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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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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晨希 -【小狼狗男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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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 10:47: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待回神時,龔歆慈發現自己被擠壓在門板與——後頭男人的身體之間。

  她的背,明顯感受到他隨著呼吸劇烈起伏的胸膛,體熱猶似汩汩不停的巖漿熨燙著她的背脊,令她喘不過氣來。

  「聽我解釋,我有我的理由。」上官謹雙手抵著門板,聲音不似平日開朗,轉低變沉的喉音夾帶許多複雜的情緒。

  有歉意,有愛意,有心疼,有難過,有體力嚴重消耗的急喘……太多了,讓人分析不完所有摻和其中的元素。

  然而背對他的人卻怎麼樣也不肯轉身看他,不肯看他此刻有多後悔自己瞞騙的行為所帶來的結果。

  「這份工作有多危險我很清楚。」上官謹不等呼吸調穩,喘著說道:「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說,我不想讓身邊的人擔心。」

  龔歆慈緊貼門板,以拒絕碰觸到他作為響應。

  這舉動,把對異性一向抱持尊重態度的上官謹逼得心慌,伸直抵在門板的手屈肘,俯身壓貼住她,讓懷中人動彈不得。

  不意料他會這麼做,龔歆慈急了。「走開!」

  「我不。」堅決的拒絕隱含男人與生俱來的霸道,尊重女性的確是他的個性,但這並不代表他不知道什麼叫霸道。「在妳沒有聽完我的解釋之前,我不會讓妳走。」

  「我聽不下去。」

  「妳能。」她從不生氣,但他並不以為她下會生氣,只是他更清楚的是,懷中這名女子即便是生氣,也不會昏瞶自己的神志,她不是情緒突然劇烈起伏就失去理智的人。「我知道妳能。」

  「就算我能,我也不想。」小平握緊拳,忍住另一波欲奪眶而出的淚水,龔歆慈咬痛下唇提醒自己不能在他面前再掉任何一滴淚。「我不想聽騙子說的話,一句都不想。」

  「請妳諒解。」他執意解釋道:「我是獨子,卻從事這種危險性高的職業,妳認為我爸媽會贊成嗎?所以我必須瞞著他們,一個不成氣候的畫家是最好的掩護,至少在被妳發現之前,我一直都很順利。」

  「很抱歉。」她口是心非道,「發現你的秘密是我的錯。」

  「連妳都瞞是我的錯。」上官謹垂首,輕輕壓靠在她後腦勺。「我真的很抱歉。」

  「你應該知道紙包不住火,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

  「我只能且走且看。」他坦言,「我喜歡這份工作,不是為了逞英雄,而是真的想為社會盡份心力做點什麼,就算是現在,我也沒有後悔過;唯一掛心的,就是不希望身邊的親人、朋友,為我擔心。這條路是我選的,而我採取的方式就是瞞著他們,能瞞一天是一天。」

  「……真瞞不住,就讓他們像我這樣,發現自己被蒙在鼓裡這麼久,要不是巧合,還會天真的以為你只是被流彈誤傷,被你耍得團團轉,是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很喜歡你那幅畫,也以為你真的是個畫家,更相信假以時日你的才華會被人發現,我以為……我是這麼相信你,你卻……」

  「對不起。」上官謹低喃,輕吻她的發,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喜歡欺瞞,你讓我不安,非常不安。你讓我擔心如果接受你,往後還會有多少事被你蒙在鼓裡。」

  「歆慈!」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接受一個騙徒的感情。」

  「妳不能讓這件事來否定我。」上官謹急了,雙手握成拳狀,在門板上轟出兩響。「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找不到適當的機會跟妳說。」

  「如果沒有發生今天這件事,如果我沒有巧合的聽見,你會說這句話嗎?」

  「現在無論我說什麼,妳都會把它扭曲成辯解,是嗎?」

  情緒使然,讓她聽不進他的解釋,他該為自己竟然讓她失控感到高興嗎?她的失控證明自己在她心裡有一定的份量。

  可是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龔歆慈猛搖頭,企圖將他的解釋甩到天邊遠,難過的抽鼻,不料竟嗅進鐵銹般的腥味。

  垂下捂臉的手,循味移動視線,上官謹左手臂正在流血。

  「你的手……」

  「別管這點小傷!」無視硬拔下點滴造成的傷口,上官謹心裡滿滿的是遭她拒絕的恐懼。

  比起激烈的警匪槍戰,他更恐懼失去她的可能!

  「那什麼叫作大傷?」她回眸,目光幽怨且傷心。「像你身上的槍傷,才算大,才該管嗎?」

  「不要放棄我,不要。」他只在乎這件事。「告訴我,妳會給我一次機會。」

  「我給過了,記得嗎?我剛剛已經問過了。」是他選擇繼續瞞騙,不是她不給機會。

  「歆慈。」溫柔脾性底下的擇善固執讓上官謹不知所措,甚至動怒。「就算我瞞妳,也只是不想讓妳為我擔憂,這出發點並沒有錯。」

  「我沒有辦法原諒你欺騙我的事實。我很認真面對你,可是你卻……」

  「我正試著向妳坦承一切,我正在試。」而她拒絕讓他嘗試彌補。

  「你畢竟小我四歲……」

  「不要拿這個當理由,也不要再用我瞞妳我真正的工作這件事作借口。」上官謹火了,氣惱她的冥頑不靈。「還是妳根本就想逃避我跟妳的感情,所以不肯原諒,所以把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距掛在嘴上?」

  「我沒有。」

  「妳一直在逃,四年前回到村子卻只是站在村外,連家門都不肯踏進去,不肯回去看自己的父親……」

  「你、你怎麼知道?」

  「那年妳在樹下哭了多久,我就在樹上待了多久。」察覺她錯愕抽氣的聲息,上官謹只有滿滿的心疼。

  
  但不說,又如何說服她接受他?

