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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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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珞竹 -【闇王擷月(情誓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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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7: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少爺,小心!」一個柔細的嗓音加入了這場混亂的戰局。

  是花戀昔。

  只見一身染血的她破門而入,無瑕艷麗的小臉上多了一醜陋的傷痕,全身上下都佈滿著大大小小的傷口,想來定是經過一場激戰。

  她一見聶人故被壓倒在地,眼看就要死在聶老爺的掌下,她連忙揮動雙劍衝進纏鬥中的兩人之間,試圖挽救趨於弱勢的聶人故。

  野獸的感覺一向是靈敏的,一見有人助陣,迅速跳開聶人故的身上,遠遠地齜牙咧嘴的觀望著。

  「你沒事吧?少爺。」花戀昔扶起他。

  聶人故不說話,實在是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他的信念,已經在白楚卿明白的分析下破滅了。

  白楚卿狠狠地將他想極力隱藏起來的傷口毫不留情地攤在陽光下,讓自己看清那被掩蓋下的傷口是呈現怎樣的腐敗、潰爛;讓他發現自己的醜陋與懦弱,使他重新看待自己長年維持的假面具下,真實軟弱的自己。

  「少爺……」

  她很少看到如此消極的聶人故,記憶中的他總是自信滿滿,善於將所有的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何時他竟也會有如此怯懦的時候?「我……下不了手,他……是我的父親,我……」

  「少爺、少爺,你看清楚點,他已經不是老爺了,他只是上喪心病狂的野獸,他已經不認識任何人了。」花戀昔覺得這樣的他無比陌生,一點也不像她所熟悉的少爺。聶人故卻只是冷著一張臉,不見任何的情緒反應。

  「少爺,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必須要為全莊的兄弟們報仇啊!」

  大約是三個時辰以前,也就是聶人故和陸盈月剛出去的時候,聶老爺就突然像發了瘋似的見了人就咬,短短幾個時辰之內,聶王莊內已經血流成河、死傷遍地,唯一僥倖存活下來的也只剩下花戀昔了。

  「我做不到……我沒有辦法。」

  就在這時,聶老爺已發動第二波攻勢,他急速地衝向聶人故與花戀昔,聶人故無力反抗,僅剩下花戀昔一人硬撐著。

  「少爺,你不能這樣,你如果死了……陸姑娘怎麼辦?你難道真的捨得陸姑娘為你難過掉淚嗎?」

  聶人故渾身輕震一下。

  腦子裡浮現陸盈月傷心落淚的模樣,那美麗哀傷的模樣狠狠揪痛他的心,他不願意再看到她哭泣的樣子……

  「少爺……」

  花戀昔逐漸落居敗勢,持劍的手漸漸支撐不住。

  「想想陸姑娘吧,你不能就這樣死了!少爺——」

  是啊!他還有陸盈月,還有她……

  聶人故猛然回過神祇見花戀昔喊出最後一聲之時,她使出全身力氣將手中的短劍刺進聶老爺的胸口,可是也在同時被幻化成野獸的聶老爺給咬爆斷頸子,兩個人在同一時間裡斷氣死亡。

  「花娘,我對不起你!」

  他的遲疑,害死了花娘,差點也害死了他自己。

  不過,這樣的遲疑不會再有第二次,因為他找到了目標,他知道自己心裡真正想要保護的人,他已經失去母親、父親,以及最親近的朋友,他不願意讓任何他所重視的人在他手上消失,這也包括——他的盈月。

  「把盈月還給我。」聶人故站起身,與白楚卿對視,他的眼神極其冷酷,透著寒光的眼眸好似要將人吞噬一樣,令人不寒而慄。

  白楚卿沒想到他竟會恢復得如此快,目光裡有些讚賞的光茫,但在態度上卻未曾軟化半分。「不可能的事。」

  「別忘了,你把她送給我了,她是我的。」「她不是你的,接近你是我給她的任務,而她做得很好,現在任務結束了,我要將她帶回去,是很理所當然的。」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

  「你有那個能耐,可以阻止我將她帶走嗎?」

  陸盈月自昏睡中悠悠轉醒,恰好聽到兩人的對話。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聶人故說著就走向倒坐在地上的她。

  「那是不可能的。」聶人故俊臉漾著和煦的暖笑,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長劍,而長劍的尖端直指著陸盈月。

