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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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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美味甜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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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29: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靠著點心得名師

  接下來的日子,袁靖淵擬定自己的計劃,獨自在廂房用功,小院的其它人,包括焦黎兒都不敢去吵他,除了幫他洗衣縫補衣服外。

  由於焦黎兒早上就擺攤,許毅大多在學堂,午膳時間,李宜鳳跟樂嬤嬤大都隨意弄點東西吃,一份送去給在顧攤的焦黎兒,另一份就由樂嬤嬤送去給袁靖淵,為此,焦黎兒還特別從自己存錢的銅鐘裡拿了碎銀,但被李宜鳳罵了拒收,說她見外。

  生活就在這樣的平靜中度過,袁靖淵大約每過兩日,在午憩過後不久,便會出去拜訪秦大儒,傍晚前回來,即使心情沮喪,但在面對收攤回來的焦黎兒,他總是保持笑臉,兩人獨處時,他喜歡抱抱她,親親她,倒沒有再過分的親近。

  其實他在送母親上馬車時,母親已低聲跟他提及,焦黎兒是願意把自己給他的,若肚子早點有消息,也是好事。但他並不想隨心所欲,他仍打算在得到功名娶她後,再跟她生個小娃娃,他不想讓她被外人看輕。

  他每隔兩日,就去拜訪秦瀚,然而,三顧茅廬卻不曾見到人,他不氣餒,想以耐心來向秦瀚證明,他是認真的。

  時日一久,他從被擋在大門外,進展到能進屋子在廳堂等待,之後有了杯茶水,然而,他也只能靜坐著,管事也不催人,表情一貫平靜,態度良好。

  「老爺交代,替公子奉上一壺茶。」赫總管對袁靖淵的毅力其實頗為看好。

  老爺偕夫人回京時,求師的就一波波的來,但老爺態度堅定,不收學子,時日一久,無人再上門求師,沒想到,今年又來了個堅持不懈的。

  袁靖淵等待的時候,天空突然暗了下來,風起雲湧,雷聲轟隆隆響,閃電頻頻,傾盆大雨便滂沱而下,聽著嘩啦啦的雨聲,袁靖淵也沒帶傘,便順勢的多留了一會兒。  

  時間在雨聲中流逝,待到雨過天晴,他也該起身告退,廳堂裡一名守著他的小廝見狀,就走上前,要帶他離開,此時他卻聽到腳步聲,直覺的回頭,就見一名衣著富貴的男人在兩名小廝的隨侍下,態度從容的從另一邊的長廊走進廳堂。

  他年紀約四十上下,龍眉鳳目,身上有著無法忽視的貴氣,在那個長夢裡,袁靖淵是見過這個人的,不自覺的,他恭敬的向他行禮。

  靖王見到這豐神俊朗、態度沉穩的年輕人,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麼,回頭看了略落後他一步的赫總管,「他是?」

  赫總管上前一步,低聲說了幾句話,靖王點點頭,示意袁靖淵再坐下,接著像在考學問般,一連回了他好幾個問題,沒想到袁靖淵竟能旁徵博引、出口成章,可見是有真才實料,又聽他自學,日日挑燈夜戰,不敢懈怠,靖王心中更是滿意。

  靖王微微一笑,出言指點,「秦先生夫妻多年恩愛,兩人極為享受泡茶吃點心的時光,下回過來拜訪時,不妨帶上不同點心討好,也許有好事發生。」意思是吃人手短,或許會破例點頭。

  「學生謝謝老爺建言。」因為靖王在言語間都未曾透露自己的身分,袁靖淵僅能恭敬又感激的行禮,以「老爺」稱之。

  靖王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先生答不答應還是要看你的運氣了。」

  他笑笑的走人,赫總管跟兩名小廝隨即跟上前去。

  此時廳裡另一名小廝在彎腰恭送下,直起身子後,就羨慕的看著袁靖淵,「公子真是好運,剛剛那位可是尊貴的靖王殿下啊。」

  袁靖淵微微一笑,他知道靖王年輕時曾獲秦瀚的指導,算是秦瀚半個弟子,而靖王乃是當今聖上的六叔父。

  此時,赫總管送靖王返回,若有所思的看袁靖淵一眼,袁靖淵拱手行禮,告辭離去。

  去點心攤找焦黎兒時,他迫不及待的將今兒的事告知,畢意她比較清楚外面哪家鋪子的點心好吃。

  聽是大儒夫婦要吃的,焦黎兒從來沒認識過這樣有身分的人,頓時沒了主意,但看到袁靖淵雙眸明亮的看著自己,說白了,這還是頭一回他主動問她事情呢。

  她很認真的想了想後說,「我覺得用買的顯現不出誠意,就自己做吧。」她愈說愈有自信,她手上其實還有很多點心食譜,有的特別好吃,但食材也特別,拿來賣算成本划不來,所以只能捨棄,但事關袁靖淵的前途,錢就不在考慮之列了。

  袁靖淵也點點頭,「沒錯,你有一手好廚藝,我何必捨近求遠,那就看你的了。」

  他對她的信賴,讓她的心甜滋滋,不過……

  她柳眉一蹙,「不知他們偏愛哪種口味?有沒有辦法打聽?」

  他想起有禮但疏離的赫總管,還有那名不敢多說話的小廝,向她搖搖頭。

  她有點失望,但隨即笑開,「沒關係,那我就多備幾款,口味不同,甜鹹皆備,總有大儒夫婦喜歡的,這叫亂槍打鳥,對不對?我那彈弓也好久沒使了呢,等你高中,我們回家,我就去林子裡打個痛快。」

  他就喜歡她這樂觀的個性。他將她擁入懷裡,「那可不行,娘離開前可跟我說了,一旦我高中,回去那幾日就把婚事辦一辦,一來不讓我們再來回奔波,再者,她也真的等不及要抱孫子了。」

  聞言,她粉臉紅通通的,她臉皮真是愈來愈薄了。

  焦黎兒沒跟什麼高門貴戶往來的經驗,但李宜鳳在京城的時間很長,所以,她特別請教她,得知這尊貴人家喝上等茶,點心量不多但要巧。

  李宜鳳進而得知她是為了袁靖淵拜師花心思,她笑著戳了她額頭一記,「真是上輩子欠他的,不對,上上輩子就欠,小小年紀就到袁家當童養媳,別人家再怎麼眼饞都沒轍了,名花有主。」

  樂嬤嬤旁聽了,也是頻頻點頭,不說別人,就說許久不見的楊彥杰,如果沒有袁靖淵,楊彥杰肯定利落的將後院妻妾全休了,就一心一意的疼寵她。

  焦黎兒可不懂兩人心裡的遺憾,比平時還要更早在廚房忙碌,這讓袁靖淵很不捨,但她想的卻是他是因自己而跟本家決裂,能為他出份心,她心裡也好過些。

  於是,她一天天做得勤快,他也一天天前往拜訪,就帶著當日新鮮出爐的糕點。

  然而,各式各樣糕點日日被留下,袁靖淵還是未曾見到秦大儒。

  焦黎兒為此更是卯足了勁,趁著早市能接觸到許多人,又或者向顧客隱諱的打探秦大儒夫人的事,還很聰明的這兒問一點,那兒問一點,大概就知道了秦大儒的夫人年近四十,因為腰部有傷,容易腰腿疼,她不能久坐、久站、不能勞累、急症時還不得彎腰,天冷還得護其腰背,防濕邪侵襲,一直難以根治。

  她進一步詢問大夫,得知此疾該多食核桃仁、黑芝麻及一些藥材活血類,她便試著以此研發幾款養生又健康的糕點,減少藥味,一塊一口好取用。

  不過李宜鳳在試吃後,又給了建議,還是添幾款好吃的,畢竟美食人人愛,養生的就個一、兩種,免得壞了胃口,什麼也不想吃。

  於是,她再以蛋黃跟綠豆粉做成甜點,不黏牙,軟彈好吃,又以茶葉磨碎做糕,尚未入口,就感到撲鼻茶香,形狀成葉子,特別討喜。

  這一日,一隻食盒裡,就放了六款茶點。

  秦府的中庭裡,微風吹拂,六角亭台裡,秦瀚夫妻就著茶配著這六款茶點,每吃一樣,秦瀚就見到妻子一臉滿足。

  「真的是別出心裁,在外頭還真沒吃過,味道各異,但都覺得很合胃口,不過,天天白吃人家的東西,怎麼好意思?」

  何氏善良而賢慧,與丈夫是青梅竹馬,兩人感情不一般,即使她身子不好,無法為他生下一男半女,他身邊也沒添半名女子,為了陪她尋醫,他辭官退隱,又為了她回京,面對一波波前來求師的人潮,她知道丈夫不是沒有心動過,畢竟那是他最熱愛的事,然而對於有腿疾的她,他又放心不下,總要親自守著。

  秦瀚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愛妻一眼,他明明告知她袁靖淵天天送來糕點所為何來,她倒是吃人嘴軟,真當起說客了。

  何氏接過丈夫遞給她的棉巾,拭了拭嘴,「你守我這麼多年還不夠?你不煩,我都煩了,再說了,人家公子天天留了一份熱騰騰的美味糕點,還入了你愛妻的眼,你這名聞遐邇的秦大儒臉皮何時成了銅牆鐵壁?吃了連點表示都沒有?」她故意打趣。

  秦瀚深深的吸了口氣,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我知道你為我著想,但……」

  「行、行,是我想見人,還有,這小公子背後賁定有個手巧又聰慧的小娘子,讓他一起帶來,讓我這師母好好瞧瞧。」她笑咪咪的拍拍他的手。

  他失笑了,「我尚未決定,你倒以師母自居了。」

  她瞋他一眼,「我還不知道你嗎!真不想收,第一天送來的糕點就差人送回去了,還會送到我面前?」 

  秦瀚倒真是有點尷尬了,知他者莫若這老妻。

  其實,在袁靖淵持之以恆的來拜訪幾回後,他便在廳外,透過窗子細細打量過他,對他不急不躁的氣質有了好印象,後來又觀察幾日,心裡其實很滿意。

  兩日後,袁靖淵按著赫總管指示帶著焦黎兒來拜訪秦瀚夫婦,兩人一進廳堂,赫總管便喊了另一名丫鬟,再看著焦愁兒道,「焦姑娘,請先隨這丫頭過去,我家夫人想單獨先見見你。」

  焦黎兒回以一笑,向他行個禮,再看一眼袁靖淵,便跟著那名丫鬟走了。

  秦府宅邸佔地廣闊,廳堂院落都見雅緻,庭園更是綠意盎然,假山流水襯著錯落有致的花卉,走在其中,極為舒服。

  丫鬟帶她進到一座院蕗,小院裡栽花,還有一座涼亭,兩人再進屋,就見花格窗旁,有一張榻,上方躺臥一個雖然有點年紀、但風韻猶存的女子,此時她的裙子是往上捲,赤裸雙腿正以熱布巾敷著,在她身前,一個小丫鬟坐在矮凳上,時不時的就著地上那銅盆裡的熱水打濕布巾,另一名清秀的年輕丫鬟則坐在榻幾几一隅,雙手有節奏的在揉捏她的雙腿。

  「小姑娘先坐吧,真抱歉,我這樣見實在失禮,但這腿兒臨時才鬧牌氣,不這樣熱敷按摩一會兒,可無法好好的跟你說上話。」何氏說話輕柔,臉上帶笑,但臉色微微蒼白。

  「沒有沒有,夫人身子有恙,還願意撥空見黎兒,黎兒感謝都來不及呢,謝謝夫人願意見我,也謝謝夫人喜歡我做的糕點。」焦黎兒邊說邊行禮,她模樣兒長得俏,一雙眼眸清澈動人,讓人看了就喜歡。

  「黎兒是嗎?這名字好聽,是黎明的黎?」何氏問。

  「是,但黎兒姓焦,每個人乍聽我的名字都會笑的。」焦黎兒一臉自豪。

  何氏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嫣然一笑,身邊兩個大丫鬟沒忍住也噗哧笑了出來。

  「焦掉的梨兒,你這姓氏取這名字還真逗。」何氏笑說。

  「黎兒的父母早逝,但黎兒的伯母有跟收養我的娘親說過,我親生的娘在懷我時特別愛吃梨,親爹那時候就對著娘的肚子直喊著『小梨兒』,待我出了娘的肚子,爹不想捨了這名,就用同音的『黎』來取名字了。」

