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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二:許小六與蘇小四】
“允馨,你給我站著。”許大夫人看著穿了一身騎裝,正興致勃勃的外往溜的許允馨,揉著胸口直喊痛。
“母親,怎麼了?”許允馨見了許大夫人那副樣子,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往她這邊挪了過來。
“你瞧瞧你自己,成天野成什麼樣子?”許大夫人看著許允馨這模樣就頭疼:“你可知道現在京城裡邊人家怎麼說你?都說我們鎮國將軍府養了一隻潑猴!”
“母親,你難道不覺得我這只小猴兒很可愛?”許允馨笑嘻嘻的捏了捏許大夫人的肩膀:“母親,生氣多了可會長皺紋的!我今日和表哥約好出去騎馬,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耽誤我的時間了!”
聽到許允馨提到“表哥”兩個字,許大夫人臉色黯然:“你表哥都訂了親,你還老去纏著他做什麼?當時我在涼關便想把你許配給他,你說不願意,現在卻賴著和他去騎馬,你說說看,你這算什麼?”
許允馨嘻嘻一笑:“蘇九也會去,母親,你這就不用擔心了。”
其實她還少說了一個人,那就是蘇潤璋。
蘇潤璋現在還是許允馨不能說出的秘密,擔心母親會因為潤璃而對蘇府有成見,所以她一直想到最有把握的時候再告訴許大夫人。蘇潤璋最近心情一直不好,蘇大夫人自請出府給他莫大的打擊,許允馨在一旁看著也擔心,總是找各種藉口陪著他,想讓他忘記那些煩惱。
跑馬場上寒風獵獵,許允馨看著牽著馬站在門口的蘇潤璋,心裡就有幾分高興,但走了過去見著他瘦削的身形,淡淡的憂傷從他眉眼間流露出來,又有了幾分煩惱:“蘇小四,你不要老是這麼一副模樣好不好?你母親犯下的過錯與你無關,你為何一定要這般折磨自己?”
“我昨日去了帽兒胡同,母親已經沒有在那裡了。”蘇潤璋有些垂頭喪氣:“為什麼她要離開京城?定然是她又做了什麼錯事,她不敢留下來面對。”
對於蘇潤璋而已,蘇大夫人自請出府的那一日,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他沒有想到自己心目裡慈祥的母親,竟然那般心狠手辣的做下了這麼多見不得人的事情,特別是對於三房的加害,讓他見了蘇三太太和潤璃都心裡發慌。
“竟然她都不想著你這兒子,把你扔下來就跑了,說明她心裡根本不惦記你。”許允馨趁機在旁邊進著讒言:“你就別高興點成不成?你要想著,這世間至少還有我在陪著你嘛。”說完這句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蘇潤璋臉上啄了下,啄出了他臉上點點紅潤。
“允馨,你又調皮了。”蘇潤璋伸出手來摸了摸臉頰,似乎還有淡淡的胭脂香味,瞧著那邊戴著軟帽的許允馨,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邊,一張臉被白絨絨的毛襯著,粉妝玉琢般,煞是嬌豔,一時也看呆了眼。
“蘇小四,我是不是長得挺美?”許允馨朝蘇潤璋吐了吐舌頭,聳了聳肩膀,一隻眼睛還朝他眨啊眨的,似乎在說:我知道你在偷看我,你看呆了!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便把她方才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女性美破壞得一乾二淨,蘇潤璋猛然驚覺方才看到的那個恬靜秀美的許允馨原來只是個幻象,站在他面前的才是真人。
不久以後樑伯韜也接著潤璃過來了,蘇潤璋一見到潤璃便覺得心裡頭難受,低下頭來,眼睛不敢看她。
“四堂兄,你來得挺早。”潤璃笑著和蘇潤璋打招呼,見他那樣子,也知道是因為蘇大夫人的事情所以他心裡難受:“你也不順道把我接了過來,也省得伯韜去蘇府來接我。”
聽著潤璃的話,知道她有意在幫自己放包袱,蘇潤璋臉上一陣發熱,抬起頭來笑著對潤璃道:“還不是怕虞城罵我,說我不解風情!”
四個人遛了幾圈馬,梁伯韜看了看身邊的許允馨和蘇潤璋,清了清嗓子道:“林秀,你什麼時候去鎮國將軍府提親?難道你就不羡慕我定親了?”
蘇潤璋眼中一黯:“母親沒在府中,無人打理這些事情。”
“你母親不在,父親總歸是在的,要不就請蘇老太君幫忙去把親事給定下來,要不是我那姑母會成天嘮叨著許小六,替她的親事操心呢。”梁伯韜看著許允馨正假裝板著臉兒,咧嘴一笑:“表妹,我可沒有說假話,姑母已經急得頭髮都要掉光了!一見著我母親就愁你的親事呢!”
許允馨朝他揮了揮拳頭道:“你再在這裡胡說八道造謠生事,我非得叫蘇九好好修理你不可!”
梁伯韜笑道:“我原沒說錯,你何必這樣兇悍!”
蘇潤璋在一旁聽了卻有些感慨,從跑馬場回去便真的和蘇大老爺去說這事了。蘇大老爺聽說蘇潤璋看上了鎮國將軍府的六小姐,倒也沒說多話,雖然他也聽說過這位六小姐可是京城裡鼎鼎有名的潑辣貨,可是他心裡想著自家的兒子允文允武,難道還收復不了這位鎮國將軍府的潑猴不成?點了點頭,他便准了。
因為蘇大夫人找不到人,所以蘇大老爺拜託了蘇老太太,請了媒人去向鎮國將軍府求親。媒人依舊請了吳媒婆,她熟門熟路的摸上來一問,得知原來竟是要去鎮國將軍府向那位六小姐提親,不由得猶豫了下,問蘇老太太道:“貴府有沒有請許家過來相看?”
蘇老太太笑著說:“老大媳婦出府去了,這蘇府也沒得旁人能做得了主的,我那大兒子托我上門去做媒便是,所以這相看的事兒也就省了。”
吳媒婆聽著這話倒也不假,再說這擺明著是蘇家四少爺和許家六小姐彼此早就看對眼了,否則京城哪家勳貴會請許家六小姐過府相看?於是站起身來,接過蘇家準備好的一對活雁和一籃子禮品,笑著走了回去。
第二日,吳媒婆打扮停當便去了鎮國將軍府,許大夫人剛剛好把今日的事情分配了,就聽丫鬟來報,京城有名的官媒吳媒婆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對活雁,許大夫人皺著眉想了又想,最近也沒有人約著自己帶著允馨過府相看,為何突然有媒人上門來了?見著丫鬟喜氣洋洋的模樣,突然醒悟到,只要是有人來提親就好,何必還在糾結沒有過府相看之事!於是一迭聲的叫著:“快快請了進來!”
吳媒婆跟著丫鬟正在花園裡走,就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從一旁躥出釘到了旁邊的樹枝上,尾翎在不住的顫抖著,嚇得吳媒婆額頭爆出了幾顆汗珠子,腿都是軟答答的,半天都走不動路,那對活雁也被扔到了地上,使勁的撲扇著翅膀,只是苦於翅膀已經被縛住,所以飛不起來而已。
“小姐好箭法!”旁邊爆發出清脆的拍掌之聲:“真的釘住了!”
“那是當然,我非得好好練出來一手絕技來,再去找我表哥比試!”就聽一個少女歡快的聲音響起,兩人越走越近,看到地上的一對活雁,那少女很是高興:“都十月深秋了,還有大雁!鐵手,你瞧著,我非要射中它的腳不可!”一邊說,一邊眉開眼笑的搭起弓來。
領著吳媒婆進去的丫鬟也嚇了一跳,連聲說:“六小姐,萬萬不可,這活雁是吳媒婆帶來的納采禮之一,你若是射中它,恐怕……”
許允馨放下手裡的弓箭,看了看那搽脂抹粉的吳媒婆,心裡突然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情,臉上微微一紅:“既然如此,那就罷了。鐵手,我們走,再去尋了那蟲兒射著玩。”
鐵手從樹上取下那支白翎箭,跟著許允馨走到一邊去了,吳媒婆方才知道原來這便是今日要來提親的鎮國將軍府家的六小姐。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子,吳媒婆撿起地上那對撲騰得正歡的活雁,膽顫心驚的跟著丫鬟往前堂走去,心裡不住的在想,這位姑娘嫁進蘇府,也不知道蘇府的主母能不能擋得住她的架勢。
許大夫人見了吳媒婆,眉眼間已是有了幾分笑影兒,聽說是蘇太傅府上來求親,更是多了幾分親厚。二話沒說,收下了禮物,表示她同意了,就等著明日吳媒婆來代蘇府問名。
吳媒婆顫顫悠悠的跟著丫鬟走出去,回頭一望,似乎那位小姐帶著丫鬟正對著她這個方向搭著弓兒,嚇得頭都不敢回,簡直是一半兒走一半兒跑的挪到了鎮國將軍府門口。那個丫鬟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笑嘻嘻的安撫她:“沒事的,我們家六小姐箭法很准,不會傷到你的,明日來了就不必如此驚慌了。”
吳媒婆走出鎮國將軍府的大門,簡直有逃得生天的感覺,手裡攥著許大夫人給的一個銀錠子,擦了擦汗便去蘇府回信兒。
去了慶瑞堂見到蘇老太太,吳媒婆偷偷的覷了她一眼道:“老太君可否見過那鎮國將軍府家的六小姐?”
