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teae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季可薔 -【結婚不說愛(愛情革命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8-3-12 00:12: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看見他了。

坐在葉聖恩的車上,駱初雲有些狐疑地望著街角那個灰濛濛的人影。那看起來,很像是懷天。

但,不該是他啊!在這樣煙雨濛濛的天氣,他一個人傻傻站在外頭做什麽?

「想吃什麽?」葉聖恩問,「我記得你前幾天說想吃義大利面。」

回應他的是一陣靜默。

俊朗的眉峰挑起,他瞥向身旁神情迷惘的女人。「怎麽了?一副茫然的樣子?」

「……埃」她定定神,強迫自己收回視線,「沒事。」

「你看到什麽了嗎?」

「沒,沒什麽。」她低語,「我想我看錯了。」

「看錯什麽?」葉聖恩感到好奇。

「沒什麽。」她搖頭,勉力揚起唇角,「我們要去吃什麽?」

黑眸掠過無奈,「看來你真的沒聽到我剛剛說什麽。」

「你……說了什麽嗎?」

「沒什麽。」綠燈亮起,葉聖恩穩穩發動車子。

白色跑車穿過雨幕,緩緩在下班的車陣中前行。

屏住呼吸,駱初雲要自己別回頭,可蒼白的頰仍不由自主地一偏。車窗漫布雨痕,她不確定那正遠離的淡色人影究竟是不是他。

「有心事?」注意到她的異樣,葉聖恩溫聲開口。

「沒……沒有。」

「還在為周媚玉的事煩惱?」

她一震,容顏浮現一絲懊悔,「……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禮拜一我陪你面見周董吧。我已經說服他秘書幫我們安排時間了。」

「謝謝你,聖恩。」她無法不愧疚,「我闖下的禍,卻要你幫著收拾。」

「幫屬下補過,也是上司的責任埃」他微笑。

「謝謝。」她也回他一抹微笑。

「好啦,別想這麽多,今晚我們好好吃一頓。」

「嗯。」她點頭,心念一動,轉頭瞥向後車窗。

天際劈下一記閃電,眼前一亮,可她卻依然什麽也看不清。

瞥了眼她幾乎可說是煩躁的模樣,葉聖恩輕聲歎息,「初雲。」

「嗯?」

「專心一點好嗎?」

「嗄?」她一愣。

「坐在我身邊的時候,請你只想著我。」他說,無奈又溫柔的語氣震撼了她。

她僵住身子,「聖恩?」他是……什麽意思?

他淡勾嘴角。紅燈亮了,他停下車,扭頭專注地睇她。

「你知道嗎?我等你這麽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他笑,星眸溫煦得足以融化任何女人。

「你、你的意思……」她說不出話來。

「我喜歡你,初雲。」他認真無比,「我可以追求你嗎?」

「學長!」她不敢置信。

「我從很久以前就愛上你了。」他伸手捧起她震驚的容顏,低低感歎,「偏偏你心中只有那個男人。」

老天!

他喜歡她!這個優秀體貼的學長居然喜歡她?迎向葉聖恩溫柔似水的眸光,駱初雲臉頰一紅,不知所措。

她急急斂眸,正襟危坐。

「能給我一個機會嗎?」他柔聲問。

「可是學長,你是我的老闆——」

「有人規定老闆不能追求他的秘書嗎?」

「可是——」

「或者你還愛著楚懷天?」

她一震。

「還忘不了他吧?」瞭解的嗓音在車內輕揚,「沒關係,我可以等。」這麽多年都等了,他不在乎再多等幾個月。

他為什麽要這麽傻?她揚睫,哀傷地瞅他,「學長——」

「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我可以等你忘了他。」

他願意等,可她,忘得了懷天嗎?她,能輕易忘了自己鍾愛多年的男子嗎?

她做得到嗎?

緊咬著唇,她心韻狂亂,眸光一轉,不知不覺又尋找起那個早已消逸的人影。

☆☆☆

「你發什麽神經?怎麽淋成這樣?」打了一整晚手機不見回應,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回來的楚彬,一見他全身濕透的狼狽樣,不禁嚇了一跳。「你究竟跑去哪里了?」

「我哪里也沒去!」楚懷天低吼,接過傭人遞來的毛巾,隨意擦了擦身子,陰沈著臉踏上樓。

楚彬跟在他身後,「你怎麽搞的?明知道最近公司狀況不好,還到處鬼混!連秘書都不曉得你去了哪里。」

「我送懷風回家。」

「懷風?」楚彬不信,「跟弟弟在一起幹嘛不開手機?又不是跟女人溫存,還怕人打擾?」語帶諷刺。

「手機沒電了。」楚懷天粗聲回道,逕自往自己的房間走。

兒子毫無敬意的舉動惹惱了楚彬,禁不住高喊,「你給我站住!」

「還有什麽事?」他凝住步履,語氣不耐。

「初雲剛剛打電話給你!」

「什麽?」他愕然轉身,「你說什麽?」

「初雲打電話給你。」楚彬冷聲重複,「你要是聰明的話,就趕快給我回電話!」

「她……為什麽找我?」

「我哪知道?」楚彬臉色不善,「總之她還肯理你,你真該謝天謝地!快給我回電話給她!」

淩厲的命令讓楚懷天蹙起眉宇,他咬牙,委實不願屈從父親的威脅。

「我高興的話會回的!你管不著!」冷冷拋下一句後,他甩上房門,將氣得臉色鐵青的父親擋在門外。

然而,一顆心卻逐漸狂亂。

她為什麽打電話來?她想說什麽?想做什麽?

是為了周媚玉的事情打來的嗎?或者,她又突然想跟他要回什麽東西?會不會是他一直藏在衣櫃深處的黑色毛衣?

想著,他顫著雙手拉開衣櫃,翻出那件毛衣。柔軟的觸感一上手,他心口立即一悸。

這是她親手織來送他的禮物,是他從來不敢穿上身的禮物。

她想……要回它嗎?

規律的電話鈴聲倏地響起,他驚跳一下,腹部猛然撞上桌角。

「Shit!」他低咒一聲,卻無暇理會腹部的悶痛,只是瞪大一雙眼,茫然注視玻璃茶几上的無線電話。

是……她嗎?

清脆的鈴聲繼續在室內回旋,聲聲催人心魂。

他終於接起電話,「喂。」

對方沉默數秒,「……是我。」

果然是她!

他捏緊話筒,「有事嗎?」

「我——」她猶豫,似乎很難啟齒。

他咬緊牙關等待,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到底什麽事?」他嗓音沙啞。

「……你現在在做什麽?」

什麽?他不敢相信地擰眉。她特地打電話來,只是想問他在做什麽?

「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她似乎也察覺到他的錯愕,倉皇解釋,「今天外面雨挺大的,你沒……淋濕吧?」

「……沒有。」他繃著嗓音,「我開車。」

「說得也是。」她短促一笑,「我真是……我果然是想太多了。」

「你想什麽?」他粗魯地問。

「沒什麽。」她語氣急促,「我只是……」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歎息,「你最近過得好嗎?」

他沒說話。

「爸爸告訴我,你已經好一陣子沒在家吃晚飯,連早餐也很少吃。」

「……嗯,最近比較忙。」

「我知道。」她柔聲道,「不過工作雖然忙,還是要注意飲食。你的壞習慣就是一忙起來經常忘了吃飯,這樣不好。」

溫柔的責備扯動他心弦。

「咖啡少喝點,菸也要少抽,你的血壓偏高,知道嗎?」她繼續叮嚀,「還有,快入秋了,記得告訴傭人準備換季的衣服。」

婉轉的關懷令他緊緊握住話筒,指節泛白。

「還有毛衣——」

「你想要回它?」他忽地截斷她,胸口一緊,「你是不是想把它拿回去?」

「什麽拿回去?」她愕然,「你在說什麽?」

「我不會還你的!」他拉高聲調,心海翻滾的浪潮狂烈得令他驚顫。他只覺得害怕,清清楚楚地察覺自己正在失去某些珍貴的東西。「你聽懂了嗎?這件毛衣我絕對不會還給你的!」

「懷天,你究竟在說什麽?」她語氣困惑。

「你不是要拿回毛衣嗎?」他咆哮。

「拿回毛衣?沒有啊,我只是提醒你要買幾件新的,因為去年我幫你處理掉了一些。」

什麽?原來她不是要拿回那件黑色毛衣?

這一刻,楚懷天感覺自己像個狼狽的傻子。可他來不及哀悼自己的傻,只覺得恐懼,一種正在失去的恐懼。

怎麽辦?

「懷天。」她忽然低低喚了一聲。這聲輕喚,震顫了他全身。

「什、什麽事?」

「這個禮拜天……我能見你一面嗎?」

「禮拜天?」他嗓音發顫。

「嗯,我有話跟你說。」

「……好吧。」他也有話想告訴她。

☆☆☆

楚懷天緊張地爬梳一頭墨發。

記憶中,他從來不曾如此緊張過,只除了八歲那年,有一回,等待他久未見面的母親。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坐在會客室裏,等著母親來接他。

她說要帶他去遊樂園——他從小就嚮往,卻一直沒有機會像其他孩子一般快快樂樂造訪的遊樂園。

他記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穿著英國傳統貴族學校制服,靜靜地在會客室等著。

陽光很燦爛,天空很藍,而他的心,不停狂跳。

就像今天一樣。

她會來吧?她真的會出現吧?