  「你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白楚卿俊魅笑眼微彎,柔雅的嗓音輕響:「你們口中所說的『修羅非天』其實就是——陸盈月。」

  修羅非天在他的印象中不應該是雕像,或者是畫像之類的東西嗎?怎麼會是一個人,而且還是陸盈月?!情況陷入一種極其詭異的情況,聶人故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呵呵,你們一直以為修羅非天是雕像,卻怎麼也沒想到,傳說中修羅門的鎮邪之物竟然會是個人。」

  事實上,「修羅」的本意所指,是一種生為男身便極端醜陋、生為女身便極端美麗的生物,傳說中,修羅一族皆有著飲血嗜殺的性子,個性皆是殘暴無情,卻又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之所以稱為「非天」,也是因為他們一族擁有的力量足以媲美天上的神,卻又不是神,就稱之為「非天」。

  修羅非天,便是指擁有無比美貌以及力量的人。

  歷代的修羅非天都是由修羅門內最美麗的女子榮任,有此稱號的女子們都能夠擁有無比的權力,足以控制整個修羅門聽令,所以才有傳說若是得到了修羅非天便能獲得所有一切的說法。

  「就算修羅非天是陸盈月又怎樣?反正她既非修羅門人,不管修羅門怎樣都與她無關。」「你似乎想得太容易了。」白楚卿搖頭。

  聶人故看向他,並不瞭解。

  「幾年前的那場內鬥中,為什麼修羅非天會突然不見?理由很簡單,因為我親手將當時擁有這個名稱的女人給殺了,只因為她擁有的權力太大,所以為了保住我自己,我不得不殺了她。」所以只要攸關權力的鬥爭,絕對都是殘酷的。

  尤其是歷經無數生死,格外明白。

  當時他以年僅十五歲的稚齡坐上修羅門主事的位置,有不少人因為他太過於年輕而有所不服。

  這些人當中,尤以修羅中的長老們為最,他們認為像他這麼年輕的小伙子想要號令修羅門人還太早,所以便想從他手中奪權,然而他終究不是省油的燈,長老們深知他的厲害,就將計劃指向擁有與他同等權力的修羅非天身上,意圖挾著修羅非天的權力暗中鬥垮他。最後被他知道了,他就借口掀起修羅門創建以來最大的內部鬥爭,趁亂殺了擁有修羅非天稱號的女人,以斷絕長老們的野心。

  自此之後,修羅非天的稱號斷過一陣子,卻在他將陸盈月帶進修羅門後,又重新出現。本以為經過那場惡鬥後,那群老狐狸會有所覺悟,放棄與他爭權斗利,哪裡想得到,那群老不死心,試圖藉著陸盈月重振聲勢,這事情被他知道後便將她送到聶王莊裡避風頭。可是,事情似乎沒有他想像中來得順利……這群長老們發現之後,寧願來個玉石俱焚,既然得不到那就乾脆滅口。在他們的想法裡,陸盈月是他的所有物,是他的弱點所在,只要將陸盈月殺了,就等於在某一個方面有所壓制他,同時也證明他們自己的權力。長老們的手段太愚蠢了,終於為自己帶來毀滅。

  同時,也為陸盈月帶來了死亡一途。

  「所以你打算讓悲劇重演,殺了陸盈月?」聶人故清楚地看見他眼底閃動的殺意,冰冷而絕對。

  「沒有錯。」

  「那麼說,那些狙擊她的殺手也是你派來的?」

  「算是吧。」

  白楚卿不想解釋,反正就算那些派去狙殺她的殺手不是他所任命,也都是因為他的緣故,所以替她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這柔雅的熟悉嗓音竟讓她覺得陌生,陸盈月簡直難以相信耳朵所聽見的,教她如果能相信,始終對她溫柔體貼的主子竟要殺了她!怎麼會有這種事?「我不相信。」她小小聲地喊,不願承認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

  「盈月!」

  聶人故有些驚訝她已經清醒。

  「我不相信,主子怎麼可能……」那聲聲抽噎的聲調,教人聽了肝腸寸斷。白楚卿幽黑的眼眸清楚閃現殺意,不容懷疑。

  「盈月,你恨我好了。」

  白楚卿輕歎一聲,手中的長刃揮動,只見我銀光閃動的同時,鮮血已慣例她細弱的肩頭流出,從劃開的傷口中流出溫熱的鮮血,將她一身淺淡的衣裙染上洗不去的紅漬。「啊!」

  她痛呼一聲,頹靠向身後的牆面,這一刀將她的右肩狠狠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直流。耳邊好像聽到主子曾說過的話——陸盈月,我並不介意你恨我,只是我希望你能夠瞭解,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一定有我的理由。