  「妳以為我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妳,甚至愛上妳?就從那時候開始,每年每年,只要妳生日那天我都會回家,因為我知道妳會回來,會站在村口,會看著村子裡的情景獨自一個人掉淚——妳以為我為什麼畫那幅畫?那畫本來就是要送給妳的。如果妳夠細心的話,妳會看出那是村子裡的風景,還有妳家。」

  「你……」

  「我承認瞞妳是我不對,但我沒有逃避這件事。」拳頭握緊的力道加劇,不這樣,上官謹怕自己克制不住搖醒她的衝動。

  此刻的他,只差一點點,理智就會斷線,就會崩潰!「而妳卻用這件事當盾牌,再用四歲的差距作武器,好讓自己縮在後頭,可以不必面對妳跟我之間的事情,退回自以為安全的堡壘逃避我。」

  「……」

  上官謹懊惱抓頭,重重歎氣,「我不會這麼輕易放棄,不會因為妳的逃避放棄妳。我會讓妳知道,我對我自己犯下的錯絕不逃避。」

  語罷,上官謹挪移她,為她打開門。

  「我不會逃避,不會放棄。」他重申,炯炯的目光灼得龔歆慈不敢抬頭。

  長長的沉默之後,他緩聲歎息,「也希望妳跟我一樣,歆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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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歆慈請了長假,以出國為名。

  但其實,她哪裡都沒去,從假期開始,她已經一個人窩在家中三天,除了必要的採買外,幾乎足不出戶。

  不想見人,尤其是不想見尚在醫院休養的上官謹。

  三天,六十五通留言,幾乎全是他的聲音。

  第四天,早上八點半,第六十六通留言響起——

  「……還是我。」上官謹的聲音透出疲憊,彷彿在醫院受到什麼非人的待遇。「胡姊說妳請了長假出國散心,但我知道妳沒有,出入境管理局沒有妳出境的紀錄……」

  好個調查局人員!龔歆慈氣惱的瞪著電話,一閃一閃的留言指示燈刺得她目眩。

  「我暗戀妳四年,我也不介意今後苦追妳另外一個四年,歆慈。」

  龔歆慈詫異地盯視電話,表情像看見妖魔鬼怪似的。

  「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妳,現在對我並非無動於衷,對吧?否則妳不會這麼氣我……我擅自把妳的憤怒解釋成妳在乎我,就算妳不承認。」

  她不承認不承認!說什麼都不承認!

  「我很抱歉瞞妳,也很抱歉提起妳不願提的往事,可是,妳記得嗎?妳曾經問我為什麼喜歡妳,我答不上來,感情來得那麼突然,讓我防不勝防,妳要我怎麼回答妳呢?

  「……何況,那是從四年前開始的事,我知道妳回花蓮純粹是巧合,但看見妳一個人在樹下哭泣卻是意外。那時候我就想跳下去,像十二歲那年看見妳哭的時候那樣,抱著妳、幫妳擦乾眼淚,但我不敢——因為當時的我已經二十歲,不是十二歲的小男孩,而是二十歲的男人。」

  頓了會,上官謹的聲音再度響起。「看著妳哭,我發現自己竟然會覺得心痛,妳的眼淚,妳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模樣,就像個茫然無助的小女孩,讓我完全忘記妳比我年長的事實,當時的我只想抱住妳,只想哄妳,像哄心愛的女孩那樣,希望妳別再哭下去;但我不能,一來是怕嚇到妳,二來是因為我沒有資格,我不是妳的誰——從那天起,我就喜歡上妳了。」

  不要再說……不要再說……龔歆慈摀住自己的耳朵拒絕聽進任何一句剖白感情的語言。

  她不要聽!她不要!

  可是上官謹的聲音像蛇一般,滑溜的鑽過她指縫間的空隙,鑽進她耳裡,沿著體內的神經遊走,直抵心版。

  怦、怦、怦!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重擊。

  「喜歡就像一把鑰匙,開啟的大門是我的記憶,發現自己動了心,想起妳也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愈想就發覺自己愈喜歡妳;當然,那時候的妳已經是記者,後來成為當家主播,我跟妳的距離也愈來愈遠,再加上妳不可能回花蓮,我以為這份感情將無疾而終。」

  「夠了……夠了……」龔歆慈嗚咽出聲,哀泣著苦求電話線那頭的人掛斷電話,「掛電話……求你把電話掛掉,嗚嗚……」

  「我不認為這就叫癡情,這份感情不過就是我的暗戀而已,直到再次見面,直到妳答應讓我借住,直到我真正踏進妳的生活圈……」

  「不要再說……謹……謹……」

  「我愛妳,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愛妳,歆慈。」

  最後這句話,終於將龔歆慈逼潰,倒臥沙發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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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訪客,龔歆慈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歆慈丫頭,認不出伯母我了嗎?」陳若美揮揮手,熱情的笑容讓她的眼瞇成兩條細線。「是我啊,妳的上官伯母啊!」

  是我啊,妳的上官伯母啊!好熟悉的一句話。

  每次接起她老人家打來的電話時,第一個聽見的,是她輕快的笑聲,接著就是這句話。

  「伯母!」龔歆慈立刻衝上前,還沒將客人迎進屋,先被來客熱情的抱在懷裡。

  「果然,看電視跟看本人就是不一樣。」陳若美像抱著久別重逢的女兒一般,拍撫著,「電視上已經很漂亮了,本人更漂亮。」

  「伯母……」老人家純樸的熱情讓她濕了眼眶。「真的好久好久不見……」

  「我可是天天見到妳啊,在電視上。」陳若美打趣道。

  龔歆慈笑著拭去眼眶的濕意,迎客進屋。「來,請進。」

  陳若美進屋後,打量室內環境,頻頻點頭,表情就像是為人母者看見孩子有所成就般,淨是為孩子感到驕傲的神采。

  「不錯不錯。」嘴裡也稱讚著,真心為她今日的成就喝采。「妳很努力,很棒。」

  「謝謝伯母。」龔歆慈送上一杯茶,這短暫的時間,讓她從看見鄰家長輩的狂喜中清醒。

  她想起長輩另一個身份:上官謹的母親,這讓她無法全然欣喜。

  靜坐在長輩右側的龔歆慈,不安的搓著手,等待陳若美說出來意。

  怎料,搓揉不停的手先被一雙因多年務農而皺紋滿佈的手包裹在掌心,輕哄似的拍了拍。

  這兩三下,毫無力道可言,情感的重量卻壓得她熱淚盈眶。

  「伯母……」

  「這麼多年一個人過,真的很辛苦。妳很努力,也很認真,是個乖孩子。」陳若美不把眼前的妙齡女子當成年人看,騰出手來回摸著她的頭,像對待小孩子似的。

  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點點滴滴落在黝黑皺褶的手上,低泣的聲音像個對母親撒嬌的小女孩。