  她的聲音清脆含笑,屋裡的三人聽得津津有味,待丫鬟們替何氏熱敷按摩完,收拾妥當,何氏跟焦兒已聊得熱絡,何氏對她小小年紀便有一手好廚藝也特別有興趣,問了她不少事。

  這時候,秦瀚帶著袁靖淵進屋。

  焦黎兒是第一次見到秦大儒,見他溫文儒雅,飄逸如仙,再看看何氏,覺得兩人真像一對神仙眷侶,就她的攤位情報呢,秦大儒曾經為官,又名聲出眾,卻很難得的沒有半個妾室,雖然與元配沒孩子,但兩人還是這麼相守著。

  「瞧瞧,袁公子跟小黎兒還真是一對璧人呢。」何氏看著這兩個年輕人,也有一樣的心思,大方的讚美起來。

  秦瀚點頭贊同,男子俊美無儔,女子嬌小美麗,尤其那雙澄凈像初夏晨光般的眸子襯著一身素凈的水綠衣裙,怎麼看怎麼舒爽。

  焦黎兒有點害羞,但仍大方的笑著。

  「老爺,小黎兒這孩子可健談了,樣貌又好,手又巧。」她慈愛的拍拍焦黎兒略帶薄繭的手,再看身姿挺拔如松的袁靖淵,眼中也是讚賞,「這孩子也是眉目清朗,一看就非池中物,老爺可別錯過好苗子。」

  此話一出,焦黎兒立即興奮的看向袁靖淵。

  「夫人可真急,也不知他學問如何?」剛剛他在書房回些書信,還沒機會跟袁靖淵子好好談談,就往她們這裡來了。

  於是,兩男人就坐下來談古論今,秦瀚適時的問些問題,袁靖淵倒是引經據典,信手拈來再談民生政事,他見解也深,沒有一般文人的迂腐,或是不解世事。

  袁靖淵是有自信的,在那場恍如前世的夢境,他官位高升靠的是真才實學,還有歲月中的種種歷練,早不是一般的青澀少年。

  焦黎兒雖然不是很懂袁靖淵說的話,但她看得出來秦瀚夫妻的表情是極為驚艷、滿意的。

  「如此學問,三甲有望。」秦瀚淺笑點頭,眼中有掩飾不了的讚賞。

  袁靖淵從椅上起身,恭敬拱手,誠摯的道,「若學生能得先生指導,自是不敢懈怠,定當日以繼夜的勤於學習。」

  「老爺,孺子可教也。」何氏也是喜歡的。

  「一定的,靖淵是最用功的。」焦黎兒也忍不住從椅上起身,彎腰行禮。

  「呵呵呵,小黎兒急了。」何氏瞅她一眼,出言打趣,「你以後可怎麼辦?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這樣單純,萬一他日功成名就,添幾房妻妾,你可會被欺負慘了。」

  「不會!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心好人更好。」焦黎兒急著替他說話。

  此話出,秦瀚夫妻愣了愣,就連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們也詫異的互看一眼。

  認真說來,單就外貌,還真看不出焦黎兒的年紀比袁靖淵大,相反的,袁靖淵的內斂沉穩讓人覺得他合該比她年長。

  何氏來了興趣,好奇探問,焦黎兒粉臉微紅,雙眸倒是熠熠閃光,說著身為童養媳的過往,眼裡都是對袁靖淵的信賴及崇拜,而袁靖淵看著她的眼神,有著心疼、深情及化不開的溫柔,除了他自己,無人得知那抹心疼裡隱藏著多大的內疚。

  秦瀚收學生不只看學問、資質,還看人品,看到袁靖淵的神情,知道意袁靖淵懂得珍惜對自己好的女子,品行不會差,於是,他讓袁靖淵當場磕了三個響頭便是拜師禮,他原也不愛那些繁文縟節。

  何氏見焦黎兒笑中帶淚的模樣,心中喜愛,後又吩咐她不必天天做糕點往這裡送,他們夫妻這樣吃下去,不成了大胖子?

  但她拒絕了,說她做的多是養生糕點,不會影響他們的健康,何況……「做人不能太勢利,達到目的就不做了,這事我做不來。」

  「好、好,但點心的錢就不能不收了。」何氏也堅持,小兩口手頭該是有點緊,瞧袁靖淵身上衣服都只有六成新,焦黎兒身上都是舊衣。

  「不成不成,靖淵請大儒指點,就該付學費,那就以點心來抵,成吧?」她是萬萬不能收那點心錢的。

  「你這丫頭雖然不想佔咱倆便宜,但還是乖乖佔便宜吧,我家老爺一堂課可收不少銀兩呢。」何氏見她可愛的瞪大了眼,忍俊不住的笑出來。

  秦瀚見妻子笑得開心,他也笑了,這幾年來,她的腿疾反覆,疼起來真是要人命,偏偏又難根治,即使不疼的時間,她多少也是鬱鬱寡歡,如今逗著可愛的小姑娘,神色都開朗起來,他益發覺得收袁靖淵這學生是對的了。

  日頭漸漸偏西,小倆口婉拒用晚膳,返回城西小院。

  這晚,晚膳氣氛極好,一桌子人都知道袁靖淵拜師成功,也都替他高興不已,但李宜鳳、許毅跟樂嬤嬤都發現袁靖淵的目光時不時的就落在焦黎兒的臉上,那眼神溫柔又含情脈脈,兩個自認老的笑說受不了這樣的目光,先行離開,許毅卻不走,覺得袁靖淵怎麼看都像黃鼠狼在看隻無害的小白兔。  

  所以他明明吃飽,卻又添碗飯,掃光了菜,要監視著袁靖淵。

  袁靖淵也不催他,夜晚還長呢,他能留多久?

  許毅是被李宜鳳帶走的,她要看他的功課,袁靖淵幫著焦黎兒收拾一番,拉著她就進了他的廂房,摟著往床上倒,就想親過去,沒想到——

  「你該用功了,拜了師怎能再想這事呢?」她摀著他的嘴,不讓親。

  他輕柔拉開她的手,啞聲道:「你允了我的,書要念,有些需求卻也忍不了……」

  重生一回,他要哄她太簡單了,何況也不是真想要了她,只是想表達自己對她的喜歡,今日拜師成功,她是最大功臣。

  她臉紅紅的看著他離自己愈來愈近。

*             *             *

  秦瀚的府上,今晚也來了一個尊貴的客人。

  主廳內,細密竹簾捲起,窗外亭台樓閣的夜景盡收眼底,奢華的雲石客桌旁,秦瀚與靖王面對面坐著,一旁,一名小廝把熱水沖入瓷壺,一陣濃郁茶香立即飄散。

  「聽赫總管說當日大雨,靖淵在府中暫留,是王爺有心指點他拿糕點來收買老夫的?」秦瀚看著小廝提起瓷壺,將茶水倒入兩個白瓷茶碗,再看著靖王道。

  靖王笑了笑,「確實如此,不過,若非袁公子真是好苗子,先生也看不上眼啊。」

  「話是不錯,但王爺回來不是多事之人,怎麼會提點他?」畢竟大家都知道他曾是他的學生,也有不少人求到靖王那裡,但靖王從未曾為誰說項。

  靖王端起茶,先喝了一口滋味醇厚的好茶,放下茶碗後,這才笑著說,「先前一次國子監學子在一間茶樓高談闊論,兩方辯論,當時,本王其實就在隔壁雅房,聽聞靖淵的言談,覺得言之有物,故而在離開前特意多看一眼,畢竟他相貌俊朗出眾,又有才華,再見便想起他是誰了,這才提點他幾句。」

  秦瀚明白了,笑著點頭。

  「不過,本王沒想到靖淵的未婚妻就有一手好手藝,下回,請她多做一些,請先生派人送到靖王府,本王想讓王妃嚐嚐,她與師母一樣喜歡吃點心。」提起愛妻,他嘴角噙著笑意。

  「當然,哈哈哈——」

  接下來的日子,秦瀚替袁靖淵安排課業,以文辭策論等等為主,每日上午前來秦府聽課,中午離府,下午習作,翌日上午,再將作業帶至秦府,一日復一日。

  袁靖淵極為用功,連年節也不敢懈怠,過了年,秦瀚便開口要他搬進秦府讓他指導,此消息一出,可羨煞一票京城考生,方景嶸、蔡柏宇,王律丞也是眼紅,怎麼有這麼好的境遇?

  三人都是出自高門,先往秦府送了拜帖,第二日,便讓人恭敬的請進門了,只是秦瀚夫婦還是沒見到,赫總管路帶著三人去到袁靖淵住的獨立別院。

  院前就是幾株綻放的紅白梅,前一日積雪堆在青石小徑的兩旁,再瞧這精緻的小院,處處收拾得窗明几淨,再看到那面書境,門外還有兩名小廝伺候,三人忍不住調侃,「有個會做糕點的媳婦兒,就是好運啊。」

  焦黎兒的手藝得到秦瀚夫婦青睞的消息在有心人打探下,早就在京城傳開了,他們可不管袁靖淵開不開心,去了焦黎兒的攤位自我介紹,買了一堆點心就往這裡來。

  「你媳婦兒知道我們來找你,不收錢呢,但我們硬是給了,免得下回有人依樣畫葫蘆,不給錢了,這天寒地凍的,她還擺攤,雖然搭了棚子,也實在不容易啊。」

  年節剛過,京城還寒風陣陣,雪花又一陣一陣的下,那攤位硬是熱呼呼的,賣的點心也冒著煙,前後搭起棚子,擋風擋雪外,還弄了兩個大炭爐,像不要錢的燒著兩盆微紅的炭火,暖呼呼的。

  這搭棚的事,袁靖淵也知道,那是楊彥杰替焦黎兒搭的,他要撥個鋪子給她,她不想欠太多人情,婉拒了,翌日楊彥杰就讓人去搭棚,李宜鳳還當了說客,笑咪咪的說楊彥杰錢多無處花,讓他做善事、積點福,也是互取其利。

  「你說你命怎麼這麼好啊?未婚妻長得俏,手又巧,好親近,別瞪我,他們兩個也是這麼想的,難怪你藏著不給見。」蔡柏宇指指兩個已經吃起點心的好友,兩人嘴巴塞滿,只能點頭。

  袁靖淵從搬至秦府後,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未見到焦黎兒,雖然幾乎兩三日就能吃到她做的點心,但為免他分心,她總是去見了何氏,聊了幾句便離去,他心裡雖渴望見到她,不過他也知道,讀書時間寶貴,楊彥杰對小黎兒的好,等他能站上朝堂,才有能力替她還這份人情。

  「你們也要各自努力,考試快到了。」他收斂不為人知的心思。

  三人交換目光,各自笑了。他們書讀歸讀,但還真的沒想拼入三甲,認真說來,那都是給寒門學子入朝堂的機會,他們早是權貴,養尊處優,幹啥跟窮家子弟搶奪?

