀地揚起唇角。「大概吧!」

  「為什麼不去找她?」

  「她不想見我。」他找過很多次了,每回都吃到閉門羹,但那不是讓他洩氣的原因,真正使他無法再去找她的理由是,見到她因他的到訪而哀愁,令他心碎。

  如果他的存在只會給她帶來痛苦,他何忍再去傷害她?

  「所以你就放棄了?」潑皮大大地嘆了聲。「拜託,平常你也不是這麼蠢的人,怎麼一面對感情就變呆了?」

  「或許吧!」對於這段感情,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見他如此心傷,潑皮仰頭看著天花板好半晌,淡淡的,一股似水哀愁磨出了喉。「我有男朋友,你知道吧?」

  雖不知話題為何牽扯至此,嚴箴還是點了點頭。

  「我很愛他、他也很愛我。他是個同性戀,但我不是,我是個女人,從小我就認為自己該是個女人,我想嫁人,與某個男人共組家庭,為他洗衣煮飯,為他生兒育女。」談到男友時的潑皮,一臉的甜蜜與幸福。

  嚴箴瞧得好生欣羨。「你一直那麼努力,你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潑皮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還是不懂,我不是說過了嗎?他是同性戀,他只愛男人,倘若我變成了女人,他就不會愛我了,而我今生最大的願望卻是變成女人。」

  聞言,他大受震撼。「你們要分手?」難道這世間當真沒有兩全其美的戀情?

  「誰知道?」潑皮眼波流轉,透露出一點點的顧慮、一點點的哀傷,還有對未來的一點點希冀。「阿箴,愛情不是二分法,它還摻雜著許多不確定因素,也因此愛情才有令人著迷的魔力。我如此,你和小嫵兒也是這樣,你就這麼確定她不願意見你?也或許她其實很想見你,卻不知如何面對你呢!」

  他覺得黑暗的未來突然出現一道光明路。如果事情真如潑皮所言,那麼分手也只是傷人又自傷的一種手段。

  「我要再去見她一次。」他跳起來,提過車鑰匙就想往外衝。

  「不必開車。」潑皮笑得賊兮兮的。

  嚴箴腦筋一轉。「她來了?」

  潑皮不說話,但那一臉邪笑已說明瞭一切。

  嚴箴迫不及待地往外衝。

  「小嫵兒。」他跑下樓梯,將明未明的天幕下嬌立著一條纖細的身影。「小……」聲音卡在他的喉嚨裡。

  房卿嫵在對公寓投下最後一抹依戀的眸光後,緩緩地轉身。

  適時,清晨的第一道朝陽照在她身上,在她周遭圈出一片朦朧的光暈,似夢似幻,彷彿隨時將消逝在空氣中。

  嚴箴心頭一窒。「別走,小嫵兒。」

  她身子一顫,僵硬地停下腳步。

  嚴箴追上前,捉住她。「為什麼來了又要走?」

  她低下頭,身子輕輕地顫抖。


  她為什麼要來?明知再見只會增添悲傷,她還是來了。

  房卿嫵無言地落著淚,想起牛哥的話。

  「妳真的不能原諒老嚴?粗心大意或許有罪,但也罪不至死吧?況且老嚴和美喬也盡力彌補了,美喬去自首,接受調查與精神鑑定,社區警衛被逼拿出當夜的錄影帶。事實證明警衛是擔心兒子的女伴縱火的事被發現,會遭到解雇,才私藏錄影帶,如今真相大白,妳父母的冤枉也被洗清了。嚴氏夫婦還因為老嚴和美喬敗壞門風,怒不可遏地將他們逐出家門呢!這樣還不夠嗎?」

  她不知道夠與不夠的界限在哪裡,也不明白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私心裡,她覺得牛哥的話很有道理,嚴箴和嚴美喬罪絕不至死。

  所以她努力找出各種藉口要原諒他們。她告訴自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然後,她聽從了牛哥的建議來找嚴箴,她是這麼地喜歡他,只要看著他,她一定可以找出原諒他的方法。