  她的腦中一片轟然作響,理不出任何的思緒,任由眼淚毫無意識地滴落臉龐,撲簌簌地流過頰邊,流過沾血的衣裙,滴落在大片紅艷的血跡中,與血融合為一。

  肩上被砍傷的傷口如烈焰灼燒般疼痛難耐,椎心的痛楚彷彿聚時都有可能將她帶離這個塵世,成為飛揚的塵土之一。

  張口嘔出一口鮮血,柳眉緊蹙、淚眼鲱鳐,失去知覺的她早已分不清疼痛的究竟是肩上的傷,亦或是心裡被他狠狠劃開的傷。

  只是……

  「主子……我不會恨你的……絕對……不會……」

  白楚卿微笑,疼惜地撫過她蒼白的美顏。

  「謝謝你,盈月。」

  莫府——當渾身是血、已接近斷氣的陸盈月被帶回莫府時,已是子夜,不少莫家人看到之後,都難以想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此刻大夥兒聚集在房門外,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的等待著結果。

  許久,診視的珂羅才從房內走出。

  「怎麼樣,陸姑娘沒事吧?」拉著從房內走出來的珂羅直問,莫家姑娘們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傷口不深,並不傷及性命,但是由於失血過多,又加上心中積鬱難解,恐怕是凶多吉少。」

  珂羅搖搖頭,清麗的小臉上淨是悲傷。

  「怎麼可能,珂羅,你一定是騙人的。」

  幾個姑娘的小臉上垂著淚,緊抓著她的衣衫搖晃。

  「我也希望是騙人的,但這是事實。」

  聽到珂羅這麼說,莫家人和一旁的聶人故心都涼了一半,珂羅的醫術是出了名的,如今她既然都這麼說了,就表示……希望真的渺茫。

  「陸姑娘這麼善良,怎麼會遇到這種事。」一向喜歡陸盈月的珂羅,越聽越是悲傷,最後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難過,窩進莫宣丞懷裡痛哭。

  莫宣丞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好任由她哭。其實大夥兒的心裡都明白,陸盈月身上的傷容易痊癒,心裡的傷卻難以復元。所以就算醫術高明的珂羅,充其量也只能治好她身上的傷,卻無法根除她心裡遙傷,對一個已經失去求生意識的人,就算是身體健康也是沒有辦法生存的。

  莫宣丞安撫著珂羅,心情卻未曾輕鬆多少,實在是現在這種時刻,沒有一個人心情是穩定的。

  不只姑娘們如此,相信聶人故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陸盈月發生這種事情,最傷心難過的應該是聶人故,畢竟在這個晚上,他已經接連失去了父親、花娘,面對這樣的情況,早已殘破不堪的心想必已無法再承受另一個他所重視的人離他而去。

  「聶人故,你沒什麼大事吧?你的臉色很差,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陸姑娘就讓我們來照顧就行了。」

  莫宣丞發現他益發冷沉的眼神,不自覺地有些擔心。

  他的傷口,無論是身體的、或者是心裡的絕對都沒有比躺在床上的陸盈月少,雖然身上的流淌鮮血的傷口已凝固,但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傷痕纍纍,實在很讓人擔心他是否還撐得下去。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可是——」

  「我想進去看看她,可以嗎?」聶人故轉身,詢問著一臉蒼白的珂羅。

  「當然可以。」珂羅點點頭,猶不忘叮嚀他一聲:「不過陸姑娘需要多休息,最好不要太刺激她。」

  聶人故得到同意後,便推開門走進去。

  「公子……」

  珂羅輕喚著,卻被莫宣丞給攔阻下來。

  「就讓他去吧,咱們別管了。」

  抬起眼,珂羅定定地望了他一眼,然後暗暗歎口氣。

  讓他去吧,因為說不定,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是她從莫宣丞眼裡讀到的訊息。

  他不否認,在陸盈月剛到此地時,他確實是厭惡多於喜愛的,甚至只想快快將她趕走,省得礙他的眼。

  但經過了相處,他發覺自己似乎對這小人兒有了依戀、有了需要,如果看不到她的身影就會覺得不安,只有這副纖弱的小身軀才能給他所冀念的柔情,只有她才引得起他的慾望。他不確定,這究竟是不是愛?愛情,代表的是一個美麗的夢想開始,沒有人知道在這個美麗的夢想背後是藏著怎樣的危險,說不定是瑰麗的粉色後是一片無盡的黑暗,但無論愛情的背後是什麼,都只有親自去體驗才能知曉。