蘇老太太見吳媒婆臉色不太好,笑著問:“我自是見過的,她與我家璃丫頭交好,這位小姐是個性子爽直的,倒也不是京城裡邊傳言的那般不堪,今日吳媒婆可是見著她了?”
吳媒婆見連蘇府都沒有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兒,哪裡又輪得上自己來多嘴?連忙笑著說:“今日見到了,不愧是鎮國將軍府家的小姐,果然是英姿颯爽!”說到這裡,仿佛耳邊又是“嗖”的一聲,搖了搖身子才穩住了心神:“許家請明日便行問名禮呢。”
蘇老太太點頭道:“便這樣罷。”
於是在蘇大夫人沒有回來之前,蘇府和許府便過了三禮,納吉禮一定,這親事就算敲定下來。因為聽說了蘇大夫人的事兒,許大夫人本來還有顧慮,後來轉念一想,這倒說不定是件好事,沒有婆婆在上頭壓著,女兒一過門便可打理家事,自由自在,心裡一直念佛,禱告蘇大夫人不要回來,蘇大老爺也不要娶平妻。
可是似乎許大夫人的誠心不夠,蘇大夫人在過年前便回了蘇府,一聽說兒子已經訂下了許家六小姐,只是不依:“那許家六小姐,全京城都知道她的名聲,你們父子倆倒好,由著老太太攛掇著便定下來了,你們眼裡可還有我?趕緊想個法子把親事給退了,我再去幫璋兒聘個好人家的小姐!”
蘇大老爺斜著眼睛勾了她一眼道:“人家不嫌棄咱們蘇府也就夠了,我們還有什麼資格去挑剔鎮國將軍府?”
蘇大夫人被蘇大老爺搶白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自己被趕出府去,委實也不是個好聽的事,多少人家的小姐或者因著這個不願意嫁過來。但她卻根本不認為是自己的錯,只認為那是三房故意在害自己。轉過身來,一臉怒容的看著蘇潤璋道:“璋兒,你難道是死人嗎?隨他們這樣擺弄你?你就不會說句不願意?”
蘇潤璋看著滿臉戾氣的母親,心裡一陣難受,幼時記憶裡的那個慈母,已經是永遠消失不見了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似乎能感覺到蘇大夫人那尖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他最終還是小聲而堅定的說:“母親,兒子願意。”
蘇大夫人被蘇潤璋一句話頂得老半天說不出話來,揉了揉胸口道:“好哇,你們父子一條心,是沒把我看在眼裡了。”
蘇大老爺面色鐵青的瞟了蘇大夫人一眼道:“你只要少給我添亂子便是了,這事已經定下了,不由你來置喙!你只須好好的準備著銀兩,到時候把六禮都過了,早點讓璋兒成家,我們也早點抱上孫子。”
聽著蘇大老爺說叫自己準備銀子,蘇大夫人心中突然一亮,還不是得求著自己出錢?自己不出銀子,看他們這親事怎麼辦?退一萬步說,蘇大老爺一定堅持要聘了那許家六小姐回來做兒媳婦,那自己能省的就省,怎麼樣也得在這門親事裡邊弄點油水出來!
年後,蘇府三房正式分家,公中的銀子三一添做五,每家一份,分了四萬兩銀子,蘇大老爺這次學得精乖了些,接了銀票卻也不再交給蘇大夫人,只是自己收了起來,把蘇大夫人的鼻子都氣得歪到了一邊,兩人關起門來又狠狠的吵了個昏天黑地,最後蘇大老爺妥協了,四萬兩銀子,每人收著一半。
因為封賜國公府一事,蘇大老爺和蘇大夫人兩人又打了一架,自此之後見了面便互相不言不語,整個蘇氏大房這邊一片淒風慘雨,蘇潤璋看著心裡鬱悶,連回家都很少了,一般全在宮裡輪值或者在翰林院歇息。
蘇大夫人不吱聲,不派媒人去鎮國將軍府過第四重禮,蘇潤璋的親事便被擱置在一旁。許大夫人早就在家裡忙忙碌碌的準備嫁妝,卻不見對方送納征禮過來,心裡也是煩惱,想自己上門去問情況,又怕被人笑話說自己怕允馨嫁不出去,巴巴的跑去男方問情況,只能揪著許允馨嘮叨。
“你每日都在外邊亂跑,也不會去找那蘇潤璋問問,他家幾時來下納征禮?”許大夫人蹙眉看著從外邊走進來的許允馨,步履輕快,額頭上還掛著汗珠子。
“母親,你何必著急,我多陪陪你不好?”許允馨朝許大夫人扮了個鬼臉兒:“反正京城裡都知道我們已經議親了,你又這麼著急做什麼?我見著蘇小四的母親便有些心裡膈應,不嫁過去也行,免得看她臉色。”
“你這孩子又在胡說!”許大夫人急急制止住她繼續胡說:“哪有不嫁的道理?娘是想讓你和潤璋說說,早點把這親事給辦了。你看看你表哥,蘇家九小姐都還沒及笄呢,就急急忙忙的定下了日子,你倒好,及笄一個月了,婆家還不來人行納征禮,娘都快要急死了!”
許允馨撇嘴道:“既然你如此著急,我自有辦法!”
過了一日,許允馨便向宮裡遞了塊牌子,求見梁太后。
梁太后見侄女兒求見,心裡頗有幾分驚奇,這許允馨對皇宮素來是避而不及,為何今日卻主動遞牌子?
許允馨跟著內侍進了未央宮,見了梁太后,先圍著小皇子逗弄了一番,然後便進入了正題:“姨母,今日馨兒來是有一事相求的。”
梁太后見許允馨喊得親熱,沒有正規化的喊“太后娘娘,”反而把“姨母”抬了出來,說明她定然在打著什麼主意,也不說話,只是看著許允馨笑了笑。
“你也知道,我母親為了我的親事操盡了心,好不容易給蘇府議親了,可拖了半年了還不見他們來行納征禮,眼見著蘇九還沒及笄便要嫁人了,我母親眼睛都紅了,每日在家裡罵我呢,姨母,你難道就不憐惜馨兒?”許允馨拉著梁太后的衣袖扭來扭去,讓梁太后看了只覺好笑,平常許允馨總是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沒想到撒嬌起來也勸是一副小女兒形狀。
“那你要姨母怎麼做?”梁太后被她搖得頭暈眼花,拍了拍她的手:“你別搖了,姨母頭都暈了!”
“誰在母后的未央宮裡搗亂呢?”
回頭一望,許允炆已經走了進來,見著許允馨,一臉笑容:“什麼時候允馨也想到要跑宮裡來看我們了?”
“堂兄,你來得正好。”許允馨眼睛一亮:“我及笄你還沒送及笄禮呢,我親自來討了。”
“原來你也要舉行及笄禮的?朕還以為你準備行冠禮呢!”許允炆哈哈一笑:“你要什麼?朕都答應你!”
“很簡單,請太后姨母給我和蘇小四賜個成親的日子,請皇帝堂兄賜個縣主的頭銜!”許允馨嘻嘻一笑:“你們倆人可是大周最尊貴的人,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梁太后聽了連連點頭:“原來允馨是恨嫁了,這個沒問題,我讓楚監正排個適合的日子出來,下懿旨給蘇府,讓他們即日上面去行納征禮。”
許允馨聽了眉開眼笑,望瞭望許允炆:“堂兄,你是否答應我的要求?”