是她主動約他的,不可能放他鴿子吧?

倚著栽在人行道旁粗壯的樹幹,他發現自己的心緒焦躁異常,即便點燃菸,拚命吸了幾口,也難以抑制。

天真的很藍,流雲瀟灑曳過,陽光放肆地在他臉上滾動。

汗珠,一點點攀上他前額……

「嗨。」

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一個清亮的嗓音在他身後揚起,宛若微風,柔柔吹入他心坎。

他僵住身子,緩緩回眸。

她站在那兒,秀髮以水藍絲巾紮起,一身休閒打扮,輕軟的衣料在風中翻揚。

她的眼睛好亮,玫瑰紅的菱唇彎著好看的弧度,牽動他的心。

「……對不起。」她道歉。

為什麽道歉?他擰著心,黑暗的記憶如一道閃電擊中他,他想起那天,他的母親也是不停地道歉……

「你有事?要先走了?」他啞聲問。

「……沒事。」她搖頭,「只是不好意思遲到了。」

「遲到?」他眨眨眼,一時之間弄不清楚她在說什麽。

「我遲到半小時。」她略帶歉意地道,「你一定等很久了吧?」

她遲到半小時?他愣了愣,下意識瞥了一眼腕表,這才恍然時間的飛逝。

可在等待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感覺時間過去那麽久,只是慌張地吸著菸,慌張地在心中猜測她是否會依約現身。

對他而言,只要她來了就好了,他根本不在意她遲到多久。

「因為臨時接到一通電話,所以才遲到了。」她繼續解釋。

他只是搖頭,「沒關係。」撚熄菸,「走吧。」

「懷天?」她喚住他。

他定住步履,「什麽事?」

她沒說話,蹙著眉,有些猶豫地瞧著他。

她想說什麽?他握緊拳頭,呼吸又開始不順暢了。

「你不問我接到誰的電話嗎?」

「誰的……電話?」

「周媚玉。」她說,專注地凝睇他,「她特地打電話告訴我,她會安排她父親跟我們見面,還說上回我得罪她那件事就算了。」

「……她這麽說?」

「嗯。」她點頭,星眸微掩,自眼睫下瞧他,「她還告訴我,你親自約她出來道歉。」

他沒吭聲。

「是這樣嗎?」她尋求確認。

他點頭。

她怔然,呆呆看了他許久才低聲開口,「謝謝你,懷天。」

「不必謝我,要謝就謝懷風。」

「懷風?」

「他跟周媚玉認識。她在英國留學時,他還曾經幫她拍過照。」他澀澀一笑,「她是看在懷風的面子上才不計較的。」

「原來她跟懷風認識埃」她淺淺一笑。她這個小叔交遊滿天下,沒想到也正好認識那位千金大小姐。

「所以要謝就謝懷風吧。」他說,「我只是借花獻佛。」

但要查到有這朵花可借,想必也費了他一番工夫吧。

她凝望他,喉頭微窒,「還是要謝謝你,懷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不客氣。」他淡應,卻別過頭,不敢看她。

異樣的舉措教她呼吸也急促起來,「懷天,你……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哪里?」

「六福村。」

☆☆☆

她居然要他帶她到……六福村?

佇立於音樂噴泉廣場上,有片刻,楚懷天只是發怔。然後,轉過頭,面對那個正溫柔含笑的女人。

「為什麽來這裏?」他茫然。

「你不喜歡嗎?」駱初雲問。

他搖頭,「我沒來過。」

「從來沒有嗎?」

「從來沒有。」他回答,眯眼望向廣場後的遊樂園設施,俊容抹上淡淡猶豫。「你來過嗎?」他問。

她點頭,「小時候爸媽會帶我們去兒童樂園,至於這裏,我念大學時來過好幾次。」

「是嗎?」方唇扯開苦澀淡唬

她靜靜望著。

「小時候我被送去英國念書,有一次媽媽打電話來,說要帶我去見識一下游樂園。」他低聲開口,黑眸迷蒙,像正凝望著久遠的過去。「我很高興,一大早就打扮整齊在會客室裏等。」

她微微發怔。這是他第一回主動向她提起自己的母親,也是首次主動談起自己的孩童時代。

「我等了很久,時問一分一秒過去,一直到過了午餐時間。然後,我想她不會來了,正準備回宿舍時,她打電話來了。」

「然後呢?」

「她跟我道歉。」他雙手插在褲袋,狀似漫不經心地踩踏著地面上的噴水口。「她說,臨時遇到一個老同學,他們一起去吃飯。」

「哦。」她不知該說什麽。其實,這個故事楚彬曾經告訴過她,她聽到時,心口也曾隱隱發酸,可現在親耳聽他說,她感覺自己似乎連呼吸也不能了。

「她一直道歉,我告訴她沒關係,反正我也必須準備隔天的考試——雖然只是小學,但那所學校一向以嚴教勤管出名。」他向她解釋,「幸虧那天沒去玩,否則那門功課我大概拿不到A+。」

可其實他很想出去玩。她心疼地望著他無表情的臉孔,聽出了他隱在淡漠言語下的真、心。

對一個那麽小就被迫離鄉背井、在異國讀書的孩子,他該是多麽期待假日時能見到自己的親人,該是多麽期待跟母親一起出遊埃

可他母親卻為了一個老同學放他鴿子……

「我一直在想,為什麽同學們都喜歡來這種地方?到底有什麽好玩的?」俊眸一抬,再度望向遊樂園童話般的建築,濃眉微微一緊,眼神蘊著幾分迷惘。

她忽然有股想擁抱他的衝動。

在玉樹臨風的軀殼下,她看到的是一個渴望的孩子,一個連自己渴望什麽都還捉摸不定的孩子。

但她,也許知道……

「你到底為什麽帶我來這裏?」他忽地質問她,語氣粗魯。

她不語,只是盈盈走近他,唇畔漾開淺淺的、動人的笑。

他一時看得失了神。

「走吧。」她朝他伸出手,「我們過去。」

他默默凝望那潔細的玉手,雙手依然插在褲袋。

「陪我過去。」她再度邀請,話語方落,一束水柱忽地擎天噴出。「啊!」她驚叫一聲,狼狽地發現水舞在兩人猝不及防間開始了。

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透的一束束水柱,隨著音樂的韻律翩然起舞。

「怎麽辦?」她不知所措,纖手環住他的腰,容顏直覺地埋在他胸前,躲避水柱襲擊。

「初雲?」他身軀緊繃,似乎很意外她的投懷送抱。

她察覺到了,卻抱得更緊。她很高興有這樣的藉口能擁抱他,很高興在離婚後還能這樣正大光明地擁著他。

她發出細聲尖叫,假裝驚慌。

「只是水柱埃」他被她的模樣逗笑了,拍撫她背脊。

「怎麽還不停?人家全身都濕了,眼睛都進水了啦。」

「那就閉上眼。」他攬住她,將她的頭更加壓入自己胸前,「閉上眼睛,別怕。」

她根本不怕,可卻忽然覺得想哭。

水柱放肆地染濕她的發、她的臉、她一身衣衫……以及她的心。

她緊緊環住他,從初次聽到他小時候的故事時,便一直想這樣抱著他,那時,她就決定有機會一定要和他共游遊樂園。

可她沒想到,這願望到今天才實現。

臉頰偎貼著他胸膛,她放縱自己盡情感受久違的溫暖,直到音樂節奏逐漸緩慢,水柱停止噴灑。

然後,她揚起一張水燦容顏,灑落清亮笑聲。「老天!我們真狼狽。」從他懷裏退開,她展袖抹去臉上水淚交織的痕跡。「都還沒開始玩呢,就搞成這樣了。」一面笑,一面拉起他的手,「走吧。」