  「乖乖,不哭不哭。」陳若美將她攬入懷裡安慰,用自己的衣服吸納孩子的淚水,像每位母親都會為子女做的那般,給予安慰,給予穩定情緒的力量。

  好半晌,龔歆慈終於有餘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抽抽鼻,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赧。

  「對、對不起,我失態了。」

  「不不,還是這樣最好,我一直把妳當女兒看待。」

  這句話又逼出她幾滴淚。

  「我家兒子讓妳受苦了,伯母向妳道歉。」

  沒想到她會為上官謹致歉,龔歆慈應話應得心慌。「不,沒有,我……」

  「那小子騙了我們這麼多年,真是該打。」說到不肖子,陳若美和藹可親的面容立刻換上氣呼呼的不滿。「要死了哦!不過就是進公家機關做事,也要搞得那麼神秘兮兮,又不是進FBI。」

  「伯母?」拭去淚水,龔歆慈迷糊了。「這怎麼回事?」

  「我來之前到醫院看我那個不肖子去了,跟妳伯伯。」陳若美笑道:「現在妳伯伯在醫院裡教訓那個放羊的不肖兒子,我等不了他,就先跟謹要了地址,跑過來看妳,才懶得等他們父子對決完哩。」

  「伯母?」她愈來愈困惑了。

  「謹都說了,關於當畫家是騙我們兩老的事,關於他當調查員的事,還有……」陳若美頓了會,才開口:「關於你們兩個人的事。」

  龔歆慈神色一凝,黯然垂首。

  「你們兩個年輕人的事還是你們自己去作主。別擔心,我不是來當那個不肖子的說客的。」陳若美拍拍她手,要她安心。

  一雙眼掃見客廳牆上的畫。「咦?這不是我們村子嗎?」

  聞言,龔歆慈跟著抬頭,很直覺就看向掛在牆上的畫。

  「喲,畫得還挺像的哩。」陳若美邊看邊說道。

  「那是……謹畫的。」她幽幽道。

  「哈,四年美術系念完還算有點成績。」陳若美朗聲道:「妳伯母我啊,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兒子畫的東西,那小子……有了美人忘記娘。」

  「伯母……」

  「那小子啊,可把妳上官伯伯氣死了,這趟上來連我們上官家的家法都請上來了,這麼多年來拿畫家當幌子騙我們夫妻倆,真是不要命了,挨板子也是活該,那小狗崽子。」

  「可是他身上有傷……」

  「就打沒傷的地方。」陳若美做出揮板子的動作。「妳放心,妳上官伯伯揮板子很準的,咱們村子裡有老人棒球隊,他可是四號強棒哩,大棒一揮,准又有力。」

  龔歆慈一聽,心擰緊了半截。

  偏偏陳若美說得興致勃勃,兒子挨扳之於她好像是莫大的娛樂。

  「誰叫那小狗崽子要欺騙老人家,就算是善意也該打屁股,都是一家人嘛,有什麼好瞞的呢?又不是不贊成。」

  「您和伯伯贊成嗎?」

  「當然反對。」陳若美不假思索道,跟上句話完全矛盾。

  「伯母?」

  「兒子選擇槍林彈雨的工作,我們做父母的怎麼會安心呢?」她歎了一口氣。「這就是為人父母啊,雖然支持孩子的選擇,卻又會忍不住為他擔心,我想所有孩子當警察的父母,他們的心情跟我和妳伯伯是一樣的。」

  「這是謹選擇的路,我跟妳伯伯不贊成,卻也只能支持,畢竟這人生還是謹自己的,應該由他自己作主。嘖,是我們夫妻倆教育失敗嗎?讓那小子把我們兩老當成冥頑不靈的化石,以為我們會阻止他,真是個傻小子。」

  「伯母……」龔歆慈終於明白老人家的用意。

  面對謹的欺瞞,兩位老人家心態如此豁達;反觀她,卻耿耿於懷,甚至以這為理由,將他拒於心門之外。

  她這麼做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不過那傻小子倒是做對一件事。」待龔歆慈抬眸看著自己,陳若美才繼續道:「挑了個好女孩。」她拍拍掌中柔嫩的小手。

  「我……」

  「還以為他這輩子打算做和尚,沒想到一直沒有交女朋友的原因是因為暗戀妳,嘖嘖嘖,我硬逼他住在這兒,反倒給他製造機會了,真是!」想起兒子之前的抗拒,陳若美就忍不住翻白眼。

  想吃還裝客氣——嘖,她怎麼會有那麼虛偽的兒子?教育失敗,教育失敗。

  「不過說真的,妳對我家那小狗崽子有什麼感覺?」說到最後,還是打了自己嘴巴,為兒子當起說客來了。「喜歡?還是討厭?」

  「伯母……」面對陳若美若有所蠶一的眸光,龔歆慈綻出近日來最真的笑容。

  悲慘的心緒,莫名的,因為她老人家的來訪,釋懷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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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 10:48: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我不會逃避,不會放棄。

  那天在醫院爭執到最後,上官謹告訴她的話,龔歆慈終於弄懂了。

  他不會逃避欺瞞親友的這件事,所以選擇據實以告,哪怕會引來許多責備。

  而他,也不會放棄……放棄對她的感情。

  那麼她呢?又會怎麼做?

  也希望妳跟我一樣,歆慈。

  離開前他的歎息,她也明白了。所以,她不逃避,不放棄——對他。

  她的腳步在病房門前停下,忐忑的不願再往前一步。

  龔歆慈知道,一旦開了門,踏進去,就是為自己做了一個決定。

  而這個決定,將會為自己帶來一份新感情,一個新關係,她的生活中會有另一個人的存在,且與她——關係密切。

  因為如此,她遲遲無法邁開這一步,任何現狀的改變,第一步總是需要最大的勇氣才能跨出,那是和自己安於現狀的心理交戰。

  但意外總是突如其來,在她滿心躊躇,裹足不前的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人從裡頭打開。

  還來不及驚叫出聲,龔歆慈已經被拉進房裡。

  磅一聲,門板闔上,像是之前麗人的躊躇沒發生過一樣。

  「上官……唔!」欲說話的嘴倏然遭封緘,龔歆慈覺得眼前一暗,等她意識到唇瓣熱切的親暱之後,充斥在耳邊的,只有她的和他的,相繼加快的心跳聲。

  怦咚!怦咚!怦咚!