許允炆皺了皺眉道:“允馨,你的五個姐姐都沒有封縣主,朕單單封了你,也不太好罷?”
“那你為何又封了蘇九做縣主?”許允馨偏頭點了點頭道:“外人都能封郡主,我還是你堂妹呢!我要你封個縣主,可不是想和蘇九去搶風頭,我只是不想讓蘇小四那個厚臉皮的母親壓著,有了這個封號,我見她不用行禮,說起話來腰杆兒也直!堂兄,我可是鞍前馬後的為你出了力的,你可不能不記得我的功勞吧?”
許允炆瞧她那副模樣,笑著點點頭道:“依你便是了。”
沒過多久,宮裡就下旨,封了許允馨為嘉敏縣主,八月二十八下嫁蘇平章政事之四子蘇潤璋。
這道聖旨一下,許蘇兩家都忙了起來。
原來蘇大夫人還想賴著讓蘇大老爺把銀子都拿出來給蘇潤璋辦親事,可這聖旨一下來,怎麼敢怠慢?趕緊從私房裡拿出三萬兩銀子出來開始著手打理這事兒。
許允馨成親之前幾日,潤璃便跟著梁伯韜去了鎮國將軍府添妝,走進許允馨的屋子,見紅紅綠綠的一堆荷包堆在床上。笑著拿起一個來看了看:“許小六,你也會做荷包了?”
許允馨臉上一紅,奪了過去扔回那一堆荷包裡邊:“我哪裡又使得慣繡花針!你自然是知道的!”
旁邊鐵手笑道:“這些打賞的荷包我們夫人年前就叫府裡會針黹的丫鬟就準備起來的,我們家小姐倒也親自繡了一個,說是要給姑爺的,九小姐你要不要看?”
潤璃驚歎道:“許小六你也會繡花兒了!快拿過來看看!”
鐵手笑嘻嘻的從櫃子裡頭拿出一個淡藍色錦緞的荷包出來,潤璃接過來一看,見上邊歪歪斜斜的繡著一根棍子,如寫意畫般點著幾條綠色絲線:“這繡的是什麼?”
見丫鬟們都捂著嘴笑個不停,許允馨白了她們一眼,歎了一口氣,拿過荷包來:“這明顯就是竹子嘛,蘇九,你難道沒看見我還繡了幾個字?”她用手指了指那畫的上邊幾個看不分明的字:“君子如竹,難道還沒看清楚?”
潤璃分辨了半日,方才看出那幾個字形來,望著許允馨點點頭道:“也算不錯了,你這拿慣弓箭的手能繡出這荷包花樣來,真是不錯!”
蔥翠在後邊看得直拍手:“許家六小姐繡花的技術和我們姑娘相比,倒也差不了多少!”
潤璃回首擰了蔥翠一下,對許允馨道:“許小六,我可是來提醒你的,我那大伯娘可是個不好相與的,你自己要留心著,別被她挑撥了你和我四堂兄的關係去。”
許允馨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蘇九,你還不知道我這性子?我還會叫她欺負了去?”
“你可以不怕她欺負你,可你要照顧到我四堂兄的感情啊,希望你們的感情不要因為他那個不著調的娘而產生裂痕。”潤璋有點擔心的看著她:“大周提倡孝道,所以也不能肆意妄為,什麼事情都先和蘇小四溝通了再說,知道嗎?”
許允馨看她說得嚴重,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別擔心。”
過了幾日便是好日子,一隊人抬這花轎從鎮國將軍府裡出來,繞著京城走了一圈,最後抬進了蘇府。
那日場面倒也大,蘇潤璋的院子就安排在原來二房的園子裡邊,取了名字叫福瑞園。
許允馨蒙著蓋頭在床上坐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挨到天黑,肚子裡頭空空的,餓得不行,叫鐵手和冷血潛去了廚房,偷偷拿了些糕點進來充饑。主僕幾個吃得正歡,就聽外邊腳步聲傳來,趕緊用枕頭面巾把吃剩的糕點蓋住,許允馨端端正正的坐到了床頭。
一堆人擁著蘇潤璋進來,看起來都有幾分喝醉的模樣,攛掇著蘇潤璋用秤桿把蓋頭揭了,又大聲嚷著要鬧洞房。
蘇潤璋見揭開蓋頭後的許允馨嬌豔無比的坐在那裡,也是怔了一下,他從來沒有想像過許允馨竟然會這樣美貌文靜,只是唇邊那一塊糕點渣子出賣了她的本性。蘇潤璋走了過去,輕輕在許允馨臉上摸了一把,見此情景,周圍的人大聲喝起彩來,許允馨橫了蘇潤璋一眼,正要說話,蘇潤璋笑著對她搖了搖頭,向她攤開了手掌,她這才發現他手心裡有一塊糕點渣子,尷尬的笑了下,低下頭去。
夜深人靜,兩人繾綣溫存百般恩愛,蘇潤璋方才體會到人生至美境地,抱住許允馨和她說了一夜的傻話。
“蘇小四,以後你母親若是無故刁難我,你可不許站在她那邊,也不求你站到我這邊,袖手旁觀也就是了。”許允馨扯了扯他的耳朵。
“嗯,若是母親不對,我會勸她的。”蘇潤璋聞著身邊許允馨身上的香味兒,閉著眼睛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小六,我原以為你會是一身硬梆梆的骨頭,沒想到也這麼軟。”說完忍不住伸手又摸了一把。
“你去死。”許允馨一腳把他踢到了角落裡邊,攤手攤腳毫不客氣的把床占了一大半。,蘇潤璋被她這一腳踹醒,睜開眼睛一看,又黏了過來,八爪章魚般抱住她:“小六,別踢開我……”
第二日清晨,新婚夫婦要向公婆敬茶,蘇大夫人心情愉快的起了個大早,坐在前堂等著蘇潤璋領著許允馨來拜見她。她早就聽說過鎮國將軍府家六小姐的厲害,可還沒親眼見過這位小姐,得好好的給她個下馬威才行,好教她眼睛放亮些,知道誰才是這蘇府主母。
不久,蘇大老爺也慢慢踱進了前堂,掃了蘇大夫人一眼,便坐在了她的旁邊椅子上,兩個人都板了臉望著門口,誰也不開口說話。雲媽媽在旁邊見著,也有些焦急,兩位主子都大半年見面沒一個笑影兒了,現在兒子都娶媳婦了,何苦這樣喲!
“老爺,夫人,新婦的見面禮準備好了沒有?”雲媽媽笑著望瞭望蘇氏大房兩位主子:“也得商量下,不要差別太大了,新婦見著心裡有想頭。”
蘇大老爺轉眼看了看蘇大夫人,清了清嗓子道:“我準備了一塊羊脂玉佩。”
“羊脂玉佩?那不是母親的嫁妝嗎?這麼貴重的東西為何給兒媳?”蘇大夫人終究忍不住了:“我可沒這麼多好東西給,不拘隨意打發些也便是了。”
蘇大老爺點點頭,冷笑一聲道:“鎮國將軍府那麼多陪嫁便是白給的不成?若是兒媳省親時拿了公婆這些見面禮給她家的人看,我們蘇府的臉都丟盡了!”
兩人正嘴上打著官司,就見走進了幾個人,原來是蘇潤璋帶著許允馨進來了。
許允馨本不欲下跪,她縣主的身份擺在那裡呢,可瞧蘇潤璋跪了下來,自己也只能隨著他跪在地上,旁邊的丫鬟端來了一碗茶,她雙手擎著舉過頭頂,先向蘇大老爺敬了茶,蘇大老爺一飲而盡,笑眯眯的給了一塊羊脂玉佩。
許允馨見那玉佩成色級好,也笑著收了向蘇大老爺道了聲謝。然後挪過來向蘇大夫人敬茶。舉了老半天,也不見蘇大夫人來接那茶盅。蘇潤璋看著母親那閑閑的模樣,知道她是想藉機生事來整治許允馨,不由得心急道:“母親,兒子帶兒媳向你敬茶來了。”
蘇大夫人這才開口道:“許小姐,你既已成了我蘇府的媳婦,就要守我蘇府的規矩,要端莊賢淑,語莫高聲,行莫大步,坐莫亂搖……”蘇大夫人瞟了跪在地上的許允馨一眼,心中得意,竟然開始和許允馨講起女戒來。
許允馨也不著惱,把茶盅往旁邊的小幾上一放,竟然便徐徐的站了起來,笑嘻嘻的望著蘇大夫人。
蘇大夫人見許允馨竟然不規規矩矩的跪著,反而站了起來,兩道眉毛皺到了一處:“老三媳婦,你怎麼便站了起來?我都還沒有訓話完畢呢。”(蘇府已分家,排行又改回各房自己的順序了,
蘇潤璋在大房排第三,所以蘇大夫人喊許允馨老三媳婦)
許允馨訝異的說:“怎麼?這不是給父親母親敬茶的時候嗎?怎麼又變成訓話了?”
