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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顏 -【江湖謠言之捉拿美人欽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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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8:36
第十章

  巫沐琴終於回到萬花穀了,雖說以往她也常出穀到江湖一游,有時玩個一年多才回來,但是也沒像這回如此想念。

  一回來,她便積極投入穀中事務,忙碌才不會想念,更不會落寞失意,雖說穀中沒什麼大事,但她可以自己找很多事來做。

  例如,她可以去看看谷中孩子們學習的情況,萬花谷的孩子們向來是在玩樂中長大與嘗試失敗的,穀中有各種夫子們開課授業,孩子們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挑選喜歡的才藝來學。

  巫沐琴與孩子們玩在一起,跟他們說著江湖上的故事,就像小時候師父都是這樣講故事給他們聽的。

  這回她將自己下山如何破陣的故事說給孩子們聽,看著孩子們一雙雙明亮的眼以及聽得有滋有味的神情,雖說講故事的是她,但孩子們的表情卻撫慰了她的心,以後她也要生個這麼可愛的孩子。

  說到生孩子,又讓她想到了百里熙,心兒無端一疼。真是的,說好要忘了他的,但是與他的半年夫妻生活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她甚至開始想著,當他發現自己不告而別時,應該氣炸了吧?

  一想到他氣炸的模樣,她突然有種莫名的快感,生氣便代表他在乎,她禁不住歎了口氣,這女人就是矛盾,雖然她離開他是為了兩人好,卻又希望他不要忘了自己,將來就算他擁有其他女人,也希望他最愛的是她,就像她今生會一直惦念著他一樣。

  把孩子交給夫子們後,她回到自己的住處,過沒多久,鷹護法也垮著臉走了進來,一臉活似別人欠了她多少銀子似的。

  「怎麼了?誰惹了咱們的鷹護法?」

  巫挽香瞧了她一眼,人直接往榻上坐去,還躺了下來。

  「沒事,肚子疼。」

  「吃壞肚子了?要不要去找樵大夫,人家可是神醫呢。」

  「我這點疼若是去找他,肯定笑掉所有人的大牙,還不是女人的月事,每個月都來,煩都煩死了。」

  巫挽香靠在榻上犯懶,這月事來鬧得肚子不舒服,害她情緒也不好。

  巫沐琴聽她月事來,不由得一呆,怔怔地看著師姊。

  巫挽香見她神色不對,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巫沐琴之所以突然怔住,是因為她突然想起自己上個月的月事似乎沒來,她都忘了月事這回事,回到萬花穀後,自己又整天找事做,更是沒有想過,直到現在師姊提起,她這才驚覺不對。

  在舍井村時,百里熙即將出遠門的那三日她就沒有再避孕了,即使後來與百里熙在營帳裡歡愛,她也沒吃避子草藥……該不會真的有了吧?她不由自主的摸著自己的小腹。

  巫挽香見穀主摸著肚子,好奇地問:「難不成你月事也來了?還是想拉肚子?」

  巫沐琴抬頭望向師姊,「師姊,從上個月到現在,我月事還沒來呢。」

  她這一說,巫挽香立即從榻上跳了起來,連慵懶的神色都不見了,立刻跑到她面前。

  「真沒來?」

  「我月事從沒遲過。」

  師姊妹兩人瞪著彼此,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走,去給樵大夫把脈。」巫挽香抓住她的手,就要帶她去找樵大夫,走了幾步又停住。「不對,你待著,我去找樵大夫過來。」

  巫沐琴點點頭,她也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身孕了?

  巫挽香飛一般地跑走,哪裡像是月事剛來的女人?剛才還在喊疼,整個人犯懶呢。

  沒多久巫挽香就拉著樵大夫奔來,樵大夫已經有把年紀,跑得氣喘吁吁,嘴裡還念著——

  「又不是趕著投胎或生孩子,跑那麼急做什麼?」

  這樵大夫也是口沒遮攔的性子,巫挽香來找他時,他正在看母羊生小羊呢,萬花谷病人不多,他平日也閑,所以偶爾也會幫忙治治動物,雖然母羊有飼者接生,但他在一旁搭把手也是有趣。

  「生小羊有什麼好看?快給穀主把把脈。」

  「穀主不舒服?」

  兩個女人互看一眼,已有默契,巫沐琴沒解釋,只說道:「精神差了點,想把把脈看是怎麼回事。」

  樵大夫遂正色坐下來,巫沐琴將手腕放在案上,讓他探脈。

  樵大夫將三指放在穀主的腕脈上,閉眼認真把脈,不一會兒猛地睜開眼,直嗖嗖地瞪向穀主。

  見他這表情,兩個女人不用問也知道答案是什麼了,巫沐琴心頭驚跳了下,巫挽香則是禁不住好奇地確認。

  「有了?」

  樵大夫又仔細探了一次,最後點點頭。

  「兩個月了。」

  兩個月?果然是在舍井村那三日懷上的!

  巫沐琴呆了好半晌,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了,一個生命正在她肚子裡悄悄生長,這感覺好奇妙……

  樵大夫起初很驚訝,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恭喜穀主,不知幸運者是何人?」

  樵大夫的為人,巫沐琴是知道的,雖然平日挺口不擇言的,但是該守口如瓶時,就會像蚌殼似的一個字都不吐。

  「孩子他爹是當今太子。」巫沐琴冷靜的道出對方的身分。

  樵大夫才剛鎮定下來,瞬間又瞪大了眼。

  「還是未來的皇帝呢。」巫挽香補了一句,她是知底的,說得更輕鬆。

  聞言,樵大夫忍不住直盯著穀主的肚子,龍子?從他十七歲在萬花穀鑽研醫術開始,曾給三代穀主把過脈,這還是頭一回有穀主懷了龍胎。

  不用說,肯定是穀主下山這半年多懷上的。

  在震驚過後,樵大夫很快又恢復冷靜。「留還是不留?」

  「留。」巫沐琴想也不想的就溜出了這個答案,連她自己也是一怔,隨即想到這孩子是他的,她目光柔和了下來,撫著肚子道:「當然留,這孩子是有福氣的,有緣來到萬花谷,這是孩子的命。」

  樵大夫點頭。「老夫明白了,穀主脈象平穩,沒有任何不適,可見這孩子乖巧,老夫會開安胎的湯藥,谷主便安心養著吧。」

  「勞您費心了。」

  「不敢。」

  「一個月後,我將閉關練功,直到把這孩子生下來為止。」巫沐琴微笑向兩位告知她的決定。

  巫挽香和樵大夫一聽,立即明白穀主這是要保密了,也難怪了,畢竟牽涉到皇家骨血,這事得審慎處理,越少人知道越好。

  歷代谷主有時也會閉關練功,因此巫沐琴這個決定並不會讓谷中人懷疑。

  一個月後,巫沐琴搬到了萬花穀的後山秘密養胎,這兒正是歷代谷主修練閉關之處,有現成的屋子和院子,除了四大護法和樵大夫外,無人可以進入。

  她將穀中事務交給了四大護法和長老們,她則在後山看起了跟生子有關的醫書。

  隨著幾個月過去,她的肚子慢慢大了起來,顯懷的樣子令她覺得十分有趣,她站在銅鏡前,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算算時間,已經七個月了呢。

  如樵大夫所說的,她的胎象非常好,肚子裡的孩子很乖,一點也沒讓她受苦,別的女人懷孕總要受幾番折騰才像懷孕的樣子,但她卻是每日好吃好睡的,除了肚子大起來有些行動不便外,並沒有出現其他難受的征狀,這讓巫沐琴對這孩子更加珍惜和期待。

  當她懷胎八月時,穀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萬花穀位在崎嶇的鬼穀山上,是一處桃花源,出了萬花穀,四周的地勢險峻,貿然進山很容易迷路,因此山間偶爾會發現迷路者的枯骨,因此才有「鬼穀山」之名。

  除此之外,萬花谷為了阻止外人進谷,四周皆布有陣法,而現在竟然有人觸動了陣法,試圖進穀。

  是誰如此大膽想闖穀?看這來勢,對方武功十分高強,鷹護法的手下立刻去打探,探出來人是丹淮清,探子很快將消息回報。

  丹淮清對穀主的心思,四大護法是知道的,想當初人家還主動告白,並且給了一塊玉佩當作信物呢。

  巫挽香立即跑去後山,把丹淮清上山破陣的事告訴了穀主。

  「他真來了?」

  「是啊,我還真是小看了他呢,當初他說會來看你,我還當他是客套,現在看來,他這人是一言九鼎。穀主,你是見還是不見?」巫挽香饒有趣味的問,對丹淮清這人,她是欣賞的,覺得這男人配得起穀主,身分也適當。

  巫沐琴沉吟了會兒,一邊摸著肚子,一邊思考,接著想到什麼,低下頭,看著自己隆起的肚子,唇角彎起一抹頑皮的笑。

  她轉頭對巫挽香吩咐:「老友造訪,當然要見了,好歹我與他有過生死之交,你告知其他護法,偷偷把他帶到後山來。」

  「好咧!遵命!」巫挽香好久沒遇上有趣的事了,這萬花谷萬事太平,難得有一件事情這麼好玩,立即高興的去領人。

  巫挽香走後,巫沐琴挺著肚子轉身去煮茶迎接貴客。

  丹淮清見到四大護法,知道他們是受了巫沐琴之命來帶他的,便欣然前往。

  已經半年多未見了,他對她甚是思念,就不知她是否也想念他?

  他初進萬花穀,才知道這世上竟有如此人間仙境,一望無際的花朵佈滿整個山野,穀蝶繽紛,花海裡有玩耍的孩子們,被馴養的小獸跟著孩子們一塊兒奔跑,樹下有人下棋,有人喝茶,有人輕輕吟唱詩句,梯田上有人耕種,有人畫畫,還有人點著輕功而上,不一會兒消失在林間。

  這兒的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臉上都帶著愉快的笑容,互不干擾,卻又維持著友好的距離。

  他發現這裡的人跟江湖上謠傳的並不符合,一點也沒有邪教的影兒,反之,這兒的人很祥和,每個人似乎都過得很滿足、很自在,不像江湖上的各門各派都有屬於各家的規矩。

  他表面上維持著冷靜,其實心中驚訝連連,對這方外之地感到無比好奇和驚歎,初次進穀,便已覺留連忘返,若能定居於此,必是人生至幸。

  終於能見到她了,丹淮清難掩心中的喜悅,趁人不注意時,他悄悄拉了拉衣衫,準備會見佳人。

  不過當他見到佳人的那一刻,他呆住了。

  她就站在那兒,依然嬌美,不,是更美了,但卻挺著懷胎的肚子。

  他想像過兩人見面時的各種畫面,卻怎麼也猜不到會是這種情況,讓他當場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四大護法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豹護法對他心生同情,狐護法則是努力憋著笑,蛇護法搖搖頭,為他遺憾,鷹護法巫挽香則是最能瞭解他感受的人。

  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挺著個大肚子,不吃驚才怪,瞧瞧,認識他到現在,就數他現在的表情最有人性了。

  巫沐琴站在那兒對他微笑,她一點也不想隱藏,要讓丹淮清死心,直接給他看事實是最快的。

  「丹大俠,好久不見了。」她笑著打招呼。

  丹淮清在震驚過後終於回過神來,他握緊拳頭,看著她時的眼神中有失望、有錯愕、有複雜,更有著相見恨晚的怒氣。

  「是啊,好久不見了,不過多久沒見你,你居然就懷上了……是誰的孩子?」

  他酸澀的語氣中難掩憤怒和嫉妒,又像是吃了滿壇的醋,覺得自己看上的珍寶竟被人偷走了。

  他直言不諱的質問讓巫沐琴一呆,接著輕笑了出來。

  「笑什麼!你明知我心意——你——」他指著她,卻不知該說什麼,想罵人又太失風度,但他實在氣啊,他大老遠的趕來找她是為了什麼,她不會不知道。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殘酷的事實,讓他親眼看到她懷了別人的孩子,這教他情何以堪?他丹淮清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人,而且也就這麼一個女人讓他牽腸掛肚,她卻如此待他。

  「你不喜歡我就說一聲,不用如此羞辱我!我走!」說完便要轉身離去。

  「丹淮清。」她叫住他,他雖停下,卻沒有回頭。

  她的確想讓他死心,卻並不想讓他誤會,自己從沒有羞辱他的意思,她只是覺得有些事應該說明白,才不辜負他一番情意。

  「你誤會了,這孩子已經八個月了。」

  八個月?丹淮清驚詫,他與她半年多未見,而她卻有八個月的身孕,這表示她是在他表明心意時就已經有了?