  兩人之間的第一個吻,始於上官謹的情不自禁,終於兩人肺部的氧氣因為吻消耗殆盡,不得不分開。

  「我……」男人的嗓音因為這吻,變得粗嘎。「對不起,我怕妳決定掉頭就走,所以……」

  「你……」聽見自己的聲音也沒好到哪兒去,龔歆慈輕咳了幾聲,復開口:「你知道我來了?」

  他點頭,待激越的情潮平復一些,才說話:「聽到妳的腳步聲在門前來來去去,我一直在等妳。」

  「我還沒說要原諒你。」

  不會吧?上官謹瞪大眼睛。「妳來,不就表示原諒我了嗎?」

  微抬眸,首先人眼的就是因為方才熱吻呈現艷紅色的男人嘴唇。

  龔歆慈又把頭低下去。「伯父、伯母呢?」

  「我爸媽他們先回花蓮去了,再過幾天就要收割,他們這陣子很忙,所以……」他按按自己的臀,嘶~~到現在還是有點痛!「我爸用家法伺候完我這個不肖子之後,就跟我媽一起回去了。」

  「真的被打屁股?」不可能吧?他都二十四歲了。

  「不信妳可以驗傷。我無條件開放,只為妳。」

  聞言,龔歆慈俏臉立刻飛上兩抹紅霞。「你……不正經!」

  「是妳才有的。」聽出她話語間的軟化,上官謹有恃無恐的摟她入懷。「我最狼狽的樣子只讓妳一個人看見。」

  「我應該覺得榮幸嗎?我以為男人在女人面前都喜歡裝出英雄的姿態,以搏取芳心。」

  「那叫逞強。」鼻子埋進她頸間深呼吸,他喜歡她身上淡雅的氣味。「我不要裝了。從今以後在妳面前的,只會是百分之百的上官謹,沒有虛假。」瞞騙她一次得到這樣的下場,他不敢也不願再有下一次。

  「伯母找過我。」

  「我猜得出來。」不旁觀兒子被家法狂打屁股的好戲,他就猜到他這老媽別有行動。「她說了什麼好話讓妳決定原諒我?」

  「什麼都沒說,只說你是不肖子。」

  那就奇怪了。上官謹覺得困惑,既然如此,她為何決定原諒他?

  看出他的疑惑,龔歆慈輕輕推開他,給彼此一點呼吸的空間,他摟得太緊,讓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如果連最親的人都能這麼輕易原諒你扯出來的謊言,我又有什麼好氣惱的?他們才是更應該生氣的人。」

  「只是這樣?」上官謹皺眉,表情寫著不滿。「就只有這樣?」

  「不然呢?」龔歆慈反問,相對於他的不滿,她神色間藏匿著莫名的羞赧。

  辦案時心細如髮的上官謹可沒漏看,而且,他也不想讓她成功含混過去。

  放鬆的手臂再度收緊,上官謹俯首壓在龔歆慈肩上,雙眸含水斜睨肩頸散髮香氛的心上人。

  「真的、真的、真的……沒、有、其、他、理、由嗎?」一字一字,慎重開口詢問。

  上官謹若有所求的表情像極死皮賴臉討骨頭吃的小狗,看得龔歆慈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根肉骨頭,毫無防備的被放在一隻餓犬眼前。

  「歆慈……」「餓犬」呦呦吠叫,索求她之所以原諒他的另一個理由——那個除卻理性外,純然感性的理由。

  龔歆慈不是不懂,就是因為懂,赧紅才不由自主浮上嫩白的臉頰,身子也忍不住掙動,意圖脫困。

  只可惜困住她的人不讓她有任何逃跑的機會,垂涎的臉瞬間轉成男人的語重心長,「雖然我知道妳沒說出口的是什麼,但我需要聽妳親口說。」圈在她腰身的手纏上雙頰,以捧抱的姿勢定住她的臉。「親耳聽見,我才能安心。」

  龔歆慈抬眸,深深望著他,兩人彷彿角力似的,直到一聲輕歎逸出她的粉唇。

  「不原諒你行嗎?」她苦笑,小手撫在心口。「你不好過,我這裡更難受。不原諒,是懲罰你,也在懲罰我自己。」

  她不是那麼容易原諒欺瞞的人,但因為瞞她的人是他,一向理性掛帥的她也無法控制自己感情的走向,唉!終究是敗給了無法控制的感情。

  「萬歲!」像看見自己支持的球隊得勝,上官謹興奮的抱起她轉圈。「妳終於說了!妳終於說了!」她終於承認自己動心了,哈哈!哈哈哈~~

  天!「上官謹,放我下來,你別忘了你的傷啊……」

  病房內,沉悶的低氣壓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晴朗無雲的高氣壓。

  風和日麗,鳥語花香,正是談情說愛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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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爭執結束,雨過天青,大地一片祥和寧靜。

  不過,因為「某人」耍蠢的結果,造成右腿傷口裂開滲血——典型的樂極生悲。

  「上官先生。」白袍醫師「和藹可親」的笑著這麼說:「下回再發生同樣的狀況,我會讓你明白什麼叫作『痛不欲生』。」

  龔歆慈恭敬的送醫生離開,回頭走近病床,立即就被床上的傷患拉進懷裡,同坐在一張床上。

  「歆慈、歆慈、歆慈、歆慈……」

  鼻間充斥男性的氣味,耳裡聽進重複呢喃的呼喚,龔歆慈覺得自己身陷火海,整張臉被灼得發熱。

  同時,又被他這孩子氣的行為逗弄得啼笑皆非。「你在做什麼?」

  「以男朋友的身份呼喚我女朋友的名字。」

  「傻瓜。」她嬌嗔,任他摟緊自己。

  正如同上官謹享受軟玉溫香在懷的感動,龔歆慈也細細品味全心依靠一個人的感覺,在一方給予一方收受之間,兩人都找到自己想要的體驗。

  甜蜜,且溫馨,美妙得讓雙方都不想開口打破這難得的羅曼蒂克。

  直到上官謹沒來由的一句「謝謝」,讓龔歆慈訝然仰視他。

  「謝我?」她不懂。

  「我以為我爸媽知道之後會反對,甚至要我辭職離開調查局。」

  「伯父伯母很開通。」她記憶中一直如此,經過這件事後更證實她的認定。

  「所以我要謝謝妳,讓我知道他們真的非常開通。」「家法」一事例外,他想。

  「我什麼都沒做。」無功不受祿。

  「若不是妳,我不會告訴他們。」想起之前的爭執,上官謹收緊雙臂,「只差一點點就失去妳了。妳讓我知道我的欺瞞對妳造成多大的傷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換作是我爸媽,他們也一定會受到傷害,甚至比妳還難過——就是因為發現這點,讓我決定告訴他們我真正的職業,還有我的想法。很高興的是,他們沒有拿這工作的高危險性為理由來阻止我。」