  可是在他的世界裡,沒有所謂的愛存在。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母親的疼愛與關懷,總是生活在血腥殺戮中,在一種不確定是死是活的生命中等待著明天。在他身邊的人很少是真心的對待他,也因此他學不會愛人與被愛,在感情上,他比誰都還要來得脆弱無助,在他害怕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害怕自己被傷害。他願意敞開心胸去接受陸盈月在他心理烙下痕跡的事實,卻不願意承認這是他所不期待的愛情所帶來的徵兆。

  只要與愛情有了牽扯,無論任何事都會變得難以掌控。

  同樣的情況,在他身上一樣不能免俗。

  愛情之於他,就像一面鏡子,讓他看清自己的軟弱本質,卻無法映像出別人的心思,對於別人的心思,對於聶人故的心思,他不清楚、不明白也猜不透,他害怕有所期待卻終將失落的可悲心情。

  所以就不愛嗎?聶人故合上眼,想讓紊亂的心緒平靜下來,奈何始終都無法沉靜,整個腦袋裡亂轟轟的,平時的冷靜全都走了樣,他毛躁得簡直無法好好靜下心來思考。

  他是個人,感情不可能說捨棄就捨棄。

  這個深刻的領悟,從第一次與她結合的時候,就清楚浮現在他的心中、腦中,雖然他不斷說服自己是因為那副妖嬈的身軀引起他的慾望,但心中情感的藩籬已被打破,他再也無法將自己的情感視為無物,他再也無法否決自己愛著她的事實。

  他發覺自己想要的不只是她的身體,更想將她的心佔為己有。

  然而當他真正領悟到時,卻已經太晚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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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7: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床上的人兒依然美麗如昔,發黑如緞、衣白如雪,一如兩人初見時的模樣。只是,蒼白的臉孔彷彿被抽去全身上下的血液似的,渾身上下毫無生氣猶如將死之人,但是死亡的陰影並未遮蓋住她的美貌所散發的光彩,反而為她增添了形於外的脆弱與嬌憐。

  「你是我的。」

  這是聶人故慣有的命令式語氣,冰冷而絕對,是不容人抗拒的獨斷口吻,只可惜對眼前如同瓷娃娃一般的漂亮人兒起不了一點反應。

  他以為,這樣說就可以留住她。

  陸盈月輕輕張開眼睛,一雙美麗大眼透著死亡的消極光芒。

  「我……是嗎?」虛軟的嗓音微弱,彷彿是用盡全身上下所有的氣力才得以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你的命、你的人、你的心……你的一切一切,都只屬於我。」態度依舊狂妄霸氣如昔,不容駁斥。

  她的小手輕撫過他清瘦的俊臉,感受著臉頰上新生的磨人鬍髭,紮著她白嫩的小手隱隱刺痛。

  怎麼,她竟還會痛?淡淡地笑開了唇,絕艷的笑容迷炫了他的眼、帶走了他的心,卻教人疏忽遺漏了笑顏下流轉的悲傷哀愁,濃得化不開的愁緒。

  她以為一個沒有心的人,是感覺不到痛的。她以為,失落的心早葬送在被血腥染紅的夜晚,隨著肩上由白楚卿劃下的傷口一起決裂,再也尋不回來。

  說不傷心、說不絕望,是騙人的。

  十年生活的點點滴滴,她的笑、她的淚、她的喜、她的悲,全部都有白楚卿的參與,樣樣都清清楚楚的留有白楚卿的影子,教她怎麼能相信,今日揮刀向她的竟會是她最相信的主子。那個她曾經最親近的主子……