  他倏然轉身看她。「當真?沒騙我?」

  「我欠你一個解釋,不如到亭內坐下,咱們慢慢聊,好嗎?」她溫柔道,不管如何,她還是尊重這個朋友的,畢竟他曾幫過她。

  丹淮清雖憤怒,卻更想知道真相,他要知道到底是誰搶走她的心?

  他沉著臉,大步往亭子走去,來到亭內的石椅前,掀袍而坐。

  巫沐琴見他願意坐下,就是願意聽她解釋了,願意聽就好,她也走向亭子,兩位女護法立刻上前,一個幫她在椅上擺置軟墊,另一個為她安置靠枕,她坐的不是石椅,而是木椅,這椅子是谷內的木匠專門為她量身訂作的。

  見她挺著大肚子,扶著腰,讓人伺候坐下,丹淮清心中又是一痛,拳頭悄悄收緊,心中更氣那個搶走她的男人了。

  最好是個優秀的,若是比自己差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他只知道若她看上的男人比自己條件差,他會非常不甘心。

  巫沐琴不慌不忙坐好後,對四位護法吩咐。「去外頭守著,別讓人進來。」

  狐護法有些不放心,但鷹護法卻是知道丹淮清為人的,她拉著狐護法離開,讓兩位男護法去入口處守著,而她和狐護法則留在附近,除了給穀主和丹淮清相談的空間,在谷主需要時又能召喚她們。

  待四位護法離開,巫沐琴才望向他。「你瘦了呢。」

  丹淮清瞪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見他如此不解氣,她禁不住失笑,惹得他一陣無語,又氣又無奈的警告。「還笑,我都氣死了。說!是誰的!」

  他這模樣可真像是老婆偷了漢子似的丈夫,對她拈酸吃醋的質問。

  「你別氣,這人你也認得,在你表白心意時,我早就跟他在一起了。」

  丹淮清再度錯愕,沒料到會是這樣,但搶在他之前就跟她在一起的男人,他卻想不起來是誰。

  巫沐琴也不跟他賣關子,直接告訴他,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百里熙的。

  「什麼?!」丹淮清震驚的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盯著她的肚子。「是他?怎麼會?」

  也難怪他會吃驚,她只好再提示他一下。

  「在舍井村時,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丹淮清立即想到那個村夫,他都忘了百里熙曾經假扮過村夫藏在舍井村,如今被她提起,他仔細回想,當時自己正在抓她,而她躲進了山裡,一待就是半年。

  原來那時候她就已經和百里熙……想到這裡,丹淮清整個恍然大悟,驚愕之際,整個人像消了氣似的,沒了精神。

  「原來如此……這也難怪……他的身分的確不宜洩漏。」

  「其實,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他是太子,直到那次在客棧受到夜襲,我才知曉他真正的身分。」

  巫沐琴遂將自己與百里熙相識的經過說了個大概,一直說到駐紮在穀中兵營裡的情況。「事情經過就是這麼一回事。」最後摸著自己的肚子說,總算把這事說開了。

  丹淮清久久不語,原來從一開始他就輸了,原先的憤怒和不甘化成了苦澀和氣餒,除了深深的遺憾之外,還有得不到她的失意。

  他現在終於明白,百里熙為何一直在找她,當百里熙查出巫沐琴並非自己的表妹時,曾找他質問過,當時他就意識到百里熙對她的執著,讓他起了警覺,他聲稱,因她救了司徒然,也救過自己,才會認她做表妹,並說自己也不知曉她的真實身分和姓名。

  他絕不能說出她的名字,不能讓百里熙找到她,但現在他發現是自己一廂情願,這兩人早就兩情相悅,而自己才是那個介入的人。

  「你既喜歡他,為何躲他?」丹淮清沒好氣地問,若是早知道她心有所屬,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心失落,必會忍著。

  巫沐琴把臉轉開,面露落寞。「就是因為喜歡才要躲著,難道要我去他後宮成為眾多妃妾之一,把自己關在深宮內院,自嗟自歎,最後成為妒婦嗎?」

  丹淮清一楞,聽了這話才明白,是啊,她是江湖兒女,擁有一身武功,生長在這美如仙境的萬花谷,莫說皇宮沒這兒美,就算美,也不過是個牢籠,她不適合深宮,她屬於逍遙自在的江湖。

  丹淮清終於明白了,他沉默著,兩人都不再說話,她看著遠山出神,而他則癡看著她。

  丹淮清在萬花穀暫時住下了,這段期間,他漸漸瞭解萬花穀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穀民們不在乎世俗禮法,率性而為,不只男人率性,女人更是活潑。

  他住在穀中這一個月,就不知有多少女人向他表示好感,就算他不為所動,那些女人也不會因此傷心,而且她們雖然喜歡他,卻也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自尊,不會因為他的拒絕而傷心,反倒很豁達。

  丹淮清不得不承認,他在萬花谷感到很自在,同時也發現這兒住了不少奇才異士,各展所才,大家互不干擾,卻也彼此尊重,對小事一笑置之,對大事則暢所欲言,提供彼此的看法。

  萬花穀並沒有像其他門派那樣有那麼多規矩,就連四大護法也和常人一般打鬧在一起,仿佛護法的身分只是個職責,不是拿來壓人的,這段期間,豹護法和蛇護法兩位男護法就常來找他下棋或切磋功夫。

  蛇護法還虛心向他請教陣法,問他是如何破陣的,藉此找出自家陣法的弱點,好加強萬花穀附近的佈陣。

  丹淮清本是不易與他人交心之人,但他卻很欣賞這兩位護法,一來他們豁達直爽,二來他們從不隱瞞自身的缺點,做錯了就認錯,做對了也自豪,從不矯情,與他們相處甚是爽快,稍稍消除了他的失意。

  這一趟萬花穀之行,他雖然得不到佳人,卻交到了幾位至情至性的好友。

  冬天,在某個落雪的清晨,巫沐琴生下了女娃兒。

  剛生產完的她雖然疲累,卻也捨不得閉上眼,一直看著女兒,是她和百里熙的女兒呢。

  「巫依雪,這孩子就叫巫依雪。」取完女兒的名字後,巫沐琴便熬不住倦意而昏睡過去。

  這段期間,她睡睡醒醒,到了第三日,她精神好多了,這日一醒來,守在一旁的鷹護法和狐護法立即欣喜地上前。

  「穀主醒了?渴不渴?餓不餓?」

  「可有哪裡不適?我立刻去找樵大夫過來。」

  巫沐琴搖了搖頭,輕問:「依雪呢?」

  「孩子好得很,正睡著呢,丹公子在照顧她。」

  巫沐琴一楞,丹淮清在照顧依雪?在她疑惑間,狐護法邊笑邊悄悄的拉起簾子,指指外頭,讓穀主自個兒瞧瞧。

  只見丹淮清正坐在外間的火爐子旁,手上抱著一個繈褓,低頭看著懷中的嬰兒,眼底是一片溫柔。他專注的看著孩子,完全沒注意自己這模樣已經入了別人的眼。

  鷹護法低低笑著,在穀主耳邊輕語。「穀主你瞧,那傢伙平日板著面孔,見到小依雪,表情卻像個親爹一樣。」

  巫沐琴白了鷹護法一眼,吩咐她們服侍自己更衣,接著掀簾走出內間,丹淮清這才抬起頭來,見到她不由得一怔,隨即抱起孩子向她走來。

  巫沐琴把孩子接過來,看著繈褓中的孩子,她揚起微笑,眼神無比溫柔。

  兩人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一起逗著孩子,那模樣和樂,簡直就像是一家三□。

  鷹護法和狐護法彼此互看一眼,突然覺得若是穀主能嫁給丹淮清也是好的,多麼相配的一對玉人啊,只是丹淮清有意,就不知穀主願不願意?

  兩了逗了孩子一會兒,丹淮清突然低聲說:「我今日就走。」

  巫沐琴怔住,隨即笑道:「這麼快?不多住些時日?」

  「你希望我留下?」

  她聽了一頓,明白他話中之意,她覺得過意不去,但此心除了孩子的爹,再也裝不下任何人,起碼現在不行。

  「你是我的朋友,亦是萬花谷的朋友,歡迎你隨時來作客。」她說得自然,以誠待友,完全不含兒女私情。

  丹淮清心中感到失望,但面上不顯。在萬花谷這段期間,他明白了一件事,萬花穀只待有緣人,從不強留人,也不讓有緣人進穀,他們活得恣意瀟灑,對兒女情事看得開,從不扭扭捏捏。

  他若是看不清這一點,只會惹人厭,就連他自己也無法忍受自己變成這樣,倒不如瀟灑放手。就像她,她愛百里熙,卻為了成全彼此而選擇放手,她一個女子都能做到這般瀟灑,他怎麼不行?更何況喜歡上誰,本來就是自己的選擇,怪不得任何人。

  想通這點後,他也豁達地笑了。

  「我走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只要得空,我必會來看望你們母女。」

  她笑著點頭。「好。」

  「沐琴。」

  他突然喚她的名,讓她心頭陡地一跳,但見他神情極為嚴肅,並無任何曖昧意思,她又感到疑惑。

  「你可知他已繼承大統,登上帝位了?」

  巫沐琴一怔,沒想到丹淮清會主動提起百里熙。她回到萬花穀後不久,就傳來百里熙揮軍北上的消息,他以清君側為名,帶兵入京,皇后雖有九城提督的兵馬,但是哪比得過百里熙的二十萬大軍?

  接著京城被封,皇宮也被太子的兵馬團團包圍,無人可進出。封城三日後,原本病重的老皇帝突然宣佈上朝,禦史大人提出竇皇后假擬聖旨、意圖撤換太子的陰謀,又提出多名證人,證明竇皇后聯合外戚干政,買通江湖高手刺殺太子。

  皇上當場命人將竇皇后拿下,受牽連的竇氏族人下獄的下獄、抄家的抄家、砍頭的砍頭。

  竇氏九族,興旺三代,最後卻在一夕之間垮臺。三個月後,老皇帝退位,將帝位傳給太子,太子登基,國號承平,是為武熙帝。

  這些巫沐琴都知道,所以她輕輕點頭,微笑道:「我相信他會是一位好皇帝。」

  「那你可知,三月春暖花開,他便要娶宰相之女為皇后了?」

  巫沐琴頓了下,繼續微笑點頭。「知道,段相的千金是位聰慧賢良又美麗大方的姑娘,不管是家族勢力還是品德,都將是他最好的助力。」

  丹淮清再難冷靜,逼問:「你真不在意?」

  巫沐琴直視他的眼,認真道:「于私,我當然在意;於公,我卻覺得他很有遠見。段相是元老重臣,皇上初承大統,需要穩定朝堂,段相的威望能幫他,其家族勢力又能為他所用,那位段姑娘是性子穩重又大方的人,能讓他無後顧之憂,專心執政。」

  丹淮清聽完後,忍不住耍起性子來。「哼,你還真是為他著想,連他娶妻,你都把人家調查過了。」

  「我又不能幫他,一沒權勢,二沒德行的,待在他身邊還會讓他分心,不如放手。只要他好,我便心安,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在他身邊,我身在江湖,反倒能助他。」

  丹淮清沉默了會兒,不反駁她的話,卻也沒表示贊同,再開口時,已轉了話題。

  「你好好養身子吧,得空我會再來看我的乾女兒。」

  乾女兒?巫沐琴瞪大眼,他就這麼認了小依雪,主動當起女兒的乾爹?她尚未來得及開口,丹淮清已經瀟灑地離開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巫沐琴失笑,低頭看向女兒的小臉,在她額上親了下,低低的說:「乖女兒,你爹當皇帝了,他到現在還不死心,秘密派人全天下搜尋你娘的下落呢。」

  「唔嗯……」小依雪發出聲音,仿佛在回應娘親的話。

  「咱們得躲好,可不能讓你爹知道你的存在,依他那霸道的性子,搞不定你娘,說不定會拿你來要脅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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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9:07
第十一章

  小依雪出生後,巫沐琴便不能再閉關了,遂讓鷹護法將女兒秘密帶到山下,找了一處隱密的地點和一對老實的夫婦,囑託撫養,直到女兒兩歲後,巫沐琴便將她帶回萬花穀,正式對穀民宣告,她是自己在路上撿到的孤兒,決定收她為徒,並賜名巫依雪,從此養在穀中。

  小依雪一歲時,生得白淨可人,大大的眼睛加上迷死人的小臉蛋,便已看出承襲了她「皇帝爹」的好容貌。

  巫沐琴松了口氣,若是小依雪長得太像她,想瞞住谷中人可就傷腦筋了。

  小依雪不愛哭,卻很愛笑,每日咿咿呀呀的和大人說話,四大護法對她疼愛入骨,一看到她,整顆心都融了,爭著當她的座椅,讓她坐在他們身上,要爬要滾都隨她。

  小依雪長到三歲時,鷹護法派到江湖上的探子傳來了大消息——武熙帝中毒了!