  「歆慈……」

  「嗯?」

  「我想我之所以瞞著我爸媽,除了是怕他們擔心之外,就是想逃避與他們對立的可能吧!我喜歡這份工作,而且不會因為他們的反對而放棄!倘若他們真的反對,並且要我辭職的話。」

  「你面對了你所逃避的事。」她歎息,柔軟的語調摻和些許羨慕,她知道自己是羨慕他的。

  「妳呢?」讓她靠躺在自己懷裡,上官謹把玩她的十指,試探性的問。

  她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但是……

  「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才剛剛逼自己面對和你之間的感情,這已經花了我好大的心力。」此時此刻,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面對另一件逃避的事情。

  聽出她聲音裡的疲累,上官謹調整自己的姿勢,兩人側臥在床上,女人的背緊緊貼在男人平坦的胸前,緊密得有如雙掌黏合一般。

  「謹?」

  「妳可以安心在我這裡得到充分的休息。」一手為枕,一手環勾她腰身前下忘為兩人拉好床被。不必她開口,上官謹主動給予不帶一絲情慾的疼惜。「我的體溫高、我的胸懷躺起來還不錯,沒有會讓妳過敏打噴嚏的長毛,也不會流口水……」

  噗哧!「我是不是該叫你靈犬萊西?」她笑道:「你把你自己說得好像狗一樣。」

  「忠狗一頭。」上官謹呦嗚呦嗚叫了幾聲。

  「這是狼吧?」她想起他的代號。

  「一樣是犬科動物,沒什麼差別。」男人很厚臉皮的企圖打哈哈帶過。「最重要的是我會抱緊妳,不會讓妳跌下床。」他說到做到。

  感覺腰間收緊的力道,龔歆慈只覺血液全往臉上衝。

  「妳放心,我不會再做什麼,睡一覺好嗎?」為了她的事他幾乎天天失眠,他敢打睹她也一樣,這從她微浮的眼袋就可以看出端倪。

  沉默了半晌,龔歆慈終於妥協,上官謹溫熱的胸膛成功逼出濃濃睡意,暖和舒服得讓她眼皮沉重。

  幾分鐘過後,確認她已安然入睡,上官謹撥開她散亂的髮絲,露出藏在發下的潔白頸項,湊近鼻唇,又嗅又吻,留下屬於自己的氣味。

  「我是不會放手了,歆慈。」趁她入睡,他低聲在她耳畔立誓,「這一輩於是說什麼也不放手了。」

  「唔……嗯……」懷中人似有所感,櫻唇逸出酣睡的呢噥。

  「我愛妳,真的真的很愛妳。」

  背對他的嬌柔麗顏在此時,緩緩的,綻放微笑。

  是因為他的話,還是正在做一場美夢……

  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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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告訴你,這種事要跟家裡的人說清楚講明白,你偏偏要搞神秘,簡直就是自討苦吃,挨三十大板算是便宜你了。」虎仔譏笑道。

  難得能在口頭上損損這小子,他怎能任機會從指尖溜走。

  「就是說。」狐狸也跟著前輩的腳步嘲弄道。

  一老一少,一搭一唱,充分展現出同事多年的默契。

  「老大哥,你都已經傷好出院了,怎麼還一天到晚往醫院跑?」上官謹苦笑,他的養傷假實在太熱鬧,局裡的同事好像輪班似的,天天都有人來。

  其中最常來的就是這兩位,幾乎是天天來串門子。

  好在兄弟情義仍存,最晚不會待超過八點,否則他就要趕人了。

  因為八點過後的時間,是屬於他跟他女朋友的,誰敢當電燈泡,下場只有一個:殺無赦!就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沒得談!

  當龔歆慈走進病房時,就看見這兩位曾有一面之緣的人和男友有說有笑,好不熱鬧。

  「歆慈!」上官謹驚訝的看著門口的人兒,又轉頭看向牆上的鐘。

  才下午三點,她怎麼來了?「妳今天怎麼這麼早來?」

  「你忘了嗎?今天是週末。」

  「對哦。」他恍然大悟,「來,見見我兩位同事,虎仔和狐狸。虎仔是我受訓時的教官,現在也是我的前輩,狐狸小我一年進調查局。」

  龔歆慈柔笑著向兩人頷首打招呼。「你們好。」

  「咦?奇怪了……」狐狸瞇起一對狐眼,仔細打量眼前的娉婷美女,率先發難,「好像在哪裡見過啊……小姐好面熟。」

  「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很面熟。」虎仔瞪凸虎眼跟著細瞄。「嗯嗯,真的在哪兒見過。」

  「老大哥,是不是在通緝名單上啊?」

  「笨蛋!通緝名單裡有誰長得像這小姐那麼漂亮的!」白癡!

  對話間,兩人的視線始終沒有從龔歆慈身上移開,跟著她遊走到上官謹床側。

  「老大哥,狐狸。」上官謹握住女友的手,慎重介紹道:「我女朋友,龔歆慈。」

  龔歆慈?好熟的名字,狐狸暗忖,絞盡腦汁努力想、用力想……

  「啊!」他想到了!「虎老大,龔歆慈就是×視新聞的主播啊!週一到週五晚間時段的那個漂亮女主播啊!你記不記得?」

  「不會吧?」虎仔詫異得下巴差點脫臼,不敢置信的瞪著病床上的年輕人。「豺狼,你女朋友是……真的假的?」

  有這麼值得震驚嗎?他們的反應激烈得好好笑。

  狐狸揉眼再揉眼,定睛再定睛,確認近在眼前的美女就是電視上經常看到的女主播,狐嘴張得大大的,只差沒流口水,當場傻在原地。

  虎仔則是霍地拍上官謹的大腿。「死小子,你哪來的好狗運追到這麼漂亮又有才華的女主播?我說龔小姐,妳該不會是被這小子的甜言蜜語給騙了吧?不行不行,這小子油嘴滑舌,不是個好東西。」

  「噯噯,老大哥這麼說就太傷人了。」要嫉妒也不是用這招啊!