  「為什麼是我?」淺色的瞳眸飄忽地望向遠方,眼瞳如深潭一樣的沉靜、安穩卻找不到固定的焦距。

  問題的對象是白楚卿、是聶人故,也是她自己。

  大手捧住她的臉蛋,聶人故強迫她面向他的臉,就算那瞎盲的雙眼看不見任何事物。「你不能離開我,你是我的。」

  「我不知道。」陸盈月閉上眼,十分虛弱。她已無力,疲憊的身軀再也無法承受再一次傷害,對於這個如狂風烈火般的男子而言,她太過柔弱了,跟不上他矯健的步伐,堅持跟隨的結果只會讓自己摔得又重又痛,依舊縮短不了兩人之間難以逾越的距離。

  所以她倦了,只想抽離這吞噬人的情感泥淖,悄悄地躲在暗處舔舐傷口。只是為何他始終不願放手,為何又要踏入黑暗帶來光明?徹徹底底的掀開她深藏的傷口,讓她瞧清自己的腐敗潰爛。

  她好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別閉上眼,別……

  聶人故好害怕,害怕她會這樣閉上眼就再也醒不過來。

  陸盈月難以想像他的心痛,她不知道當白楚卿一刀揮下,他卻無力阻止時的無奈;她不知道在她倒下的那一刻,他是多麼的痛心。

  痛心於沒有能力改變這悲劇的發生,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所愛的女人在他面前受傷,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事!「我會死嗎?」

  陸盈月幽幽地說著。

  聶人故用手指抵住她的唇,不願從她口中聽到這樣消極的話。「別輕易說這個字,你不會有事的。」

  「可是,我好累……真的好累。」

  能不能就讓她沉沉睡去,不再清醒?「請不要留我孤獨一個人,我再也受不了孤獨的感覺。」執起她的手,聶人故輕吻著,極輕極柔,像是捧著易碎的花瓣。

  陸盈月搖搖頭。

  「我不准你拒絕。」

  「可是我沒有理由留下——」

  「你絕對有的。」

  聶人故不給她任何駁斥的機會。

  他多希望聽到陸盈月再說一次喜歡他,只要她願意,他保證不會再用苛刻的言語刺傷她的心,也不會再讓她傷心流淚。

  他要的,只是那美麗燦爛的笑容重現在他眼前。

  所以,這次該他說了……

  「我愛你,這就是你留下的理由。」俯身在她的耳邊,聶人故輕聲說,嗓音如此溫柔,猶如暖和的冬陽,教人不自覺心折。

  什麼?她是不是聽錯了?這個始終冷漠以對的男人,總是將她無瑕真誠的心狠狠踐踏的男人,居然……居然會愛她?這、這怎麼可能?「我可以相信你嗎?」

  她沒有辦法再承受一次心痛的感覺,那樣的痛楚幾乎奪去她的性命,如果、如果他只是尋她開心,教她情何以堪。

  「可以的,你可以的。」聶人故緊緊擁住她纖弱的身子。

  這個暖熱的觸感、幽淡的凝香、細瘦的小身子,她的一切一切竟不知在何時深植他的心中,讓他想念、使他憐愛。

  不管如何,他再也不會放開她了。

  永遠都不會。

  三年後半掩的紗帳,隱隱透出端坐裡頭少婦的美麗容貌——面色泛著醉人的酡紅色,黑色長髮盤成髮髻,嬌艷朱唇不點而紅,細緻的五官上忽而顯現著極為溫柔的動人的表情,這樣一位天仙美女彷彿暗從畫中走出來的,卻活色生香得令人驚艷。

  少婦嘴角微揚淺笑,看得人如癡如醉。

  「我妻子究竟怎麼樣了?」

  一旁的丈夫十分不滿意有人盯著他美麗的妻子看,出聲打斷早已看得雙眼發直的蒼老大夫。「咳、咳,基本上一切都很正常。」

  老大夫不太好意思的乾咳幾聲,以維護自己的專業形象。

  「喔?」

  丈夫一臉懷疑。

  也不能怪他如此多疑,實在是他的小妻子長得國色天香、美貌傾國傾城,只要是人都很難不被她吸引。

  「人故,怎麼了嗎?」美麗的小妻子輕喚著。

  「沒有什麼。」聶人故走向她,極其溫柔的安撫著,與先前對老大夫的惡行惡狀簡直判若兩人。

  這對出色至極的夫妻,便是聶人故與陸盈月。

  自從離開莫府之後,他們陸陸續續遷移過數十個地方,從荒涼的沙漠到熱鬧的市鎮他們都住過,最後他們選擇定居在碎蝶塚的旁邊,不只是因為此處的環境幽麗,更是因為這裡是聶人故的爹娘安眠所在。