  巫沐琴頭一回慌了,她從沒想過他會出事,立刻再派人細探,消息源源不斷的傳回萬花穀。

  武熙帝在位三年多,竇氏一族因為武熙帝而滅族,餘黨懷恨在心,一直找機會報復,武熙帝中毒一事,便是竇氏餘黨所為,此事驚動了朝堂,連太醫都查不出是何毒,只知中此毒,手腕上會顯現紫黑色的脈線,一直往上延伸。

  噬心蠱!

  巫沐琴與巫挽香互看了一眼,沒想到三年多前的事會再次發生,而且這次還得逞了。

  蟲毒跟一般的毒不同,太醫當然治不了,若要解毒,唯有她和鷹護法出面。

  巫沐琴在萬花穀待了三年,未曾出穀,這一回,為了解救她的皇帝相公,決定出穀一趟。於是隔日天未亮,她與鷹護法便早早下山,連夜趕往京城。

  三年未見,她其實是想他的,幸而有依雪陪在她身旁,她把所有心思花在教導依雪上,才能減輕對他的思念,如今知他危在旦夕,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真有一雙翅膀,能立刻飛到他身邊。

  她們費了一番功夫潛入皇宮,但要接近皇上可不容易,皇上中毒,身旁守衛的人更多了,加上暗衛,全都是一等一的大內高手,想靠近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便是從御醫下手。

  曹太醫是院判,負責為皇上診治,因此她找上了曹太醫。

  曹太醫半夜被人吵醒,又見是一名這麼美的女子,當場傻住,而他的夫人也被押了過來,被另一名美豔的女子用刀抵住脖子。

  「天亮後,你去給皇上看診順便帶上我,若你肯跟我合作,我便饒你夫人不死。若是不肯,出了事,她便會送你全家下陰曹地府。」巫沐琴冷聲威脅,而一旁的巫挽香則作勢把刀子往他夫人脖子上壓了壓。

  曹太醫這時才回過神來,欲哭無淚地求饒。「兩位女俠手下留情!老夫若是幫了你們,咱家的項上人頭也不保,到時候是滅九族的大罪呀。」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皇上,皇上中的不是一般的毒,只有我們能解,找上你,不過是為了隱密行事罷了,解了皇上的毒,我們自會離開。」

  曹太醫怔怔的望著她們。「你、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們真能解毒?」

  一旁的巫挽香不耐煩地道:「廢話,若真要殺皇上,看著他毒發身亡就行了,咱們還這麼費事進宮做啥?就是因為不得其門而入,才要委託你帶咱們一程,想救皇上就快點,耽擱了皇上的命,咱們真拿你全家的命來賠。」

  曹太醫聽了,也覺得有道理,連忙點頭。「是、是,女俠們息怒,老夫這是求之不得,只要能救得了皇上,老夫願冒險帶你們進宮。」

  巫沐琴和巫挽香兩人聽了心下一松,幸虧這太醫信了,省了她們不少功夫。

  離天亮尚有一個時辰,曹太醫匆匆起身梳洗,讓夫人為他更衣,換上太醫覲見的袍服。

  巫依雪也易容穿上袍服,扮成他的學生,提著他的醫箱,一塊兒趕去皇宮,至於巫挽香則繼續留在曹太醫府上,押著夫人當人質,等待穀主把蠱毒轉嫁到身上帶回來。

  曹太醫帶著巫沐琴來到寢宮,寢宮前的侍衛認得曹太醫,卻不認得一旁臉生的傢伙,因此將他們擋下。

  巫沐琴咬牙,如果真沒法子,她就扳倒侍衛沖進去。

  這時曹太醫上前不知低聲與侍衛說了什麼,侍衛竟然放行了,巫沐琴心下暗松了口氣,跟著曹太醫走進寢宮。進入寢宮後,不用巫沐琴開口,曹太醫立刻對太監和宮女們命令。

  「你們都下去。」

  「是。」服侍的太監和宮女們立刻應聲離開。

  曹太醫轉頭對巫沐琴說:「女俠,還請快點為皇上解毒吧。」

  不用他催,她也很著急,她朝寢榻走近,終於見到了百里熙。

  只見他閉著眼,靜靜地躺在那兒,三年未見,他變得更成熟了,剛毅的俊容有著成熟男子的魅力,即使躺在那兒,也依然散發著九五至尊的威嚴。

  見面才知相思深,巫沐琴一時看得癡了。

  「女俠?」

  曹太醫低喚,她才回過神來,吩咐道:「你先出去,守著門,別讓任何人來擾我分心。」

  「是。」曹太醫十分配合,轉身就走。

  現在寢房裡只剩下她和百里熙兩人了,她輕輕坐在床邊望著他,只有在他昏睡時,她才能這樣仔細的將他看個夠,過了今日,要再這麼望著他就難了。

  她緩緩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龐,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的下巴,胡渣子扎手,有些癢呢。

  她輕歎了口氣,這歎氣也不知是為哪樁?是為自己的相思,抑或是心疼他?

  這皇宮不是久待之地,能多看他幾眼已是奢侈了,她拉回思緒,趕緊幫他轉嫁蠱毒。

  她掀開被子一角,握住他的手腕,將袖子往上拉。

  這一看,她呆住了,手臂上哪裡有紫黑線?

  難道是另一手?她橫過他的身體,要去握另一隻手臂,這時腰上忽然一緊,她身子猛然被抱緊,跌入他的胸膛。

  她吃驚地抬頭,剛好撞進他灼亮深邃的眼瞳裡,原來他是醒著的!

  她掙扎起身,卻動彈不得,給他抱了個緊實,還尚未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他一個翻身壓到下頭,薄唇罩了下來,狠狠吻住她。

  她已許久不沾男女情事,這一吻令她一時迷眩,直到被他吻得氣喘吁吁,他才放過她的唇。

  「你這女人,是不是要等到我死了,你才捨得回來找我!」雖是咬牙切齒的語氣,但他的眼、他的唇都灼烈得燙人。

  巫沐琴呆呆的看著他,那熟悉的語氣、熟悉的表情,聽他這話說的,難不成他早知自己要來?

  想到這裡,她立即抓住他另一隻手,掀起袖子,果然也沒有紫黑線,也就是說,他沒中蠱毒,外傳皇上中毒是假的!為什麼?難道他放出假消息,只為了將她弓來?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花那麼多功夫,設計這場騙局,就為了找我?」

  百里熙冷哼一聲,沒有否認。

  還真是如此!她簡直氣到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你堂堂一國之君,居然扯這種謊,拿自己的命當兒戲?」他知不知道當自己聽到他中毒的消息時,這心裡就像火燒油煎似的難受。

  她氣,他更火大。「你若不躲我,我何苦要出此下策?三年了,我找了你三年,你知不知道!」

  她楞住,望著他激動憤怒的神情,那戾氣橫生的墨眸令她有些忌憚。

  他比她想像的更加執著,這讓她意外,卻也忍不住心軟下來。

  看來她的消失不但沒有讓他忘記她,反而讓他不擇手段也要把她騙過來。

  這世上竟有他這般對自己如此執著的男人,即使擁有了權勢地位,後宮美人輕易可得,他對她的心意依舊不變。

  「相公……」她輕輕喚他。

  百里熙怔住,眸中的怒火轉為情欲的火苗,咬牙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相公?」

  雖是怒責,但她能感覺到他渾身的戾氣消了大半,剩下的是不甘和委屈。柔能克剛,她不會與他硬碰硬,那只會讓彼此徒增傷害罷了。

  面對至高無上的帝王,最好的辦法就是臣服於他。心裡有了底後,她故意撒嬌道:「相公別凶我,我這不就來了嗎?聽到你中毒時,你不知我心裡有多慌張,就怕再也見不到你了,結果你——」說到這裡,她哽咽難言,眼眸已是淚水氾濫。

  她這一掉淚,果然讓百里熙心軟了,別說凶她,安撫她都來不及。

  「我這不是狗急跳牆了嗎?你這三年來無消無息的,連個隻字片語都不捎來,找不到你,我心裡難受,只好出此下策,虧你有良心,知道心疼我——好好好,別哭了,我不氣你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見到你平安無事,這心裡是安了,但眼淚就是停不下來嘛。」

  她邊說邊哭,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其實她也不是假哭,是真的想哭,人心是肉做的,她也思念他,一來是發洩,二來覺得眼淚對他有用,兩者合一,就哭得沒天沒理了,唯有這樣,才能制住他的怒火。

  她這一哭,百里熙就忘了前仇,本來還有許多事要質問她,現在哪裡還記得要跟她算帳?他只知道,她哭得越傷心,表示對他越在意,也不枉費他這三年來的牽腸掛肚,心裡還歡喜得緊。

  所以說,巫沐琴得師父真傳,懂得善用美人的優勢,該軟就軟,該弱就弱,眼淚這武器在關鍵時拿出來用,比千軍萬馬都有效。

  她消失了三年,百里熙那怨氣也累積了三年,肯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而她得想辦法先安撫他,過了這一關再說。

  「別哭了,我又沒對你如何,你哭成這樣,像是我欺負了你。」百里熙一邊說,一邊吻她的淚水,疼惜之情溢於言表。

  「你可知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她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傷心。

  百里熙笑了,她連殉情的話都說出來了,不管是真是假,都很受用。他心頭泛起甜蜜,被她挑起了情欲,想安慰她的心,最後安慰到她身上去了。

  他的親吻沿著頸子往下,挑開了她的衣,大手探進衣裡遊移,他的心思很明白,他想要她,現在就要。

  巫沐琴沒有拒絕,這時候拒絕一隻饑渴的猛獸肯定會讓他發狂。她柔順地配合他,三年未嘗雲雨,她有些緊張,卻也有些期待,他是她第一個男人,現在也還是,她的心始終不曾離開過他。

  在他的吮吻和撫摸下,她的身子很快找回那熟悉的感覺。

  寢宮裡的龍床上,帝王迫不及待寵愛他的女人,即使這女人很可惡,逃離他三年不聞不問,但是她的柔順卻又適時安撫了他躁動狂浪的心。

  他吻遍她每一寸肌膚,驚喜的發現這肌膚依然軟嫩光滑,而她的胸脯更長進了不少。

  「你這兒變大了。」他低啞道,嘴裡含著一邊的蓓蕾,一手揉著另一邊的飽滿,為此感到亢奮。

  在他的吮咬下,她嚶嚀一聲,心想怎麼可能不變大,孩子都生一個了。

  百里熙為她的身子瘋狂,三年未嘗,只覺得她的曲線更加玲瓏,也更加銷魂蝕骨,只當她是長身子了。

  果然女大十八變,變最多的就是這身子,他很滿意,加上饑渴已久,只想在她身上補回來,好撫慰三年的相思。

  巫沐琴閉上眼,任他予取予求,現在折騰得猛了,之後才好說話,而且他折騰得越凶,之後才會對她越憐惜。

  她展現自己的熱情,拱起身子迎合他,與他纏歡不休。他要她一次不夠,還要了她好幾次,每次間隔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便又鳴鼓舉兵,向她攻城掠地。

  他身強力壯,但她可不是鐵打的身子,終於體力不支,昏睡過去。

  這其間,她感覺到百里熙一直在她身邊,就算離開一會兒也很快就回來,一回來就把她摟進懷裡,連睡覺都要緊緊抱著她。

  她天未亮時就來找他的,等她睡醒時,天還是黑的,可見她已在這龍床上待了一整日。

  由於皇帝「中毒」,這幾日上朝皆由段相暫代,他也樂得陪他的女人,餓了就由他喂她,渴了也由他端水給她喝,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能讓皇帝這般服侍她。