  龔歆慈被逗笑了,「我跟謹已經認識十幾年。」

  「哦,原來如此……什、什麼?!認識十幾年!」要死了!「豺狼,你認識龔小姐這麼久了?」

  「算得上青梅竹馬。」上官謹偎進女友懷裡,存心讓同事看得眼紅。「最近才開始正式談戀愛,等結婚的時候一定請你們喝喜酒。」

  虎仔愈聽愈覺得這小子是存心在炫耀,一口怒氣提上來……他決定了!

  「來來來,龔小姐,讓我告訴妳這傢伙有多壞,他根本不是個好對象。老大哥的話絕對沒錯,想知道他受訓的時候是什麼鬼樣子嗎?過來過來,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錯沒錯。」心神回到現實的狐狸跟著幫腔,「我可以證明虎老大的話。豺狼這傢伙真的很沒良心,不是個好對像……」

  上官謹難掩驚訝的看著他們,尤其是當他發現親愛的女友竟然因好奇而拋下他,蓮足移向同事,津津有味的聽他們編派那些絕對不利於他的故事之後,更是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瞧他們說得口沬橫飛的模樣,好像真有那回事似的。

  什麼是「內哄」?什麼叫「同室操戈」?今兒個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好個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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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捨鄉村美景不看,龔歆慈回頭,一臉為難的凝視擋在身後的男友。

  真的不敢相信,在交往了大半年之後,她竟然會被年輕男友說服,點頭答應安排休假和他一起返鄉。

  近鄉情怯。這四字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

  當雙腳踩在十幾年沒有踏入的土地,她真有股想轉身逃開的衝動。

  若不是身後有一雙手緊緊捫住她,將她定在原地的話,她真的會逃。

  「別這樣,妳答應跟我一起回來的。」在她身後,上官謹改掃臂為摟腰,依然讓她沒有逃跑的機會。

  「我……放、放開我。」

  「不行。」上官謹忍住笑意道:「是妳說只要我發現妳有逃跑的企圖,就要阻止妳的。」他只是遵照她的交代。

  她後悔之前說過那些話了,她簡直就是在自掘墳穴。

  因為怯怕,龔歆慈非常後悔自己做了這個返鄉決定。

  「不要怕。」知道她在抗拒什麼,上官謹低聲附在她耳邊道:「我會陪在妳身邊。」

  「我……都十一年了,我真的怕……」她求救的望著他,表情無助得像個小女孩。「我沒有給他機會解釋,沒有試著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著想,我只是一味用我自以為是的想法去否定他,氣他的再婚,一氣就氣了十一年……」

  「我敢保證,龔伯伯沒有怪過妳。當我打電話說妳會回去看他的時候,相信我,我聽見他哽咽的聲音。」

  她突然答應回來,讓很多人都嚇了一跳,包括他。

  而這一切都得感謝他的教官前輩,若不是他以自己妻子過世又再娶的親身經歷說之以理、動之以情,上官謹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勸她回來。

  不回來,他又怎麼向龔伯伯提親?

  所以,要感謝虎仔老大哥,多謝。

  「真的嗎?」

  「真的。」他點頭如搗蒜。「我不會對妳扯謊。」

  「可是我過去那麼的……下孝……」

  「那畢竟都過去了,歆慈。」上官謹將眼前迷茫無助的女人攬進懷裡,柔聲安撫道:「知道上帝造人為什麼把眼睛放在前面嗎?那是為了要讓我們永遠向前看,不管過去做了什麼,好事、壞事都無妨,最重要的是往前看,過去做的無法改變,能夠補其不足的,是未來,妳懂我的意思嗎?」

  他的話好熟悉,有個人曾經用不同的話說過類似的意思。

  請記得就算背後有許多難忘的過去,終究是在背後,人不能一直維持轉頭回顧的動作不變;向前看,才是最自然也最舒服的姿態……

  是了,她想起來了!有一次和芷苓到一家名為的咖啡館,那位據說是靈能師的年輕小姐說過類似的話。

  她也預言會有個人讓她明白這道理。

  那個人……此刻正抱著她,承諾陪她一起面對她逃避了十一年的心結。

  「萬一我爸改變心意不願意見我……」

  上官謹的視線落在前方,愣了下才開口:「賭一場婚禮。龔伯伯會願意見妳,而且非常樂意見妳。」

  「我不賭。」算她膽子小。「如果我爸不見我,難道我們就不結婚?」

  「我不打沒勝算的賭,歆慈。」他的聲音隱然含笑,與逐漸來到眼前的人影點頭致意。

  他為什麼能說得這麼篤定?

  才要開口問,身後突然傳來熟悉卻有些陌生的聲音,輕輕的,帶點哽咽,喚著她的名:「歆、歆慈。」

  不會吧……龔歆慈愕然抬頭,上官謹雙眼飽含笑意,與她的交會。

  「我說過不打沒勝算的賭,妳是嫁定我了。」

  「歆慈?」

  真的是……爸的聲音!

  龔歆慈思緒大亂,腦袋嗡嗡作響,不知該怎麼辦,最後決定傚法鴕鳥,鑽進上官謹懷裡不見任何人。

  「我以為只有醜媳婦怕見公婆,沒想到還有醜女兒怕見自己的爸爸。」上官謹忍住笑,代替女友向等得神情激動的長輩致意,「龔伯伯,我把您的女兒帶回來了。」

  話完,不顧龔歆慈的掙扎,硬是將她的身子轉了一百八十度。

  這對睽違十一年的父女終於相見,看著一頭白髮的父親,龔歆慈張口欲言,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十一年過去,現在的父親比記憶中的胖了點,老了些,頭髮已經泛白,但……溫柔的笑臉不變,依然如春風般和煦;看著她的眼神不變,依然是那麼的慈愛!