蘇大夫人見她問得憨憨的,不由消了點氣:“這是敬茶時候不假,可我還在給你訓話呢,你得好好聽著,怎麼就站起來了?”
“跪在地上難受,不如站起來聽著訓話會記得住些。”許允馨閑閑的說:“再說母親所說的那些,打小我母親請來的教養姑姑便在我耳朵邊上嘮叨起,聽著都生繭子了,也不想再聽,若母親無意于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那還是不說了罷。”
聽了這句話,蘇大夫人的心事被許允馨一下戳中了,她曾經被蘇老太爺逼著自請出府,這是一件旁人不能在提起的心頭之恨事,現在許允馨卻說她有意去別人府上做教養姑姑,不由得讓她惱怒萬分:“老三媳婦,你這可是和長輩說話的樣兒?我只是在訓誡你,還沒接你的茶喝,為何就站了起來?還不許快快跪下!”
許允馨端起小幾上的茶盅送了過去:“原來母親還知道是要喝媳婦茶的,那便快快喝了罷。”說完端著那茶盅,笑眯眯的站在那裡。
“你為何不跪了?”蘇大夫人見許允馨竟然沒有跪下的意思,驚得眼睛都瞪得溜圓:“許小姐,你出身名門,難道連這禮節都不懂?”
“我若是不懂禮節,開始便不會跪在地上了。”許允馨白了蘇大夫人一眼:“只是我覺得母親有些不懂禮節倒是真的。我身為嘉敏縣主,身份擺在這裡,本是不用向你行禮的,只不過看著你是夫君的母親,要敬重你方才向你跪下敬茶。可母親卻一味的刁難,半天不接茶盅不說,還要長篇大論的用女戒來壓我,想讓我在這地上多跪些辰光,試問,究竟是誰不懂禮?我母親從小便告誡我,女戒不僅要能背,更重要的是要記在心裡,做出來的事情要有分寸,可我怎麼覺得有些人雖然滿口女戒倒背如流,可做出的事情卻不那麼合大套呢?”
蘇大夫人被許允馨這番長長的話氣得捂著胸口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只是瞪著許允馨不放。
“父親大人已經打賞了一塊好玉佩,母親大人的東西我也不再貪要了。”許允馨把茶盅放回小幾上:“既然母親現在還不渴,那允馨便把茶盅放在這裡了,什麼時候覺得渴了再喝便是了。”
許允馨朝蘇大夫人行了一禮,然後帶著幾個丫鬟便轉身走出了前堂,把一屋子人都晾在那裡,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
“璋兒,你看你娶的好媳婦!”蘇大夫人最終把怒火撒到了兒子身上:“竟然敢這樣和我頂嘴,可還有半分賢淑媳婦的樣子?”
“母親,允馨於禮來說是不必向你下跪,她因尊著您的臉面這才同著我一起下跪,您又何必要故意挑她的刺!現在惹得大家都不高興,難道您就開心了?”蘇潤璋站了起來,不滿的看了一眼蘇大夫人:“兒子還有事情,就先不陪父親母親了,過會還請父親去家廟那邊把允馨的名字記到族譜裡邊去。”
蘇大老爺點點頭道:“你去罷,好生勸著媳婦些,告訴她不要著惱,這事本也不是她的錯。”
一屋子的人眨眼便走得乾乾淨淨,蘇大夫人坐在椅子上,氣得臉色的肌肉都在不住的顫抖:“她怎麼敢這樣,竟然當眾頂撞我!”
雲媽媽在旁邊勸道:“夫人,你也不必這般計較,這府上不還是你當家嗎,何必想著第一日便要殺了她的威風?以後叫那三夫人每日卯正時分便來請安,像她這樣嬌生慣養的小姐,自然堅持不來,多做了幾日,她自然會向夫人服軟。”
蘇大夫人點點頭道:“媽媽所言極是,你過會便幫我去通知她,叫她明日起便準時卯正來我這裡請安。”
雲媽媽應了一聲便匆匆往福瑞園去了。
園子裡,蘇潤璋正在勸著許允馨:“你原是知道我母親的脾氣,何必當面與她頂撞。”
許允馨回眸看了他一眼,涼涼的說:“若是我再不站起來,恐怕她會說上半個時辰,為了不讓她把口水講幹,我這才站起來提醒她的。怎麼,你覺得我做得不對?”
蘇潤璋搖搖頭道:“我沒有怪你之意,只是覺得那麼多人都在場,我們做小輩的該給她留幾分面子。”
許允馨笑道:“我們做小輩的自然該體貼長輩,可這長輩是否又想到了我們小輩的難處?我跟著你向她下跪已經是因為出於愛你之心,不願意讓你難堪,可她又是否想到了這一點?蘇小四,我老實和你說,我做人是有原則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她一定要欺負到我頭上來,我許小六也不是好惹的!”
蘇潤璋忙忙把她拉住,低聲在她耳邊說:“我自然是知道的,可還請你看在我面上多擔待些。”
兩人正說著,就有丫鬟來報說雲媽媽來了。
雲媽媽笑著把蘇大夫人交代的話轉述了一遍:“請三夫人記好了,卯正時分就要到,可別記岔了。”
等雲媽媽一走,許允馨便撫掌大笑:“蘇小四,你看看你那好母親,生怕我多睡了一會去呢!卯正時分便要到,她那時候還不知道可起了床!”
蘇潤璋尷尬的看了看笑得無比歡樂的許允馨:“你在園子裡等會,我現在便和母親去說說,叫你不用這麼早過去。”
許允馨拉住蘇潤璋的衣袖,洋洋得意道:“蘇小四,你不要和我去說,這事兒我自己處理便是。什麼事兒都要你出面,難道我許允馨是個廢人不成?”
第二日,晨光未現,蘇大夫人便已經睡不著覺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左邊側臥一陣,又換到右邊,可總是睡不著。
上夜的小丫鬟聽到蘇大夫人的床上響個不歇,爬了起來問蘇大夫人:“夫人,可是要起床?現兒天色還早呐,您還歇會罷。”
蘇大夫人打了個呵欠道:“什麼時辰了?”
小丫鬟走到外邊看了看那沙漏,掀起簾子進來回復:“剛剛卯時。”
那便還有半個時辰了,蘇大夫人不由有些懊悔,為何昨日說要許允馨卯正來請安,該說早些才是。現在才卯時,自己又睡不著了,這半個時辰可真難打發。
睜著眼睛在床上熬了一盞茶功夫,終究是睡不著了,於是叫小丫鬟打水,準備衣裳。慢慢的折騰了一會以後,總算捱到了卯正,蘇大夫人扶了丫鬟的手走出內室,端端正正的坐在前堂,等著許允馨來請安。
坐了一盞茶功夫,半個人影兒也不見,蘇大夫人心裡憋了一肚子氣,望瞭望雲媽媽道:“你昨日可說清楚了?叫她卯正過來請安?”
雲媽媽點點頭道:“我說的是卯正,三少爺當時還在呢,錯不了。”
蘇大夫人臉上一股怨氣,點點頭道:“很好,那我也有理由請家法來責罰她了。”
直到辰時,天色已是大亮,這才見許允馨帶著四個貼身丫鬟慢慢的逛了過來,主僕幾個一副悠悠閑閑的模樣,看得蘇大夫人好一陣氣悶。
“媳婦給母親請安。”許允馨走了過來,欠了欠身子,然後逕自走到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聽說母親這裡早膳做得極為精緻,媳婦也想來討點口福。”
蘇大夫人聽著這話,一股子氣全灑了出來:“老三媳婦,你怎麼就還能來討早膳吃?我昨日叫你卯正來請安,你看看現兒都什麼時辰了?來得這麼晚,不僅不請罪,卻還問著我要早膳,你這也太厚顏了罷?”
許允馨驚奇道:“卯正來請安?昨日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原來竟然是真的!”