「去……哪兒?」

「反正都淋濕了,就先玩那個吧。」

「什麽?」

「『火山歷險』。」她朝他俏皮地眨眼,明眸宛若陽光,晶燦有神。

他呆呆看著,由著她拖著自己走。

「看!就是那個。」她抬手指向前方一處遊樂設施,「先坐在船上,爬上山,經過山洞後再順著幾近垂直的軌道沖下來。很刺激吧?」

「看起來還不錯。」他蹙眉,懊惱地發現一群人在排隊。

「都是這樣的。這裏很熱門,到了假日更是人山人海。」

「要排隊很久嗎?」

「你沒聽過嗎?」她淘氣地挑眉,「玩樂是要付出代價的。」

「值得嗎?」時問就是金錢埃

「等你嘗到那種刺激的滋味就知道值不值得了。」她展臂推他的背,像推著不情願的機器人前進。「走吧!」

就這樣,他們開始一天的冒險。從「火山歷險」開始,玩遍了「海盜船」、「急流泛舟」、「大怒神」、「魔毯」等遊戲,還特意在童話造型的「阿拉伯皇宮」前照了好幾張相。

「你拍照技術真爛。」觀看數位相機存底的照片,楚懷天撇唇,「取景很奇怪,角度也不對。」

「怎麽會?」駱初雲搶過相機,「不會埃你看這一張,我把你拍得多帥!」

「這一張逆光,小姐。」

「反正是數位相片,回去修一修就好了嘛。」她吐吐舌。

「這如果讓懷風來看,一定笑得你抬不起頭來。」

「喂!你別小看我的技術,我也跟懷風拜師學藝過一陣子呢。」

「真的?」他眨眼,「你真的跟懷風學過?」

「當然。」她頓了頓,笑容瞬間甜美非常,「只不過他老是抱怨孺子不可教也。」

「哈哈哈!」爽朗的笑聲瞬問迸落,惹來周遭遊客好奇張望。

她任他毫不客氣地取笑,也不生氣,閑閑啜了一口飲料後,雙手托起下頷,靜靜凝望前方的童話建築。

入夜了,在月光掩映下,一切顯得更加夢幻。

「沒想到這樣看起來也挺漂亮的,跟迪士尼樂園也差不多了。」她低低讚歎。

「你去過迪士尼?好玩嗎?」

「還不錯。不過人更多,要排更久的隊。」

「我可沒這種耐心。」

「你這人啊,對什麽都沒耐心。」她嬌瞠。只不過他今日的耐性卻教她驚訝。是因為第一回來遊樂園的新鮮感嗎?還是不想讓她掃興?

不敢深入多想,她再啜飲一口飲料,揚睫朝他微笑,卻意外墜入一對墨幽深潭。

她倏地梗住呼吸。

他為什麽要這樣緊盯著她?這樣特別的注視,令她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

她垂落羽睫,不敢看他。心跳亂了,前額因緊張而泌出細細冷汗,掌心也不爭氣地微微濕潤。

「初雲,我——」他猶豫地開口,「其實我想跟你說……」

他要說什麽?

她忽然有些驚慌,沒勇氣聽下去。「先別說。」揚手止住他,「要開始放煙火了。」

「煙火?」他一愣。

「時間到了。」她仰起頭。

果然,不出數秒,第一枚煙花在空中炸開圈圈催璨。接著,又一枚,再一枚,彩色煙花瞬間佔領整個夜空,將黑夜點綴得燦爛好看。

一波又一波的驚呼推擠著氣流,遊客們個個仰起頭,著迷地欣賞美麗的煙花秀。

唯有他,他沒有抬頭,不曾分神去研究任何一束煙火。

他只是看著她,深邃的眸底只反照出她——她彎如新月的眉,她璀亮如星的眸,她因讚歎而輕啟的唇。

他眼底,只有她。

然後,驚愕地發現她眸中逐漸染開一層薄薄迷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8-3-12 00:12: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生日快樂!懷天。」

當最後一束煙花在空中緩緩綻放,駱初雲轉過一張含笑麗顏。她唇畔淺淺勾著笑,眼眸卻氤氳著霧氣。

她笑著跟他說生日快樂,可楚懷天卻覺得她似乎快哭了。

「……我的生日還沒到。」

「我知道。」她輕聲道,「不過以後可能沒機會替你慶祝了,所以我想提早跟你說。」細微的嗓音宛如歎息。

心臟重重一揪,他正想說些什麽時,手機鈴聲響起。

是她的手機。他默默望著她接聽,默默聽著她對著線路另一端的人輕笑婉語。

「……好,我知道了,你來接我吧。」

來接她?是指來六福村嗎?那人是誰?她為什麽要對方來接她?

疑問堵在楚懷天喉頭,桎梏他的呼吸,他怔怔瞧著她那看來有些遙遠的容顏。

駱初雲掛斷電話,愣愣看了手機螢幕半晌,然後,長歎一口氣。「懷天。」

「嗯?」

「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喜歡白玫瑰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他愕然,他搖頭。

「你大概忘了吧。」她淡淡笑著,只是這笑容摻進幾分無奈,「白玫瑰是你第一次送我的花。」

「嗄?」

「我剛擔任你的助理時,有一回幫你買花送給女朋友,我挑了一束白玫瑰。」她娓娓解釋,「你看到了,告訴我白玫瑰跟那位小姐根本不搭,隨手就將那束花轉送給我。你說我還比較適合白玫瑰。」她頓了頓,眼眸更加迷蒙,「那是我第一次收到你的花,雖然你也許只是無心,我卻好開心。我開心地將那束花帶回家,插在花瓶裏,整晚對著它睡不著覺。」

他瞠目,心跳驀地紊亂,「你——」

她偏過臉,頰畔渲染紅霞。「我真的……好愛好愛你。這輩子第一次這樣愛一個人,第一次像個傻瓜似的對著一束花發了一整晚的呆,後來,我還把那些花瓣做成壓花書簽。」

壓花書簽?他只覺口乾舌燥,沒想到她也有如此小女兒的一面。

「我愛你,可你卻只是把我當成一個能幹的助理。」她繼續道,「我只能看著你身邊一個又一個女人來來去去……你跟我求婚那晚,我真的好高興,雖然你也許只是因為不想失去一個能幹的幫手,所以才向我求婚,可我依然很開心。」

她在說什麽?她究竟……在說什麽?

楚懷天發現自己不敢聽,也沒辦法再聽下去了,他全身僵硬,呼吸急促,而心跳,完全不受控制。

「跟你結婚這幾年,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每天只要能在你身邊醒來,看著你沉睡時的模樣,我就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她斂下眸,嗓音沙啞,「因為……真的太幸福了,所以我不斷欺騙自己,有一天你一定會真的愛上我。即使那天晚上,看著你的襯衫印上別的女人唇印,我還是繼續欺騙自己,告訴自己你只是一時出軌。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就是朱依茗。」

他一震,汗水從前額泌泌蒸出。

「我……對不起你,懷天。」她忽地說道。

「對、不起?」

「我覺得很抱歉。」蒼白的唇,拉開苦澀弧度,「你根本不愛我,對吧?我現在終於想通了,你娶我,只是因為你知道我愛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的事情擺在第一位,所以你覺得歉疚,覺得必須報答我的感情;所以你一次又一次送我禮物;所以你不想讓我懷孕,因為你怕我有了孩子後,更會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你跟孩子身上,你怕我……失去自己的生活。」

是這樣嗎?他聽著她哽咽的傾訴,想伸手撫觸她,卻動不了;想說話,喉間卻乾澀不已。

「我已經想明白了,懷天。」她幽幽地道,「我也決定放手了。」

「放、手?」他困難地吐出嗓音。

她望向他,凝睇他好一會兒,「聖恩要追求我。」

「葉聖恩?」

「他說希望我給他一個機會,我也……這麽決定了。」

決定什麽?他瞪她,「你決定跟他交往?」

她點點頭,唇角緩緩彎起,「所以,不要再覺得對不起我了。從今以後,我會追求自己的生活,會抓住自己的快樂。」話語一頓,她眨眨眼,頰畔滑落一顆淚,「不要……再為我擔心了。」

她在哭,她又哭了。

她哭著說要放棄他,哭著說要接受葉聖恩的追求,哭著要他不要再為她擔心,哭著為兩人的關係畫下句點。

她要放手了?不理他了?

楚懷天眨眨眼,忽然覺得自己看不清一切,看不到她傷痛的淚顏,看不到周遭遊人來來往往,看不到前方的路。

他要失去她了……

「你……聽我說,初雲,不是——」不是她想的那樣,他不是因為歉疚才關心她,更不是為了報答她的愛。

他是……

「謝謝你今天陪我來。」她哽聲道,「我一直希望有機會……能跟你一起來,如今終於實現了。」她仰起頭,對他好燦爛好燦爛地笑。

他卻覺得一顆心沉落穀底。

這不是她的願望,而是他的願望啊!是他從小到大,一直藏在心底不敢面對的願望。

她替他實現了,可她卻要離開他了……

「我們走吧。」她站起身,「聖恩剛跟新竹客戶吃完飯,他說待會兒來接我。」

所以要來接她的人是葉聖恩,就是那個金融世家的內定繼承人——

聽說葉聖恩這傢伙不錯,比他弟弟葉朝陽成材多了。

葉家財大勢大,大嫂如果能改嫁,應該會過得很幸福吧。

半嘲半諷的言語驀地在腦海中響起,幾乎逼瘋楚懷天。他瞪著駱初雲,心驚地發現自己正在失去她。

☆☆☆

他正在失去她。

在駱初雲哭著對他說要接受另一個男人的追求時,楚懷天像被落雷劈中,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那個男人比他溫柔,比他體貼,比他的條件好上百倍千倍。那個男人一定比他更能給她幸福。

所以,他默默看著他來接走她。

可來接她的男人並未直接將她載走,反而在她的依傍下,慢慢走向他。

他緊抿唇,疑惑地盯著她寫滿猶豫的容顏。

駱初雲輕聲開口,「聖恩說有些事想跟你談談。」

「談什麽?」他沉著臉,瞪向那個永遠風度翩翩的男人。

葉聖恩雲淡風輕地笑著,「關於英華的貸款案。」

英華的貸款案?