  可是當她來到這幢公寓,仰頭望著二樓燈火通明的房間時,激狂若海嘯般的情緒卻阻止了她前進的腳步。

  她只能站在公寓大門口,靜靜地等著心情平復。

  她數著時間,一秒、一分、一刻、一個小時……最終,天亮了。她沒有培養出進去的情緒,反而醞釀出離去的心情。

  多麼諷刺的轉變,可她又能如何?想要順著心情走的結果是,他出現了,喊住了她。

  「小嫵兒。」嚴箴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裡。「我總算等到妳了,小嫵兒、小嫵兒……」他的呼喊彰顯了他的激情,這月餘的分離不僅折磨了她、也傷害了他。

  房卿嫵螓首貼在他的胸膛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香菸味。「我不知道你又抽菸了。」

  「妳不想我抽,我就不抽。」失去的寶貝好難得才重回手中,只要能哄她開心,他什麼都願意做。

  「能這樣最好,畢竟抽菸有礙身體健康。」她輕輕地拍了他的背兩下。

  他會意地放鬆對她的摟抱。「我再也不抽菸了,我們回家吧!」他牽起她的手,卻發現她釘死在地上的腳,明白表示了不願隨他返家的心情。「小嫵兒?」

  她舉起手,溫柔地理平他被壓縐的襯衫、沾滿塵灰的牛仔褲。

  「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是一身襯衫、牛仔褲,幾乎沒變過。」

  「沒辦法,我就是喜歡輕鬆,受不得拘束。」愉悅淡了,他隱隱覺得不對勁。

  「是啊!你就像飛翔空中的老鷹,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她的手掌留戀地滑過他粗獷有型的臉頰。

  他無言地望著她,感覺那掌心傳來一股溫潤感,自他的皮膚直傳入心底,才想好好體會,她已離去。

  他才熱的心又變冷了。「妳還是決定要走?」

  她通紅的眼眶又開始泛起水霧。「我……不停地告訴自己,那件悲劇與你無關,我怪你實在沒道理,我努力想找出原諒你的心情,可不管我怎麼找,都只有悲傷與憤怒。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知道了,她不能原諒的其實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她的心不容許她與害死她父母的關係人有所牽扯,他們勉強在一起,只會毀滅彼此。

  「我知道了。」他深吸口氣,眼眶也紅了。

  她睜著一雙淚盈盈的水眸直望著他。「我決定離開台灣,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十年……直到我找回平和,否則我不會回來。」

  他的心狠狠揪了起來。「是嗎?要不要我幫妳收拾行李?」一字一句如同刨挖著心肺,可他能怎麼辦?留下她心疼、不留她心碎,不同的選擇,卻相同的心傷。

  「不必了。」她搖頭,每一回相見都只會傷得更重,她已厭倦,就此結束吧!

  「那我送妳去機場。」見她又想拒絕,他以指點住她的唇。「就當是我為妳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她哽咽一聲,再也忍不住,哭著撲進他懷裡。「我不想走,我愛你,可是我沒辦法與你相處,對不起,我知道這是我的任性,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不管多久,我都會在這裡……」他哽咽了一聲。「等著妳,一年兩年、十年,只要妳心結化開,隨時歡迎妳回來。」

  「嚴大哥──」她放聲大哭。

  這一日,他們正式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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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7 00:25:53 |只看該作者
尾 聲

  十月中,應該是秋高氣爽的好日子,但今天卻烏雲密佈,狂風暴雨籠罩了臺北市。

  「聽說有颱風要來。」提起最後一件行李,嚴箴隨著房卿嫵步出客房。自從跟他分手後,房卿嫵一直住在旅館,他幫她張羅了很多住處她都不要,沒辦法之下,他只好幫她過濾出最安全公道的旅館。

  房卿嫵看了看這陪伴她在台灣度過最後幾天的房間,小小的,卻很乾淨,處處可見嚴箴的用心。她真是個幸運的女人,人生得此良伴,夫復何求?