  三日下來,百里熙似是深怕她又消失,一點也不想離開她,雖然這表示他很愛她,令她寬慰,但他畢竟是個帝王,終究不妥。

  她正想著該如何勸他以國事為重,這時正好有臣子求見,朝中雖有段相代理,但一些重要政務仍需由他親自審理,所以當百里熙告訴她必須上朝聽政時,她心下松了口氣。

  「這政務一日耽誤不得,你去忙吧,別擔心我。」

  她是萬花谷穀主,雖然不像他日理萬機,但是身在其位,就得做好分內的事,他身為皇帝也是一樣的。

  百里熙聽她說完,直直盯著她久久不語,似要從她臉上審視什麼,令她心頭陡地一跳。

  「你……這樣看我做啥?」

  百里熙卻是溫和的笑了,沒有言語,從一旁的幾上端起酒瓶,將裡頭的酒液倒入琉璃杯,拿起琉璃杯喝了一口,接著毫無預警的壓下她的唇,哺喂她酒。

  巫沐琴給他這麼一喂,猝不及防的喝了下去,酒液入喉,雖不烈,還有些甘甜,卻也嗆了下。

  一離開他的唇,她連忙掩嘴咳嗽。

  百里熙卻笑得歡,愛憐地輕輕拍撫她的背。「你這酒量到現在還是沒長進,一喝就臉紅。」

  她忍不住嗔瞪他一眼。「你突然發什麼神經?要喝我自己會喝。」

  就算他貴為皇帝,她待他的態度依然像以往那樣隨意,不喊他皇上,也不自稱臣妾。

  見他壞笑,一點檢討的樣子也沒有,她不想理他,起身想離開他的懷抱,百里熙並沒有阻止她,也隨她起身,好脾氣的微笑跟在她身後。

  寢宮裡只有他們兩人,宮女和太監都被他遣到遠處,未經叫喚不得近前,所以巫沐琴也沒有太多顧忌。寢宮待久了,就想出去走走。

  當她走出寢房,下了石梯,沒多久便突然感到一陣腳軟,整個人就要跌下去,在她跌到地上前,身後一雙有力的臂膀已經先將她擁住,不讓她摔傷分毫。

  巫沐琴一時心驚,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想到适才那杯酒,她抬頭瞪向他。

  「百里熙,你對我做了什麼?」

  她直呼他的名,臉上的防備洩漏了她的心思,她對他果然還是有防備心的。

  百里熙望著她,嘴角的淺笑更顯俊逸,低垂的眼眸卻深得讓人猜不透裡頭的心思。

  「放心吧,我給你喝的東西不會傷你的身,只是讓你暫時無法施展內力罷了,我怕你跑了,只好用這方法留住你。」

  她呆愕住,看來這幾晚的歡愛並沒有讓他對她卸下心防,他不信她,所以要強留她。

  巫沐琴憤怒,卻知道此時不是跟他攤牌的時候,她現在處於下風,最好不要刺激他,因此她低下頭,把心緒藏起,故作傷心狀。

  「你這樣對我,讓我很難過,不想我走就說一聲嘛,我又沒說要走。」但也沒說不走就是了。

  百里熙楞住,沒見她發脾氣,反倒顯得傷心,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想錯了?她本就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趕緊抱著她,輕聲安慰。「你別怪我,我就怕你不見,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依你。」

  她抬眼。「真的?」

  「真的。」

  「那你把我這什麼鬼藥解了,我又不會走,對我下藥做啥?」

  百里熙眼神又沉下。「除了這事,其他都可以答應你。」

  她真想揍他一頓!她施展不出內力,沒有了武功,她不就成了這座牢籠裡的金絲雀,哪兒都去不得?

  「那就算了。」她轉開臉,索性不看他,她是真的生氣了。

  百里熙卻不怕她生氣,只要確保她再也走不了,他多的是時間慢慢哄她。而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的確該處理國事了,不能再耽誤下去,於是他在她臉上香一個。

  「你乖乖的,我去上朝,忙完再回來陪你。」

  她不理他,他也不惱,反倒心情如烏雲破日,神清氣爽,那壓抑已久的不快總算消解。

  皇上的毒解了,又生龍活虎的每日上朝,處理政事,朝臣百官都松了口氣。

  百里熙開心,可輪到巫沐琴不開心了,她不是尋常的女人,只要待在男人身邊就好,她是萬花谷穀主,她有她的穀民要照顧,也有她的家人。

  她被困在皇宮裡,挽香師姊肯定擔心死了,但她卻無法跟挽香師姊聯絡上。何況百里熙這回變聰明了,不只制住她的內力,還讓她換上了宮裝,把她的衣物全收走。

  沒了鳥笛,她無法召喚鳥兒遞送消息,她被安置在皇上的宮殿裡,四周都有人監視,只要她出了殿門,立刻有人跟著。

  她不能跟他鬧,鬧了只會證明她的確無心留下,只有先解除他的疑心,給自己爭得更多的信任,然後等待時機,她就不信自己飛不出這皇宮內苑,至少她還有一絲希望,就是挽香師姊。

  師姊發現她沒回去,肯定會猜到她出事了,必定會想辦法聯絡其他護法來救她。

  想通之後,她便安心的等待時機,假裝自己是真心想留在他身邊,因為她知道,百里熙既然怕她跑,便會派人監視她,把她的喜怒哀樂都彙報給他知曉,所以她不能苦惱,反倒要過得開開心心的。

  她的柔順解意令百里熙欣喜,他對她極度寵愛,每日下朝後就往她這裡跑,就算是批改奏摺,也要她在一旁陪著。

  他怕她悶得慌,有時陪她下棋,有時帶她去御花園走走,日子久了,巫沐琴從一開始的鎮定,漸漸感到不安起來。

  她聽到宮中的傳言,說皇上得了一個新寵,就安置在寢宮裡,日日雨露潤澤,巫沐琴立即知道指的是自己。

  傳言還說,朝中有人勸諫皇上這麼做不合宮規,卻被皇上當場斥責。

  甚至有傳言說,皇上因為專寵她,不再進後宮,不召人侍寢,弄得後宮怨聲載道,妃子們聯合起來跑去找皇后和自家家族告狀,說她是妖女,迷住了皇上,更有傳言說皇上中毒那幾日為了與妖女共度春宵,情願從此君王不早朝。

  巫沐琴可以不理會其他謠言,但是關於皇上假裝中毒一事,她卻升起了警覺。

  散播者是有意敗壞百里熙的名聲,讓世人以為他是荒淫無度的昏君。

  她將此事告訴百里熙,為的是要他謹慎小心,莫被有心人士給利用了,畢竟竇氏餘黨還在,他若要穩固政局,就不能對此事置之不理。

  豈料百里熙的確是解決了,他雷厲風行地杖斃了幾個太監和宮女,巫沐琴事後知曉,跟他大吵了一架,說他不該殺了他們,他卻說那些奴才罪有應得,還說她不明白,這是宮中有人刻意詆毀她,借此將她汙名化,他必須適時下重手,達到殺雞儆猴之效,以防謠言擴大。

  巫沐琴感到頭疼,他說他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她卻感到吃不消,百里熙愛她,所以不再進後宮一步,這只會讓朝臣對她更加厭惡,讓那些後宮女人背後的家族勢力更為不滿。

  她勸他召妃侍寢,卻惹來他的醋勁,他壓著她,憤怒地威脅。

  「你就這麼喜歡讓自己的相公去找別的女人?」

  巫沐琴也火大了,一時壓不住怒火,也對他說了氣話。

  「別忘了你是帝王,是你選擇當帝王,不是我逼你的,後宮的女人也是你收的,你自己去搞定!」

  兩人都在氣頭上,她不想理他,也不准他碰她,更惹得百里熙憤怒,他捨不得傷她,卻把氣出在了其他女人身上。據聞,他派人去查是哪個妃子多事,他不進她們的房,居然連這事也向家族告狀?

  他身為帝王,連臣子也敢管他的房事,簡直活膩了!

  一連幾日,他又懲處了後宮妃子身邊的嬤嬤、宮女和太監,他這是警告那些女人,識相的就閉上嘴,乖乖待在後宮享福,不要搬弄是非。

  巫沐琴頭疼了,她不知道拿百里熙怎麼辦才好,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鷹護法卻沒個消息,而她又被困在這裡出不去。

  她開始急躁了,這樣下去,她恐怕真成了誘惑君王的妖女,說來說去,百里熙之所以不信任她,就是因為她不肯受封成為他的妃子。

  沒入後宮他就這樣了,入了後宮還得了?所以她不能留下,必須離開!

  她思來想去,現在只有一個人能幫她,那就是段皇后。她知道段皇后是個賢德大度的女子,不像一般女人會拈酸吃醋,她敬愛皇上,也憂心國事,只有她能幫自己。

  因此巫沐琴去見段皇后,說出自己的心意。

  段皇后在聽到她的來意之後,不免露出了驚詫。

  「你當真想離開?」

  「是!」巫沐琴毫不猶豫地說。

  段皇后頗感意外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此女生得絕美,確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傾城美人,但她身上並無迷惑男人的妖媚,相反的,她眼神清明,說話神態間自有一股不讓鬚眉的英氣。

  段皇后也是個不輕易聽信讒言的人,她相信眼見為憑,聽了對方一席話後,她感到對方的誠意,對方也希望避免惑亂朝堂,自請離去,她不禁疑惑地問:「你難道不想待在他身邊陪伴他?」

  「若是平常夫妻,願一世為伴,但他非凡夫俗子,帝王不該專屬一個女人,他也不該專寵一個女人,我離去是最好的辦法,只可惜我受制於他,他在我身上不知下了何藥,讓我無法脫困。」

  段皇后聽了更是訝異,繼而陷入深思。「想不到他對你……竟是如此執著,不僅僅是寵,而是愛得入骨……」

  巫沐琴感到有些尷尬,若說名分,段皇后才是皇帝的正妻,而自己則像是他養的外室,正妻見到丈夫的外室,又說自家丈夫愛她入骨,這情況實在很詭異。

  她突然想到自己會不會太天真了?段皇后會不會醋勁大發,一時怒起,而對她起了殺意?自古以來,女人為了男人嫉妒吃醋的故事,她也聽了不少,雖說段皇后為人寬厚,但是牽扯到自家丈夫,那心眼說不定也變小了。

  正當她後悔自己是不是來錯了時,段皇后突然對她輕聲道:「你可知,其實在嫁給皇上之前,我有個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呢。」

  巫沐琴呆住,段皇后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害她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只是呆呆的望著段皇后。

  段皇后一點也不介意她的呆愕,繼續說道:「我雖然心屬那個人,但我知道,我更想當一個賢能的皇后,因為我也是有理想的,與其和那人平平淡淡的過一生,我更想留名青史。我爹說,熙哥哥會是一個好皇帝,他有能力、有遠謀,還有識人之能,能為咱們皇朝創立盛世,所以爹爹想輔佐他成就大業,問我願不願意嫁他?我當時毫不考慮的就點頭了。」

  段皇后像是把巫沐琴當成了自己的姊妹一般,將心中的雄心壯志說予她聽,她覺得眼前這女子一定懂她。

  「娘是第一個反對的,因為娘知道入宮後的寂寞,也知道宮裡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冷血地方,雖然皇后這身分聽起來無比尊貴,卻得承擔很多風險,光是後宮鬥爭就不是人幹的,但是我不怕,相反的,我想接受挑戰,因為我有抱負,我想做皇上最得力的臂膀,助他成就大業,讓我段家共用盛世榮華,我想證明留名青史的不只有男人,女人也可以。」

  當段皇后說這些話時,目光熠熠,整張臉容光煥發,身上似有一圈光華,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段皇后突然輕笑道:「本來呢,爹爹怕你讓皇上成了昏君,想派人刺殺你,照我看,他多慮了,你不是這樣的女子,熙哥哥也不是個昏君,他不過就是太愛你了,又怕失去你,才過了頭。」

  巫沐琴聽得暗暗心驚,趕忙道:「我沒有。」

  「你放心,這事我看得清,今日與你一見,我便知道你的為人,這件事錯在熙哥哥,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身為帝王,何者該為,何者不該為,該有個節度,我會糾正他的,交給我吧,我會幫你,保證安全護送你離開。你可有接應的人?」