楚懷天聞言,倏地有些狼狽,他懊惱地瞪視駱初雲,後者咬著唇,小心翼翼地自眼睫下觀察他的神色。

她為什麽要這樣看他?為什麽要這樣小心翼翼?她怕刺傷他嗎?怕他和她的新男友談融資會感覺自尊受損嗎?

他牢牢握緊雙拳。

「在這裏談公事?葉先生不覺得不太合適嗎?」

「如果你想禮拜一再談也行。」葉聖恩平靜地說。

他僧恨那樣的平靜,憎恨他一副淡然篤定的模樣!

「再說吧!」冷冷拋下一句後,他旋過身,大踏步離去。

駱初雲急急追上他,「懷天,懷天!」她攀住他手臂,「你跟他……談談好嗎?聖恩在煜豐很有影響力,如果你能說服他,應該不難爭取到貸款。」

他擰眉瞪她,「我知道葉聖恩的影響力!不必你提醒我!」

「既然如此,你就跟他談談吧。英華最近的確為籌措資金而煩惱,不是嗎?」

「你怎麽知道?」是哪個多嘴的人告訴她這些的?

「我看到的。」她直視他,「煜豐將英華的資料建了檔。」

「你!」他怒視她,「你該不會……因為這樣才故意讓葉聖恩來接你的吧?你想製造我們見面的機會?」

「我——」她沒有回答,但蒼白的容色不言自明。

怒火躍上楚懷天湛深的眸,灼亮而激烈。

說不定哪天我們要跟葉家的銀行借錢,還得求大嫂說情。

這算什麽?!他不需要她的同情!不需要她千方百計為他製造這所謂的機會!

「走開!」他怒氣衝衝拂開她的手。

「懷天——」

「走開!」激憤的嘶吼劃破夜空。

她一怔,望著他陰暗至極的臉色,心重重一扯。「懷天,我……我不是——」

「不是怎樣?不是故意安排這一切?不是故意讓我跟他見面?」他咬牙,「你真是個好女人,初雲,居然能為一個對不起你的落魄前夫做到這種地步!甚至還浪費一天時間陪我在這種地方閑晃!你說,我是不是該感謝你?」

「我不要你的感謝——」

「我知道!你只是純粹想幫我!」他怒吼,忽地展臂攫住她纖瘦的肩,「可你知道嗎?我痛恨你這樣幫我!我不希罕你幫我製造這種見鬼的機會!」

「懷天,我——」

「我知道你沒有惡意,我知道你只是關心我,可是拜託!駱初雲,我不是三歲小孩,能不能請你別再這樣管我了?」

「你、你別生氣,聽我說。」她急得嗓音哽咽,「你、你聽我說——」

「不必說了。」他目光沉冷,看她的眼神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個讓他非常、非常痛恨的陌生人。

她的心好痛,「懷天——」

「你走吧。」他鬆開她。

「懷天——」

「我要你滾!」他再度咆哮。

她身子一顫,凍立原地。

「夠了。」一直在一旁靜觀的葉聖恩終於沉不住氣,走近兩人,手臂一伸將駱初雲拉至身後,以和楚懷天同樣挺拔的身軀面對他。「楚懷天,我們談談。」

他冷哼一聲。

「初雲,你先回車上。」葉聖恩支開她。

她點點頭,茫然地瞥了楚懷天一眼後,才蒼白著一張臉上車。

葉聖恩將楚懷天拉至角落,湛眸直直盯住他,「我知道自己很卑鄙,但我想跟你談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楚懷天擰眉,心裏已有了底。

「你放過初雲,我想辦法讓煜豐董事會通過英華的貸款案。」

果然!

他繃緊身子,射向葉聖恩的眸光灼如雷電,「這是什麽意思?你想拿金錢來交換她?」淩厲的質問。

葉聖恩只是坦然一笑,「我願意拿所有的一切來交換她。」

他難掩震撼,半晌,才嘲諷道,「你真這麽愛她?」

「我等她七年了。」葉聖恩低聲道,「我知道初雲一時還忘不了你,可我一定會努力讓她忘記的,只要你不再來打擾她。我會給她幸福,讓她過最好的生活,我會讓她笑,絕不讓她哭。」

好一篇愛的宣言啊!楚懷天聽著,嘴角牽起冷諷,神色陰沈。

葉聖恩靜靜回迎他,「你讓她笑過嗎?楚懷天,你總是……讓她哭吧?」

他咬唇。

「我絕不會讓她哭,我一定會給她幸福。」葉聖恩眼中有著堅定。

「你!」他怒斥,「你以為自己是誰啊?」真想狠狠揍這個溫文儒雅的傢伙一拳!

「我誰也不是,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葉聖恩平淡的語氣自有一股毅然,「因為我愛她,所以我只會讓她笑。」

因為愛她,所以只會讓她笑嗎?所以,一個總讓她哭泣的男人就表示他不愛她吧。

「懷天,你愛初雲嗎?」

「……」

「如果你愛她,就不會還跟朱依茗牽扯不清,不會這樣傷她的心。」

是啊,如果他愛她,如果他能給她幸福,為什麽還要這樣傷她呢?

「你能不能放過她?以後不要再見她了。」

「這是……交換條件?」楚懷天聲音冷澀。

「沒錯。」

他恨恨磨牙。

「你好好考慮。」葉聖恩微笑,然後轉身,迎向因為過於擔心而忍不住搖下車窗察看的駱初雲。

他看著兩人說話,看著葉聖恩彎身安撫地對著她笑,而她填滿憂痕的臉逐漸平和。

最後,他看著她遠遠地望向自己。

心臟陡然一擰,他強迫自己靜立原地。

然後她揚起手,半猶豫地朝他一揮。

她跟他說再見。他繃緊身子,傲然地睥睨她,接著酷酷甩頭,拉開自己的車門,坐上駕駛座。

他將雙手擱上方向盤,陰暗的眸直視前方。

路燈淡淡灑落,拖曳一地朦朧暗影,他看著她偏過頭,對車外的葉聖恩說了句什麽,然後,他繞到另一邊鑽進駕駛座。

引擎發動的聲響傳來,一聲聲,宛如某種野獸的悶嚎。

車子啟動了,駱初雲回過頭,透過後座玻璃望向他。

他不確定她有沒有看清自己臉上的表情,天色那麽黑,她大概只看見一片迷蒙。

但他還是別過臉。

葉聖恩踩下油門,白色車影靜靜馳入幽暗夜幕。

他望著,好半晌,維持同樣的姿勢動也不動。然後,濛濛細雨忽地飄落車窗,濡濕了擋風玻璃。

居然下雨了。他瞪著玻璃上絲絲雨痕,有些不敢相信。

下雨了,雲離開了天,融成水珠流向不知名的遠方。

她會流向哪里?大海嗎?有一天,還會回到天空的懷抱嗎?

不,她不會回來了!

一聲狂嚎忽地迸出唇中,他猛然打開車門下車,用力拉開後座車門。彎下腰,他粗魯地取出一束悄悄躺在椅下的白色玫瑰。

經過一天奔波,玫瑰花瓣顯得有些憔悴,卻仍難掩嬌美。

他狠狠瞪著這束來不及送出的白玫瑰。

也許,永遠沒有機會送了……

「Shit!」他痛咒一聲,右手使盡一揚,將玫瑰花束拋入迷蒙雨幕中。

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不是正在失去,而是已經失去了。

從八歲那年生日開始,他的人生,一直在失去……

都結束了!

他冷冷告訴自己,冷冷要自己保持平靜。

可激動的心海卻無法平靜,掀起驚濤駭浪,威脅要吞噬他所有的理智。他強忍著,繃住全身肌肉,拚了命地強忍著。

「藹—」終於,低啞的嘶吼沖向雲霄。他握緊拳頭,一記記重重捶擊車頂。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為什麽放她走?為什麽?!