  就算她與他最終沒有結局,她仍感謝上蒼賜給她這段永生難忘的情緣。

  她關上門,望了他一眼。「我們初識的日子也是颱風天。」

  「沒錯。」他懷念似地揚起了嘴角。「妳那一記可砸得我痛了幾天。」

  她的手摸上他額頭。「對不起,害你留下疤痕。」

  「我可很感激呢!一道疤換一個親親女友,太值得了。」

  「貧嘴。」她笑罵一聲,兩人走出旅館。

  外頭的風雨已經大得讓人站不住腳。

  「這麼大的風雨,飛機還照常起飛嗎?」他很掛心她的安全問題。

  「沒聽說要停飛啊!」

  「是嗎?」他把行李放到地上。「既然如此,我就照約定送妳去機場,妳等一下,我去開車。」

  「不必了。」她指著正緩緩駛過來的計程車。「我已經叫了計程車。」

  「為什麼?」他驚問。「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因為我不想再傷害你。」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他一下。「我們都知道,我這回離去,歸期不定,你說要等我,我明白這是你一片真情;可我對你的愛並不比這個少,我如何忍心耽誤你?順其自然吧!上天若註定我們緣分未滅,就會有重逢的一天,再見。」她提著行李坐進計程車裡。

  他呆立原地,眼看著計程車車門就要關上,也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力量,他強硬地拉開車門,鑽進車裡。

  「不要自說自話,我一點都不覺得這種等待是苦,一聽到妳還願意給我等的機會,我已經覺得很幸福了,妳為什麼要剝奪它?」

  「這怎麼可能幸福?」她抽噎一聲,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幸不幸福我自己會評量,旁人怎麼知道?」他這話是說得重了。

  但她卻感動得兩行珠淚滴落不絕。「你真傻。」

  「為自己喜歡的人做事,看她快樂,我很開心呢!」他伸手擁住她的肩。

  她的身子在他的掌下一僵,雖然沒有掙紮,卻明白透露出抗拒。

  他嘆口氣放開她。「別哭了,我送妳去機場吧!」他緩緩地縮回手,很慢、很慢,只想多留些時候與她相處。

  「嗯!」她輕頷首,眼角餘光瞄過左肩,那上頭還留著被他撫觸過的感覺,好溫暖,真希望可以多享受一些時間,但可惜,她的心不許。

  「司機。」嚴箴喚了聲,才注意到這位計程車司機居然畏畏縮縮的,不知在躲些什麼?「你在幹什麼?」

  「沒啊!兩位要到機場是吧?我立刻開車。」說是這麼說,他一張臉卻緊貼在方向盤上,這要怎麼開車?

  「你把頭抬起來看路。」嚴箴扳直他的身子,又脫掉他的帽子,露出一張平凡中年人的臉。「我們見過是不是?」

  「沒有、沒有。」司機連連搖頭,慌慌張張地踩下油門,車子像箭一般地衝了出去。

  「啊!」房卿嫵被顛進了嚴箴懷裡。

  「你小心一……」嚴箴的話還沒說完。

  砰!

  嘎吱!

  哇!

  一連串的聲音響起,第一聲「砰」是旅館放在大門口的巨型盆栽受不住狂風暴雨的肆虐,翻倒過來,恰恰砸在計程車前,司機慌忙踩下煞車,四隻輪胎在地面上磨出一陣刺耳的「嘎吱」聲。

  然後,司機被嚇得「哇哇」大叫不已。

  「我想起來了。」嚴箴喊。「你是三個多月前,送我們去盧氏整型醫院的那位司機。」

  「是啊!」房卿嫵也大吃一驚。「想不到我們這麼有緣,又見面了,司機先生。」

  「哇!」司機大叫一聲。「看到你們兩個上車,我就知道又要倒大楣了,千方百計躲著你們,結果還是一樣,我怎麼這麼衰!」

  「有緣才會再聚嘛!怎會是黴運呢?」嚴箴笑著拍拍他的肩。「開車吧!司機。」

  司機看著車頭前的盆栽,餘悸猶存。「車子才發動就出事,不倒楣才怪。」

  「無稽之談。」嚴箴眉一揚。「我們趕著去機場,請你快點開車。」

  做生意的,客戶最大,司機還能怎辦,只好開車了。

  「如果出事你們可別怪我。」他打下倒退檔,才想後退幾寸,避開那傾倒的盆栽,往旁邊繞出去,不料……

  砰!這一次的撞擊更大聲。

  原來擺在門口右邊裝飾的另一隻盆栽也被吹倒了,正正擋在車子後退的必經之路上。

  「我就說吧、我就說吧!」司機鬼吼鬼叫。

  嚴箴想起與房卿嫵初相遇的情況,他幾次欲甩掉她,也是被颱風整得淒淒慘慘,莫非……上天留人,難道他還要放過這好機會不成?