見著許允馨那副笑得燦若春花的模樣,蘇大夫人一口惡氣差點提不上來:“既然雲媽媽沒有傳錯話兒,那你為何辰時才來請安?”
“從未有哪戶人家卯正就要起床請安的道理,除了那些日子過得艱苦些的,一早便要出門去尋生計,卯時不到就起身了,所以我疑心是雲媽媽傳錯了話頭,特地問了問夫君,他說素日府裡都是辰時起來請安的,所以我今日特地準時來了,沒想母親起得可真早。”許允馨望瞭望蘇大夫人的臉,憂心忡忡的說:“母親這臉青白不濟,又如此不能安睡,恐是勞心勞力太多,故而會有此症狀,馨兒覺得該多歇息才是。”
蘇大夫人聽著這番夾槍帶棒的話,更是氣得不行。這兒媳婦用那些清早起來做苦力的人來諷刺她睡不得覺,打了一巴掌又給個甜棗兒,假惺惺的關心著她,勸著她要多歇息——這叫她又怎麼好開口請家法!
“你倒也是為我著想,今日便算了,不計較你遲來的事情,明日起你可得來早些,準時到這裡,若是晚了,我便請家法了,聽清楚了嗎?”蘇大夫人壓著心裡一口惡氣,儘量緩和的說出了要求。
“媳婦知道了。”許允馨點了點頭,站起來請示蘇大夫人:“看來這裡也沒我什麼事情了,母親,媳婦先回自己園子去了。”
“你這麼著急回去做什麼?”蘇大夫人不滿的看了她一眼:“難道就這麼不想和我呆在一處不成?”
許允馨裝出一副驚喜模樣道:“原來夫人是想要教我主持中饋,打理內務不成?”
蘇大夫人望著許允馨,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過了一會才咬牙切齒道:“我現在身子還健朗,不用你幫忙,你自回去罷。”
許允馨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媳婦可回去了。”
第二日,蘇大夫人睡得正香,就被外邊院子裡呼呼的聲音驚醒了。她昨日本就沒有睡好,白天事情又多,熬到晚上好不容易才睡著,心裡想著要多睡一會,就讓那不聽話的老三媳婦到外邊等著便是,所以一覺睡得倒也香甜。可就在她還做著好夢的時候,卻被院子裡嘈雜的聲音驚醒了,支起身子來問上夜的丫鬟:“外邊這是怎麼了?”
小丫鬟爬了起來,揉了揉朦朦朧朧的眼睛走了出去,剛剛伸出頭往外邊一看,便嚇得大驚失色的奔了回來:“夫人……那是三少夫人已經在外頭了,帶著丫鬟們正在舞槍弄棒的,那劍光白森森的,看著怪嚇人。”
蘇大夫人白著臉坐了起來:“打水。”
丫鬟應了一句便開始忙碌著給蘇大夫人淨面梳妝,不一會兒便收拾好了,蘇大夫人扶了丫鬟的手走了出去,吩咐雲媽媽去把三少夫人喊進來。
雲媽媽走出前堂,就見許允馨手執寶劍舞得正起勁,一團白光籠著她全身,都看不到人了似的,大著膽子喊了句:“三少夫人,夫人請你進去。”
許允馨聽著雲媽媽喊,慢慢的收住劍勢,望了雲媽媽一眼道:“媽媽,夫人就起床了?”
雲媽媽笑著點頭道:“剛剛起來不久,還請少夫人進去罷。”心裡卻不住的腹誹,若不是你這麼一大早便在這裡折騰,我們還能多睡會呢。
許允馨接過鐵手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汗,拎著寶劍便跨進了前堂,給蘇大夫人行了禮便坐在一旁笑著說:“母親精神倒好,每日都起得如此早。”
許大夫人見著她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心裡憋著氣半天說不出來:“你今日怎麼來這麼早?”
許允馨挑了挑眉毛道:“我為防著請安遲了,所以特地起早了些,見母親還沒起身,所以便在院子裡練了一會劍術。母親放心,以後我每日都會早早的給您來請安的,絕不會遲了半分。”
蘇大夫人聽著許允馨那無比歡娛的話,咬了咬牙道:“罷了,你新婚燕爾,該多歇息著才是,以後還是辰時再來請安罷。”
許允馨笑著一拱手:“謝謝母親體恤。”手一抖,那柄劍就脫了劍鞘,白花花的一閃,看得前堂裡的丫鬟婆子一陣心驚膽顫:“母親,既是如此,媳婦回去補眠了。”
看著許允馨的背影,氣得蘇大夫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隻手緊緊的抓著椅子的扶手,咬牙切齒的說:“我前世這是造了什麼孽,竟然聘了這樣一個媳來氣我!她若是再這麼倡狂下去,我半條老命都會是她的了!”
雲媽媽也滿臉憂愁的看著蘇大夫人道:“夫人,我看那三少爺也很是寵愛她,敬茶那日還幫著她說話,這可怎生是好?”
蘇大夫人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抿著嘴兒,臉上顯露出一副兇狠的神色來:“不如這樣……”
雲媽媽湊了過去,把耳朵貼到蘇大夫人臉邊:“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藥房抓些絕子的藥來,想法子混到她的膳食裡邊去,只要過了半年沒有動靜,我自然可以給璋兒納妾,或者是娶平妻,若是她要吵鬧,我可便剛好用善妒這一條休了她!”蘇大夫人臉上浮現出陰惻惻的笑容來:“管她是誰,若是不聽我的話,和我對著幹,便沒有好結果!”
雲媽媽聽蘇大夫人這般說,也有些為難:“夫人,這樣做怕不好罷?畢竟她是鎮國將軍府家的小姐,又是蘇府明媒正娶回來的兒媳婦,到時候鬧大了該如何是好?”
“媽媽,你跟了我一輩子,怎麼這事上邊倒膽小起來!”蘇大夫人不以為然的哼了下:“她生不出兒子來,只能騰出窩給別人!”
雲媽媽見蘇大夫人已是下定決心,知道多少無益,只能拿著銀子去了藥堂。
站在藥堂的櫃檯前邊,看著木鬥的藥格兒,雲媽媽心裡一陣發慌,以前幫著夫人做事情,不過是弄死幾個姨娘丫鬟罷了,現兒可是要對三少夫人下手,她是什麼身份?皇上親自封的嘉敏縣主,父親是瑞郡王,祖父是瑞王,鎮國將軍!更況且她自己一身武藝,若是下藥這事兒被她知道了,手起劍落,自己便人頭不保了。
雲媽媽站在櫃檯前邊,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夥計看她站在那裡半天不說話,有些不耐煩,連聲催著:“那婆子,你要抓什麼藥,快點把方子拿來罷!”
聽著夥計連聲催促,雲媽媽抖抖索索的張嘴說道:“抓幾副避子湯。”
話說了出來,人也輕鬆了。
避子湯和絕子藥只差一個字,可完全是不同的意義,雲媽媽抓了那幾副藥在手裡,心情也不那麼緊張了。這藥湯喝下去也只是暫時性的不能生孩子,不喝了自然能懷上,抓了這藥既能讓夫人高興又能給三少夫人留條退路,雲媽媽一邊走,一邊對自己的急智感到滿意。
回到蘇府,向蘇大夫人回稟藥已經抓回來了,只看什麼時候去給三少奶奶用了。
蘇大夫人想了半天,悶聲道:“等她哪日身子不舒服要喝藥的時候再換了給她用便是。”
聽了這句話,雲媽媽的心更是放下了幾分,把那幾包避子湯嚴嚴實實的藏了起來,就等蘇大夫人要派用場的時候拿出來。
雖然蘇大夫人的如意算盤打得響,可是總歸要等許允馨身子不舒適的時候才能實行那個計畫,可許允馨從小身子骨便健壯,要她生病可真是一件難事。蘇大夫人一直巴望著老三媳婦能像別的貴女一般,吹個風便會著涼,急得丫鬟出去請大夫,但許允馨卻一直不給她這機會,急得蘇大夫人嘴唇皮子都起了泡也不見老三媳婦有什麼頭暈眼花的症狀。
那日蘇大夫人正在屋子裡頭看帳本,就見一個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道:“夫人,不好啦,三少夫人暈倒了!”
蘇大夫人聽到這句話兒,心裡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總算老天爺開了眼!扶了丫鬟的手便往福瑞園那裡趕了去。
許允馨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幾個丫鬟拿著帕子幫她正在擦汗,見著蘇大夫人走了進來,皆站起來行禮:“夫人安。”蘇大夫人走到床邊,堆出一臉的關心來:“老三媳婦,這可是怎麼一回事情?”