「我要她!」他仰頭對著夜空縱聲狂喊,「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

雨愈下愈大了,寒涼的雨絲沾上他衣襟,熾熱的胸膛漸漸涼了。

經歷一陣狂風暴雨般的發洩後,他逐漸失去精力,軟趴在車頂上。

他要她。雙頰貼上車頂,他任冰雨繼續肆虐全身。絕望,正如惱人的雨幕,密密罩落。

他要她,但他必須放她走。

因為他總是讓她哭,因為只有離開他,她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不想放你走。」他閉上眸,低喃的嗓音淹沒在叮叮咚咚的雨聲中。「不要離開我……」

☆☆☆

「老大情況怎樣?」幾乎是一沖進家門,楚家的老麼楚懷風便急著發問,連傭人遞給他暖身子的熱茶,也不及喝上一口。

「好像不太妙。」楚家老二楚懷宇應道,隱在鏡片後的眸掠過黯芒。

「燒到幾度?很嚴重嗎?」

「醫生說將近三十九度。」

「什麽?那麽嚴重?」楚懷風不敢相信。大哥從小就身強體壯,連他這個經常 被欺負的小弟夜夜詛咒他生病都不見效果,怎麽這回這麽容易就掛了病號?「他究竟怎麽了?」

「老爸說他好像淋了一夜的雨。」

「淋雨?他瘋了嗎?」楚懷風拉高聲調。

楚懷宇只是淡淡一扯嘴角。

他們這個大哥也許真的瘋了,為愛發瘋。

「我上樓瞧瞧!」楚懷風拋落一句,一陣風似的卷上樓,沖進楚懷天臥房。

他正躺在床上,緊閉著眸,容色蒼白異常,一隻手臂還吊著點滴。傭人正在他前額覆上冰袋,幫助退燒。

「老大!老大!」見兄長如此虛弱的模樣,楚懷風有些無法接受,跪倒在床畔。「老大,你沒事吧?只是發個燒嘛,幹嘛臉色這麽難看?」他握住楚懷天的手,被那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MyGod!你燙得像火爐在燒!腦子不會燒壞吧?」焦急地將手貼上他的額,「哇!額頭更燙!」他哇哇叫,震驚的口吻宛如世界末日。

「懷風,你冷靜點。」跟在他後頭進房的楚懷宇聚攏眉峰,警告麼弟。

「老二,老大該不會引發肺炎吧?是不是送他上醫院比較好?萬一他燒壞腦子怎麽辦?」

「不會的。許醫生剛剛來看過了,說他只是發高燒而已,也給他開了退燒藥。」

「退燒藥?在哪里?給老大吃了嗎?」

「在這裏,三少爺。」傭人正好送上藥,外加一杯溫熱的開水。

楚懷風搶過藥和水杯,「我來!」求救的目光射向楚懷宇,「老二,幫我扶他起來。」

「嗯。」楚懷宇點頭,上前一步,伸手探向楚懷天後背,將他扶起。

抗議的申吟逸出他蒼白的唇瓣,他似乎很痛苦,全身冒冷汗,眼眸卻依然緊閉。

「他好像很難過。」楚懷風握住兄長的手,輕聲安撫,「我知道你很難受,老大,不過你一定要吃藥,要撐下去,快點好起來。雖然你這傢伙愛裝酷,從小就欺負我這個善良可愛的弟弟,脾氣又壞,沒事就愛大吼大叫,外加暴力傾向,可你……畢竟是我哥哥。

「比起別人家的哥哥,你還算不錯的,起碼不是那種為了名利不顧親情的野獸。老大,你一定要撐下去,我們這個家少不了你,說實在的,沒事看你故意擺酷裝帥也滿有趣的,雖然有時會覺得好笑——」

「說夠了沒有?!」悶聲低吼忽地揚起,截住楚懷風拉拉雜雜一大串叨絮。

是楚懷天。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陰鷙的眸直瞪著麼弟。

楚懷風一怔,「老大,你能說話!」

「廢話。」楚懷天冷啐,「你真當我死了埃」

「不會是迴光返照吧?」楚懷風愣愣地說。

「少羅唆!藥拿來!」楚懷天搶過他掌心上的藥,又唏哩呼嚕灌了一大杯水吞下,最後再瞪了一臉呆滯的麼弟後,才重新躺落。

「什麽嘛!你根本沒事。」楚懷風松了一口氣。

「本來……就沒事……」

「沒事幹嘛裝昏嚇人,害我以為你快掛了。」楚懷風抱怨。

楚懷天不語,緊閉雙眸。

懊惱自己白擔心一場的楚懷風正想喚他,一旁的楚懷宇伸出一手狠狠掩住他的唇。

「嗚……嗯——」他張大無辜的眸,不明白二哥為什麽力道如此之重。

嘴角揚起淡淡笑弧,楚懷宇無聲地以唇形命令——跟我出來。

楚懷風不自覺一顫,深知這樣詭異的笑正是二哥發飆的前兆,急忙乖乖跟出去。

直到踏出房門外,楚懷宇才鬆開手。

「我說錯話了嗎?老二。」楚懷風委屈地問。

「你看不出老大很虛弱嗎?」他冷冷低斥,「還這麽吵他!」

「老大很虛弱?可他還自己吃藥——」

「水都溢出一大半了。他根本是勉強握住杯子的,沒摔破算他運氣好。」

俊容抹去不服氣,楚懷風神色頹然黯下。他攀著門,悄悄瞥了躺在床上燒得神志迷糊的兄長一眼。

「老大他……是為了大嫂嗎?」

「大概是吧。」蒼老而憔悴的嗓音插入。

「老爸。」兩兄弟回頭,望著神態疲倦的父親,眉頭同時一皺。

「他昨天應該是跟初雲出去的。」

「大嫂跟他說了什麽嗎?」楚懷宇問。

「是不是要他以後別再去煩她了?」楚懷風接口。

「我想……八成是這樣吧。」楚彬澀澀地說,「我一直妄想他們倆這陣子鬧完了,總有一天會複合,可看來……是沒戲唱了。」他長歎。

沒戲唱了?

兩兄弟互望一眼,神情皆是複雜。

雖說他們總是看不慣大哥對大嫂的態度,可這個家如果真失去了那總是溫柔賢慧的大嫂,那他們……該怎麽辦?

如果老大真挽不回大嫂的心,他又會如何?

「……他哭了。」楚彬忽地啞聲開口。

「什麽?」兩人一愣。

「醫生還沒來以前,他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看見他流眼淚了。」楚彬黯然解釋,「自從你們母親死後,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

老大……哭了?

不會吧?

兄弟倆面面相覷,胸口都是難以形容的窒悶。他們一起轉頭,望向那個孤單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們的大哥……從來不哭的。據說母親去世時,他曾哭得肝腸寸斷——那一年,楚懷宇五歲,楚懷風三歲,兩人都還是不解世事的年紀,只有楚懷天明白死亡的意義。

只有他,跪在母親棺木前,狂嚎痛哭。

可後來,當他們逐漸懂得人事,卻從來不曾見過大哥流淚。他總是那麽優秀,從小就文武雙全,長大後更一聲不吭扛起家族事業。

他是楚家的長子,英華集團董事長兼總裁理所當然的接班人。

他總是那麽傲、那麽酷,對人對事東挑西揀的模樣,讓人恨得咬牙切齒。

這樣的他……會哭?

「最近英華遭遇嚴重的財務問題,他天天忙得焦頭爛額,偏偏連婚姻也出了狀況,大概壓力很大吧。」楚彬感歎。

英華有財務問題?

「為什麽不告訴我們?老爸!」兩兄弟異口同聲抗議。

「懷天要我別說的。」楚彬苦笑,「他說這不關你們兩個的事,別讓你們徒增煩惱。」

因為不想讓他們跟著心煩,所以他打算一個人背負所有的壓力嗎?

這愚蠢的、傲慢的、自以為是的傢伙!

四束眸光射向楚懷天,是怨怒,是憤慨,更有掩不住的不舍——

這個固執到讓人生氣的傻子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8-3-12 00:13: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鳥兒在枝頭婉轉脆鳴,陽光燦爛,透過窗簾灑進一室天光。

今日是個好天氣,對比於前兩天的陰霾,耀眼得像一場夢。楚懷天眨眨眼,怔然的神情彷佛不敢相信雨真的停了。

但雨,是真的停了。

這也表示,一切是真的結束了吧?

他歎氣,忽地感覺四肢無力,疲倦地垂下眼。

「楚大哥,你醒了吧?」嬌美的嗓音在床畔輕輕喚他,「吃點東西好嗎?」

他揚眸,意外地望見一張帶笑的甜顏。「可兒?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看你,楚大哥。」路可兒略帶擔憂地看著從少女時代便認識的大哥哥,「你燒了兩天,懷風很擔心你呢。」

「懷風?」那個小時候曾趁夜帶著玩具刀殺進他房裏的麼弟?他會擔心他?楚懷天微笑了,淡勾嘴角。「這小子沒有趁機惡整我吧?」

「相信我,其實他真的很想。」路可兒輕笑,「只不過楚二哥不許他惡搞。」

「懷宇也來了?」楚家三兄弟全員到齊?

「嗯,昨晚大家都睡在這裏。」

齊聚一堂為他擔心?楚懷天蹙眉,胸膛漫過某種難以形容的滋味。他動了動,試圖撐起上半身。

「我幫你。」路可兒急忙扶他。

「不必了,可兒,我只是發燒,又不是得了絕症。」

「可你燒才剛退……」

「我很好。」他坐直上半身,「老爸他們呢?」

「楚伯伯去公司了,楚二哥跟懷風還沒起床,他們倆淩晨才睡的。」

因為看顧了他一整晚嗎?楚懷天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默然接過路可兒遞給他的溫開水,緩緩啜飲。

她瞥了他一眼,接著轉身,端起一盅方才擱在桌上的廣東粥。「吃一點東西吧?楚大哥,你一定餓了。」

說著,她掀起盅蓋,一陣熟悉的食物芳香襲來。

他愕然望著盅裏的冬菇碎肉粥,煮得爛白的粥上,還灑了一層半熟的蛋黃。

「吃吃看,楚大哥,我熬了一個多小時呢。」路可兒拿起湯匙舀了一口,嬌嬌地獻寶。

他嘗了一口,才咀嚼兩下,便怔愣當常

「怎麽樣?不錯吃吧?」

是很……不錯。事實上,簡直跟他從前喝的一模一樣!