  他們在這裡蓋了一間小屋子,雖然不大,卻可以為他們擋風遮雨;雖然簡陋,卻可以替他們帶來溫暖,更何況此處的風景宜人,前有水、後有山,四周皆是碧綠如茵的草坡綠地,令人心曠神怡。

  「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老大夫不甘願被冷落在旁,適時的出聲:「從剛才診脈的結果,我發現夫人的身體一切安好,而且——」

  「而且怎樣?」

  「從夫人的脈象來看,可能是有身孕了。」「身孕?」

  「簡單一點說,就是懷孕了。」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錯吧?」聶人故不敢置信的搖晃著老大夫的身子,一點也不體諒老大夫脆弱的身子禁不起被人重重晃動。

  「騙你我又好處,我幹嘛要騙你?」

  他、他……要當爹了?!「盈月,你聽到了嗎?」

  「嗯。」她淺淺的微笑,感染著他的喜悅。突然,聶人故又沉靜了下來。陸盈月也發現了。

  「怎麼了,不高興嗎?」

  「沒有,只是……有點害怕。」

  是從小的陰影,讓聶人故有這樣的心情。

  他從沒有感受過父親的愛,與父親一直都維護在一種不容逾越的將屬關係。在成長的過程中,他不像一般的小孩可以向父親撒嬌、笑鬧,在那段童年時光中,當別的小孩在與人爭執糖果屬於誰的時候,他已經在學武、學讀書、學寫字;當別的小孩因為跌倒而向爹娘哭訴的時候,他已經必須自己獨立……

  在父親身上學到的只有冷漠,他不懂愛人的方法,雖然最後在陸盈月的身上他學到了愛人與被愛;但這段時間以來,他很少與別人相處,一直都只有陸盈月在他身邊,所以他沒有把握是否能將這份愛傳達給除了她以外的人。

  無論是身邊其它的人,或者是自己的孩子。他害怕會重蹈父親的錯誤,而替孩子與自己帶來不幸。

  陸盈月知道他的恐懼,卻不知應該從何安慰起。

  她來不及參與他的過去,只能嘗試著融入他的未來,可是她不確定有她所參與的日子,是否真為他帶來了幸福?「你在煩惱什麼啊?」老大夫看不過他的懦弱,訓斥著:「人又不是一生下來就知道該怎麼當一個人,還不是都要經過學習。」

  聶人故被老大夫這麼一訓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除了父親,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如此當面教訓他,長這麼大以來,老大夫是第一個敢對他大聲小聲的人。

  「沒有一個人是生下來就什麼都知道的,像我,還不是在知道有了孩子的時候才開始學著當個爹,所以你也需要慢慢適應一個父親的身份,等到孩子出生的時候,你就可以成為一個相當稱職的父親、丈夫。」

  長者畢竟是長者,說出來的話總是容易讓人信服,長年累積下來的經驗與感想,往往是最珍貴的寶藏,值得人好好深思。

  「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沒責任感了。」老大夫叨叨念著,一張佈滿皺紋老臉重重地沉下。

  「別太生氣了,喝口茶,消消氣。」陸盈月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急忙拉著老大夫的衣角倒茶陪笑,省得丈夫一時怒急攻心、口不擇言氣壞了人。

  出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還是個大美人!老大夫一看見陸盈月甜美的笑容,心中的怒氣早就消去了一大半,壓根就忘了方纔的一回事。

  「我替你開個方子,讓你補補身子。」

  老大夫慈祥一笑,與先前的態度完全判若兩人。

  任誰看到這個小美人,都會忍不住想疼愛她,就算是他這個老大夫也不例外,他還想要是小美人同意,乾脆要認她做乾女兒哩!「您決定就好,我沒意見。」

  陸盈月見氣氛稍微和緩,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瞧瞧你瘦的,身子單薄成這樣,怎麼?你丈夫都沒讓你吃好的嗎?」