  「別擔心我們了,倒是我爹知道我們是好同窗,要我若見到你,跟你說上一聲,禮部尚書聽到你得到秦大儒的指導並住到這裡的消息後,臉上可不好看。」方景嶸說得可愉快了,另兩名好友也笑咧了嘴。

  從上次決裂後,袁靖淵已與本家斷了往來,對這件事,他沒放心上,倒是有另一件事,要請這三名好友幫幫忙。

  他將一個小盒子交給他們,三人好奇打開,竟然是三百兩銀票,以三人家世來看,實在不算多。

  這錢其實是杜氏在離京前交給袁靖淵的,也是所有家底了,她要他好好收著,他當下就有想法,此時,他看著好友們說,「你們在京城熟,手下也都有人,幫我買間房子,不必大,但一樓門面要能做點心生意,後院有一、兩間屋子,我跟小黎兒能住即可,這銀子可能不足,所以……」

  「明白了,朋友有通財之義,我們不會客氣,一定收你利息,哈哈。」方景嶸大笑道,好朋友便是如此,話直白的說,不婆媽。

  袁靖淵煞有其事的起身,拱手一揖,讓三個好朋友硬是打趣了一頓,才離開。

  窗外,袁靖淵看著再度飄起的雪花,腦海中浮現的是在攤位上搓著雙手、哈著氣兒,來回忙碌的焦黎兒。

  他想給她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小店,就算得向好友借款,他也願意,再者,他有把握也有自信能得到功名,屆時,有官職就會有同僚,雙方總得往來,將人帶到城西小院,李宜鳳孤兒寡母在,總是不便。

  他定定看著飄落在梅樹上的白雪,收斂思鍺,轉身回到書桌前,專心讀書。

*             *             *

  春暖花開的時候,迎來春闈,而袁靖淵身為來秦大儒的學生,早就名滿京城,不負眾人期待,他考試後走進金鑾殿,因相貌俊美,被皇上欽點為探花郎。

  眾官員直接向狀元郎、榜眼及探花郎熱絡的道賀,更有人想跟秦瀚套交情,為自家子弟求教,因而圍繞袁靖淵的官員更多,也不忘派人去向秦府報喜。

  「秦大學士,恭喜,恭喜!新出爐的探花郎可說了,他能有今日成績全是秦大學士指導而來。」

  秦瀚破天荒的誰都接見,笑得闔不攏嘴,片刻之後,他迎接了最後一個客人,就吩咐赫管事不見客了。

  廳堂裡,袁靖淵忍著喜悅的淚水,對著坐在椅上的秦瀚夫妻紮紮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感激的話太多,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何氏心善,不捨的讓赫總管趕緊將人扶起來,笑咪咪的道,「知道你的心意了,什麼都不用說,先回去吧,好好謝謝小黎兒,她可是幫你最多的人呢。」

  「是啊,誰叫我們夫妻吃了她太多糕點。」秦瀚心情大好,也開起玩笑。

  袁靖淵深深的吸一口長氣,「靖淵明白,生命中的貴人她是一個,老師及師母亦是,還有靖王爺,學生此時可能還無法親自向靖王爺說出心中的感激,還請老師見到王爺時,代為轉述學生的謝意。」

  「好,難得你也想到他,我一定替你轉告。」秦瀚起身拍拍這出色的學生,催促他離開,還不忘派人備馬車。

  此時,城西小院也是響起了劈哩啪啦的鞭炮聲。

  「殿試一甲第三名,探花郎啊,小黎兒,恭喜了。」

  李宜鳳、樂嬤嬤眉開眼笑,焦黎兒是忍不住的哭了出來,這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李宜鳳笑著將她擁入懷裡,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她清楚小黎兒心裡憋著許多事,像是因為她,袁靖淵沒了本家的支持,袁靖淵搬到秦府,她又擔心他的身體,又不敢太去叨擾他,明明兩三日就去秦府一趟,卻不敢說要見他一面。分明相思入骨,偏偏兩個孩子都有決心及毅力,全撐過來了。

  老氣橫秋的許毅難得的沒繃著臉,彆扭的說了句,「恭喜。」

  一院子的人該說的話都說了,見新科探花郎也在鄰里歡呼恭喜聲中回來,大家都知道別湊熱鬧,催著小倆口回院子去,僅說了晚膳會備著,晚點兒再過來叫人。

  袁靖淵帶著焦黎兒一踏進未點燭火的廂房,將門一帶,就吻上他想念許久的唇,沒人知道,他等待這一日等得有多久……

  書中的風花雪月,詩人眼中的繾綣纏綿,相知相許,在那場夢境之前,他是懵懂無知的,作夢後,一次次與她的感動相處,才明白不知何時,她的一切早已刻骨銘心,悠遠的歲月早在他心中種下一棵情芽,只是他不曾明白,分開了,才懂了,原來時間是用來思念另一個人的好。

  室內黑漆漆的,他的吻從一開始的狂野轉為輕柔,熱燙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也因為黑暗,所有的感官更為敏銳,她無助呻吟,思緒早已遠離。

  待回了神時,才發現這間她天天還是進來打掃的廂房已經點燃燭火,她就在他懷裡,兩人衣著有點亂,但還算整齊,她愣了一下,眨眨眼的看著他。

  「還不是時候,還是你等不及了?」他故作認真的問,見她粉臉燒紅的像要冒煙了,他忍不住低笑出聲,但只有他知道要逼自己停下來有多難。

  她將臉埋進他懷裡,不是不知羞,而是她真的很想他了。

  晚膳時分,眾人都喝了酒,連許毅也啜了兩口,氣氛極好。

  待許毅先行回房,李宜鳳提及第二日新科探花郎要騎馬遊街一事後,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要小倆口再忍耐一夜,免得明日遊街時,探花郎頂著兩個黑眼圈可難看了。

  剛剛才膩歪一回,焦黎兒怎麼回答都不對,最後只能尷尬的傻笑,倒是袁靖淵想到一件事,眸光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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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30: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返鄉成親犯桃花

  一早,焦黎兒就端盆溫水進他屋子伺候冼漱,今天,她攤子休息,只忙了眾人的早膳,但袁靖淵剛穿妥衣裳,就摀嘴咳了幾聲。

  「你不舒服?」她馬上站到他身前,關切的問。

  他在榻緣坐下,「有一些,我頭也有點昏,恐怕不能去遊街了。」

  她立即伸手摸他的額頭,「不去遊街?這好嗎?過去好像沒有這種先例吧?還是我馬上出去找大夫來給你看看?」

  這才剛高中,就因病沒去遊街,特立獨行,會不會令其它官老爺們壞了印象?官職可還沒下落,又會不會受影響?但他人不舒服……還是先去找大夫吧!

  她急著要出去,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看著她憂心忡忡的神情,他頓時有些無措。他不知該怎麼告訴她那長長的夢境裡,他在今日騎馬遊街時讓葉櫻櫻認出他就是雨中贈傘的人,從此便讓她惦記上了。

  他昨晩難以入眠,也是因為此事,他一點都不想吸引這朵致命桃花,所以,想裝病不去遊行,但看到焦黎兒如此擔心,他又不忍。

  「你乖乖歇著,我趕緊去請大夫……」她再次要甩開他的手。

  「其實,過往都有名門顯貴榜下捉婿的事,不是你夫君自傲,我一遊街也不知會惹來多少桃花?」他索性將她擁入懷裡,在她柔嫩的唇印下一吻,「說來,我也算半個有婦之夫,雖未成禮,但該親也親了,咳……」

  「不正經。」她馬上摀住他的嘴。

  他在她掌心又印上一吻,才拉下她的手,「總之,惹來一些不該或甩不掉的桃花都是麻煩,倒不如別去了。」

  她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所以,根本沒有不舒服,只是不想惹桃花?她笑不得,但想起蘇寧月,又覺得也不是沒道理,想了想後說,「我可以幫你做點事。」

  她讓他坐下來,去了一趟自己的屋子,拿來胭脂水粉替他上妝,將他膚色弄得黯沉些,眉宇微平,眼尾略往下,再在兩頰間打點暗影,整個人就沒平時的風采了。

  早膳時,李宜鳳、許毅、樂嬤嬤看到他時愣了一下,在焦黎兒解釋下,除了許毅沒表示意見外,兩個長輩倒是一副贊同的神色,袁靖淵在用完膳後也就乖乖出門。

  四月末,狀元郎帶頭,和榜眼、探花郎打馬遊街、大街兩旁是人山人海,鑼鼓喧天,李宜鳳、樂嬤嬤跟焦黎兒也隱身在人群中,一臉興奮的看著袁靖淵高坐在馬背上。

  一身大紅袍,頭戴金花烏紗帽,意氣風發的模樣。

  彷彿心有靈犀,袁靖淵朝三人所在的方向看去,見到焦黎兒那拚命揮舞的手,他嘴角微勾,策馬緩緩前進。

  前世,她也在人群裡吧,只是他無心,也沒發現,而今,四周都是喊叫聲恭賀聲,他卻只尋找著她的聲音與身影。

  除了她,一切都如前世夢境……他思緒洶湧,神情卻沉穩,無人看出他在憶及葉櫻櫻偷情、他被毒殺時,滔天怒意在他全身血液裡流竄,就像要吞噬了他。

  就在臨街酒樓的二樓,一名美人倚窗望著經過的探花郎,身後還站著兩名丫鬟。

  袁靖淵直視前方而過,與葉櫻櫻的視線不曾對上,倒是有幾名對街老百姓頻頻往那裡看,見嬌艷美人蹙眉,又讓丫鬟關上窗,眾人才不捨的移開目光。

  雅間裡,窗戶一關上便將吵嚷聲擋在外頭,葉櫻櫻喝了口茶,表情有些不好看。

  兩名丫鬟互看一眼,其中的白勺知道她的心事,幾個月前,一名公子雨中贈傘,主子因他的俊美而動心,本以為他會有心的來見自己,卻久久沒有消息。  

  主子按捺不住,派下人特地去打聽一番,得知他只是禮部尚書一個遠房親戚,家世並不出色,雖然頗覺遺憾,但也歇了心思。

  沒想到,幾個月後,他竟然高中讓皇上點為探花郎,她又在意起來,特意訂了這廂房要相看,沒想到,遊街再見,他竟是相貌平平,難道當初是在雨霧中起了錯覺?

  他那容貌比京城不少世家公子都要遜色,根本配不上自己。

  「歷屆探花郎哪個不是風姿俊悄的少年郎,皇上這次評選也失了水平。」葉櫻櫻忍不住批評。

  兩名丫鬟頭垂得低低的,主子身分貴重,敢說皇上不是,她們可不敢。

  不過,其中的白勺面露疑惑,她印象中的袁靖淵可是個清雋非凡的男子,跟探花郎一點都不像呢。

  接下來幾日,不管是得到消息得知兒子高中的袁秀才家,還是袁尚書府,都是賀客盈門,登門道喜的人絡繹不絕。

  袁靖淵也不得閒,為還給秦府原來的平靜,他搬回城西小院,再一次帶著禮物在焦黎兒的陪同下回到秦府,向秦瀚夫婦謝恩,並告知將在朝廷派官前回鄉一趟,並完成終身大事,秦瀚夫妻開心,何氏送了一套珍貴首飾給焦黎兒,小倆口中在與他們共進午膳後才離開。

  焦黎兒先回城西小院,袁靖淵則帶著禮物來到袁尚書府,拜見袁泰均夫妻、袁老太太,謝謝袁家在他抵京後數目的種種照顧。

  總歸是袁家後輩有前途,三個長輩不算盡釋前嫌,但還是說了些好話。

  袁靖淵在離府前,才注意到躲在亭台後方的蘇寧月主僕,但他沒有打招呼,徑自離府。

  翌日,他與方景嶸等幾個同窗小聚,聊及袁尚書府表情都有些尷尬,畢竟,全京都知道他最後並沒有留在尚書府,他的榮耀也不全是因為他們,而且袁泰均有件事做得不太好——

  「針對你的婚事,京城各大世家有未出閣閨秀的都在打聽,袁泰均卻刻意壓下你早已有童養媳的事。」

  「那傢伙是狐狸,肯定對你的婚事還有別種心思在,不過拜你那未婚妻的點心攤之賜,不少老百姓都知道她是你的小媳婦兒,這事不用多久也會傳得人盡皆知。」

  「這趟回鄉,我跟小黎兒就會辦婚事,如果你們不嫌棄鄉下地方,就來喝杯喜酒吧。」袁靖淵沒有隱瞞他們喜訊,倒是沒告知尚書府,只怕又被攪和。

  「行!好兄弟的喜酒怎能不喝,對了,我們三個有賀禮要送你呢,走走走。」

  袁靖淵被三個好朋友塞進馬車,從茶樓離開拐了兩條街就在一座宅子前停下,四人下了馬車,他四下一看,發現是個鋪子,但三人沒給他詢問的機會,拉著他就往裡面走,進了鋪子後就發現店面顯然是費了功夫佈置的,有展示點心的櫃子,後方有放置食材的廚櫃、廚具及兩個爐灶,就連牆面上,也有幾幅點心圖,畫得栩栩如生,像剛出爐似的,那些點心都曾在焦黎兒的點心攤出現。

  接著,一男一女走了出來,蔡柏宇向袁靖淵介紹他們,說是陸曉山及顏氏,他們是夫妻,是他家的家生子,一個廚娘一個是賬房,日後,他們就在這裡幹活兒,夫妻看來都寬厚好相處。