「再吃一口。」

他又嘗了一口,這一回,更加確定了。

「可兒,這粥——」

「是初雲教我的。」看出他的疑問,路可兒乾脆老實應道。

「她教你的?」

「嗯,上禮拜六她把我叫去她家,一步步教我的。除了這個,我還學了皮蛋瘦肉粥、金針鮑魚粥哦,以後有機會做給你們嘗嘗。」

上禮拜六教她的?這麽說,是他們去六福村的前一天了。

為什麽心血來潮教可兒熬粥?他迷惘地猜測。

「因為她知道我常來這裏吧。」而且說不定很快就要成為楚家媳婦。路可兒芳頰染霞,神情有些尷尬,星眸卻是璀璨明亮。她直直凝睇楚懷天,「我想她是希望我以後經常做給你吃。」

「為……什麽?」她為什麽還要這麽為他著想?

「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大嫂愛你啊!」粗魯不耐的嗓音忽地自臥房門扉處傳來。

房內兩人同時調轉眸光。

是楚懷風,他穿著睡衣,頭髮淩亂,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在他身後的是楚懷宇,雖然眼下一片灰黑,可一身休閒服仍是整齊,絲毫不亂。

「老大,你是存心要把我們嚇出心臟病是不是?沒事淋什麽雨?」楚懷風一面大踏步走近床畔,一面高聲抱怨。

「聽說你居然沒有趁我發燒時惡整我,真是感謝。」楚懷天回以諷刺。

「哼!要不是老二阻止我,我就在你臉上畫烏龜,然後拍照存證。」

「謝謝你啦,老二。」楚懷天望向靜靜倚著門扉的楚懷宇,戲謔地一揮手。

楚懷宇酷酷地伸指一推鏡架,算是回應。

「粥好喝吧?老大。」楚懷風詢問的語氣別具深意。

楚懷天挑眉,「不錯。」

「是大嫂特地教可兒的。」

「我知道。」

「她還告訴可兒,想跟你到遊樂園玩。禮拜天你們一起去的吧?」楚懷風挑眉問。

「嗯。」

「你知道大嫂為什麽突然想跟你去那種地方?」

楚懷天蹙眉,搖頭。

「因為她從老爸那裏聽說了你八歲那年被老媽放鴿子的事。」

他聞言,神色一沉,「是嗎?」

「你知道她什麽時候聽說的嗎?」楚懷風的口氣更加咄咄逼人。

「……不知道。」

「你前年生日那天!記得嗎?就是大嫂特地辦了個Party,你卻跟別的女人幽會那天!」

楚懷天一震。是……那天嗎?她送他親手織就的毛衣,他卻朝她怒吼,說他不想要孩子那天?

念及此,他掌心開始不由自主地冒汗。

她滿懷愛意欲給他驚喜,他卻以一瓣烙在衣領的唇印回應。那天,她的心碎了吧……

「大嫂真的很愛你,你簽了離婚協議書,跟別的女人公然出雙入對,她還一心一意記著要彌補你小時候的遺憾,還念著你喜歡喝她煮的粥。」

怕他不懂得照顧自己,她甚至還打電話親自叮嚀。

是的,她是很愛他,他一直就知道她愛他!可他,承受不起那樣的愛……

「你不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嗎?」

「我是……對不起她。」楚懷天閉了閉眸,「可你們放心吧。她已經……決定跟葉聖恩交往了。」她已經決定……不再繼續愛他了。

「什麽?!」房內其他三人聞言一怔。

「你們不也說過嗎?葉聖恩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家裏又有錢,一定能給她幸福的。」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最後是楚懷宇慢悠悠開了口,「老大,難道你就這麽放棄嗎?」

「比起我這種亂七八糟的男人,葉聖恩強多了。」他自嘲。

「亂七八糟?你哪里亂七八糟了?」楚懷風首先抗議,「從小你就是我們三個中最優秀的,功課、運動樣樣好得讓人生氣。」

「家族事業也是你一肩挑起。」楚懷宇淡聲接口,「我們兩個能各自發展個人興趣,都該感謝你。」

「是啊,楚大哥,」路可兒也加入,「比起某個成天只會拿相機四處晃蕩的傢伙,你有責任感多了。」

「對啊,對埃」楚懷風頻頻點頭,可不及數秒,忽然發現不對勁,狠狠瞪了總愛跟他作對的女人一眼。

路可兒只是聳聳肩,繼續說服楚懷天,「而且重點不是誰的條件好,而是愛。」

「對啊!愛才是重點,大嫂愛你!」

「問題是你愛大嫂嗎?」

他愛初雲嗎?楚懷天斂下眸,掩住惆悵的眼。

經過這段時日,他終於懂了,懂得自己對她的愛,懂得自己愛極了她。

他的確愛她,可這樣的他能給她幸福嗎?

「總之你們都別羅唆了!」不敢正視自己的心情,楚懷天粗魯地拒絕這場恍若永無休止的三堂會審。

「你知道你的問題在哪里嗎?老大。」楚懷宇似笑非笑,「你太愛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了。」

「對啊,給自己太多壓力。」楚懷風表示贊成。

「英華的事也一樣。為什麽不讓我們知道現在財務有困難?」

「好歹我們兩個也算大股東吧。」

「不信任我們嗎?」楚懷宇雙臂環胸。

「我看是瞧不起吧!」

「說夠了沒?」楚懷天一聲低吼,截斷兩個弟弟一搭一唱。他擰緊眉,忽地翻身下床。

「老大,你去哪里?」

「換衣服。」他簡短回答。

「換衣服?你要出門嗎?你的燒才剛退耶。」楚懷風怪叫。

「我去公司。」

「去公司幹嘛?」

「解決問題。」楚懷天冷聲回道,打開衣櫃,翻出襯衫及西裝褲,又隨手抓了一條領帶。

不會吧?真打算去上班?

楚懷宇與楚懷風極有默契地互瞥一眼,兩人同時縱身一閃,一左一右架住他。

「不許你去!」

「對,好好在家養病!」

「放開我。」楚懷天格開兩個弟弟的臂膀,陰鬱的眸盯了兩人強硬卻難掩擔憂的臉龐好一會兒,心念一動,「好吧,你們也一起來吧。」

「嗄?」

「你們不是說我把太多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嗎?」他眉一挑。

「是沒錯……」

「覺得我瞧不起你們?」

「對埃」

「那就來吧。」他命令,「一起來幫我解決財務問題。」

「嗄?」片刻怔愣後,兩兄弟又是互視一眼,嘴角緩緩揚起笑唬

☆☆☆

晴空朗朗,萬里無雲。

已經連續好幾日都是這般陽光明媚的好天氣了,照理說,應該會讓人心情舒爽、神采奕奕才是。

可為什麽,她胸口總有些奇怪的窒悶感呢?

深吸一口氣,駱初雲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不該辜負這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在想什麽?」男人的聲音驀地在她身後揚起。

她嚇一跳,差點握不穩手中的咖啡杯,回眸睨上司一眼,「別這麽突然冒出來好嗎?聖恩。」

對她的抱怨,葉聖恩只是淡淡地笑,他伸出手,接過她為他煮的咖啡,淺啜一口。

「聽說了嗎?英華拒絕了煜豐的貸款。」

「什麽?」她睜大眸,「可是……他們的資金不是有困難嗎?」

「他們決定明天召開股東大會,發起股東現金增資。」

「現增?」

「嗯。」葉聖恩點頭,「其實英華有將近百分之四十的股權是楚家人持有,發起股東增資,等於楚家人自掏腰包,怪不得最近楚家三兄弟都忙著處理名下產業。」

他們打算賣掉名下資產,將資金挹注集團吧?駱初雲心想,禁不住微微一笑。雖然這三兄弟平常老愛針鋒相對,扯彼此後腿,可真發生了什麽事,還是挺夠義氣的。

見她淺笑盈盈的神情,葉聖恩瞳眸掠過一絲異采。「聽說楚家自願認購大部分的股份,所以其他幾個大股東也很願意支持增資案,這次集資應該沒問題。」他頓了頓,「你可以不用擔心了。」

「我——」被人看透心事,她有些狼狽,連忙旋身。「我回去做事了。」

他拉住她,「等等,初雲。」

「什麽事?」

他凝望她,許久才道,「我有件事想徵求你的同意。」

「你說。」

「煜豐打算跟港商合作成立證券公司,父親想派我長駐香港負責這塊業務。」黑眸定定鎖住她,「我希望你跟我一塊去。」

她、心跳一停,「嗄?」

「除了香港,我們可能也要經常來往上海、北京等地,拓展業務、拜訪客戶、成立辦事處等等。」他繼續說,「不是個容易的任務。」

「哦。」她微微發怔。

「可能不太有機會回臺灣。」

「嗯。」

「你……願意嗎?」他問,看著自窗扉透進的陽光吻上她烏黑發梢。

他看著,幾乎有些嫉妒,嫉妒陽光能這樣光明正大地親近她。

「這個嘛——」察覺他眼神異樣,她不自覺別過臉。

「公司當然會幫你加薪,也會有額外的津貼跟紅利。」

「那很好。」

「這麽說,你同意了?」

她沒說話,凝望窗外無一絲雲影的藍天。天氣真的很好,好得讓人捨不得辜負。唇角一彎,明眸重新落定眼前的男人身上,「可以給我幾天時間考慮嗎?」

「當然。」

☆☆☆

這裏,是他向她求婚的地方。

嫁給我!