  「爸……」十一年沒有用過的稱謂,經由破碎哽咽的聲音喚出,竟是那麼的熟悉又那樣的陌生。

  龔定睿微笑的看著女兒,他努力維持父親的形象不落淚,卻還是藏不住眼眶泛起的濕意,水濛濛的眼是思女心切的證明。

  「妳這次出遠門真的是有點久了。」他說,聲音比起女兒也沒鎮定到哪兒去。「一晃眼就十一年了哪……」他朝女兒伸手,等待她的響應。

  龔歆慈凝視那雙手,她知道父親等的是什麼,而她不是不想給,只是害怕。

  人不是堅強的動物,需要身邊有人陪伴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她的父親也只是個普通人,也是會寂寞的人啊!

  而她,卻無法理解,單方面怪他變心不愛過世的母親,這樣的想法令她怯於響應父親的期望。

  犯錯的人是她,該祈求原諒的人也是她,不是爸爸。

  在這躊躇不前的當頭,背後一股推力倏起,將毫無防備的龔歆慈推向龔定睿。

  怕女兒受傷,龔定睿想也不想,立刻上前抱住女兒。

  很巧合的意外,來自上官謹很故意的使壞。

  突如其來的零距離接觸,讓龔氏父女僵直在原地。多年來的隔閡被這麼惡作劇的拉攏,此時此刻,這對父女早就嚇呆成兩尊雕像,渾然不知如何是好。

  而狡猾如狼的上官謹見狀,咧嘴一笑,很故意的挑這個時候說出他這趟回來最主要的目的——

  「龔伯伯,等會兒我爸媽就會登門拜訪,跟您談談我和歆慈結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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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幾乎是逃出來的!

  龔歆慈細碎的跑步聲終止在村口榕樹下,優雅的胸線因奔跑而急促起伏,逃難的模樣彷彿後頭有野獸在追趕她似的。

  事實上,可怕的野獸沒有,可愛又可惡可惱的小狗倒有一隻。

  「妳怎麼不說一聲就跑出來了呢?」隨著話聲落下的,是不請自來圈在龔歆慈纖細腰肢上的狗爪子。「讓未來的老公我孤軍奮戰像話嗎?」

  「你……你……唉……」俏臉轉紅再翻紅,好半天說不全一句話,最後只能發出拿他沒轍的歎息。

  「生氣了?」

  她搖頭,目光哀怨的瞅著他。「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什麼?」

  「告訴我這趟回來會見到這麼多人。」愈想愈哀怨。

  一屋子人,根本就是全村出動,泰半面孔有些熟悉卻又覺得陌生,要她立刻適應,和大家打成一片實在太難,偏每個人都認識她直打招呼,太多的熱情令她招架不住,最後只好落荒而逃。

  「沒辦法,大家都想見見知名的漂亮女主播,有不少人還是妳的忠實觀眾,而我呢……」上官謹親暱的磨贈她嫩頰,討好的說:「也想趁機讓他們知道,這位美麗的新聞女主播現在已經名花有主,誰都不准越雷池一步。」

  「……你真是個笨蛋。」交往這麼久,她還是無法習慣彼此的親近,每每燒紅一張俏臉,羞得無法見人。

  「在妳面前我像個掉了腦袋的男人,只有暈頭轉向的份……妳答不答應嫁給我?」

  不提這事還沒想到。「這才是你拚命說服我回來的真正目的,對吧?」她回眸斜睨,果不其然,看見一張詭計得逞喜不自勝的表情。

  「呵呵呵……不少人羨慕我能娶到這麼漂亮又能幹的老婆。」

  「是啊,也有人說我怎麼會跟你這麼一個毫無成就的窮畫家交往。」舊事重上心頭,龔歆慈只覺得好笑。「剛剛有人跑來問我,我是不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男人的眸瞇起危險訊息。「哪一個?」是誰想找死?竟敢背地裡挑撥離間。

  「我忘了。」她說,「雖然有點印象,但實在是想不起來他是誰……我真的離家太久了。」

  「無妨,等一下回去宣佈結婚消息的時候,妳再指給我看。」上官謹摩拳擦掌,開始熱身。

  結婚……「你確定嗎?」他們真的要結婚?

  男人的輕鬆表情換成謹慎。「歆慈,我不接受拒絕的答案。」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半年,耐心險些宣告用盡。「我們該做的事也做了,不該做的做得更是徹底,妳這時候還說不嫁我就太過分了。」

  紅臉再加深艷色。「什麼叫該做的、不該做的?你……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要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嗎?」色色的狗爪於巴上她,舌尖輕吐,舔舐她鮮紅誘人的唇瓣。「我們住在一起,睡在一起,不要告訴我妳忘了昨天晚上我是怎麼……」

  「不要再說了!」老天!她是愛上什麼樣的男人主這種事掛在嘴上還能毫無赧色,她這個聽的人臉燙得都可以燒開水了,他還一副沒什麼的樣於!

  「不說可以,只要妳點頭,答應嫁我。」

  「你真的想這麼早就定下來?」二十四歲就結婚,會不會太年輕了?

  「我爸二十歲跟我媽結婚的時候,還被我阿公說太晚哩。」

  「那是以前,現在很少人這麼早結婚。」她頓了頓,緩緩道出令她遲疑的理由:「這麼早結婚,萬一將來……」

  「在我眼裡,沒有人比妳更好。還是……」嚴肅的臉孔為之一變,哀淒得嚇人,只差沒擠出兩滴淚以示傷心欲絕。「妳還想找更好的?」

  「我……」

  「沒有了啦、沒有了啦!」上官謹再度化身為狗,緊摟著懷中人,讓兩人的身子密合無縫。「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好的男人,妳別想了,錯過我這一站可沒下家店啊。」嗚嗚嗚~~男人悲泣中。

  「你聽我把話……」

  「不聽不聽,狗兒唸經!」埋首在纖秀頸項的男人,聲音哀怨的從空隙間擠出,「說妳願意嫁給我,快啦快啦……」

  天……龔歆慈暗歎,捫心自問,從跟他交往到現在,自己究竟歎過幾回氣?