  接著,好友們腳下沒停,帶著袁靖淵直接穿過店鋪,踏進個小院子,正前方的屋子是廳堂,左右兩方各有一排廂房,右邊兩間較大的,是相連的,一踏進去,只覺處處精緻,一邊是書房,一邊寢房,中間有座小廳,該有的家飾皆有,而左邊廂房便是賬房夫妻住的地方。

  四人晃了一圈,來到主廳坐下,袁靖淵看著擺放在桌上的房契,上面寫著自己的名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禮物不是白送的,我們三個想好了,嫂子手藝那麼好,日後也許就是京城第一點心鋪子,再往各地開分店,這錢不是滾滾而來嗎?」蔡柏宇也是有生意頭腦的。

  「沒錯,所以,這房子價值千兩,扣掉你給我們的錢,我們三人平均算了,這錢啊就是入股嫂子的點心鋪,我們都是入股的。」王律丞也說。

  「賬房會記賬,一年結一次盈餘,三七分,我們只出錢又是強行入股,不能過分了。」方景嶸笑著說。

  「不,就五五分。」袁靖淵心裡感動,想也沒想的就說。

  「傻啊,我們三個家底豐厚,等嫂子的鋪子開遍各地,我們再五五分吧,到時,你不給,咱們兄弟也要用搶的。」王律丞又說。

  三人興致勃勃的說著,後來又道,袁靖淵若是在朝堂上飛黃騰達,日後也要拉他們一把,袁靖淵大器的應了,有這些義氣相助的兄弟,是他的幸運。

  幾個人聊了好一會兒,袁靖淵請他們在他回鄉時,派人手到城西小院將他跟焦黎兒的衣物用品都搬到這裡,他在離京前也會先跟李宜鳳說好,得他再回京時,他會直接帶新妻回新家,給她一個驚喜。

  屆時,他也會在京城請李宜鳳母子、樂嬤嬤及秦瀚夫妻喝喜酒,三個友人想了想,也不想到鄉下喝喜酒了,到時再跟其它人湊一桌便成,他點頭同意。

  眾人離開時,已是黃昏,袁靖淵返回城西小院,焦黎兒還在廚房忙,他去見她後,就找了李宜鳳、樂嬤嬤提了新店鋪的事及返鄉成親等後續的事。

  李宜鳳想到小倆口要成親了,再想到袁靖淵買店鋪就是不想讓焦黎兒下雨或風雪過大趕著收攤,弄得一身濕漉漉狼狽的,有這樣的寵愛不捨,她都替焦黎兒開心。

  待焦黎兒備了一桌好菜,眾人同坐一桌時,李宜鳳看著兒子一眼,就代替袁靖淵宣佈他們明日離京並要成親的事。

  焦黎兒臉頓時紅了,她沒想到他會說得那麼快,李宜鳳及樂嬤嬤笑著恭喜,許毅卻是——

  「今天夫子說,他有事必須回江南,但他很看重我,如果娘願意,他願意帶我一起回江南,在他就任的書院就讀,至少在那邊待上三年,他會盡心儘力的教導我。」

  許毅的夫子,李宜鳳是知道的,在京城也頗有名氣,讓他帶三年,她是願意的。

  眾人還在理解這件事時,許毅又說,「她有點傻,但質樸可愛,所有的心思都用在點心上,你要敢欺負她、委屈她,我會從江南回來找你算帳。」

  他口中的「她」,眾人都知指的是誰,只是他口氣嚴厲,表情冷酷,也沒想想自己幾歲,只顯得好笑。

  「天啊,你幾歲?一副護犢子的樣子在逗人是吧?噗……好好,不笑,呵呵呵……」李宜鳳口中說不笑,還是憋不住的摀嘴笑出聲來。

  樂嬤嬤早就憋紅了臉,主子笑出聲來,她也笑了。

  「說什麼啊,活像個老頭子似的。」焦黎兒也不禁莞爾,伸手去掐許毅的臉頰,男孩竟也不躲不避,只是沒好氣的瞪著她。

  袁靖淵也是瞪著許毅的,先前跟這個孩子撂了一次狠話後,兩人即便碰面,話也不多,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許毅特別關注焦黎兒,對她也特別包容,他人隨意碰他摸他,他一定惡狠狠的瞪著,只有她享有特權。

  袁靖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焦黎兒這是老少通吃呢。

  翌日,袁靖淵跟焦黎兒用完早膳後,前一日僱用的馬車及車夫已在門口等著了,與李宜鳳等人匆匆告別,小倆口就上了馬車。

  馬車順路經過點心攤位,牆面已貼了回鄉暫時停業的紅單子,馬車答答前行,沒想到車子忽然停下來,原來,有一輛馬車與他們交錯而過,差點撞上了。

  然而,該車車簾掀起,一張俊秀的臉立即映入眼簾,下車的竟然是許久未見的楊彥杰。

  「楊大哥。」焦黎兒一見是他,在袁靖淵下車后後,也馬上跟著跳下車了。

  袁靖淵對楊彥杰還真的沒什麼好感,那是男人之間的敵對直覺,李宜鳳告知他楊彥杰對小黎兒的特別與心動,但楊彥杰卻可以因為喜歡她而選擇放手,這樣的度量,他不認為自己有。

  「聽說你這一趟回鄉就要成親,這是我給的賀禮,給小黎兒的。」楊彥杰回頭瞥了焦黎兒一眼,正好錯過袁靖淵蹙眉的神情。

  這人能耐真是不容小覷,他昨日才跟幾個親近的人說要成親的事,這會兒,就傳到楊彥杰的耳裡,還送來賀禮。

  「楊大哥消息也太靈通了吧。」焦黎兒說完,就想起先前她要入住城西小院,楊彥杰馬上就來的事兒,她不禁蹙眉瞪著他。

  「放心,我的人該回報的就回報,不該聽的、不該看的……」他笑了,小姑娘粉臉已紅透,他不好再調侃。

  此時,兩名小廝已抬了個小箱子到袁靖淵的馬車上,楊彥杰像個大哥哥般拍拍小姑娘的頭,「楊大哥得出一趟遠門,沒法子去喝你的喜酒,你一定要幸福。」

  她點點頭,莫名的有些尷尬起來,楊彥杰要她先回馬車,說他有些話要跟袁靖淵談,她乖巧的上車。

  他立即看著袁靖淵道,「你敢對小黎兒不好,我一定不管不顧的將她搶到我身邊,給她最大的幸福。」

  「你不會有這種機會。」袁靖淵斬釘截鐵的說。

  楊彥杰笑了,笑得很魅惑,「我記住了。」

  他回頭上了自己的馬車,馬車隨即離去。

  袁靖淵也回到自己的馬車,焦黎兒還沒開口問楊彥杰說了什麼,他已將她擁入懷裡,沒人知道,他此時此刻有多感激他的爹娘早早的就將她帶到他身邊。

  不是他沒有自信,而是,如果焦黎兒先遇到楊彥杰,他相信沒有機會的人絕對是自己。

  焦黎兒不知兩人說話內容,也不知他的心緒複雜,但她一向貼心,靜靜的依偎在他懷裡,靜靜的陪著他。

  馬車答答出城,在官道上行駛著,袁靖淵已恢復原來的沉穩,決定先去一趟位在近郊的明雲寺。

  那場夢之後,他對神佛一直心存感激,所以,今日有此成績,身邊又有心上人相陪,他決定到廟中拜拜,謝謝老天爺的眷顧及幫忙。

  馬車不疾不徐的轉入山徑,遠遠望去,已可以見到矗立在半山坡上宏偉又古色古香的廟宇,此時,鐘聲響起,更讓人感到肅穆莊嚴。

  袁靖淵將目光由窗外收回,看到焦黎兒正瞧著楊彥杰送的箱子,箱子裡是極為昂貴的鳳冠霞帔,不但繡工精緻、繡上金線的霞帔上還垂著珍珠,一顆顆的珍珠皆圓潤飽滿,透著瑩瑩寶光,一看就是難得的極品。

  她喃喃的念著該退回,但又自言自語,「楊大哥都有上百個女人伺候了,這退回給他也怪怪的,難道叫他再娶一個?」

  「你就大方的收下吧。」他替她將箱子蓋好,放到一旁,「若未來他再娶妻妾,我們夫妻再回禮。」

  「我們夫妻?」她粉頰嫣紅。

  「對,我們夫妻。」他笑著將她拉到懷裡,讓她貼靠著自己的胸膛。

  她靜靜聆聽他的心跳聲,嘴角微揚。

  這些日子以來,他努力取得功名,為的就是他們的將來,他們的孩子,他的人生中一直都有她的存在,沒有她,他便沒有動力去努力,他的所思所言所行,都一再的向她證明他的心意,她眼中的他再也不是一個弟弟,而是個有肩膀的男子漢。

  她眷戀他的氣息,覺得心中暖甜,他也享受她的依戀。

  馬車行進中,只有規律的馬蹄及車輪聲,驀地,前方突然傳來驚慌的大吼,「快停下來啊,怎麼回事?」

  「袁公子,你跟焦姑娘快抓穩了,前面有一輛馬車車夫控制不了馬兒,看來險象環生、正朝我們撞過來了,我得加快往旁邊岔路停。」自家的車夫邊吼邊甩鞭的加快車速,急著讓車退到另一條岔路後才停下來。

  袁靖淵下馬車察看,就見迎面而來一輛華貴馬車愈跑越快,車夫一個沒坐穩,竟然被甩下馬車,好在他摔到一旁的田野裡,連忙又爬上山徑,然而,那輛無人駕馭的馬車急速掠過他們旁邊,車內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女子尖叫聲,「救命啊,救命啊——」

  「馬兒受驚,車上的人危險了。」自家雇的老車夫約五十,看剛剛那兩匹馬兒撒開蹄子狂奔的情況,車內的人恐怕被顫到彈了起來,就怕會被摔出去或是車廂翻倒壓住人,忍不往搖頭說了。

  車內的焦黎兒也聽到女子害怕的求救聲,她的心也跟著揪成一團,她看著袁靖淵,「沒有辦法可想嗎?」

  他想了下,讓老車夫卸了車,要焦黎兒好好待在車內,他則翻身上了馬背追著那輛馬車而去,在那長長的夢境裡,他曾經為了陪皇帝狩獵,認真的學了馬術,現在倒也沒忘,他策馬奔馳,在迅速的追上那輛往前狂奔的馬車後,小心翼翼的與馬車的馬保持行的速度,又見那駕馭馬車的韁繩就掛在車轅邊,他一咬牙,伸長手臂去抓韁繩,一抓上後,他借勢跳上車夫的座位,一次又一次的拉韁,瘋跑的馬兒在一次次仰頭嘶鳴後,立了起來,待四蹄再次落地,往前又了幾步,這才緩緩停住了。

  此時,車廂門打開,發出一個聲響,袁靖淵這才回頭看,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葉櫻櫻。

  她看來有些狼狽,髮絲微亂,臉色蒼白,可能事發突然,她白皙如蔥的玉手不知被什麼磨破,有一道長長血痕,但通身氣派還是不減。

  葉櫻櫻怎麼也沒想到救命恩人竟然會是袁靖淵,他跟那一日雨中贈傘的樣貌是一樣的,但又與那日遊街不同?