  老大夫又發現了別的,立刻又把矛頭指向聶人故。

  「哼。」聶人故冷哼一聲。

  「沒有啦,是您太多心了,我本來就吃不胖,從小到大都是這副樣子,不是他沒有讓我吃,您就別想太多了。」

  陸盈月急忙辯解,不想讓丈夫背上惡名。

  「算啦、算啦,這是你們夫妻間的事,我這個外人也管不著。」老大夫瞭解一笑,起身收拾東西,準備打道回府去。

  「不送了。」

  聶人故恨不得他早點走,免得老佔著他的妻子不放。

  他走向床邊,與陸盈月並肩而坐,雙手撫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試圖感覺肚子裡的小生命的活動。

  「人故,你說,咱們的孩子會是男的還是女的?」陸盈月靠在他身上,輕聲問。「我希望是女的,這樣就可以跟你一樣美麗溫柔。」

  她淡雅一笑,迷魅的笑容艷麗無雙。

  如果是女的……她心中已經開始勾勒未來的美景,有孩子嬉戲的草地,該是怎麼樣一個美麗的景致呀!可惜,她看不到……

  「唉。」她輕歎一口氣,心中不免有些悵然若失。

  「為什麼歎氣?」

  「真可惜,我沒有辦法看到未來孩子的模樣。」

  她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重見光明,從小到大,雙眼的失明並未替她帶來任何的不便;相反的,即使雙眼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的生活卻一如正常人,並沒有因為眼睛的隱疾而有所不同。只是當有了期待的時候,似乎所有的事都不一樣了,她渴望能夠親眼見到自己的孩子,她渴望自己的雙眼能夠復元,能夠重新看到世上的景物,看天空、看夕陽、看星星、看花草,看一切一切美麗的事物,看盡受人稱頌的美麗景致,讓她重親認識這個已經生活了十幾年的世界。

  但是如此簡單的願望,對她來說卻是遙不可及。

  「盈月。」聶人故看著她失望的小臉,心中雖然不忍,卻也無計可施。

  「基本上,眼睛要復元並不是沒有可能。」一旁收拾東西的老大夫突然沒頭沒腦的迸出一句話。

  「嗯?」

  「她的眼睛,並不是不能治療的,只是有點麻煩而已。」老大夫又補棄一句。這怎麼可能?若是她的雙眼可以復元,早在十幾年前,白楚卿就應該把她治好,而不用拖到現在才讓他告訴她有希望。

  他們哪裡能夠猜透白楚卿難解的心思呢?事實上,白楚卿從來未曾替陸盈月找過大夫治療眼睛。之前陸盈月以為的全是白楚卿所製造出來的假象,從頭到尾都只是白楚卿為了保持計劃的完整性而蓄意蒙騙的,陸盈月的眼睛並非無藥可治,不過是看有沒有心治療而已。「你說的是真的?」

  聶人故不太相信。

  「我說啦,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有點麻煩。」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咦,你又從來沒問過我,既然你沒問,我幹嘛告訴你,更何況我還以為你們相當滿意現在的情況。」

  「請你一定要治好她的眼睛,無論花多少代價我都願意。」聶人故拉著他的衣服乞求。「我又沒說不醫她,你這麼緊張幹嘛?」

  廢話!他當然緊張,這事關他的幸福耶,不緊張行嗎?屋內的氣氛十足熱鬧,反面屋外碎蝶塚上,兩道眺看屋內的影子就顯得格外輕鬆自在、無拘無束。

  「不進去與他們相認嗎?」石上的黑影問著。

  「還是不要的好,我並不想毀了盈月的生活,也不想毀了我自己的生活,我不出現對誰都好。」

  柔雅的嗓音似曾相識。

  逆風而立的白影,在光影的阻隔下讓人瞧不清長相,只看見衣衫被風吹動揚起漂亮的弧度,高挑的身形優雅,令人難以忘記。

  「果然還是自私的人。」

  「誰不是呢?」

  白影微笑,眼光望向屋內的小夫妻。

  他們不幸福嗎?或許是,或許不是。

  幸不幸福有這麼重要嗎?看著屋內的身影,出色的夫妻情牽今生,兩人相依相知,世間之人得此真情,人生夫復何求?一切的答案,都不再重要了。

  白影悠然一笑,微風帶起一陣風吹花落,粉紅的花伴隨風在空中掀起一幅又一幅令人驚歎的美景,伴隨著風的停止,白影在一片飛墜的花海中飄然遠去。


〈全書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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