  房卿嫵黛眉微蹙。「不過是巧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司機先生,我趕飛機呢!麻煩你快點開車。」

  「這種天氣,飛機早停飛了,還有什麼好趕的?」司機抱怨。

  「早上我看新聞時,也沒聽到消息,怎會貿然停飛?」

  「說不定是早上來不及宣佈呢!我們再來聽聽新聞就知道了。」司機才扭開車子收音機,一個細柔的女聲傳了出來。「因為XX颱風襲台,今天全省機場關閉,鐵公路全面停駛,臺北……」

  飛機停飛了,真是上天特地為他留人呢!嚴箴再也忍不住地擁抱房卿嫵。「別走了,小嫵兒,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嚴大哥!」她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但聽到他的話心頭還是一陣悽苦。「我也想留,可是……」她沒辦法面對他。

  「妳不需要原諒我。」早隱隱約約猜到她的心結在於無法無視於父母的慘死,而與犯人兄長共度快樂生活。她內疚,因此才一見他就難受。

  只是他也不曉得該如何排遣她的心情,實話實說對已慚愧疲憊至極的她而言太殘忍,也有可能還會再傷她一次,他做不出來。

  所以他萬般不捨地放手,希望時間可以沖淡她心裡的悲傷;可是這一定要分離嗎?以前他認為是,此刻,他卻覺得一廂情願的退卻與犧牲未免太愚蠢。

  誰曉得她出國後會遇到什麼事?未來是沒人可以掌握的,人們唯一可以珍視的只有現在,若不能把握,任機會溜走,再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什麼?」太奇怪的論調攪亂了房卿嫵的心房。

  「妳需要原諒的是妳自己。」他義正辭嚴。

  她聽得花容失色。「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不是嗎?」他強硬地捉起她的手。「妳既然能原諒美喬,自然沒理由恨我。妳真正不能原諒的是,自己竟與害死父母的兇手兄長相戀相愛,妳忘不了父母的慘死,才沒辦法與我相處。」

  「不是這樣的。」她大叫,卻感覺一陣心虛。

  「妳確定?」他傾過身,強硬吻上她的唇,在四片唇瓣交纏間,他感受到她由掙紮、顫抖、到全面的軟倒。「妳愛我,妳的身體最清楚。」

  她摀著唇,俏臉煞白。是這樣嗎?滿腔恨意不是針對他,而是自己?

  「但妳若是用這種方法來懲罰自己,妳就太傻了。想想妳父母是如何地疼愛妳,他們一定不願妳因為他們而落得不幸,他們衷心希望妳能幸福啊!」他大聲地吼進她心裡。

  她僵著身,直到嘴裡嚐到一股銅鏽味兒。銅?這才發現她是緊繃到咬破腮幫子,流出血來了。那股鹹腥味一直在她嘴裡流連不去,好半晌──

  她頹然窩進他懷裡。「我沒辦法,我忘不了,爸媽死得這麼慘……」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破破碎碎。

  「子女依戀父母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何必忘?」他大掌來回撫著她及肩的秀髮。「記著吧,他們是妳最驕傲的父母呢!妳只須原諒自己,其他什麼也不必改變。」

  「真的就這麼簡單?」

  「當然。」他輕吻她額頭。

  她覺得體內的重擔好像在這一瞬間被他吸走了,她的心雖然還疼著,感覺卻已輕鬆了許多。「爸媽不會怪我?」

  「他們會很開心見到妳快樂。」

  她螓首埋進他懷裡輕點兩下。「那就好、那就好。」

  他幾乎想跳起來歡呼,他說服她了,她答應留下來了,不管他們未來有什麼結果,這都是個機會。謝天謝地,不!該謝謝颱風才是,他們的媒人啊!這了不起的颱風,最美好的戀愛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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