  巫沐琴聽了一喜,忙道:「有。」她拿出玉佩交給段皇后。

  這玉佩正是丹淮清給她的信物,當初她的衣物雖然被百里熙沒收了,卻沒收走她的玉佩,只當這玉佩是她的貼身之物。

  她請段皇后派人將玉翼交予丹家在京城的商鋪,必會有人來聯繫。

  段皇后將玉楓收好,點頭道:「我明白了,這事交給我,一定幫你辦好。」

  她見巫沐琴臉上擔憂,似有些不敢相信她會如此大度的幫忙情敵,笑道:「怕我不守信?別擔心,我自幼飽讀詩書,那些聖賢書可不是白念的,我今日告訴你這些心裡話,便是讓你明白,我心中自有天地,不會拘泥於那些吃醋嫉妒的庸俗小事,若是計較熙哥哥有其他女人,我這皇后的青史賢名也留不住了。」

  巫沐琴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女子,禁不住佩服起她,拱手道:「皇后娘娘的賢德之名,必然傳揚千秋萬世,百姓有福了。」她可不是拍馬屁,有這樣的女子當皇后確是天下之福,她衷心敬佩段皇后。

  「對了,還有件事,還請皇后娘娘幫我找個人。」

  「喔?你說。」

  巫沐琴遂將巫挽香的事告知段皇后,挽香師姊多日沒有消息,恐怕也是被百里熙給制住了,既然百里熙設陷阱抓了她,表示那曹太醫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肯定也抓了挽香師姊。

  「咦?你說那位香大夫啊,這我倒是知道呢。」段皇后道。

  巫沐琴詫異,驚問道:「她在哪兒?」

  段皇后掩唇一笑。「她在司徒將軍那兒,給好吃好睡的供著呢。」

  巫沐琴一呆,怎麼也沒料到師姊會在司徒將軍那兒,正納悶時,就聽段皇后說:「難怪司徒將軍怎麼也不肯娶妻,原來是有了心上人,還求皇上賜婚呢。」

  巫沐琴瞠大了眼,司徒然要娶師姊?不會吧,他不是不喜歡師姊嗎?當初還不肯就範呢,怎麼現在會緊抓著師姊不放,還求皇上賜婚?

  「她願意?」巫沐琴好奇地問。

  「據說不肯,還關起門來絕食抗議呢。」

  巫沐琴恍然大悟,這才像師姊的脾氣,難怪沒師姊的消息,原來跟她一樣被男人關在籠子裡了,唉。

  「還請皇后娘娘幫忙,助我救出師姊。」

  段皇后尚未開口,突然宮外傳來太監的唱聲。「皇上駕到——」

  兩人倶是一楞,這時候皇上應該在上朝的,怎麼就來了?

  巫沐琴腦袋稍微一轉便明白了,他肯定是聽聞她來到皇后這裡,怕她吃虧,所以半途退朝來到皇后這裡,看來她這禍國妖女之名是擺脫不掉了。

  巫沐琴氣得牙癢癢,段皇后卻是沉穩地站起身,微笑拉著她一塊兒去迎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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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9:28
第十二章

  百里熙的確是為巫沐琴而來的,他怕她在皇后這裡吃了大虧,趕著來給她撐腰。

  他連軟轎都沒坐,風風火火的直接往德芳宮奔來,大老遠的就瞧見皇后帶著一干宮女和太監在宮門口迎接他。

  「臣妾恭迎皇上。」

  皇后優雅地朝他一禮,她是皇后,不必像其他奴才那般跪迎,只需在見到皇上時福身便可,而巫沐琴本就不習慣宮中的規矩,她也討厭下跪,所以看到百里熙時,她依然站著,一雙眼沒好氣的瞪向他。

  百里熙見到她,目光閃了閃,上下打量她,見她完好如初,似乎沒受什麼罪,他這顆心才稍稍放下。

  他讓皇后免禮,卻沒讓其他奴才平身,他走向巫沐琴,又仔細打量她一番,才關心地問:「你還好吧?」

  好什麼好?你這麼問,擺明瞭是怕皇后欺負我,有人這麼直白的嗎?

  巫沐琴沒好氣的繼續瞪他,拜這傢伙所賜,她如今成了朝臣口中的禍水了,真是憋屈!任她平日好脾氣,這時候也忍不住了。

  巨裡熙見她不高興的瞪著自己,正要詢問,她卻先開口了。

  「我來皇后娘娘這兒喝茶聊天,你來幹什麼?」

  這般不客氣的語氣,一點也不給他面子,其他奴才們聽了直抽氣,百里熙卻是一點也不介意,反倒笑了。

  「我擔心你。」

  「擔心什麼?你半途退朝趕過來,我才要擔心呢,這事傳出去,我又要被千夫所指。」

  百里熙忽而臉色一沉。「誰敢說你一句,朕割了他的舌!」

  這話當場令所有奴才把頭壓得更低,就怕皇上一怒之下讓他們無故遭殃,唯有段皇后依然鎮定如常,含笑看著兩人,無驚無懼。

  巫沐琴冷笑。「好啊,你去割舌頭啊,然後讓人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你可真是愛我哪。」說完她也不理會他,逕自越過他走了。

  她一路走回去,絲毫不理會他,而百里熙則一路跟著她,在後頭好聲好氣的哄她,她不理不應,直接把他的話當放屁,到後來,百里熙也怒了,甩袖轉身,直接去禦書房批改奏摺。

  他本想不理她兩日,好讓她明白,在這裡他才是帝王,所以連兩日他都睡在禦書房,沒想到派去伺候她的太監來回報,說她吃好睡好,絲毫不受影響,反倒是他這兩日身邊無她,輾轉難眠,夜裡都在擔心她。

  他滿肚子的不平和怨氣,既然討不了好,索性又回寢宮睡,起碼他還可以在床上整治她。

  別怪他不肯給她解藥,他總覺得她隨時會逃,到了現在,她還不肯說她姓甚名誰、來自何處,她的身分始終是個謎,這讓他感到不安。她就像是風箏,總是飛得又高又遠,雖然風箏線在他手裡,但他卻必須提心吊膽的注視著她的動向,一旦斷了線,她就不知會飄向何處。

  百里熙的直覺是對的,某一天,巫沐琴突然消失了,沒人知道她去了何處,又是如何出走的?她臨走時,在寢宮的柱子上留下一行字。

  深宮如籠,妾心難從,月兔來迎,乘風歸月,不再下凡,望君珍重。

  句中意思寫得很明白,她不會再見他,以月宮相比人間,她歸心似箭,不願留在他身邊,從此兩人是陌路,此生無會期。

  百里熙氣得全身顫抖,她竟然還是走了?如此狠心絕情,枉他一片情深,卻得不到她的一絲憐憫。

  他鐵青著臉色,她想走,那還得看他要不要放人!

  他即刻命人捜遍皇宮,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還派了兵馬至四個城門嚴格捜查,這麼短的時間內,她不可能走出京城。

  整個京城都動了起來,不明就裡的百姓看著官兵到處搜查,還以為是在捉哪個欽犯。

  當宮中侍衛回報,全皇宮都找不著人,連京城守將也回報沒發現任何可疑的影子時,百里熙真的動怒了。

  人是在宮中不見的,那些看守她的人竟然都沒發現她是何時逃走、又是如何逃走的,這其中肯定有人暗中助她。

  君王一怒,整個後宮人心惶惶,皇上要杖責看守的奴才,直到有人說出實話為止,一時後宮哀鴻遍野,人人自危。

  好在段皇后急忙趕了過來,阻止皇上,為了一個女人枉殺無辜,只會被世人當成暴君,一旦在歷史上留下紀錄,將是難以磨滅的污點,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皇上犯錯,因此她一肩承擔,勇於承認人是她放走的。

  百里熙怒不可抑的瞪著她,當場命人將皇后監禁起來,這事驚動了段相,段相聯合朝臣向皇上請求覲見,卻被皇上拒於門外。眼看皇上與段相因為此事而彼此僵持著,百官朝臣憂心忡忡,這時候一封書信被送來,指名是呈給皇上的,信封上還署名木兒。

  百里熙立刻認出是木兒的字跡,立即拆開,只見信上寫著——

  有本事就再抓我一次,別找無辜的人出氣,帝王一怒為紅顏,只會讓世人臭駡我是禍國的妖女,這次如果被你抓到,我就認輸,陪著你不走了,此信為證。

  這字跡是她的,語氣也是,百里熙盯著信紙,久久不語,又像是抓到了什麼希望,一雙眼亮得驚人。

  接下來,他一人待在禦書房裡沉思,臉色陰晴不定,奴才們各個提著腦袋心驚膽顫,沒人摸得清皇上在想什麼,只知道自從皇上看了那封信之後就非常安靜,這樣也好,起碼不再發怒了。

  隔日,皇上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解除了對皇后的軟禁,又像變了個人似的,親自到宰相府向段相賠不是。

  段相受寵若驚,趕忙到門口相迎。皇上親自上門可是給足了面子,他哪裡還敢說半句皇上的不是?

  在別人看來,皇上似乎忘記了那個女人,但只有心腹元傑心裡清楚,皇上只是換了個方法,因為皇上也想通了,眾怒難犯,他之所以留不住她,只因為他一開始就將她逼入死角,讓所有人的矛頭指向她。

  為此,皇上恢復了以往的作息,當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對皇后維持敬重,也按照規制,對後宮的妃子雨露均沾。

  其實皇上是在安眾人的心,暗地裡卻命他去捜尋那個女人的蹤跡。

  元傑心想,這女人很聰明,人逃走了,卻知道皇上的脾氣,派人送了一封信到宮裡就輕易解除眾人之危,消了皇上的氣,還給了皇上希望,派他們到江湖各地去調查她的消息。

  依元傑看,這簡直跟大海撈針似的,沒姓沒名沒來歷的,只有一張畫像,要他們拿著畫像去哪裡找人?

  至於巫沐琴,則是被丹淮清救走的。

  丹淮清經由皇后的人馬掩護,輕易進了後宮,帶著巫沐琴逃出皇宮。

  他的輕功無人能敵,就算是城門也擋不住他,更何況在城門被設哨嚴查之前,他們早就出城了。

  巫沐琴騎在馬上,回頭看著漸漸遠去的城門,這一次離開,她打定了主意不再出穀,只要待在萬花穀,百里熙就絕對找不到她。

  只不過離去在即,她依然感到不舍,因他的執著,也因他的情深。

  「捨不得嗎?」一旁的丹淮清將馬拉近她身旁,輕聲問道。

  巫沐琴回頭看了他一眼,再度望向城門,輕輕點頭。「對他,我真的很不舍。」

  丹淮清哼了一聲。「雖不舍,還不是狠心離開了?你的心夠硬,不過我喜歡,連一國之尊都留不住你,我也不算輸得太難看。」

  巫沐琴回頭看他,有些哭笑不得,丹淮清從宮中把她帶走,臉上毫不掩飾得意,分明是幸災樂禍。

  不一會兒,有另一匹馬朝他們奔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不見的巫挽香。

  「穀主!」

  「師姊!」

  巫沐琴欣喜,策馬朝師姊奔去,兩匹馬兒會合,彼此噴著氣,用頭互相摩挲,似是在打招呼,而巫沐琴和巫挽香也伸手相握。

  「谷主,屬下失職了。」

  「不怪你,這一切都是皇上設計好的陷阱,你我都著了他的道。你呢?沒受委屈吧?」

  說到委屈,巫挽香卻是一臉的尷尬,她這回可是栽了,原本在曹太醫府中等待穀主的消息,突然四面八方圍了一群官兵,她在震驚之餘,本想突破重圍,卻突然眼前一花,人就暈了過去。

  等到她醒來時,竟看見司徒然的臉,讓她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被司徒然抓了,這人卻沒押她入牢,而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她,還說只要自己肯安分的待著,穀主就沒事,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和穀主上了皇帝的當,這是一場誘捕。

  好幾次她想潛入宮裡,都被司徒然阻止,兩人便動起手來,到最後卻是動手動腳到床上去了。

  也不知這傢伙發什麼神經,對她突然溫柔起來,當初明明一副被逼迫失身的模樣,這回再見面,整個人卻變了,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給牢牢縛住似的。

  「穀主,我覺得我這回是看走眼了,遇上一個重視貞操的,不過跟他睡了幾次,他就賴上我了,還說要娶我,真不知道那個司徒然在想什麼,咱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托了皇后的福,巫挽香才能順利逃出將軍府,與丹淮清派去的人接應,騎了馬匹就趕過來。

  巫沐琴禁不住好奇。「你真不想嫁他?」

  巫挽香也問:「穀主想留在皇宮嗎?」

  巫沐琴聽了一頓,便明白了巫挽香的意思,或許挽香師姊是喜歡司徒然的,但她跟自己一樣,離不開萬花穀,也放不下萬花穀的人。對她們來說,皇城太過拘束,也太過狹溢,不過狹隘的是人心和欲望,而她們從來就不屬於那兒,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她想回萬花穀,那兒才是她的地方,百里熙以為用藥封住她的內力,她就逃不了了,殊不知萬花穀人才濟濟,還有個神醫樵大夫呢。

  「走吧。」巫沐琴率先掉轉馬頭,策馬朝西方奔去。

  丹淮清與巫挽香則隨後跟上,很快的,三騎身影消失在塵煙裡。

  皇城的武熙帝始終抱著希望,相信能夠再抓到她,卻不知這一次,她是真的不再出現了,這一消失,就是十四年。

  事情回到十四年後,巫依雪長大了,已是十七年華美姑娘的她,在聽完皇上爹爹與娘親相遇的前因後果後,她楞怔許久,隨著爹娘的故事而心緒起伏,悲喜交加,還沉浸在爹娘不可思議的故事裡。

  師父——不,娘親這一生居然躲爹躲了快十八年?