許允馨朝蘇大夫人笑了笑道:“方才我正帶著丫鬟們練劍,覺得腳下有些發軟,竟然跌倒了,恐怕是昨晚著涼了。”說到這裡便想到昨晚蘇潤璋和她兩人顛鸞倒鳳的情景,臉色一紅,心中暗自罵著蘇潤璋害自己生病了。
蘇大夫人見許允馨突然露出這副情狀來,心裡也明白了幾分,臉色一僵,可還是假裝關心著許允馨的身體道:“老三媳婦,我叫雲媽媽給你去請大夫了,你且等著。”
聽著蘇大夫人突然這麼關心起自己,來,許允馨心裡暗自奇怪,擺擺手道:“母親,這倒是不用了,我已經派我的丫鬟去梁國公府請了梁世子夫人過來給我看診,這可比京城街上的大夫高明了不知多少!”
蘇大夫人表情尷尬,喃喃的說:“我倒是沒有想著這一點,梁世子夫人的醫術當然是極高超的。”接下來說了幾句貼心話兒,無外乎是讓許允馨好生將養著身子,這才扶了丫鬟的手,,慢慢兒走了出去。
“哼,我瞧著夫人的笑容頗有些古怪。”鐵手坐了下來道:“看她分明不像著急的模樣,可非得巴巴兒派雲媽媽去請什麼大夫,看了總讓人心裡有些疑惑。”
“不打緊,她要弄出些什麼么蛾子來便隨她弄,我們小心點便是。”許允馨眼珠子一轉:“我們還可以來個請君入甕呢,看她究竟想弄出些什麼事情來!”
幾個丫鬟都興奮的點了點頭,圍在了許允馨旁邊,小聲的商量起來。
不多時潤璃便踏入了房間,看著許允馨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笑著道:“喲,許小六也有躺床上的時候?”
許允馨白了她一眼,伸出手來道:“快幫我看診,真的有些不舒服,犯噁心。”
潤璃伸出手指搭在許允馨的手腕上診了一把脈,笑嘻嘻的對許允馨道:“恭喜你,要做母親了,有了快兩個月身子了。”
聽了這句話,一屋子的丫鬟都圍了攏來,開心得嘴都合不攏:“小姐,你可真厲害,嫁過來才三個月不到就有了喜訊!”
潤璃瞅了瞅許允馨道:“你這後邊這幾個月可要安分點,別亂蹦亂跳的,小心動了胎氣。”
“蘇九,我有件事兒想和你說。”許允馨皺著眉把才才蘇大夫人來過的事情告訴了潤璃:“我這
幾個月沒少和她作對,她看著我從來就沒好臉色,為何今天突然如此關心我,總感覺有些不對。”
“那你的意思是?”潤璃疑惑的看了看她。
“先別說我是懷孕了,就說是尋常的著涼傷風了,我看看她會有什麼動靜。”許允馨想了想道:
“總覺得她今日眼神裡有什麼古怪。”
“就照你說的這麼辦罷。”潤璃又細細幫她診了一回脈:“是藥三分毒,你這身子健壯得很,就不用吃什麼安胎藥了,但是為了裝得像一點,我便幫你開幾副藥,你叫丫鬟做做樣子熬好便是了。”
福瑞園的小廚房外邊架起了一個小藥罐子,熱氣不停的從缺嘴裡邊在咕嘟嘟往外冒,一股濃濃的藥味兒散漫在園子裡邊,似乎帶著些香味。
一個丫鬟從暗地裡走了出來,四周看了看,見著沒有人,然後蹲了下來,揭開了那藥罐的蓋子,從懷裡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紙包出來,迅速的打開紙包,把裡邊的東西抖了抖,悉數倒入罐子裡邊。
那丫鬟把蓋子重新蓋好,站起身來快步往一邊走了過去,想到了昨日夫人找她所說的話,心裡美滋滋的一片。
她□月,是蘇潤璋的貼身丫鬟,從八歲開始她就在服侍他了。三少爺十五歲上邊,夫人就說要指個屋裡人給他,當時她心裡激動得很,一心以為夫人會把她指了去。沒曾想夫人卻指了春芳,這個打擊讓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開心,直到見著春芳紅著眼睛站在少爺屋子外邊她才高興起來。
原來少爺竟然不讓春芳進他的屋子,說她不需要屋裡人,聽到這消息,春月連連慶倖自己沒有被指了過去,否則丟臉的便是她了。後來春芳被老爺看中了,做了通房丫鬟,有一年冬天染了風寒死了,三少爺屋子裡頭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昨日夫人找了她過去,將她好好讚揚了一番,說這些年她忠心耿耿的服侍三少爺,功勞不小,然後又對她說,想要提了她做三少爺的姨娘,聽得春月心花怒放。
“只是……”蘇大夫人朝雲媽媽使了個眼色,雲媽媽便拿出了一個小紙包來:“你得把這些東西倒進三少夫人的藥裡邊。”
春月看了看那個紙包,打了個哆嗦:“夫人,奴婢不敢。”
“傻丫頭,這又不是毒藥,這只是讓三少夫人喝了不會生孩子的藥。”蘇大夫人一臉和氣的笑:
“我不喜歡她,也就不喜歡她將來會生下我蘇府的嫡孫,所以才想給她下藥。到時候你提了姨娘,生了兒子,她自己膝下空虛,還得求著你把兒子記到她名下呢。”
春月抬起臉來,驚喜的望著蘇大夫人道:“夫人,這真只是讓三少夫人吃了不生孩子的藥?”
蘇大夫人笑了笑說:“我還能騙你?若是你想做姨娘,那就把紙包接過去,找個時間倒在那藥罐裡邊,若是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春月的眼裡閃過一絲猶豫,可她最終還是顫抖著伸出了手:“夫人,奴婢願意一試。”
“很好。”蘇大夫人點了點頭:“月姨娘,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月姨娘——想到昨晚蘇大夫人對自己的稱呼,春月就全身燥熱起來,仿佛有一束火焰在心底跳躍。是的,她會是三少爺的姨娘,可以和他同床共枕,為他生孩子,而三少夫人到時候只能求著她把孩子記到她的名下!
春月閉上眼睛靠著牆想到美好的前途,唇邊浮起了一絲笑容。
就在她浮想聯翩的時候,一雙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跟我走。”怒喝之聲在耳邊響起。
睜開眼睛,卻見三少夫人的貼身丫鬟一臉怒容的看著她,冷冽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你做什麼?”
“哼,你剛才在藥罐裡放了些什麼?”鐵手也不和她廢話,拎了她就往內室走:“你可別想抵賴,我在一旁可是看得真真兒的。”
春月聽了這話,不由自主慌了神:“那是夫人叫我這麼做的,我沒有辦法啊!”
“廢話少說!”鐵手把她拖進內室扔到了地上。
都不用審訊,春月就一五一十的把昨晚蘇大夫人交代她的話說了出來,哭哭啼啼的看著許允馨道:“少夫人,我不想害你,可那是夫人交代的……”
許允馨氣得握緊了拳頭道:“鐵手,去請了蘇九過來,我要她看看,那藥到底是什麼!”
潤璃得了信兒,急急忙忙趕了過來,把那藥渣子倒出來一看,心裡明白了三分:“這些都是一些讓你吃了不能生孩子的藥。她應該是想藉著你沒有子嗣這個由頭想幫我堂兄納妾,或者是娶平妻?嘖嘖嘖,看起來你和婆婆的關係不好啊,她這麼厭棄你。”
許允馨聽說那藥是不讓她生孩子的,氣得直拍桌子:“她可真狠心,為了對付我,寧願自己不抱孫子。”
“你不能生孫子又有什麼關係?有的是女人可以幫她生孫子,例如這個。”潤璃指了指牆角的春月:“我都想不通為什麼那些女子一個個急巴巴的趕著上來做姨娘。”
許允馨瞄了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丫鬟道:“還不是都想著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但是也怪不得她們,若是大周不允許納妾,自然就沒有幾個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潤璃也很悵然,她比許允馨還早一個月成親呢,梁國公夫人已經在旁敲側擊著,眼睛還不時的往她肚子上邊瞄,十五歲都不到,她真不想這麼早就生孩子,可若是因為沒有孩子這事,梁國公夫人要塞姨娘貴妾進來,她也只能在旁邊不出聲,由梁伯韜出面去回絕,究竟心裡總會不好受。
蘇潤璋接了許允馨派人傳的信,急急忙忙從翰林院趕了回來,見到春月被捆這扔在牆角,滿屋都是藥味兒,桌子上黑壓壓的一攤藥渣,甚是奇怪:“允馨,出了什麼事情?”