  葉櫻櫻的目光落在他雙手,因為急拉韁繩,他手心磨破,隱隱見血,她不禁心疼。然而,他的英勇、膽識,更重要的是那俊美如謫仙的外貌及氣度,都讓她的一顆心再度怦怦狂跳起來。

  「這傷沒事。」他看見葉櫻櫻的車夫已一拐一拐的往這裡追過來,「姑娘的車夫看來也無恙,就此別過。」他下了車,就要走人。

  「袁公子等等,」葉櫻櫻急急的喊住他,「上回公子雨中贈傘,這回公子又出手相救,櫻櫻能無恙,我們的緣份不淺,」她粉臉兒一紅,羞怯的又說,「公子請上車吧,我府中有太醫,也讓家母家父向袁公子致謝。」 

  見袁靖淵又要拒絕,車上終於從驚嚇中回神的白勺連忙說,「就是啊,好在遇上公子,我家小姐能逃過一劫,公子快請上來,讓我家小姐替你的手擦點藥。」

  「姑娘盛情,在下心領,在下的馬車在另一邊,車內也還有家眷,就不擔擱彼此行程。」他再度一揖,即翻身上了自己的馬,策馬往停在岔路口的馬車而去。

  葉櫻櫻往回看,就見他頭也不回的策馬離去,她不得不收回失落的心,坐回車內。

  車夫回來,以為會被這脾氣驕蠻的大小姐臭罵一頓,沒想到她竟然臉兒紅紅,嘴角微勾,什麼也沒說,若不是丫鬟催著他駕車,他還不知所措呢。

  馬車往京城的方向而去,葉櫻櫻想起袁靖淵的救命之恩,心兒甜甜的。

  第一次雨中贈傘,她對他已動了心,礙於他身分太低,而今她遇難他又英勇的救了她,如此緣分,她怎能再遲疑?她決定了,她要他當她的丈夫。

  另一邊,袁靖淵再度回到車內,焦黎兒見他安然無恙,終於放下了心,但在看到他見血的雙手後,臉色一變,「你的手受傷了!」

  「沒事,只是看起來有些嚴重。」他笑說。

  焦黎兒不管,連忙掀了簾子,問剛起步的車夫可有金創藥?

  老車夫應了一聲「有」,他們這種拉車為業的都備有金創藥及一些簡單的治寒、腹痛的應急藥物,就怕有個意外,整整備了一小箱。

  老車夫將小箱子拿給她,她稱謝接手後,一臉心疼的拿茶水替袁靖淵清冼手心,這才上藥塗抹,一邊詢問那輛車上的女子可有大礙?

  「沒事,她們只有受到驚嚇。」袁靖淵沒打算跟她提葉櫻櫻的事,前世糾葛太多,他不想更不願此世再與葉櫻櫻有任何進一步的接觸。

  馬車前行,很快進到依山而建的莊嚴佛寺前,兩人下車,爬了近五十層階梯,進入寺內,兩人虔誠的持香祝禱,袁靖淵看著上方的佛祖,在內心感謝那如有一生的夢境,讓他能看清楚自己心裡真正在乎的是什麼。

  兩人上了香,再一次敬拜,即離開寺廟,上車趕路。

*             *             *

  袁靖淵中了探花郎並要在今日回鄉的消息早已傳進雁平鎮,而他所居的村落離這小鎮不遠,鎮上的人也大多都聽說過他的名字,與有榮焉。

  在這晴朗的一日,當馬車奔入山路,沒有幾百人的小鎮已經沸騰起來,大家都跑到街上迎接。

  袁秀才可放出消息了,袁家雙喜臨門,五日後,就要讓袁靖淵跟焦黎兒完婚,要熱熱鬧鬧的宴請大家,於是喧鬧道賀聲不時在馬車外響起,袁靖淵已將簾子掀開,馬車的速度也跟著放慢,焦黎兒與這些鄰里好友揮手打招呼,看著這一張張熟悉且熱情的臉孔,她笑得更歡快,後頭的人群還笑咪咪的跟上來,有的還邊話家常。

  鄉下地方就是純樸,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那麼多的禮教束縛,在大家眼中,兩人早就是一對兒,只是還沒正式走禮而已。

  待馬車到達那棟古色古香的老舊四合院時,人群也聚集了好多,鞭炮聲劈哩啪啦的響起,隨即響起的又是一聲聲的恭喜聲。

  夏季時分,陽光熾烈,老四合院旁,是一片片金燦燦的稻田,再過些時日便能收割,後院接著一片山坡地,整了一畦畦田地,種了些蔬菜,看起來亦是一片青翠,相當美麗,不過此刻四合院外擠滿人,好像整個小鎮及附近村落的人都過來了。

  事實上,袁秀才是公認的大善人,只要家裡有想識字讀書的孩子,他開的私塾都收,學費能給就給,給不起的,蔬菜、水果甚至剛下還熱呼呼的雞蛋都行。

  由於袁秀才俊朗儒雅卻是懼內,凡事都是村花老婆說的是,因此,鄰里都說真正的大善人其實是杜氏才對。

  夫妻都有好人緣,焦黎兒在未陪同袁靖淵進京前,也是大家喜歡的好姑娘,尤其她一手廚藝收買的人心可是男女老少都有。

  至於袁靖淵的手傷,來道賀的也有鎮裡的大夫,調侃著四天後就要當新郎官,讓人回醫館拿來最好的藥膏,別誤了抱媳婦入洞房。

  鄉親們起鬨,吹著口哨,帶著笑意說些葷話,女眷們笑又羞,男子們倒愈說愈露骨,女眷們連忙出了門,讓他們說個爽快。

  這一日的熱鬧,可是直到入夜後才安靜下來。

  鄉下地方,一家辦婚禮,可是鄰近村落全來參與的,婚禮的前一日,流水席的桌椅就先排起來了。

  杜氏原本將新人的衣服都備好了,但楊彥杰送的鳳冠霞帔顯然更為精緻貴重,布料好繡工繁複,那一顆顆珍珠玉潤光滑價值不菲,進一步詢問,知是如兄友人的一番心意,杜氏就安心了。

  新房早在過年時便重新粉刷過,而今大紅雙喜字貼了幾處,大紅綢鴛鴦枕及被褥、龍鳳喜燭換上、擺妥,新房便被妝點得喜氣洋洋。

  幾個一起長大的姑娘、有的也嫁人了,有的已挺著懷了幾個月的肚子,嘰嘰喳喳的躲在房裡教著洞房花燭夜的事兒。

  眾人很清楚焦黎兒的個性,看來樂觀率性,可也是矜持含蓄的,絕不可能在未成親前就先洞房,自然得先教一教。

  接著,又來了一些愛吃她手藝的大娘大嬸,她們年紀大,說得更露骨,她要羞死了,直想往廚房去說要備點心,但馬上被好幾個人擋下來。

  「哪有新娘自己進廚房備點心的?」

  「對啊,你歇歇,把力氣都用在洞房花燭夜吧。」

  幾個姑娘你推我、我推你的笑得曖昧,讓焦黎兒一張臉兒更紅了。

  「有什麼要請教的?這裡有沒有藏著什麼小人兒的畫兒或人偶啊。」幾個嬸子有經驗,作勢要翻箱倒櫃起來。

  焦黎兒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就往床上衝,昨晩娘親還真的給了一小盒教導閨房之事的玩偶跟書冊,說是幸福的玩意兒。

  「擋她,擋住她!」

  一群女子一個個急急的拉住她,有人早一步翻出藏在被窩裡的小盒子,但拿得急,竟把盒子摔開了,光溜溜的男女玩偶跌了出來,妖精打架的圖也翻開來,大家又是一陣打趣。

  焦黎兒抱頭呻吟,昨晚她看了只覺差點長針眼,這會兒更是羞到頭都抬不起來。

  翌日,黃道吉日。

  眾所周知,焦黎兒就是袁秀才家的童養媳,但袁秀才及杜氏重視她,還是依大戶人家的禮俗請了個全福人、喜婆,而新嫁娘也是在午飯過後,才開始梳妝打扮,焦黎兒原本就是個唇紅齒白的美人,在京城有李宜鳳替她保養,又有楊彥杰送些昂貴的脂膏,膚質一好,又更美了幾分,待鳳冠霞帔上身後,更是驚艷迷人。

  為了熱鬧,袁家還是喜孜孜的備了喜轎,在劈哩啪啦的鞭炮聲下,袁靖淵在自家迎娶了焦黎兒,扶著她上了喜轎,他再翻身上了白色駿馬,一行隊伍仍是繞去雁平鎮走了一圈,才又回到喜氣洋洋的四合院前,接著又是踢轎,又是跨火盆子,在村鎮百姓們的笑聲及鼓掌聲中,再度回到袁家。

        一時之間,屋內屋外都是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隨著拜堂儀式完成,送入洞房,天色已暗下來,酒席也開始了。

  新房裡,龍鳳紅燭燃著,亮如白晝,屋裡又擠了一些要鬧洞房的賓客,大家嘻嘻哈哈,就要看新娘子,袁靖淵深吸口氣,拿了喜枰挑了紅巾,一張令人眩目的麗顏映入眾人眼簾,旁人又是笑又是叫,他卻是屏息凝睇,她亦然,兩人眼中只有彼此。

  一對新人皆是一身大紅吉服,一個戴著簪了金花的烏紗帽,俊朗非凡,一個珠翠鳳冠,明艷逼人,大家見新人含情脈脈,眼神膠著,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忍不住出言打趣,大笑聲頻起。

  最後,在喜婆的催促下,新人喝了交杯酒,眾人帶著滿足的笑容退出新房,屋內,終於安靜下來。

  袁靖淵眼裡透著一抹熱切,聲音卻溫柔,「我出去招呼客人,你餓了先吃東西。」

  桌上擺了些餐食,原本就是一家子,沒那麼多規矩。

  新郎官一離開,就有幾個和焦黎兒交好的女子端了熱水進屋,幾人笑呵呵的幫焦黎兒卸妝洗浴,待喜宴吃到一半,新郎官也讓人趕進新房,她們識想的出去,袁靖淵先行洗浴,出耳房時,與焦黎兒一樣穿了件紅色交領中衣。

  兩人坐下來,一起吃了東西,但吃得不多,腦海想的都是床上的事。

  雖然這段日子,兩人愈來愈親密,但袁靖淵想把最好的留在洞房花燭夜,回家這幾日,他對她的慾望隨著大喜之日的逼近更形強烈,不過自家爹狼虎視眈眈的盯梢,他什麼也不能做。

  而今,時間對了,心上人也已成為他的妻,他哪能再等?

  他灼灼的黑眸鎖住她的,她渾身發燙,跳如擂鼓,他是口乾舌燥,不願浪費美好時光,他起身,輕輕握住她的手,帶著面色緋紅的她上了床。

  龍鳳喜燭下,她的容顏格外美麗,膚若凝脂的雙頰染上酡紅,那張櫻桃小口勾引著他低頭攫取。

  慾火燃燒,她身上絲綢紅衣落了地,白嫩肌膚映入眼簾,他帶著無比耐心一寸一寸的以唇品嘗、以手愛撫,緩慢的、火熱的、甜蜜的……

  她嬌軟無力的呻吟,渾身發燙,在迷離眼神中,承受了他的佔有,讓他一次一次的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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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30: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爛桃花百般糾纏

  靜謐悠閒的鄉鎮,傳出幾聲咕咕的雞鳴聲,接著是汪汪的狗吠聲,天空漸漸露出魚肚白,晨曦一抹一抹的劃破天際,不久,蟬鳴唧唧,一陣安靜後,又是一陣唧唧。

  喜氣洋洋的新房裡,金色陽光灑入窗欞照亮了室內,就著這金燦燦的晨光,袁靖淵微笑的凝睇懷中的美人兒,她睡得極酣,粉唇微張,雙頰薄紅,他忍不住伸手緩緩的撫摸描繪她五官。

  他突然想到那如夢的一世,她自始至終都沒嫁人,也無兒女伴身,她一定過得很孤獨……他眼睛微酸,喉頭微澀,不由自主的將她擁得更緊,這一世,他定要好好守護她,因為她是這世上除了他爹娘,唯一全心全意在乎他的人,要她拋棄一切只為他成就任何事的人也只有她。

  他昨晚把她累壞了吧……他傾身輕輕的、輕輕的在她額上一吻。

  他這樣又抱又親的,焦黎兒也被鬧醒了,兩人起床洗漱更衣,手牽手出了新房,去見爹娘。

  袁秀才跟杜氏習慣早起,早膳也準備好了,眼看一對登對的新人,兩人看著也開心,新婚隔日,一個神清氣爽,一臉滿足,一個嬌羞無比,眉宇間多了新嫁娘的嬌媚,一看就是受過滋潤的,如果兒子再努力耕耘,也許不久後,就能抱個大胖孫子。

  原本就是一家人,沒什麼長輩奉茶的規矩,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吃了早膳,就有鄰居們過來串門子,看著這對剛出爐的新人又是打趣又是讚美的,一整個上午,時間過得倒快。

  準備午膳的事,焦黎兒是打定主意要自己來的,沒想到袁靖淵竟然先跳出來——「換我來。」

  「是啊,洗手做羹湯,我吃了你這麼多年的菜,今日便讓為夫試試。」他看來很有自信。

  兒子一直是拿筆桿的,行嗎?袁秀才很懷疑,何況他也想念黎兒的手藝了,頓時一臉埋怨,但杜氏知道這是新嫁娘才有的好處,兒子疼媳婦,她更疼她視為女兒的媳婦,便拉著丈夫出去串門子,讓小倆口玩去。

  廚房裡,昨兒宴客的大魚大肉杜氏都讓鄰居們包回去吃了,自家反而什麼都沒留,反正家裡田地種了不少菜,也養雞養魚,食材隨手可得。

  但今日掌廚的是新手,只想弄個簡單的什錦麵來吃。

  袁靖淵光揉麵糰就弄了好一會兒,再切麵條,接著下滾水煮麵,其它食材,她要處理,他卻將她推出廚房,「再來看我的。」

  片刻之後,四碗賣相不錯的什錦麵上桌,麵條看來頗有彈性,幾樣青菜青翠,幾片魚肉有些零碎,但肉片看來也嫩。

  「挺好看的,聞起來也香。」杜氏抓起筷子,夾了麵條吃,眼睛眨了一下,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見三人看過來,她咕嚕咽下去,笑了,「好吃。」

  「真的?我也試試。」焦黎兒也夾起麵條入口,停頓一下,眼眶微紅,再看著袁靖淵笑了笑,「真的好吃。」

  可能嗎?只會讀書的兒子也有廚藝天份?