  百里熙再次談起從前,恍若才是昨日之事,這些年來,他從沒放棄找尋巫沐琴,一想到她如此狠心,他禁不住生出恨意。

  她怎麼忍心?偷偷生了個女兒,卻不讓他知道?

  想到此,他禁不住向女兒抱怨。「你說,你娘她是不是鐵石心腸,居然拋棄咱們父女,避不見人。」

  巫依雪連忙點點頭,一雙淚眸水汪汪的。「是,娘好狠,爹爹這麼好,她怎麼捨得?」

  百里熙熱淚盈眶,總算有個知冷知熱又與他同心的女兒體會到他的感受,他輕撫女兒的頭髮,這些年的心冷,因為得了這個女兒而總算有了溫度。

  「爹,娘現在在哪兒?」巫依雪忍不住好奇地問,既然娘沒死,她又去了哪兒?

  說到巫沐琴,百里熙的臉色又沉下。

  「你娘以為瞞得過爹,卻不知老天有眼,讓爹一年前得了你的畫像,循線查出,才知道有你,也查出了萬花穀。她以為萬花穀占天險之便,我就進不了穀去抓她,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就算萬花穀在天上,朕也會派天兵神將去將它攻下。」

  巫依雪呆住,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爹是故意攻打萬花穀的?」

  「不錯,你娘一直不肯就範,始終不肯出穀,我便讓人散播消息,說萬花谷藏有鐵礦,好讓江湖門派各大高手聯合破陣,待萬花穀四周的陣法一破,朕的兵馬就能進入,偏你娘到了這地步,居然還詐死,朕就不信,她可以連女兒都不要!」

  巫依雪聽得心頭震撼不已,原來一年前各大門派攻打萬花穀是一場江湖陰謀,幕後主謀者竟是皇上爹爹。為了逼娘出面,爹不惜煽動各大門派進攻萬花谷,而娘為了不被爹抓到,才詐死將穀主之位傳給她。

  難怪呀難怪,娘當初早就知道萬花穀不保,所以事先擬好了逃亡計畫要她照著做,娘自己詐死不說,還叫她也假裝跳崖詐死,為的就是不讓皇上爹爹抓到她們母女倆。

  爹有張良計,娘有過橋梯,兩人鬥了一輩子,鬥到現在還不死心。若說爹固執得像顆頑石,娘就是鐵打的死不認輸,爹的執念碰上娘的堅毅,弄得整個江湖雞飛狗跳。

  巫依雪額角禁不住抽了下,遇上這樣的爹娘,不知自己是幸還是不幸?

  「雪丫頭,跟爹回宮吧,你娘不要你,爹要你。」百里熙說這話時是真心誠意的,但也有些咬牙切齒,他就不信他現在把女兒帶回宮,巫沐琴還能忍住不出面。

  巫依雪沒有馬上回答,卻是抬眼問向皇上爹爹。「爹爹,邢覆雨呢?」

  說到邢覆雨,百里熙眼底的笑意褪去。「你問他做什麼?」

  巫依雪見皇上爹爹笑容斂下,卻也不退縮,天真的回答:「他是女兒的丈夫,是爹爹的女婿呀。」

  百里熙聽了不為所動,柔聲道:「你是父皇的女兒,是皇朝的公主,身分尊貴,你放心,父皇會幫你挑選更好的駙馬。」語氣雖溫柔,卻含了霸道的愛,連爹爹的稱呼都改成了父皇。

  想當初他派大內高手邢覆雨帶兵去攻打萬花穀,密令他必須在不傷雪丫頭的情況下把她帶回京城,卻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動了歪心思,居然弄了個假屍體來欺君,不但把雪丫頭藏起來,還碰了她。

  百里熙憤怒難當,臭小子瞞天過海的手段的確高明,不過百里熙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若自己被小子這點道行瞞騙過去,他還怎麼當這個皇帝?他到現在還沒要這小子的命,還是因為顧忌著女兒,否則早讓臭小子去見閻王了。

  不過也多虧這小子的計謀,倒讓他省了不少事,雪丫頭從世人眼中消失,他便能讓她換個身分進宮,順當的收她做義女,這些事都在他的運籌帷幄當中。

  巫依雪冰雪聰明,她雖然與皇上爹爹是第一次見面,不過從爹爹說話的方式及語氣,已經瞧出了端倪,她這個爹畢竟是皇帝,霸氣早就深入骨子裡,現在爹爹只不過聽她提起邢覆雨,連問都不問她的意思,就逕自決定要為她另選駙馬。

  邢覆雨肯定被爹爹關起來了,她心頭一緊,面上不顯,腦子裡卻飛快的轉著主意。

  她從沒想過要當公主,也不想進皇宮。雖然她沒去過皇宮,卻在書上看過,也聽鷹護法巫薑說過皇宮裡的秘辛。

  巫姜是前任鷹護法挽香姨所培育出來的人才,打探消息的功夫了得,也把皇上的鐵腕手段說予她聽,故而她在還未與爹爹相認前,就已經聽過不少關於他的事蹟了。

  娘的躲藏肯定跟皇上爹爹的霸道有關,甚至連詐死都用上了,還順道教女兒如何詐死,她突然恍悟,娘瞞著她以師父自居,必然是為了保護她,因為她要防著皇上爹爹讓她進宮,唯獨這原因才說得通。

  往日種種浮現眼前,師父除了沒承認是她娘親之外,待她就如娘親待女兒一般。

  「可是女兒就喜歡邢覆雨呀,只要女兒說東,他不敢往西,女兒站著,他不敢坐著;女兒累了,他就幫女兒揉肩捶背;女兒不開心,他就絞盡腦汁哄女兒開心,天熱為女兒搧涼,天冷為女兒溫床,任由女兒搓圓捏扁,女兒去哪裡找這麼好的丈夫?女兒就要他。」巫依雪故意露出小女兒的嬌美神態。

  百里熙沉下臉。「他不配。」

  「他哪兒不配了?」

  「他不過是朕的御前侍衛,還犯了欺君之罪,朕沒殺他,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巫依雪也收起了笑臉,淡淡的看著皇上爹爹。「那麼娘呢?娘只是個江湖人,還是被世人唾駡的妖女,爹可曾輕視她的身分?」

  百里熙臉色一僵,還未開口,巫依雪又說:「爹愛娘,必然不在乎她是何種身分,對女兒來說,邢覆雨也是一樣。他敢欺君,是因為他願意為我出生入死,只因他愛我入骨,也願意為我放下身段,從不在乎我被視為妖女的身分,更不知道我是皇帝的女兒。說句不中聽的話,爹為我挑選的駙馬,都是沖著我的美貌和公主的身分,中間只有利益罷了,沒同甘共苦過的人,哪懂得什麼是真愛?爹找了娘那麼久,該知求而不得的痛苦,爹要拆散我和邢覆雨,也是想讓女兒嘗嘗求不得的滋味嗎?」

  百里熙被女兒一字一句說得啞口無言,明明句句感性,卻是字字誅心,讓他辯駁不得,也無從辯駁。

  其實百里熙也是護短,他寶貝自己的女兒,認為女兒就該嫁最好的,那邢覆雨是他一手提拔的人才,是大內第一高手,也是不可多得的良材,不過從古至今,沒有一個做爹的會看女婿順眼,就算貴為皇帝,一旦當了爹,也不例外。

  最後,這話題不了了之,巫依雪沒答應進宮,百里熙也沒答應讓她見邢覆雨。

  巫依雪知道邢覆雨的命全系在爹爹的一念之間,爹爹疼愛她,便不會要了他的命,雖暫時無性命之憂,卻肯定吃了許多苦頭。

  若是向爹懇求見邢覆雨,爹一定不會答應,她得繞著彎來,於是她開始裝相思病,為了逼真,她吞下不會致命的毒藥,但會讓她一吃東西就吐,食不下嚥。

  百里熙急得召太醫為她診治,她就故意在昏迷中喊邢覆雨的名字,還不停掉淚,哭得好不可憐,反正她是說夢話,愛不愛聽隨別人。

  百里熙尚不知女兒的性子,以為她是真犯了相思病,召來所有太醫,卻沒人治得好,氣得他跳腳,太醫嚇得跪在地上頻頻打顫。

  為了保住項上人頭,一名太醫豁出去了,向皇上直言公主犯的是心病,心有所思,夜有所想,相思成疾,才會變成現在這樣,而這心病還得心藥醫,唯有滿足公主的心意才可能康復,否則就只能看著公主日漸消瘦,最後一命嗚呼。

  百里熙聽了終於動容,他好不容易得來這個女兒,豈可讓女兒就這麼走了?他終於妥協,命人將關入天牢的邢覆雨放出來,讓他去見女兒。

  說來也神奇,邢覆雨一出現,公主的病立刻有了起色,吃的東西不再吐出來,只是每一餐邢覆雨都要在一旁喂,公主才吃得下,若換了個人,公主就恢復原狀。

  就算百里熙再不願意,也只能讓邢覆雨去伺候自家女兒,日夜不離,他這個當爹的,只能咬牙看著女兒偎在別的男人懷裡,心頭醋意大發,卻不敢阻止。

  巫依雪見到邢覆雨削瘦的臉龐,以及身上多處受刑時留下的傷,雖然已經敷藥,卻心知他當時必是生不如死。

  「委屈你了。」她愛憐地撫上他的臉,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著。

  邢覆雨為她拭去淚水,低啞道:「小意思,天牢裡的牢頭是我拜把兄弟,下手時留了情,而且……」邢覆雨回頭看了外頭一眼,知道有人監視,便把聲音壓低。

  「在牢中時,有人帶話給我,要我見到你時告訴你,安心等著,你娘很快會把咱們救出去。」

  巫依雪本來哭得蒙矓的淚眸倏地睜大,因為太過吃驚,又不能作聲,忍不住連眨了數下。

  見她這逗人的模樣,邢覆雨忍不住低笑,輕點她的鼻尖。「依我看,我這是因禍得福,若要得到你,這苦頭是必須吃的,雖然皇上看不上微臣,不過有丈母娘護著,我這個女婿是當定了。」他也是在牢裡才得知雪丫頭的師父還活著,皇上自始至終要找的只是巫沐琴,這令他松了口氣。

  當初自己之所以欺君,不把巫依雪交出去,便是以為皇上看上了雪丫頭,幸好不是。

  巫依雪不禁暗暗佩服,娘居然連京城天牢都伸得進手,娘也太厲害了吧,果然是通了天的。

  有娘在背後撐腰,他們的事就幾乎成定局了,小倆口默契十足,不斷交換眼神,心中都很明白,皇上就算有千軍萬馬,佈局整個天下,但是要打敗一個人,並不一定要用神兵利器,有時候只需攻入對方的心,就能讓對方棄械投降了。

  這場仗,皇上看似掌握全域,處在上風,但是局內人都看得清,因為早在十八年前,皇上就已經輸了一顆心,現在,就等著有心人出面收拾殘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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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6-15 09:59:50
第十三章