  仔細算算,還真算不出個具體數字。

  死纏爛打、活攪蠻纏,極盡賴皮之能事;時而像個孩子,有時又變成頂天立地的男人,一個人怎麼能同時擁有這兩種相互矛盾的性格?

  偏偏,這樣的他很吸引她,讓她能安心,且放鬆。

  結婚嗎?生命中多了一個他陪伴,那樣的日子……似乎挺不錯的呵。

  不過……她可不想這麼快就答應。

  渾然不察她想法的上官謹仍在抗議,死皮賴臉到極點,「總面言之一句話,說妳願意嫁給我。除了這句話,其它的我都聽不見。」

  「那麼……」笑氣憋在肚子裡,龔歆慈忍笑道:「我愛你呢?你也聽不見嗎?」

  「嗄?」

  什麼、什麼?!她剛說什麼?

  他吃驚的表情終於逗出龔歆慈的笑聲,倒在他懷裡笑得身子直顫。

  再給她一些時間吧!再多享受一點這種吊他胃口的樂趣。

  逗弄人,其實還挺好玩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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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點多的夜晚,沒有光害的鄉村,再加上月娘羞然藏臉不見人,星星得以閃爍光華,在天空羅織出淺淺的銀帶,美不勝收。

  離開家鄉十一年的龔歆慈直到這時候,才真的有了歸鄉的感覺。

  見過父親,以及不曾相處過的繼母和正值青春期、同父異母的弟弟,十一年的心結並非這麼輕易就能完全解開。

  熟悉卻陌生的老家讓龔歆慈自在不起來,而這不自在的尷尬,也同樣存在於另外兩名不曾與她一同生活過的龔家人身上。

  上官謹很體貼的將龔歆慈帶離,當晚就住在他家,反正早晚都是要搬進來的,上官家兩老非常歡迎。

  至於長年來的心結,就讓時間慢慢將之消化殆盡吧!人生中有些事只能慢慢來,不能求快。

  冥想的此刻,身後腳步聲將龔歆慈拉回現實。

  「睡不著嗎?」

  「嗯。」她輕應,視線從天空拉回到身邊的人,忍不住開口道:「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上官謹攬她入懷,燦笑的表示:「拿吻和一場婚禮當作謝禮如何?」

  「色狼。」她嬌嗔道。

  他突然歎口氣。「我大概一輩子都脫離不了被說成犬科動物的宿命。」從小狗到豺狼,現在又是女友眼中的色狼,他懷疑自己還是不是人。

  「是啊!」心結已有解開的跡象,龔歆慈覺得整個人輕鬆不少,也有開玩笑的興致了。「在我看來,你還有當導盲犬的潛能呢。」

  「太好了,我又找到新工作了。」上官謹的表情可一點也不高興。

  「真的。」小子悄悄圈住他,龔歆慈閉上眼聆聽情人的心跳。怦咚怦咚,是能令她安心的節奏。「你帶我找到回家的路,真的是我的導盲犬。」

  「只要妳答應這輩子不會把我棄養,讓我變成流浪犬,我可以放棄當萬物之靈。」

  「但人跟狗是不能結婚的。」杏眸含情睨視,等著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呃……剛那句話收回,當我沒說過。」

  清脆如鈴的笑聲在他懷中響起,和著夜風,就像渾然天成的音律,悅耳迷人。

  天籟中,柔柔的愛語輕揚,傳送情人間的甜言蜜語,久久不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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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 10:48:48 |只看該作者
後記      

  「什麼?小狼狗?」

  當晨希聽見哈雷編編提的套書設定,腦海中突然出現閃過一個公式——

  狼+狗=狼狗。(晨希的生物邏輯與眾不同)

  然後,再經由腦神經的解讀變成——

  色狼+小狗=小狼狗。

  最後再衍生成——

  有點色的豺狼+外表可愛的狗仔子=晨希出品的小狼狗。(推理結束)

  所以,我的上官謹變成這副德性——死皮賴臉、死纏爛打、死……還有什麼死開頭的成語,快快,借我幾個!

  其實,晨希並不養小動物,但喜歡玩人家養的小動物,抱起來大玩空中拋接啊,一起轉圈圈啊,拿好吃的東西逗逗牠,讓牠看得到吃不到啦……舉凡種種能讓小動物把晨希記在牠小小腦袋裡的舉止,我都樂此不疲,屢玩不爽。

  久而久之,跟小動物之間建立起「熱情如火」的交情——不是小動物看見我就想在我身上咬出七八個洞;就是我想剪剪牠的毛、逗逗牠,看一隻小乖乖因為我的存在出現躁鬱症的症狀。

  唉,我是如此熱愛小動物啊!熱愛的程度讓家中有養小動物的友人敬我而遠之,從來沒有邀請我踩進他家大門,嘖嘖,朋友做到這樣還像話嗎?

  對小動物如此之好的晨希我,自然不會錯愛筆下的小動物囉。

  親愛的上官小弟,你是否已經感受到為娘我對你的熱愛與照顧?

  近來,因緣際會遇見許多人,看見許多事,愈發覺得自己有許多不成熟之處,在個性上、作品上,以及其它。

  剛認知到這個事實的時候,真的覺得慌張。

  「啊!原來我這麼不懂事啊!」這樣的想法在內心造成不小的衝擊,反省的結果是:我有很大的空間可以進步。

  反過來說就是,我有很多的地方需要加強,無論是為人處世,還是在寫作上。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或能做到什麼地步,也不去預先設想在未來的那個點上會是什麼樣的光景,我只知道現在要腳踏實地的做每一件我所能做、所想做的事。

  千裡之行始於足下。是老生常談,也是至理名言,容我像個愛碎碎念的老人家和大家分享之。

  附帶一提,最近晨希開始接觸同人志相關的活動,也加入了一個同人志社團:兩極體,參與過同人志盛會的讀友們,也許我們曾見過也說不定。

  還記得《亢龍劫》中讓男主角鳳驍陽與女主角殷若瞳生離死別的元兇——鳳驍陽的大哥鳳懷將嗎?

  在《亢龍劫》書末,鳳驍陽故意瞞著心上人未言明的故事,晨希已在今年八月,在同人志呈現給大家,想知道這位鳳哥哥與他貼身護衛故事的讀友,可至兩極體綱站:http://towpoles.24cc.com/查看更多相關信息。

  老話一句,還請大家多多指教哦!

  咱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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