“出了大事了!”許允馨把臉轉了過去,一想到她的母親這般與自己不對付,心裡便是煩惱,都有些想流淚的感覺。
“什麼事情?”蘇潤璋坐到床頭,把許允馨的臉板了過來:“你傷風好了些沒有?”
潤璃見許允馨堵著一口悶氣不說話,笑著走過來道:“四堂兄,恭喜你,其實允馨不是傷風,你要做父親了。”
“什麼?”蘇潤璋眼裡露出驚喜的神色,一把握住許允馨的手:“這是真的嗎?”
“是倒是真的,可是有人卻不想讓我生孩子呢。”許允馨鼻子裡哼了一聲:“我都在想到底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來。”
“你在胡說些什麼!”蘇潤璋板起了臉:“你竟然不想把咱們的孩子生下來!”
潤璃見兩人之間有點僵,許允馨也不把話說清楚,歎了一口氣,這做好事的任務又落到了自己頭上了。走了過去對蘇潤璋道:“四堂兄,你母親買通了這個丫鬟,叫她在允馨的藥理放了一包讓她不能生孩子的藥,方才我檢查了那些藥渣,裡邊還有紅花麝香之類孕婦忌用的藥呢,若是不被發現,服用了這藥湯,恐怕孩子就保不住了。”
蘇潤璋驚訝的瞪著那一桌子藥渣道:“九妹妹,你說的可是真話?”
潤璃也有些生氣:“四堂兄難道懷疑我是挾報私仇?你若是不信,包了這堆藥渣,自己隨便去個藥堂問下便知。”
看了看潤璃的臉,蘇潤璋從一旁扯了一件衣裳,把那堆藥渣包在裡邊,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許允馨和潤璃看著他的背影,兩人都心裡憋這一股子氣。
“你瞧瞧,他連你說的話都不相信!”許允馨指著那背影,恨恨的道。
“唉,要他相信自己的母親原來竟然可以毒辣到向自己的子嗣下手也是一件難事呢。”潤璃搖了搖頭道:“你也理解一下他的心情好了。方才我本來很是生氣,後來一想,我能體會到他的心情,若是你的母親也被人指著說是毒辣婦人,連你肚子裡的孩子都要謀害,你會怎麼想?”
許允馨抱著膝蓋道:“我現在想的是以後到底怎麼辦?搬出去住,在這大周簡直是癡人說夢,人家都會戳蘇小四的背脊骨,住在這蘇府,我又覺得膈應得慌。”
潤璃也覺得為難,這確實是一個不好辦的事情,但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能解決她的問題,只能安慰幾句,那些話自己聽了都覺得好蒼白。
“不行,我要回鎮國將軍府小住幾日。”許允馨咬著牙站了起來,吩咐鐵手她們趕緊收拾東西,看得潤璃目瞪口呆,嫁了人以後的女子和夫君吵鬧,第一件事便想著回娘家,這大概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就如許允馨這般剛強的女子,也是鬧著往娘家鑽。
許允馨走到春月面前,伸手把捆著她的繩子解開,瞟了她一眼,春月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三少夫人饒命!”
“你這條賤命,我要了有何用處!”許允馨不屑的一撇嘴:“你就留在這裡,三少爺回來好生服侍著他罷!你不是想做姨娘嗎,還不趁著我不在的光景去爬床?”
春月嚇得全身發抖:“三少夫人,奴婢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許允馨也不搭理她,帶著幾個貼身丫鬟,同著潤璃一起浩浩蕩蕩出了蘇府。
福瑞園這邊動靜很大,整個蘇府都在關注著這邊,見著三少夫人竟同著梁世子夫人一起出府了,丫鬟早就跑著來稟報了蘇大夫人。聽了丫鬟的回報,蘇大夫人滿意的端起了茶盅:“真是不錯,都還不用我出馬便自己出府了。”笑吟吟的喝了一口香茶,只覺得心窩子裡都舒服。
這時就聽到院子外邊一陣騰騰的腳步聲,蘇潤璋卻像一陣風般刮了進來,望著坐在主位上的蘇大夫人,心裡著實有氣:“母親,你何必如此為難允馨!”
“我為難她什麼了?”蘇大夫人驚詫的站了起來,手指著蘇潤璋抖個不歇:“我一沒打她,二沒罵她,她自己愛到處亂跑,跟著你那九堂妹出府去了,卻怪到了我的身上?”
蘇潤璋望著母親,心裡充滿了憤怒,方才到外邊找了家有名的藥堂,請大夫驗了下藥渣,說裡邊混了紅花和麝香,有身子的婦人是沾都不能沾的,這藥渣裡還有些藥物,婦人服用了便不能有孕。那老大夫一邊抓著那些藥渣看著,一邊搖頭道:“這定是大戶人家裡頭正妻給姨娘使的陰招,這事兒我可見得多了去!”
聽著老大夫的歎息,蘇潤璋臉色鐵青,把一塊銀子放在桌子上邊,包了那堆藥渣就會回走,到了福瑞園,卻發現人去園空,許允馨已經沒有在屋子裡頭了,只有一個春月正呆呆的坐在桌子旁邊,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三少夫人呢?”蘇潤璋抓住春月的衣領,一把將她拎了起來:“為什麼屋子裡邊一個人都不見了?”
“三少夫人說要回娘家,然後和梁世子夫人一起走了。”春月膽顫心驚的看著蘇潤璋那張兇神惡煞的臉,原來三少爺凶起來也很駭人,根本不似往日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
蘇潤璋把春月扔到了地上,拿起那包藥渣便來找蘇大夫人,見她還在抵賴,氣得把衣裳揭開,那一包藥渣子灑得到處都是:“這藥渣裡有什麼,我方才去外邊藥堂問了個清楚!母親,你竟然指使春月給允馨下藥,這也實在太過分了!”
蘇大夫人涼涼的看了那些藥渣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我哪有過分?她這種不敬重婆婆的媳婦,是該想個法子休了才是,既然她出身高,鎮國將軍府我們惹不起,所以只能另外想辦法不是?璋兒,你就別管這麼多了,等著母親幫你聘個平妻回來便是。”
“兒子不需要母親這般操心!”蘇潤璋咬牙切齒的說:“既然母親這麼看不慣允馨,我也只能帶著她住出去了!”
蘇大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蘇潤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璋兒,你……你竟敢如此忤逆!素日你都是溫和寬厚,現兒你怎麼變成這般模樣?就是娶了那個掃把星,把你帶壞了,竟敢和母親頂嘴起來!”蘇大夫人一拍大腿,嗚嗚咽咽的鬧騰起來,前堂的丫鬟婆子都吃了個驚嚇,紛紛上前去好生勸解。
“母親,你便不必裝模作樣了,我意已決。”蘇潤璋看著在那裡鬧騰個不休的蘇大夫人,心中悶著一口怨氣:“我自會向父親大人說清楚這事,我怎麼樣也不能讓你害到允馨肚子裡的孩子。”
“什麼?允馨有孩子了?”蘇大夫人猛的止住了哭聲,坐直了身子:“你說的是真話?”雖說她心裡頭並不想讓許允馨懷上孩子,可真有了孩子,那又是另外一碼事兒。蘇大夫人生了兩兒兩女,女兒都出嫁了,大兒子在外頭放外任一直沒有回來過,蘇府裡頭一直就沒有聽到過小孩子的哭聲。
去年三弟妹生了孩子,雖說她心裡妒恨,可聽著那孩子的哭聲,心裡還是很羡慕的,此時聽說許允馨有孕,她也不再繼續裝著哭鬧成一團的模樣,望著蘇潤璋,眼裡全是驚喜。
“是,允馨已經有孩子了。”蘇潤璋甕聲甕氣的說:“母親,我會帶著允馨住出去,但求你不要再來生事便是。”
蘇大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見蘇潤璋決絕離去的背影,張大了嘴,呆呆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這是怎麼了?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難道都不會體恤著我不成?”