  「你真要去見他?」

  丹府後山的亭子裡,一男一女正在煮茶對弈,男的俊美,女的傾城,聚在一塊兒的兩人,一身光華似玉,恍若仙人。

  亭子四周種植各色花草,白石鋪地,芳草青青,加以桃樹林立,將兩人的身影掩映其中,美景如畫。

  丹家的僕人都知道府中這位女子是主人的貴客,每回主人陪伴她時,未經叫喚,一概不准任何人上前擾了姑娘的清幽。

  男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丹淮清,已然三十七歲的他,俊美的臉容上儒雅依舊,卻已有成熟男子的風範,在歲月的淬煉下,多了一抹內斂莫測的氣度。

  女子則是巫沐琴,她已經三十四了,卻依然貌美,歲月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讓她看起來只有十八出頭,唯獨那雙美眸裡,飽含與她年齡相符的沉穩,淡定如山。

  「嗯……」她狀似在思考著棋路,語氣是漫不經心的。「當然見嘍,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不見也不行。」

  「沐琴。」丹淮清伸手握住她要落子的手,令她不得不停下,抬眼望他。

  她面容平靜,微笑看著老友。「何事?」

  「你若去見他,將不再有機會離宮。」

  皇宮內外,大內高手層層防守,就算武功再高,也難擋皇帝的眾多兵馬。當初他能順利潛入皇宮,是因為有段皇后的接應,否則皇宮豈是如此輕易進得?不常常上演刺殺戲碼才怪。

  再說,第一次巫沐琴能順利逃出宮,勝在有丹淮清和段皇后幫她,武熙帝可不是笨蛋,同樣的錯誤不會再犯第二次。

  丹淮清早年還會上萬花穀去探望她們母女,可是後來被皇上的人馬盯上,肯定是哪兒走漏消息,讓皇上懷疑他與沐琴有連系,循線查到了他身上,他不得不打消去萬花穀的念頭。

  往後幾年,他身邊都有皇上派人暗中監視,為了隱瞞沐琴的行蹤,他只能忍痛不再去萬花穀。他沒想到武熙帝的執念如此之深,找了她十八年,從未放棄過,在這一點,丹淮清是佩服他的。

  「我知道。」她輕輕點頭。

  「知道你還去?不如你再等等,我會想辦法將雪丫頭救出來。」

  巫沐琴輕輕搖頭。「我其實想通了,老是這樣躲躲藏藏的也不是辦法。淮清,我和他之間的紅線已經打了死結,分不開了。」

  丹淮清語窒,望著她認真的神情,其實心裡也清楚,她從沒有一天忘記過百里熙,但他仍是在等待著,不知不覺,這麼多年過去,陪著她已成了他的習慣,雖然這輩子他不知道除了她還會不會有另一個女人進入他的心,但他卻清楚,只要她好,他便心滿意足了,不能成為夫妻,若能相知相惜,成為知己,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人的緣分不在形式,而在交心。

  他放開她的手,儒雅溫文的臉上突然浮出一抹壞笑。「起碼我比他好,這麼多年來你躲的是他,不是我。」

  巫沐琴見他還能打趣,便知他是應了,不會阻止她進宮。兩人相交多年,丹淮清對她始終如一,因為尊重她,所以待她如親妹,但她知道,他心底始終有一處位置為自己保留。

  這麼多年了,他不顧家族的催逼,始終孑然一身,他不娶妻,卻收了一個義子,取名丹寒烈。她還記得當年他如何誇寒烈這孩子,說他根骨奇好,領悟力高,是練武的奇才,他悉心教導,並傳授武功給他,讓他繼承丹家的武功絕學。

  如今丹寒烈長成了威武男兒,不負眾望,承襲了家風,成為年輕一代稱霸武林的高手。

  「本來還想著讓寒烈娶雪丫頭,卻沒想到途中殺出個程咬金。」

  「寒烈這孩子雖優秀,但是傲性高,我家雪丫頭不會喜歡的。」

  丹淮清冷哼。「難道那個邢覆雨就不傲?」

  她輕笑。「他雖傲骨如鋼,但在雪丫頭面前就是個麵團,隨她搓圓捏扁,雪丫頭的眼光不錯,光看邢覆雨那小子敢冒著欺君之罪護她,就值得雪丫頭託付終身,情愛這玩意兒,還是得講究個緣分。」

  兩人下著棋,一來一往,笑談往事,說兒道女,雲淡風輕,兩人的交情如一壇陳年老酒,越陳越香。

  百里熙讓邢覆雨下獄,雖然讓邢小子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卻沒往死裡打,也沒打殘,只受皮肉傷罷了,這讓巫沐琴看明白了,百里熙多少也是顧念著女兒的心情,對邢小子也不是看不上,不過就是皇帝老爺的傲骨在作祟罷了。

  她派了京中的探子,買通了獄卒,把訊息帶給邢覆雨,還讓他帶話給雪丫頭,雪丫頭是她從小親自教授的,肯定能救出邢覆雨。

  果不其然,不過幾日,百里熙就命人把邢覆雨放出大牢了。

  如今剩下的就是自己和百里熙兩人的事了,他要收雪丫頭為義女,封做公主,擺明瞭就是針對自己,她若不出現,就一輩子別見女兒了。

  攻打萬花穀、捏造鐵礦一事、抓女兒、讓萬花穀歸順朝廷,哼,這一切的一切,說穿了不就是為了見她?

  現在他抓到女兒了,還將她的緝捕榜張貼全國,全都是沖著她的弱點來。

  這男人就是個走火入魔的傢伙,但是……能堅持了十八年而不肯放手,對他這份執著,她其實已經折服了。

  詐死都不能讓他死心,還不死不休的往下查,誰想得到他只憑女兒的畫像,就能查出她和雪丫頭都沒死。

  巫沐琴不得不佩服他,輕歎這或許是天意,與其這樣你追我跑的糾纏下去,不如就隨緣吧,她已不再是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心境已不同往昔,如今看事也通透了不少。

  百里熙的心結,不就是因為她不肯陪他嗎?

  是帝王也好,凡夫也罷,就算他坐擁三宮六院,他的心從來就不在那些女人身上,他已經用十八年的歲月證明了此事,而她,也該給他一個交代了。

  「送我去京郊別院吧。」她微笑對丹淮清說。

  丹淮清執黑子的手頓了下,接著將子落在棋盤上,淡淡應著。「好。」

  京郊別院便是百里熙安置女兒的府院,當他一收到巫沐琴進了別院的消息,連朝服都沒換就坐上了馬車,立刻趕往京郊。

  宅院四周都有人監守著,巫沐琴一旦自投羅網,就只能進,不能出,百里熙大可慢慢來,但他等不及,因為他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

  皇上親自駕臨,手下們只來得及向他跪禮,就見皇袍如風一般的呼嘯而過,連平身都沒說,人影已經進了大門。

  「人呢?」百里熙一進入外院,立即沉聲問,語氣焦急。

  在門內看守的侍衛不敢耽擱,連忙回稟。「在主屋內。」

  百里熙立即大步朝主屋走去,她總算出現了,他有太多的話、太多的怨想質問她,此刻他內心激動,如層層洶湧浪濤在拍打著心口,胸膛也因呼吸急促而起伏著,可當他走進主屋、瞧見眼前景象時,卻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甚至連呼吸都停了。

  屋內的美人榻上,兩名女子一坐一臥,坐的那人正是他朝思暮想多年的妻子巫沐琴,而臥的那位則是他的女兒巫依雪。

  女兒把臉枕在妻子的腿上,像只溫馴的小貓兒般安睡著,臉上有著未幹的淚痕,而妻子正輕撫著女兒的墨發,發現他進來,那抬起的容顏如撥雲初見的明月清美照人,那鑲嵌如玉的美眸如兩潭波光瀲灘的湖水,正朝他望來。

  她一手輕輕抬起,將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別出聲,免得吵醒了女兒。

  百里熙如同被定住的木偶,居然就乖乖的不動了,呆呆地立在那兒,一雙眼直盯著巫沐琴,明明進來前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態勢,可她一個噤聲的動作,卻令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還乖乖的配合。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容貌一點也沒變,還是年輕如十七、八歲的姑娘,輕搧的睫毛、秀麗的眉、精緻的瓜子臉……一雙會說話的眼如天上星光微錠,照入他的心,微彎的唇似有說不完的柔情密意。

  這一刻,百里熙只覺歲月又回到當年,他還是那個年輕的小夥子,對她的熱情不減。悸動如舊,時間仿佛就此停止,一切是如此單純而美好,而他的心也在此刻沉澱下來,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安寧。

  在楞怔半晌後,他抬腳向前,靜悄悄的來到她們母女身前,他低下臉,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當她撫著女兒的長髮時,神情安詳,縱使他有千般怨氣、萬般怒火,此刻也全都消散不見了,只想就這麼看著她一輩子。

  巫沐琴將熟睡的女兒安置在榻上,為她掖好被子,朝他看了一眼,便轉身往外間走,百里熙也跟在她身後。

  一踏出房門,她將門帶上後,他立刻將她的手腕抓住,不由分說就往旁邊一帶,拉離了房門,進了另一間屋,門一關,就把她壓在牆上,唇立刻罩下。

  他的吻來得又猛又急,像是怕她拒絕似的,只想先下手為強,但她卻知道,在這霸道的表相下其實藏著一顆害怕的心,怕她再度消失,怕她不肯留下。

  她為他感到心疼,既然來見他,她就下定決心不再離開了。其實她對他何嘗不犯相思?更何況适才見他進門時,明明是滿腔怒意,她不過示意他噤聲,他就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這男人在她面前其實就是只紙老虎,她心頭一暖,沒拒絕他的掠奪,反而將雙手攀上他的肩,回應他的吻。