  袁秀才好奇的也夾口麵條入口一咬,倏地瞪大眼,一臉驚嚇的看向妻子跟媳婦兒,他淚光閃動,極為勉強的咽下後,才啞著聲音道,「好吃。」

  「真的好吃?」袁靖淵面露驚喜。

  袁秀才夫妻、焦黎兒迅速互看,想想剛剛的違心之論,有志一同的點頭。

  袁靖淵笑開了嘴,「我嚐嚐。」他拿起筷子也夾了一大團麵條往嘴巴送,馬上又吐出來,苦著俊臉,「什麼味道?這麼鹹!」

  原本三人都極力忍著,這下是再也憋不住的大笑出聲。

  袁靖淵看著焦黎兒燦爛的笑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想到自己在調味料時,看著那大鍋,想著鹽巴不能加太少,好像一連下了五湯匙,卻忘了試味道。

  麵是鹹的,新婚生活卻不是鹹的,而是如蜜般甜,小夫妻朝看晨曦,幕看夕色,夜間同床依偎,纏綿繾綣。

  如此過了幸福的五日,杜氏拿了個盒子交給焦黎兒,「你現在不只是我女兒,更是我媳婦兒,幫靖淵管家是應該的,這些都是鄰里親友們送來的禮金。」

  焦黎兒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她知道這是爹娘辛苦存下來的,當初她跟袁靖淵赴京就拿了一筆,那些錢袁泰均不願收,她離府時也沒給袁靖淵,她清楚他也不會拿的,所以,這會兒還有一半呢。

  她誠實的說了,杜氏卻搖頭道,「當長輩的定然要替晩輩著想,京城居大不易,你好好管著。」

  杜氏保留了兒子兩天前告知她要給媳婦兒的驚喜沒說,等下回她跟丈夫進京,再去他們新家瞧瞧。

  焦黎兒只得收下,午後,一對新人便笑容滿面的告別親友鄰居,返回京城。  

  「這是我們的新家?」

  焦黎兒又驚又喜的看著袁靖淵,再看看一樓的鋪面,但更令她開心得差點叫出來的是,李宜鳳跟樂嬤嬤也在店鋪後的主屋裡,她們先前負責幫小倆口把私人物品從城西小院搬過來,今兒是過來做最後確認,看看有沒有漏掉什麼,沒想到,小倆口不吭一聲的就回來了。

  至於陸曉山夫婦,樂嬤嬤也笑咪咪的代為介紹。

  「袁爺好,夫人好。」賬房夫妻是口同聲的行禮。

  兩人年紀都比小倆口大,這麼稱呼兩人,袁靖淵有前世做大官的經驗,聽來沒啥感覺,焦黎兒就覺得彆扭,請求道,「陸叔、陸嫂子,叫我小黎兒就好。」

  兩人不肯,認為主子該有主子的稱呼,焦黎兒沒轍,只能應了。

  有李宜鳳跟樂嬤嬤在,袁靖淵便想走一趟袁尚書府。

  「我也去吧。」焦黎兒說。

  「不,你留下來看看我們的新家,還有你的點心鋪,有缺什麼列張單子,再去買。」見她還猶豫,他也知道她在想什麼,解釋道,「娘說了,她不要你受委屈,我更不願意,所以我親自送禮,告訴伯父我已經成親的消息就回來了。」

  她點點頭,袁靖淵就走了。

  李宜鳳知道袁尚書看輕她,所以對杜氏的呵護很開心,也跟著勸慰,「小黎兒,放心,靖淵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同在京城,他也要為官了,跟本家不必太親但也不能像仇人,他走一趟,禮到了就可以了。」

  李宜鳳精明幹練,她說的,焦黎兒信,心也就定了。

  賬房夫妻先去做自己的事,李宜鳳則提起許毅昨日已下江南的事,一邊跟著樂嬤嬤帶她逛起這宅子。

  袁靖淵在請她幫忙搬家時,沒有隱瞞這宅第是三個朋友添了銀子當成點心鋪入股等事,所以她也一五一十的向焦黎兒說來。

  焦黎兒對袁靖淵那三名摯友印象深刻,袁靖淵也告訴過她明日補請,也有邀他們的事,此刻聽到這件事,更對他們有一份感激。

  房間特別佈置過,兩扇大窗戶,卷了竹簾,外頭湛藍天空一眼即見,屋外種了一排竹林,室內有紅漆矮櫃,梳妝鏡台,一張雕花大床,另一邊隔了間耳房,洗浴用,衣櫃內,李宜鳳多替小倆口購置了衣物鞋襪。

  書房也收拾過一番,她跟樂嬤嬤想得周到,若袁靖淵有同僚過來,就在書房見客,不能太寒酸,所以書房也被她倆佈置得大器,兩面書牆,長桌上,備有文房四寶,兩邊大格窗外,添了幾抹綠意,襯著變幻的天空景緻,讓人看得舒坦。

  參觀完後,三人坐下來,聊了小倆口成親當日的種種,聊到洞房花燭夜,可讓焦黎兒的臉紅得快要冒煙了。

  另一邊,在禮部尚書府,袁秦均卻是氣得快冒煙了。

  「你是不是救了葉姑娘?她馬車出事,是你救了她,你不知道她是誰?她是文德郡主跟戶部尚書的掌上明珠!你還曾一次雨中贈傘,難道不是有意於她?」

  「葉姑娘誤會了。」袁靖淵平靜的答,心裡卻警惕,葉櫻櫻已找上袁泰均,她動作倒快。

  袁泰均還在咬牙低吼,「誤會?她對你語帶欣賞,戶部尚書還特來跟我打探你有無婚配,我說沒有……」

  「那是伯父撒謊。」袁靖淵打斷他的話,還說得雲淡風輕。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袁泰均再也受不了的拍桌咆哮。

  守在門口的小廝互看彼此一眼,苦悶低頭,主子們難伺候,前陣子戶部尚書來訪,府裡上下個個笑容滿面,這下子他們可能又得心驚膽顫的過日子了。

  書房內,袁泰均怒視著矗立不動的侄子,再從書桌抽屜抽出一張帖子,丟在桌上,「這是戶部尚書親自拿來的,我就等你回京,帶你去拜訪他,他們備了謝禮,還要設宴,最重要的原因不止是救命之恩,而是葉姑娘心悅你。」

  「葉姑娘錯愛,請伯父代為告知靖淵已經成親,靖淵還有事,先行告退。」

  袁靖淵俊臉上波瀾不興,不卑不亢的再行一禮,即退出去,房門尚未關上,他身後即傳來陣乒乒乓乓的瓷器落地聲。

  袁泰均雷霆震怒一事,很快就傳到袁老太太及葉氏耳中,兩人紛紛前往書房關切,袁泰均只能將戶部尚書有意將閨女嫁與袁靖淵的事說白,但如今都不可能了。

  相較於袁秦均對袁靖淵恨鐵不成鋼的心思,袁老太太心中卻是暗喜,她討厭袁靖淵,不喜歡他娶個身分地位高的郡主之女,日後的成就還壓本家一頭。

  葉氏心中一向清明,中肯的說,「事已至此,老爺還是親自走一趟,婚事雖不成,但靖淵救了葉姑娘是事實,這份人情我們還是可以留著。」

  袁泰均思忖再三後,備了份厚禮,親自走了一趟戶部尚書府,端著笑意進到廳堂,然而與戶部尚書談完,再步出府外,臉上笑意全無。

  原本可以結成親家,朝堂勢力可以再擴大,偏生讓袁靖淵那不爭氣的小輩給破壞了,戶部尚書嘴裡說遺憾,但臉色還是不好。

  袁泰均離開後,戶部尚書讓下人去將閨女叫進房,將袁泰均說的話轉告給她。

  葉櫻櫻全身發冷,原本滿心的期待此時化為烏有,他怎麼捨得不要她?還娶了一個擺攤的低賤村姑?

  葉尚書也知道女兒一時難以接受,讓丫鬟送她回房休息了。

  葉櫻櫻回到閨房,讓白勺去查,一定要將焦黎兒的事查得一清二楚的回報,她要看看,那個賤丫頭到底憑什麼能奪走她看上的男人!

*             *             *

  陽光暖暖,袁靖淵與焦黎兒的新居今日是賀客盈門,一對新人就在中午補請婚宴,來客有秦瀚夫婦、李宜鳳樂嬤嬤及三名知交同窗,還有硬是不肯上桌,但另外用張小桌的賬房夫妻。

  焦黎兒親自掌廚,大夥開開心心的用完酒席後,還有她特製的點心帶回家。待客人離開後,有些聽聞點心攤將移到這裡的老顧客也過來瞅瞅,一看到焦黎兒,就爭相詢問何時要開店,他們家裡的娃兒或長輩也讒她做的糕點可久了。

  袁靖淵笑看著她被眾人包圍詢問,見她的笑容如屋外陽光燦爛,他知道她是開心的。

  鋪子各方面都已備好,焦黎兒爽快的宣佈兩日後開店,接下來,她及賬房夫妻便忙碌起來,不僅買食材,還去訂了一個招牌,做招牌的店家也是焦黎兒的老客人,當下不肯收費,說是當作賀她新店開幕的禮物。

  隔日,袁靖淵被安排到戶部當品階最低的小官。

  又隔一日,焦黎兒的店開張了,選個吉辰點燃鞭炮,店鋪裡,焦黎兒、陸曉山夫婦三人打理,雖然是新店面,但往日在焦黎兒擺攤時,早已抓住許多客人的胃,因此店一開,人流如織,店內備好的點心竟然不到兩個時辰便售盡。

  這樣的熱潮一連持續一個月才稍稍緩和下來,焦黎兒也才能喘口氣兒,好好想著要添什麼新商品。

  她店內忙,但有陸曉山夫妻搭手,還算應付得來,袁靖淵卻是忙得腳不沾地,入戶部要處理的事著實不少,一連幾日都被安排當值,其他城若有急報也會送到戶部來,針對內容輕重,還得層層往上送,直到戶部尚書手裡。 

  戶部管的是錢,如今國庫裡充盈或虧空,袁靖淵品級太低,無法全觀,但隨著各地府庫的賬本送進戶部,他跟幾個同僚桌子上的賬本倒是愈迭愈高快成座小山了。

  賬本記載的事物林林總總,舉凡春耕秋收,民生大事,哪兒有乾旱水患,就得準備吐銀子吐糧賑災,看得人眼花瞭亂。

  然而,忙碌一日的疲倦,在袁靖淵回家擁抱愛妻的那一刻,都變成幸福美滿。

  寂靜的夜裡,主屋內,焦黎兒懶洋洋的泡在浴桶裡,她神情愉悅,長長的烏絲濕了,幾絲髮黏在光滑的額前,襯得她眉眼如畫。

  袁靖淵坐在一旁,美其名是伺候她洗澡,實際上卻不忘這裡親親那兒摸摸,每個見著她的人都說,從她成了新婦後,人更美了,他很臭美的認為全是自己的功勞。

  滴滴水珠從她臉頰輕輕滑蔤,她泡在熱水裡,粉頰透紅,唇色更艷,水波就在她兩團渾圓間晃蕩,隱隱露出那引人遐想的溝壑。

  焦黎兒是沒力氣了,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她看丈夫,每每將她吃乾抹凈後,他俊美的臉上總有抹異樣的滿足,雙眼特別明亮,帶著魅惑的光。