在這片微微傾斜的草地上,在滿天星斗見證下,他曾經這麽對她說。

嫁給我。

那充滿命令意味的三個字,聽起來為什麽那麽讓人心旌動搖呢?她又為什麽答應那樣毫無理由的求婚呢?

引擎聲呼嘯,一架飛機低低飛過。

駱初雲仰起頭,跟著周遭眾人仰望正朝松山機場降落的飛機。 彼此依偎的情侶,在每架飛機經過時總會發出一陣讚歎。

「是華航的飛機!」

「哇!快閃,萬一摔下來砸到我們就慘了。」

不遠處,一對情侶開著玩笑。

她聽著,卻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露出會心的微笑,因為她耳邊只聽到那夜他沙啞的嗓音——

嫁給我。

她應該拒絕的。為什麽那夜她會那樣傻傻地說好呢?簡直莫名其妙呵。

捧住胸口,她嘗試對浮在半空中的俊容說出拒絕言語,「我……不。」

不答應嫁給他,不想與他有所牽扯,不想讓自己像個傻瓜般繞著他轉。

「不。」她對夜空皺眉,「我說不,你聽到了嗎?」

她該說「不」的,這個關鍵字,早該在四年多前說出口——

「不!」她用盡力氣喊。

她要忘了他!她要跟聖恩一起去香港!她不要再牽 掛他……

「你在做什麽?」緊繃的嗓音忽而在她身後揚起。

她嚇一跳,愕然回眸,意外落入眼底的臉龐令她心跳加速。「你怎麽……來了?」為什麽在她想忘了他的時候,他偏偏出現了?

「……你呢?」

「我只是來……透透氣。」她急忙解釋。

「我……也是。」他低聲道,朝她搖了搖手中的半打啤酒,「要不要來一罐?」

「哦,好。」

「恭喜你。」他拉開拉環,高舉啤酒敬她。

她一愣,「恭喜我什麽?」

「聽說你加薪了。」他凝視她,瞳眸深不見底,「恭喜。」

「啊,嗯。」這麽說,他知道聖恩邀她一同前去香港的事羅?「我也恭喜你,聽說英華這次增資十分順利。」

「還好吧。」他撇撇唇,仰頭飲一大口啤酒,接著率性地以衣袖抹唇。「要感謝懷宇跟懷風,是他們點醒了我。」

「點醒你?」

不要一個人承擔所有的一切。他想,胸膛仍因弟弟們藏在責備下的親情而感到溫暖。「總之,資金問題算是解決了。」

「恭喜。」她淺淺地笑。

他意味深遠地瞥她一眼,很快便調轉視線,仰首望天。「你以後跟著葉聖恩東奔西跑的,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心一扯,「你才……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你每次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別搞壞身體了。」

他沒說話,脫下西裝外套鋪在草地上,仰躺下去。「知道嗎?初雲,有時候你真像個管家婆。」

「不好意思哦。」他似嘲非嘲的語氣惹惱了她,俏顏一時間宛如霜染楓紅。

「老是這麽羅哩羅唆的,小心你下一任老公受不了你。」

「如果他像個大男人一樣懂得照顧自己,我當然就不會多話了。」她狠狠灌了一大口啤酒。

「你的意思是……我像個孩子嗎?」

「你說呢?」她一面喝酒一面數落,「超級挑食,脾氣又壞,怪癖一堆,要不是我,你不知要氣跑多少秘書。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在辦公室,你的隱形眼鏡掉了,秘書好不容易找來一副替代的眼鏡,居然被你罵得當場哭著回家。」

「……因為我不喜歡在辦公室戴眼鏡。」

「還有咖啡。為了咖啡口味不對而在會議室發飆的老闆,你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吧。」

「我承認自己挑剔。」他聳聳肩。

「飯店換主廚,你居然也能批評人家沒眼光,找錯人!」

「那個法國人烹飪技術確實不怎麽樣。」

「那也用不著讓經理請出老闆來抗議吧。」她搖搖頭。

「我只是想給他們一個忠告而已。」

「像你這樣的男人能在商場生存真是奇跡了。」她語氣悻悻然。

「我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卻是漫不在乎的回應。

「楚懷天!」她扭頭瞪他。

他只是撐起上半身,再為自己開了一罐新啤酒。

這時,又一架飛機呼嘯而過,兩人同時抬起眸。

「……你究竟為什麽會愛上我這種男人?」他忽地問。

「什麽?」飛機聲音太吵,她沒聽清楚。

「沒什麽。」他轉頭看她,深不可測的表情箝制了她的呼吸。「壓花書簽還留著嗎?」

「嗄?」

「你用白玫瑰花瓣做成的書簽。」他提醒。

「啊,那個。」她臉頰發燙,「那種東西……當然早就丟了。」事實上,她的確還留著,但她不想承認。

「我想也是。」他微笑,笑容背後卻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彷佛是……惆悵……

她不覺咬唇。

他再度高舉啤酒朝她一敬,「你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初雲,這次跟葉聖恩去香港,我相信你一定會有一番成就的。」

她瞪大眸,沒料到他會對她說這些。「你的意思是——」

「當個女強人也許比當個妻子更適合你,不必照顧像我這種難以伺候的男人。」他自嘲。

這是什麽意思?

「該不會因為不想妨礙我的前途,所以你才答應跟我離婚吧?」她諷刺。

他卻默然不語。

心跳驀地加速,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該不會……真的是這樣吧?他同意跟她離婚是為了想放她自由?

手一軟,啤酒罐落下,淡黃色液體迅速滲入草地。「懷天,難道你……真的不是為了朱依茗才跟我離婚的嗎?不是為了想跟她在一起?」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根本無意娶她。」

是,他是說過,但她難以置信……「可你不是愛她嗎?」

「誰說我愛她?」他語氣清淡。

她圓睜雙眸,「可是我們離婚前,你不是經常跟她幽會嗎?雜誌上那張相片……」

「我只是跟她吃飯而已。那天晚上開完會,她正好來找我,所以才一起吃晚餐。」

「那……兩年前呢?你生日那晚不也是跟她一起過的嗎?她還在你襯衫上留下唇印!」

「因為她一見面就抱住我,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這是……這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跟朱依茗根本沒什麽?」那她究竟是為了什麽才跟他離婚的?「我以為你還愛著她,我以為七年前你是因為撞到我才錯失挽回她的機會|」

「我說過了,我那天是為了趕去客戶那裏。」

「可是——」

「我從沒想過要追回依依。」他起身仰頭灌酒,湛眸深沉,「我無法忍受她想干涉我的生活。」

「干涉?」

「我不喜歡別人插手我的生活,對我管東管西的。」

那不是……她一向對他所做的嗎?自從他倆認識後,她不是一直在照料他所有的一切嗎?難道他是因為受不了這樣才同意離婚的?

她顫聲開口,「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麽跟我離婚?」

他凝望她,眼眸深邃,「因為我不想依賴你,也不想束縛你。」

怕依賴她,所以推她離開;怕束縛她,所以放她自由。

「你——」

「我不想你的人生毀在我手上。」

她一震,眯起眸,驚異地望著他。原來他是為了讓她自由才答應跟她離婚;原來他不是想擺脫她,而是不忍束縛她的自由。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這男人!就連分手也要說這麽漂亮的藉口。

她蒙朧了眼,忽然覺得忿忿不平,重新開了一罐啤酒,仰頭暢飲,「你是個自私的男人,楚懷天,真的很自私。」她斥責他,心在抽痛。

「……我知道。」他也喝著酒。

「我真恨你。」

「我知道。」

「我要去香港,離你遠遠地,最好不要再見到你。」

他閉了閉眸,「我明白。」

「你可能一輩子再也找不到像我這樣的女人了。」

「嗯。」

「這麽瞭解你、這麽關心你、這麽用心記下你一切喜惡的女人,你永遠也找不到了。」她甩甩頭髮。

「……我想也是。」

「放過我,你會後悔。」她緊緊咬牙,拚命忍住欲決堤的淚水,「一輩子後悔。」

而他現在已經後悔了。

他定定看著她,看著她強忍著淚的倔強容顏,看著她柔潤的菱唇傲氣地抿起,看著她一口又一口地喝酒。

是的,他現在就後悔了。想著過幾天她就要和葉聖恩遠走香港,他心痛得無以復加。

飛機來了又走,四周一下嘈雜,一下靜謐。而他們倆只是不停地喝酒,藉著冰涼的酒精鎮定熾熱難安的情緒。

夜深了,星光朦朧,半月自雲朵後探出頭,灑落美麗清輝。

駱初雲不勝酒力,俏顏染得像一朵紅薔薇。

「你喝醉了。」他睇她。

「我才沒有。」

「你醉了。」他搶過她手中最後半罐啤酒,一口仰荊

「幹嘛……跟我搶?」

「我不想你喝醉。」

「我才不會!」她嬌瞠,眨了眨酸澀的眸,站起身。「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不……不用。」纖弱的身軀微微顫動。