雲媽媽歎了口氣,在旁邊低聲說:“母子之間哪有過不去的坎?三少爺過段時間自然會想通的。”
卻說許允馨帶著幾個丫鬟回了鎮國將軍府,把許大夫人嚇了一跳:“馨兒,這……你怎麼都沒說一聲便回來了?”
許允馨眼圈一紅:“蘇小四他母親真不是個東西,竟然拿下胎藥害我!”
許大夫人聽了也是嚇了一跳,拉著許允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女兒一切如常,這才籲了一口氣道:“你沒喝罷?”緊接著眼睛往許允馨肚子上溜了一圈:“有孩子了?”
許允馨點了點頭,眼睛裡全是興奮,用手拍了拍肚子,洋洋得意的說:“母親,我也要做母親了,你又要添個外孫了!”
許大夫人趕緊扯住她的手道:“看你這股勁兒!還不好好歇著,等女婿來接你回去。”
許允馨扭了扭腰道:“那也要等著他把他母親那事兒解決了再說!若是他還是那般稀裡糊塗的,只會和稀泥,我可不會跟著他回蘇府去!”
許大夫人歎了一口氣,吩咐那幾個丫鬟好生扶著六小姐回自己房間裡去,坐在前堂,雙眉緊蹙,想到這件糟心事兒就心情通順不起來。
正在這裡想著,就聽管事婆子來通傳說蘇家姑爺來了。
見著蘇潤璋一副著急的模樣,許大夫人心裡的怒氣平息了些,吩咐丫鬟們看座上茶:“姑爺過來有什麼事情?”
“請問岳母大人,允馨可回來了?”蘇潤璋真是心急如焚,這個可惡的許小六,竟然敢趁著他不在家的時候就帶著丫鬟偷偷摸摸的回了娘家!若是許允馨聽到他的心聲,肯定會高聲反駁他:“我哪有偷偷摸摸?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白天走正門出去的!”只是許允馨不在,也沒有人和他爭辯,他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允馨確是回了娘家,可你有沒有想過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我好好的一個女兒,怎麼就能到你們家受欺負!幸虧馨兒這次機警,才躲過了這一劫難,可難保下次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百密一疏,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我們許家當寶貝一樣養大的女兒,若是被你那母親謀害了去,到時候就是拿你母親抵命也換不回來了!”
蘇潤璋聽得許大夫人說得嚴厲,心裡也是惶恐,雖說許大夫人只是置氣之詞,可一想到今後說不定有這種可能性,蘇潤璋心裡也是一陣慌亂:“岳母大人,您只管放心,方才我和母親說過了,我會和允馨從府裡搬出來,買個宅子兩人自己過。”
許大夫人一聽便放下心來,這女婿還是個有主意的,於是笑著對蘇潤璋說:“可是姑爺這麼做,肯定會有人在背後說閒話兒呢,姑爺到時候怕面子上掛不住。”
蘇潤璋淡淡一笑道:“別人也不過說我兩句閒話罷了,又怎麼能和允馨過得舒心來相提並論?我寧可別人說我,也不願意允馨心裡彆扭。”
聽了這番話,許大夫人更是心裡熨帖,趕忙吩咐丫鬟帶著蘇潤璋往許允馨院子裡頭去,走在鎮國將軍府曲曲折折的小路,蘇潤璋感慨萬分,原來許允馨已經成了他生命裡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剛剛回福瑞園沒有見著她,心裡頭便是空蕩蕩的一片。
丫鬟領著蘇潤璋進了許允馨的院子,才一進去,就見那邊射了一支箭過來,蘇潤璋趕緊一扭身,堪堪避過,那支箭“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抬頭一看,許允馨手裡拿著弓箭,正紅著眼睛站在那裡。
“允馨,你難道想要謀殺親夫不成?”蘇潤璋撿起那支箭一看,原來是已經拗去了箭頭的,還包了一塊綢布在上頭,顯然是射不死人的,不由浮起了一絲笑容:“原來是用射箭來向為夫表達你的心意。”
“誰向你表達心意呢!”許允馨把弓扔到了地上,轉身就走。
蘇潤璋趕上兩步,攔住了她:“允馨,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你的話。我方才已經和母親說清楚了,咱們搬出府去,今後就不和她住在一起了。”
“真的?”許允馨這才開心起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帶著微笑。
蘇平章政事家三兒子,娶了鎮國將軍府府的六小姐還沒幾個月,兩人便從蘇府裡搬了出來,在城郊的一個莊子裡自己開夥過起小日子來,這真是一個了不得的消息!消息一傳出來,整個京城都在議論紛紛:“這鎮國將軍府的六小姐果然厲害,竟迫著夫君和她出府單過了!”
“父母雙親都健在,又怎麼離府單過呢?真是大不孝!”
“娶妻當娶賢啊……”不少人都在感慨。
御史大夫也沒閑著,趕緊搜羅整理了蘇潤璋的這些罪狀,送到了皇上手裡邊,許允炆看了看奏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堂妹還是那麼不願吃虧!”但也只是笑了笑,在奏摺上批了一句: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然後隨手把那奏摺放到了一邊。
蘇大夫人每天都派人出去打探京城對這件事兒的看法,心裡美滋滋的想著,議論的人多了,璋兒便自會帶著媳婦回來了。誰知她算盤打得穩穩當當,蘇潤璋和許允馨坐得更穩,似乎別人的議論和他們沒關係似的,兩人在城郊的宅子裡活得其樂融融。
沒有等到兒子回來,蘇大夫人畢竟還是按捺不住了,心裡想著去看看許允馨養胎養得如何,於是吩咐雲媽媽,叫人套了馬車,趕著便往城郊莊子那邊去。
昨夜剛下了場雪,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車子走得非常緩慢,蘇大夫人扯開簾子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唯恐會再下雪,催著車夫趕快些,只想早點到莊子裡頭去。
車夫點點頭,揮著鞭子趕著馬往前頭跑,走到了一座橋上。這時那馬似乎受了什麼驚嚇般,發了瘋似的往旁邊躥了過去,車夫使勁的拉著轡頭也沒有能夠拉住,眼看著過了那座橋,那馬歪歪斜斜的拉著車子跑在河堤上,突然前邊有兩塊大石頭攔在路上,馬歡快的跑著過去了,可車子因為太寬卻沒有能夠過去,就聽“彭”的一聲巨響,馬車被兩塊大石頭隔住,搖晃了兩下,又往河裡栽了下去。
車夫看著形勢不對,早就已經機靈的跳下了馬車,可車裡的蘇大夫人和雲媽媽卻毫不知情,只覺得馬車突然顛簸得厲害,突然之間,就覺得天旋地轉一般,車廂裡的東西都翻了個邊兒砸到了她們身上。
當附近農莊裡的人得了信趕過來時,馬車已經翻在了河裡,雖然冬天河水不深,可還是將馬車淹沒了一半。農人們拿著農具竹竿七手八腳的把馬車打撈了上來時,蘇大夫人和雲媽媽早已昏倒在車子裡邊。
蘇大夫人被送回蘇府以後便得了重病,全身滾燙,神志不清,還不時的在說夢話,手在空中亂揮,似乎看到了什麼古怪的東西一般:“走開,你快走開!你不是都死了嗎?幹嘛還來找我!”
蘇潤璋和許允馨聞訊也趕了回來,看著蘇大夫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蘇潤璋心裡也很難受,畢竟母親是給了他生命的人,是她把自己撫養長大的,雖然她做過很多的錯事,但她卻是全心全意為自己考慮,自己也沒辦法再站在道德和良心的立場上去指責她。而許允馨看著這樣的蘇大夫人,心裡卻是不一樣的想法,她這不是罪有應得嗎?看起來她錯事做得太多,做夢都看見冤魂來索命了!
蘇潤璋和許允馨搬回了福瑞園,因為蘇大夫人清醒的時候明確表示,她想要看到自己的孫子承歡膝下。許允馨本不想搬,可看著蘇潤璋那難受的模樣,心一軟便答應下來,只是回來以後把原來蘇府的丫鬟婆子都清退了,吩咐自己的丫鬟婆子一切小心。
蘇大夫人熬了一個冬天,最後在開春的時候咽了氣,到死的時候她都沒有能夠實現自己的願望,沒有一個孫子圍在她身邊。
(至於許小六和蘇小四的幸福生活,那就請各位菇涼自行腦補了,其實生活哪有十全十美,一切順心順意的呢,只要能自己調整心情,過得舒心一點就好了,但願看文的菇涼們都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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