  兩人四目膠著,看著看著,微微一笑,他傾身再次吻上她引人採擷的紅唇。

*             *             *

  這一日,戶部大門外,一輛豪華馬車停下來,接著,一名戴著帷帽的姑娘下了車,兩名丫鬟上前伺候,一行人到了大門,兩個郎中已急匆匆的從內迎了出來,拱手就要行禮,女子手一揮,示意不用了,即步入戶部衙門。

  「帶路。」葉櫻櫻的聲音從帷帽傳了出來,她來之前,可讓下人先跑了一趟,所以,這兩名曾得父親提拔的郎中應該已知悉她的打算,才跑出來接她。

  聞言,兩人不敢流露太多想法,引著主僕三個往後面的部門去了。

  葉櫻櫻是頂頭上司的掌上明珠,誰也不敢得罪她,她一開口要進來,也沒人敢擋,她的指示,只要不離譜,他們看在戶部尚書的面子上都是願意幫忙的。

  像是在衙門裡,原本與其它兩人一起辦公的袁靖淵就在她的開口下,移了位置,有了單獨的一間屋子。

  兩人正要舉手敲門,葉櫻櫻已拿下帷帽,請他們先離開,兩人只能點頭,他們也知道袁靖淵這個探花郎有才有貌,更有幾個家世過人的同窗好友,看來的確前途無量,然而葉櫻櫻家世頂尖,不可能看上一個有婦之夫啊?

  當敲門聲起,袁靖淵從案桌前抬頭,卻見門被打開,葉櫻櫻裊裊婷婷的走進來,朝他露出一抹羞澀笑容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就困惑,怎麼突然就他一個人被移到這處來辦公?原來是她。

  葉櫻櫻今兒過來見心上人,自是費心的打扮一番,淡掃蛾眉,明眸皓齒,一襲繡著盛開牡丹的輕絲衣裙,稱得她貌美如仙。

  然而,她不知道,袁靖淵看到的是與那紈絝世子在毒發的他面前行苟且之事的蛇蠍毒婦,但他經歷兩世,沉穩內斂,任何心思都成功的掩在有禮的神態背後,他起身拱手,「葉姑娘。」

  葉櫻櫻從父親那裡知道袁靖淵與焦黎兒成親的事,她也知道袁泰均有告知袁靖淵她心悅於他想共結連理的事,所以她也不想掩飾對他的情感,羞答答的走到他身邊,「櫻櫻不顧矜持,前來一見,袁公子會不會輕視了我?」

  「葉姑娘,靖淵已成親。」他說得乾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想了想,竟然親自磨墨,為他鋪好紙張,拿了手筆為他沾了墨,遞給他,示意他坐下辦公。

  他黑眸一冷,「葉姑娘不需如此。」

  「沒關係,我也沒事,你坐嘛。」她嬌笑的說。

  他只得坐下,還真的沒理她,接過她的筆,辦起公來。

  室內跌入一片沉寂中,她咬著下唇,沒忍住又說起話來,「我以為袁公子對我也有情感,當日雨中贈傘,公子的眼神,櫻櫻是分辨得出來的。」她看著他拿著筆的手一頓,「公子高中,探花郎遊街,櫻櫻知道是你,也特別在臨街酒樓想與你再見,可惜公子目視前方,未曾仰頭,但後來遇上驚馬,卻是公子出手相救,櫻櫻覺得月老……」

  「葉姑娘,我已有妻子,我相信這世上定還有比靖淵更好的男子在等著你。」袁靖淵這已是明示,他對她不曾有過非份之想。

  葉櫻櫻從進來至今一直是溫柔羞澀的,但這都非她的本性,她只是想討他歡心,而他這話明擺是在拒絕她,她無法接受,張揚跋扈的本性就露了出來,「公子的妻子不過是賣點心的村姑,你不覺她身分太低?」

  「民以食為天,若沒有人動手做,某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達官貴人、高門千金想動口吃恐也無法,何來身分高低之說?更甭提我也不過是一個戶部小官。」

  「你可以休了她,有我跟我爹娘的幫助,你很快就會是個大官。」她難掩激動的說著。

  「糟糠妻,不可棄,何況,我與她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他面無表情,語氣轉冷,不說他心裡只有小黎兒,就說他深知一旦成了她的夫婿,他的確能一步步登天,但離死亡也更近,他就不會再栽進這個坑。

  她臉色蒼白,直直的瞪著他。

  「葉姑娘請吧。」他直接下逐客令。

  她雙手緊揪著裙子,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出門外,兩名守在外頭的丫鬟一見她泛白的臉孔,什麼也不敢說,低著頭跟著她離開。

  然而,葉櫻櫻從來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她對自己有自信,她不信袁靖淵對自己的才貌家世無動於衷,她不會看錯雨中贈傘時他的眼神,那是驚艷的眼神,她從小到大看過太多一樣的眼神。

  她知道男人愛面子,以為他剛任官職,成親不久,不好壞了聲名,才會對她淡漠,所以她仍時不時的就來戶部,來見見他,說說話,覺得總有一天,他會休了那小賤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畢竟是上司之女,袁靖淵也不願自己苦讀得了功名,卻毀在蛇蠍美人身上,所以,他態度不冷不熱,疏離有禮。

  慶幸的是,她也懂得適可而止,上午過來,約莫待不到半刻鐘,便會離去。

  在戶部,他多是跟著戶部同僚一起外出吃午膳,若是當日值夜,大約夕陽西下,就有夫人親手做的美味食盒可以享用,那散發著裊裊熱氣的香味實在太誘人,讓同僚們也垂涎三尺。

  同僚們也請家中媳婦兒去焦黎兒的鋪子買些甜的、酸的,甚至辣味的各式點心,但人家生意好啊,不到午時就賣完,最後只能拜託袁靖淵值班時,請焦黎兒多做點,他們會給錢, 不過袁靖淵送了卻不收錢,他們覺得不好佔便宜,於是也不敢多求了,只這嘴讒不能享用,就像酷刑。

  事實上,焦兒的點心鋪做的烙餅、煎餅、蔥油餅,皆是香脆好吃,不定時的烤鴨卷餅,還是限量的,眾人瘋搶,另外,還有蒜香涼皮兒,天熱吃來極為消暑,也很開胃,她的店可說是這陣子京城內最火紅的點心鋪了。 

  這一日,又是袁靖淵值班,一輪火紅正往西邊落下,兩名也是值班的戶部小官卻替袁靖淵緊張起來——焦黎兒送晚膳來了,但他那獨立小屋裡,還有個葉櫻櫻啊。

  袁靖淵好相處,媳婦兒備的美食不忘分給他們,因此怕焦黎兒誤會,兩人還刻意陪著她往這小屋來。

  葉櫻櫻兩個貼身丫鬟還門神似的杵在門口,緊接著門突然被打開,就見葉櫻櫻面帶愁容,她似有未竟之語,又回頭看了屋內一眼,紅唇微抿,眼中帶了哀怨。

  兩人不自覺的就將目光又落在旁邊的焦黎兒身上,雖然是個賣點心的,但整個人有如出水芙蓉,清麗出塵,尤其婚後幸福,更添幾分溫柔嫵媚,揚眉一笑時,美眸慧黠俏皮動人,怎麼看都是賞心悅目。

  葉櫻櫻回過頭來,正往前走,就看到焦黎兒,再見她手上的食盒,頓時心頭火起。

  焦黎兒這注意到這位貴氣逼人的美人手上也提了食盒,她雖然不清楚她是誰,但見身旁丈夫的同僚禮貌的向她行禮,她想也沒想的就跟著行禮。

  但葉櫻櫻僅是點個頭,便越過她走人,兩名丫鬟連忙跟上去,而袁靖淵的同僚們看焦黎兒神色自然,示意她進去小屋便走了。

  焦兒提了食盒進屋,就見丈夫面色緊繃,見是她才露出笑,說,「你來了。」

  她笑了笑,將食盒放到桌上,想問剛剛的女子來歷,但又覺得問了不好。

  她那雙澄澈的明眸藏不住思緒,袁靖淵一看便知她在憂心什麼,他深吸口氣,「剛才離開的那位姑娘是戶部尚書之女葉櫻櫻。」

  她點頭,狐疑的看著他,就這樣?只告訴她這麼多?

  這表情讓他都要氣笑了,「你別多想,上回馬車狂奔,我救了她,只是來道謝而已。」他不想扯出這段時間葉櫻櫻的糾纏不清讓她擔心。

  焦黎兒人單純,但不笨,何況成親後她到底懂了男女之情,覺得葉櫻櫻離開前那一眼可不只有感謝而已。

  但丈夫溫潤俊逸,又有才氣,還有救命之恩,葉姑娘動了心,一點也不奇怪,不過,她不會像個妒女追問,從嫁他的那天起,她就想過了,她會一直做個安份的賢妻良母,萬一有一日,他想納妾或想娶個名門閨秀當平妻,她便會讓出妻子的位置,替他向爹娘求情,畢竟這一生能有機會成為他的妻,為他生兒育女,她已經很滿足了。

  焦黎兒將食盒的菜擺出來,讓他邊吃,她邊說著今日的生意如何,一如過往。

  另一邊,葉櫻櫻坐上馬車,一張麗顏陰沉得能滴出墨來。

  難怪,難怪袁靖淵對自己毫無感覺,焦黎兒不似市井女子粗俗,婚後顯然很得寵,眉宇間見嫵媚,儘是光釆,還如此賢慧備來晚膳,難怪她親自帶來的餐食,他半點也不稀罕!

  兩個丫鬟互看一眼,見葉櫻櫻沉默著,一雙美麗的眸子眼神陰森駭人,她們都覺得冷了,主子這些日子在袁靖淵那裡碰了那麼多釘子,今日又見光采照人的焦黎兒,也不知道會不會失控做出什麼事來……

*             *             *

  「什麼?麵粉賣光了,糯米粉也缺貨?這京城那麼多家雜糧行,先去別家也沒有?」焦黎兒站在店內,一臉錯愕的看著陸曉山夫妻。

  以往,上午這時辰,各供貨的店家早就將麵粉或食材送到店內,集黎兒不喜歡一次叫半個月的量,而是五天一回,食材也較新鮮,何況,店鋪不大,塞太多食材會覺擁擠,可此刻,該有好幾袋放在長桌上的食材,竟然只有三、五包。

  陸曉山無奈的點頭,在向焦黎兒報告完,他就急著帶著自家婆娘出去張羅了。

  但問題還沒完,本該定時送來的紅豆、牛奶等製作甜點材料的供貨店家竟然同時出現狀況,他們臨時供貨給他人,還來不及叫貨,因此也無法給他們。

  好吧!焦黎兒就只能暫時只做幾樣應付。

  可是一連幾日,這種情形竟是接二連三的發生,到後來,供貨商家能給的量少得可憐,根本無法拿來製作足夠的點心,連店鋪都無法開門做生意了。

  由於袁靖淵這陣子持別忙,焦黎兒不想讓他擔心,回家也沒提及,只親自去找了那幾個常往來的店家掌櫃,但眾人都一臉為難、支支吾吾含糊其辭。

  直到問了一位對她的豪爽及性情相當欣賞的老闆,對方將她請到店鋪後方會客的廂房時,才私下隱諱的提點幾句。

  「小娘子近日有得罪人吧?那方不是容易應付的啊,我們也得罪不起。」

  其實,焦黎兒走了那麼多店家,也看到店家明明有貨卻不出貨給她,她就是再遲鈍也知道有人從中作梗,但她實在想不出來她得罪了誰。

  偏偏李宜鳳跟著樂嬤嬤下江南去探望許毅,秦瀚夫婦在返京前,也是在江南生活,兩方又從上回喝喜酒後有了交情,加上何氏腳疾好轉,四人便同行了,她現在還真不知道要找誰討主意。