  一得到她主動的回應,百里熙立刻被大大的鼓舞了,吻得更加深入急切。

  他曾經想過,當抓到她時,他該如何整治她?他想了很多很多方法,但是一旦到手後,他腦筋一片空白,能想到的就只是吻她。

  他想要她,卻不敢強迫她,怕她生氣,怕自己已經失去她的心,直到發現她回應自己的吻,他才如獲至寶一般,反倒不敢造次了。

  在吻了她一會兒後,他壓下體內的衝動,緊緊抱著她,平復胸口的喘息。

  「你……真是個磨人的妖精!」

  巫沐琴差點笑出聲來,他忍了這麼多年,還以為他會怎麼懲罰她,結果到頭來也只責備這麼一句話,連罵人都稱不上。

  她想笑,也真的笑出來了,惹得他瞪眼,似是沒想到她會笑。

  她抬手輕輕撫著他的臉龐,溫柔道:「你怎麼瘦了?想當年咱們雖然粗茶淡飯的,但是我也沒讓你餓成這樣呀。」

  那時候她做的每一道菜、烙的每一塊餅,他都吃得精光。

  這關懷備至的話語如夜裡清風的呢喃,直酥入他心坎裡,看來她心裡仍是有他的。

  「是誰害我瘦的,你不知道?」

  聽似抱怨,卻是三十六歲的大男人像個小男生在向她討安慰。

  不管他做了什麼,巫沐琴都明白,她既然是他心中那個結,就由她來把他的心結打開,撫平他的執念吧。

  她沒有言語,主動去親吻他,這個吻無比溫柔,帶著她沒有保留的愛憐,千言萬語的解釋都比不上一個綿長深情的吻。

  百里熙立即貪婪地索要,他等得太久了,久到他不願再多耽擱一刻,他抱起她,往床上走去。

  巫沐琴與他纏綿過後,仍被他緊緊抱在懷中,她輕輕喘息著,平復劇烈跳動的心。

  太久未經雲雨,她的身子宛若處子,有些禁不起他的折騰,但其實百里熙已經手下留情了,就怕把她弄痛了,惹她生氣。

  珍寶失而復得,他恍若作夢一般,要緊緊抱著她才能感覺到真實。

  休息了會兒,巫沐琴終於覺得身下沒那麼疼了,況且男人現在心情好,比較好說話,這時開口是最合適的。

  「求你一件事,好嗎?」

  感覺到他的身子忽然變得緊繃,接著頭上立刻傳來他低沉戒備的聲音。「若想離開,就不用說了。」

  瞧瞧,她都還沒說呢,他就一副警戒的模樣,她真是把他嚇怕了。

  「放心,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陪你。」

  他一聽,猛然翻身過來,又將她壓在身下,一張臉欺近她,直直瞪入她的眼,目光灼亮。

  「當真?」

  他的散發垂落在她臉龐四周,兩人的髮絲糾纏,分不清是誰的,如同她與他的情,剪不斷,理還亂。

  既然剪不斷,那就糾纏下去吧。

  她輕笑,回應他深情的眸光,低低開口。「放孩子們走吧,別讓皇宮裡的鬥爭阻撓了他們,咱們以前不容易,別讓孩子步咱們的後塵,我留下來陪你。」

  這不是商量,而是她的條件,也是她的心願。他有其他皇子皇女,不缺一個女兒,雪丫頭屬於天地,她相信他看到雪丫頭時便已然明白,深宮內苑是養不出這樣單純爽朗的孩子的。

  原以為她開出條件後,百里熙會反對,沒想到他只想了下,就點頭答應。

  「好。」

  她先是一楞,繼而笑了,主動送上芳唇,對他的退讓和感激盡數化為唇舌糾纏的溫柔。

  巫沐琴就這麼在皇宮裡住下了,她哪兒都不待,就待在皇帝的寢宮裡,平日也只在皇帝的宮殿裡活動。

  百里熙答應她不封妃,況且封了妃,他就無法隨時見她,要召她侍寢還得照規矩翻牌子,他不能這樣對待她,在他心中,只有她才是他的妻子。

  起初,他還怕她跑掉,盯她盯得緊,巫沐琴心裡明白,也不惱他,一切隨遇而安,只要他想看她,她一定去陪他。

  殿內全是他的心腹,他安排的人都是最可靠的,不讓任何妃子打擾她,一下了朝,他就立刻回來陪她。

  巫沐琴就像一般妻子那樣照顧著他,她會親自下廚,為他做幾道愛吃的小菜,或烙幾個餅來滿足他的口腹之欲。

  當他在批閱奏摺時,她也會陪在他身邊,為他煮茶點香;他累了,她就為他揉揉肩膀,有時候她在一旁看書,會感覺到一雙視線在盯著她,當她回過頭,她會迎上他的眼,對他含情脈脈一笑。

  即使被關在這深宮裡,她也沒有任何抱怨,百里熙想帶她出宮散心,她就順著他,他想陪她下棋,她也迎合他,在她臉上只有平和與溫順,即使外頭已有對她不利的謠言,說她霸佔君王的寵愛,她也不去理會,反正自有皇上幫她擺平,而她也從不過問他是否去了後宮妃子那兒。

  他是皇帝,有他的職責,她明白,也接受了他的身分,她只想珍惜每一刻與他在一起的時光,日日用微笑迎接他。

  春去秋來,巫沐琴在皇宮陪著百里熙度過了五個隆冬之後,某一天夜裡,睡夢中的她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緩緩睜開眼,發現百里熙正盯著她。

  「怎麼了?」她輕輕起身,疑惑地看他,感覺他似乎坐了許久,就這麼看著自己。

  百里熙輕擁著她,將唇溫柔地印在她頸子上,輕輕廝磨著,似是只要能這樣抱著她,一輩子也不會厭倦。

  「想不想女兒?」他的嗓音磁性低啞,在夜裡聽來似有一股魔力。君王的溫柔,只有她能看得到。

  她詫異,他突然這麼問,肯定是有什麼打算。

  「還好,只要他們小倆口恩恩愛愛的,我就滿足了。」

  百里熙低笑,明白她在緊張什麼,她是怕他把女兒和女婿抓回皇宮給她看。他有這麼惡劣嗎?君無戲言,他答應放小倆口去逍遙,難道他還會反悔?

  「放心,不是讓他們來,而是讓你去看他們。」

  巫沐琴驚訝,隔著一點距離瞪著他,想看清他的表情。

  他是說真的?他肯讓她離宮?這五年來,他守她跟守什麼寶物似的,她去哪兒都讓人盯著她,直到這一年才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放心,而現在他居然主動提出讓她出宮去看女兒?這話聽起來就像有人跟她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一樣不可思議。

  其實她是想女兒的,怎麼可能不想?而百里熙是她的枕邊人,帝王心思敏銳,豈會看不出自己的女人在想什麼?

  見她還傻傻的看著他,他笑著親吻她,摩著她的鼻子,低低道:「你收拾一下,後日我派人送你出宮,回萬花穀去幫我看看孩子和孫子吧。」

  巫沐琴驚喜交加,雖然她還是有些懷疑百里熙會不會反悔,不過到了後日,見到馬車和侍從們都準備好了,她才真的相信了。

  馬車出了宮,有宮中侍衛護送,通過城門時,守衛不敢攔阻,恭敬地放行了。

  一出了城門,看著廣闊的景色,巫沐琴整顆心也放開了,皇宮雖美,卻哪裡比得上萬花穀?

  她閉上眼,呼吸著外頭的空氣,嘴角不自覺揚起,心中很感激相公。她知道放她出宮一趟,對他著實不容易。

  這時候她才突然想到,百里熙並沒有與她約定出宮多久,他不可能會忘記這件事的,這表示他讓自己想出去多久就去多久,直到她自己想回來?

  巫沐琴心中既感動又心疼,他能如此對她,表示他信任她,因為她深深明白,這男人有多麼捨不得離開她。

  她心中打定主意回萬花穀住一個月就好,一個月後她就回宮陪他。

  她這五年來親身體會到深宮有多寂寥,用權力堆砌的皇宮看起來雖然富麗堂皇,裡頭卻是欲求不滿的人心在處處掙扎。

  百里熙的心裡只有她,她不在,他會寂寞的。

  侍衛護送她到了鬼穀山口的村子裡,因為萬花穀不輕易讓別人入內,所以接下來的路他們不能再往前了,幾名侍衛在村子裡住下,等著她的訊息,其他人則先回皇宮覆命,巫沐琴與侍衛說好傳遞訊息的方式後便獨自入山了。

  回到久違的萬花穀,她內心興奮,她想念孩子和孫子,想念萬花穀的一切,她終於又重回萬花穀的懷抱了。

  原以為自己會捨不得萬花穀,沒想到不過住了幾天,她就覺得好似少了什麼,這時候她才發現,不只百里熙離不開她,她也離不開他了。

  心愛的人不在身邊,就算美景如仙境,也比不上他的溫柔懷抱。

  她終於明白了,心口一熱,命人拿出筆墨,這一生第一次親手寫了一首相思的情詩,封好信緘,命人拿到山下交給侍衛,要他飛鴿傳書送回宮中,好讓百里熙知道,即使身在遠地,她的心依然留在他那兒。

  百里熙收到信時,正在禦書房和皇子及大臣們秘密議事,他打開信,看了內容後,不禁當場大笑。

  據聞,這是武熙帝在位以來露出最快樂的笑容。

  「父皇,這信上寫了什麼,竟讓父皇如此高興?」年輕的太子百里涵一臉好奇地問著,他從沒見父皇這樣開懷大笑過。

  百里熙將信收起,拍著皇兒的肩,對他道:「父皇是高興你已經大了,足以擔當一國之君,父皇甚慰。」

  此話一出,太子和三位元老重臣都怔住了,心頭震驚無比。皇上今日將他們召來,說是有重大決議要告知他們,難不成跟皇位有關?

  才這麼想著,就聽到皇上開口對他們道:「如今天下太平,萬事皆穩,值此盛世,朕決定退位讓賢,讓太子繼承大統,此事毋須再議,你們三人要好好輔佐太子,朕不會虧待你們的族人的,退下吧。」

  皇子和三位元老重臣驚愕不已,不過武熙帝向來說一不二,太子也確是有才幹之人。太子是段皇后所出,自幼精心培養,段皇后賢能大度,有她和段相的輔佐,加上百里熙這五年的暗中佈局,為太子留下了許多人才,此時新帝繼位,正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時機。

  另一頭,當巫沐琴收到武熙帝退位的消息時,整個人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突然退位,看來這事已經醞釀許久了,他卻守口如瓶,一個字都沒向她透露。

  江湖謠言向來倡狂,她懷疑這件事會不會是假的?畢竟她都能詐死了,若說皇帝要退位,也有可能是騙人的。

  她本就打算只在萬花穀住一個月,在即將滿一個月時,前任鷹護法巫挽香突然驚惶地跑來向她稟報——

  「師妹,不得了了!有人來破陣!」

  巫沐琴一楞,問道:「誰?」來者肯定不善,否則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挽香師姊不會如此緊張。

  「是百里熙!」

  巫沐琴驚呼一聲。「什麼?真是他?」

  這人幹麼不讓人遞送消息,讓她去接他就是了,居然還親自破陣,他是拳腳發癢嗎?

  「我去接他!」巫沐琴就要奔向門口,卻被巫挽香一把抓住。

  「還有司徒然……」她說。

  巫沐琴一呆,連司徒然也來了?但看挽香師姊一臉的緊張,她便明白了,挽香師姊怕的是司徒然,那人到現在也還未娶,跟百里熙一樣,從不放棄心儀的女人。

  這麼多年來,司徒然始終孤家寡人,為的就是挽香師姊,也難怪挽香師姊會怕,她怕的是司徒然的癡心,她怕兩人見面後,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巫沐琴心頭一暖,挽香師姊對萬花穀忠心耿耿,她的青春一直奉獻給穀中子民,如今是該有個結果了。

  她拉起巫挽香的手。「怕什麼?難道還怕他吃了你嗎?很簡單,就讓他吃吧,我向你保證,給他吃過後,什麼仇都一筆勾銷了,走,跟我去迎接他們。」

  她拉著六神無主的巫挽香快速朝穀口奔去,她的孩子、女婿和孫子也都收到了消息,通通都趕來了。

  巫沐琴率先點足而起,施展輕功,朝百里熙的懷抱奔去——

  百里熙和司徒然兩人原本正被雲霧給困住,加上四周全是樹木,弄不清前後方向,為了搞清楚,他們在樹上做了記號,但是不管如何走,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百里熙正感困擾之際,忽見雲霧中出現一人,恍若下凡的仙子一般,仔細一瞧,竟是他心愛的妻子巫沐琴。

  「相公!」巫沐琴驚喜地奔向他,投入他的懷抱,連百里熙都察覺到妻子此刻的歡欣不同以往,在宮中時,她雖然也會笑,但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笑得像個孩子,連他都感染了這份喜悅,與她一塊兒歡笑著。

  「你知道我來了?」

  「怎麼不知,你一入陣,全萬花穀都知道了,就算你再厲害,要破此陣也得花個好幾天呢。為何不讓人向我通報,我來接你不就得了?」

  百里熙愛憐地摟著她。「朕就是想試試手氣,就算龍潭虎穴,朕也想要闖闖看。」

  巫沐琴輕哼。「還自稱朕呢,你不是退位了?怎麼,不當皇帝了,想要跟我一塊兒歸隱山林?」

  「有何不可?朕——呃,我是說,我已不再戀棧權位了,你喜歡萬花穀,我便隨你待在此處,一輩子就守著你,可好?」

  巫沐琴臉上有些激動。「你是說真的?你不回宮了?咱們不用回去了?」

  瞧她高興得臉都紅了,他撫著她的臉,心中萬分感慨。「我已經明白,與其當一個帝王,還不如與你做一對平凡夫妻。你織布,我耕種,就算粗茶淡飯,卻也勝過富貴榮華,我什麼都不缺了,就缺給你一個寧靜安心的生活,咱們就做一對神仙眷侶,你說好嗎,木兒?」

  他喊她木兒,因為他又變回了那個馬泉,走過繁華之後,回頭一看,卻發現心中依戀的依然是當年那段無拘無束的純樸日子。他,想回家了。

  巫沐琴已經熱淚盈眶,她紅著眼,對他點頭。

  「好的相公,咱們像以前一樣,你耕種,我織布,你衣衫破了,我就幫你補,每年都做雙新鞋給你。」

  「好。」他點頭,摟住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如同印下他的誓言,與她回歸平凡。

  「司徒——呃?人呢?」百里熙轉身正要囑咐司徒然,卻發現人不知去哪兒了。

  巫沐琴噗嗤一笑,對他道:「人家司徒將軍可不是跟著你來歸隱的,是來見心上人的,他跟著挽香師姊走了。」

  百里熙搖搖頭。「我今日才發現,司徒然的忠心也不過爾爾。」

  巫沐琴格格大笑,她從沒這麼高興過,她牽起相公的手,領著他消失在雲霧中,去做一對神仙眷侶。

  從此以後,江湖上多了一則不實謠言——武熙帝看破紅塵,歸隱山林,一心向佛,出家當和尚去了,再也不問世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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