他跟著起身,穩住她。「還好吧?」

「我很好。」她拒絕他的扶持,凝望他數秒,星眸染上淡淡苦澀,「我要走了。再見。」

「再見。」他的嗓音同樣苦澀。

「你保重。」

「你也是。」

「放心,我會的,我一定會過得很好。」她鄭重地、彷佛立誓般地宣稱,然後她轉過身,淡粉色的倩影在月光下美得像一幅畫。

她要走了,真的要離開了,從此後,他的生活不再有她了……

他忽然無法呼吸,「初雲?」

「嗯?」她回眸。

「你要……」他說不出口,在喉頭翻滾的言語怎樣也說不出口。「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她一震,明眸直直瞪他。

這一刻,她真的恨他,好恨好恨他。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轉回頭,繼續前進。

他緊握雙拳,「初雲?」

別回頭。她命令自己。

「初雲。」

別回頭!她咬住牙,可身體卻背叛了她。「怎樣?」

「你……我——」他眉宇糾結,呼吸急促。

他想說什麽?

她屏住氣息,好不容易等到他再度開口時,一架飛機飛掠而過。

她只看到他嘴唇在動,卻聽不到他說什麽。他究竟說了什麽?為什麽那張好看的臉看來如此傷感、如此絕望?

「你說什麽?」在一片吵嚷中,她使盡力氣揚聲問。

「我……你——」

她聽不清他究竟說了些什麽?心韻宛如擂鼓咚咚作響,因酒精而升高的體溫彷佛也融化了她神志。

她伸展雙臂,盲目地往前摸索著,卻不知自己想抓住什麽。

曳過夜空的機影終於逸去了,周遭短暫地靜謐下來。於是她聽見了,聽懂了他心痛的呐喊——

「……留下來!」

她全身虛軟。「你說、什麽?」

楚懷天走向她,總是自信的步履第一次顯得踉蹌不安。他走到她面前,緊緊地拽住她纖細的臂膀,凝望她的黑眸蘊著千言萬語,唇瓣卻吐逸不出一句。

她怔然睇他,在他眼中看見濛濛閃光。

那是……淚嗎?是眼淚嗎?

「懷天?」

他仍然不說話,只是用力抓著她,像迷路的孩子抓著某個能拯救他的人。他期盼地望她,傷感地望她,也……絕望地望她。

他的眼神讓她心痛,讓她鼻間一酸,瞳眸蒙上淚霧。

認出她的淚,他忽地驚慌了,連忙鬆開她。「對不起,初雲,我不是有意……為難你,對不起。」他倉皇道歉,蒼白的面容就像他做了某種十惡不赦的事。

她喉頭哽咽。

「我是不是……是不是一個很糟的男人?」他白著臉,自責地問,「我只會讓你哭,卻又自私地想留下你,我太過分了!」

她搖頭,說不出話來。

看著自她眼角滑下的兩行清淚,他震撼更甚,踉蹌側過身,右手重擊一旁挺立的樹幹。「葉聖恩說得對,像我這樣的男人根本沒資格留下你,我根本不能……給你幸福。」

「懷天——」

「我太任性,脾氣又怪,像個孩子一樣彆扭。我比不上葉聖恩,不像他是個翩翩君子,也不像他那樣能照顧你。」他急促地道,一字一句都像燒紅的鐵板,狠狠烙上自己的心。「我真的很痛恨依賴你,痛恨自己什麽都要你來照料。從小我就被送到英國念書,老爸、老媽天天吵架,從不關心我,他們要我學會獨立自主,要我自己照顧自己。可你……卻把我當個孩子一樣照顧,無微不至地關心我。

「我真的很害怕,你那麽快就掌控了我的一切,那麽理所當然地侵入我的生活,可我偏偏……拒絕不了你。」沉痛的黑眸轉向她,「我能拒絕依依,能拒絕其他女人,偏偏無法阻止你接近我的生活,我真的……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怕你。」

怕她像個母親一樣照顧自己,怕她比他親生母親還溫柔體貼,怕自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依賴她。

「……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像個孩子,覺得自己好軟弱。所以我決定同意離婚,好證明自己即使沒有你在身邊,也可以應付一切。可我……」他頓了頓,總是傲氣的眸此刻看來無助而迷惘,「可我真的不能沒有你,真的不行,真的……不行……」

「懷天!」她震撼了,珠淚在聽見他傷痛的告白後紛紛墜落,她展開雙臂,不顧一切地擁抱這個在她面前無助不安的男人,擁抱這個她愛到無可自拔的男人。

他需要她,卻痛恨依賴她;想留下她,又怕自己太過軟弱。

真是個彆扭的男人呵!

可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啊!

「……我不想讓你走,想到你要跟葉聖恩離開,我就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走,我從來就不想走,從來就不想離開你。」她哽咽地說著。

他咬牙,「因為放心不下我嗎?」

「因為我愛你!」她哭喊,「因為我好愛好愛你,因為離開你後,我好難過好難過,因為我無法想像沒有你的日子。」

「初雲——」

「你好壞!你只知道自己不能沒有我,難道你沒想過我也不能沒有你嗎?你知道我每天一個人在床上醒來,看不到你在身邊,有多麽害怕嗎?知道我生理痛時,多希望你能抱著我哄我嗎?知道每天見不到你,我連飯也吃不好嗎?」她捶打著他胸膛,「我也很痛苦啊!我也……不能沒有你。」

「……對不起。」

「懷天,你知道一個女人為什麽會為一個男人哭嗎?因為她愛他。如果一個男人只能讓一個女人笑,卻不能讓她哭,那表示她不愛他。」揚起淚眼,她定定睇他,「愛一個人難道不是這樣嗎?很甜蜜,卻也很痛苦,會因為他笑,也會為他哭,你懂嗎?」

他無法回答,只能用力抱住她,將濡濕的臉龐埋入她發際。

「愛情,不是只有甜蜜與歡笑的。」她梗著嗓音。

「可我……不想讓你哭。」他悶悶地說。

她笑著流淚。「我不是也讓你哭了嗎?」

他不語,大概是覺得這樣有失一個男人的氣概。

微笑加深。「你愛我嗎?懷天。」

他繃緊身子,良久,黯聲開口,「我一直就愛你,只是……不敢承認。」

緊貼他胸膛的笑容更甜。

「你真過分,這麽多年來對我忽冷忽熱的,現在卻隨便幾句話就要人家留下來。」她故意逗他。

「你不肯原諒我嗎?」他嗓音微顫。

「要我原諒你也行,除非你答應一件事。」她伸指用力點他胸膛。

「什麽事?」他捧起她清麗淚顏,認真地問。

她只是甜甜地笑。

終鬥凶「老大發瘋了。」楚懷宇震驚地直推眼鏡。

「完了!一定是跟大嫂離婚刺激太大,所以腦子糊塗了。」楚懷風放下剛買的骨董相機,哇哇叫著。

「看什麽看?」察覺兩個弟弟異樣的眼光,楚懷天橫眉豎目。

可兩人仍是轉不開視線,呆呆瞧著。

「別看了!」楚懷天怒吼,站起身,推回餐桌椅。

「老大,你真打算穿那樣出去?」楚懷風不敢相信。

「今天三十一度哦。」楚懷宇補充一句。

「我知道。」楚懷天悻悻甩頭,「我要穿什麽出門,你們管不著。」

是管不著。

兩兄弟面面相覷。可是,若事關楚家男人的面子,他們就不能不管了。如果放任這傢伙穿這樣出門,一定會笑掉全世界的人大牙,然後所有人都會懷疑他們楚家人的遺傳基因。

「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

兩兄弟怔怔目送大哥的背影,挺拔、修長,穿著帥氣的襯衫,加上……黑色毛衣的身影。

「那件毛衣很好看。」楚懷風評論。

「滿有品味的。」楚懷宇接口。

「可是這種天氣穿出門——」兩人互望對方一眼,憂心忡忡。

沒錯,雖已是初秋,但豔陽高照的今日可是高達三十一度,街上每一個人都還穿著短袖,楚懷天卻套上毛衣——任誰看到都會懷疑他的感溫能力!

「他瘋了!」兩兄弟異口同聲下了結論,接著同時沖出餐廳,意欲抓住那個即將出門讓他們丟臉的傢伙。

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大哥其實並不真的對溫度那麽遲鈍的,也不是神經有問題,只因為他答應了某個女人接受考驗。

而這還只是那位聰慧靈巧的女子出給他的第一道難題呢。

所以,要說楚懷天瘋了,也只能說他是——為•愛•發•瘋。

沒辦法羅。

全文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10 05:5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