  最後,她只能寫了一張寫著因廚房器具更新、暫停營業的紙貼在半開的門板上,等著袁靖淵從戶部回來看到,她就找他討主意吧。

  才這麼想,她竟然就見到袁靖淵,他見到那張告示也一愣,關切的問,「怎麼回事?」

  他走進鋪子,她將店門關上,坐下來後,替兩人倒了茶,她喝了一整杯,這才開口,「不知誰在找碴,供貨商說是我得罪人,但不管我怎麼問他們都不說……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

  「戶部有事出來辦,辦妥了,想說繞過來看看……」他看她無精打採的,起身將她擁入懷裡,「你先休息,我先回戶部,你別急,我找方景嶸他們問問,他們既然入股分紅,總得有些貢獻吧。」

  她眼睛頓時一亮,「對啊,他們三個跟我們可不同,在京城都是有頭有臉的,那些供貨商家也許看在他們身分的份上就肯說了。」她高懸的心頓時落下一半。

  他見她臉上又有笑,這才放心的出門。

  袁靖淵雖說要問方景嶸等人,但心裡其實已有答案,那女人跟他走了一世,他很清楚她的陰沉執拗。

  只是才步出店門不久,就見兩名勁裝年輕男子走上前,他不解的看著他們。

  其中一人朝他拱手,「袁爺,點心鋪的事,我們已查出來了、食材被買斷或不敢出貨,因葉櫻櫻派人警告那些掌櫃,若敢賣給夫人或出貨,絕對會讓他們後悔莫及。」

  他打量兩人,「你們是楊彥杰的人?」

  兩人點頭,其中一人又道,「我們爺出遠門辦事兒,交代我們要關照夫人,這事兒,我們也利用特殊的送信管道請示過我們家爺,爺要我們告知袁爺,還說了句,咳,要你別拈花惹草,禍及他妹妹。」

  袁靖淵繃著一張俊顏,雖然不喜楊彥杰的插手,但不得不佩服他的確有心,他還是要他們向楊彥杰表達謝意,再請他們將此事告知方景嶸等三人,另外,還向他們要了被葉櫻櫻威嚇的那幾家店的名單,他隨即去找那幾家店鋪的掌櫃。

        「我在戶部當差,葉姑娘雖然是文德郡主及戶部尚書之女,身分是尊貴,但若是我將此事捅到皇上跟前,葉姑娘會承認是她指使你們?還是哭訴你們誣陷她?你認為最後遭罪的是誰?」

  袁靖淵此話一出,沒有人臉色不變的。

  接著,這些店家全照他的意思,寫了葉櫻櫻找人跟他們說了什麼,還給了銀票封口的事,再簽了名,連同銀票交給袁靖淵。

  做完這些事,袁靖淵回到家已是夜幕低垂,他三名好友也已找上門來,四人關起門來說了些話。

  第二日,袁靖淵前往戶部當差,在戶部送交的文書中,夾了一封「尚書大人親啟」的厚厚信函,葉尚書在看完後,臉色丕變,當下返回尚書府,一步入書房,就派人去將女兒請過來。

  但女兒還沒來,老總管又急匆匆的過來稟告,「大人,景安將軍府的三少爺,寧安候府的少爺,還有王次輔的二公子前來拜見,三人表情都不好啊。」

  這三人跟袁靖淵在書院時就是同窗好友,聽聞三人也入股其妻的點心鋪,再想到來在戶部文書裡的信,葉尚書的頭都大了。

  他讓下人將幾人客氣的請進大廳,他腳步未歇的迎過去了,雖然是三個晚輩,但這三人的父輩或祖父輩都是朝中重臣,他可不想壞了交情。

  從袁靖淵那封信函,他也知道女兒拿著他戶部尚書的頭銜去威嚇那些雜貨鋪、糧行等店家,誰敢出貨,就安個名目去查賬本,就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下三人來討個說法。

  果不其然,三人正是為了焦黎兒的點心鋪而來。

  昨日從楊彥杰的手下口裡聽說焦黎兒鋪子遇到的困境,當然是火冒三丈,他們三人好說話,不代表可以讓人踩到頭上,只是他們沒想到葉尚書這麼上道,說會好好教訓自家閨女,這事絕不會再犯,請他們看在他的面上原諒她。

  他們是男人,也沒想跟個女子計較,既然事情說開了,三人便走了。

  葉尚書不要老臉,對三個晚輩說好話,心裡也是憋悶的,他臉色鐵青的回到書房,就見自家女正看著袁靖淵寫的那封信,她愈看愈氣,最後更是將它撕得粉碎扔到地上。

  「你真是胡塗!你是嫌你爹的官做得太大?」他也怒了。

  葉櫻櫻委屈不平,淚如雨下的對著最疼愛她的爹告狀,「爹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我替他想方設法,要他讓那賤人當妾,他的名聲也圓了,他卻答我『有官就丟糟糠妻,正妻成了妾,這還有名聲可圓』?我說他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如果他有一個有靠山的妻子,他卻說『這事不需葉姑娘費心,袁某覺得內人極好』。」

  葉櫻櫻不吐不快,將近日她到戶部與他的對話全說了——

  「袁公子已有官職,由妻子在外營生賺錢,好似養不活她似的。」

  「內人賺錢一是為趣,二是為我與她有的家付一分心力,不說市井小民,就連皇帝也有皇家產業,勛貴世家也有私人商鋪。」

  「就算她是個好的,善良又堅韌,然而,學識不夠,出身卑微,怎能當公子良配?」

  「葉姑娘覺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敢問,若無其它的農工商,不論尊卑,人人都能有所依有所食?」

  說到後來,葉櫻櫻更覺得胸口發疼,她向父親哭訴,「他為什麼就是不懂,我是為他好呢?」

  葉尚書的臉色卻是難看到了極點,他突然走出書房,喚了兩個孔武有力的嬤嬤進來後,冷聲道,「將大小姐帶回她的院子,禁足一個月。」

  「父親,為什麼?放開我!我要找娘!」葉櫻櫻要掙脫兩個嬤嬤的手,但她們是葉尚書這邊的人,根本不聽她的話。

  「一個月後,你來告訴我為什麼,如果再想不通,那就再禁足一個月,直到你明白為止!」他額冒青筋,火冒三丈的道。

  文德郡主在外串門回來,一聽女兒被禁足,馬上就來找丈夫理論,但在清楚寶貝女兒做了什麼後,她也明白事情輕重,不再跟丈夫爭論,而是去開導女兒,踏進女兒的閨房,見到被女兒砸得一片狼藉的屋子,她只能苦口婆心的勸著,這天底下好男子甚多,她樣貌家世都好,何必糾纏一個有婦之夫。

  如此仗著家世恣意妄為,不只替自己的名聲抹黑,更會害得葉尚書被扣上一個擅權欺壓百姓的罪名,整個葉家搞不好都得賠進去。

  但這番勸說反而惹得葉櫻櫻更加憤怒,她根本沒把母親的話聽進去,只想著如何對付焦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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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30: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與刁蠻千金交鋒

  焦黎兒的點心鋪在前陣子歇業三日,再重新開店後,便訂定了新的開門時間,每日僅開門至中午,所有點心數量都有定額,一日也只提供十款點心,並與所有供貨店家訂定買賣合同,幾日就得提供多少食材,契約上寫得清清楚楚,若賣家無法準時供貨,就得付出十倍違約金。

  生意穩定後,焦黎兒又雇請了兩個幫手,這兩人都是常客,家境小康,想學一手功夫,焦黎兒不藏私,能教的她都教得仔細。

  店內人手一多,她也讓自己跟陸曉山夫妻排假休息,他們有孩子在寧安侯府當差,放假就能去看看孩子,她也不那麼累。

  先前的供貨問題,袁靖淵已向她坦承,一切都是桃花惹的禍,她沒放心上,還做好了準備,日後可能會有更多的女子心儀他,而來找碴。

  不是她想太多,而是隨著袁靖淵當了官,京城各家邀宴也跟著多了起來,她偶爾跟著去,就能看到很多美人兒見他俊朗的模樣,連路都快不會走。

  時間飛快,轉眼入秋,這一日,秋高氣爽,一輛輛馬車絡繹不絕的來到宴客的和寧伯府的門口、眾人下車後,被迎進府內,男女來客一直走到園林入門,才各分一邊。

  然而,其中的袁靖淵還是太過耀眼,不少姑娘都羞答答的望著他,直到身影瞧不見了,才依依不捨的往庭園裡去。

  園裡佈置美輪美奐,擺設宴席,另一方,還有伶人演奏絲竹,宴會座次自然是依身分地位來安排的,因而焦黎兒就被排到最後臨門的位置。

  這些內院管事婆子等等,個個眼睛雪亮,知道誰該好好伺候著,畢竟拿到手的賞銀可不一樣啊。

  來客中,就數靖王妃最尊貴,她頭戴朝陽鳳冠,二一襲紅錦服,整個人看來艷麗雍容,風采非凡。

  由於袁靖淵曾跟焦黎兒提過,靖王曾在他求師時指點方向,因而在得知靖王妃也對她的點心青睞有加時,她還特別送去靖王府幾回,兩人自是認識的,但在這種場合,她也只能向她行個禮,畢竟她身分太低,而圍在靖主妃身邊的不是高門貴女,就是那種有誥命的婦人。

  衣香鬢影,眾人言笑晏晏,相當熱鬧,隨著賞花人群散開,也有男子進入花園。

  焦黎兒也跟著幾個小姐賞花,雖然她比較想回家試做新糕點。

  她才剛走神,突然有一略帶尖刻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男子讀四書五經,女子要講婦德容言功,女誡女四書更是閨閣中該閱覽之書,就不知袁夫人讀了多少?」

  焦黎兒見走在身前的幾位姑娘都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也不自覺的回頭,就見葉櫻櫻那張嬌艷如花的臉上帶著一抹輕慢。

  葉櫻櫻見到她雙眸盈亮,肌膚粉潤,似乎比上次見到更美了,再想到自己整整被父親禁足兩個月,今日才能出府,卻又見到她跟袁靖淵坐看一輛破馬車過來,也親眼看到袁靖淵看著這女人時眼神有多麼溫柔深情,她就滿心憤恨,那應該是他凝望自己的眼神!

  葉櫻櫻壓下心中怒火,抿唇看她,再笑了笑,「我在問你問題呢,袁夫人。」

  「原來是問我,葉姑娘說的那些我可能都沒讀,我是跟著我爹識字的,也學些道理,另外,葉姑娘也不需叫我袁夫人,叫我黎兒便行。」焦黎兒答得大方,全身上下的衣飾雖然沒有四周的高門貴女來得華貴出色,但神色中也不見一絲自卑,她眼神明亮,笑容可掬。

  「你沒讀啊,真是好大的福氣,就這樣的也能與探花郎結成連理,怎不讓人艷羨?」葉櫻櫻看著她笑說,但弦外之音是如此平庸之輩竟與皇上欽點的探花郎成為夫妻,這好比一束鮮花插在牛糞上。

  在場不少閨秀都暗暗嫉妒焦黎兒搶先成了袁靖淵的妻,這會兒,葉櫻櫻出頭,她們也不插手,樂得看戲,眼裡多少也出現輕視或挑釁。

  焦黎兒又不是真的笨,哪能沒聽出她的嘲諷,但她不想跟對方針鋒相對,仍笑著順著她的話道,「對啊,我也是一直謝謝老天爺,給我這麼大的福氣呢。」

  「噗……」

  有人忍俊不住笑了出來,這是笑焦黎兒笨,連好話壞話都不會聽。

  但也有人是嘲笑葉櫻櫻,畢竟她仗勢著出身比一些官家小姐高了些,時不時的不留情面修理人,人緣是好壞參半,討厭她的就是笑她白忙一場,人家又聽不懂她的話。

  葉櫻櫻又哪裡不知道這些常常在京城各大邀宴出沒的大家閨秀的心態,但她現在最恨的是焦黎兒,那些人日後再收拾就是了。

  「袁夫人也認為是福氣,可是怎麼好像無福消受啊?要知道,士農工商,士可是國之根本,商戶低賤,你既已成官夫人,怎的還拋頭露面的做起生意、整天身上只聞銅臭味,你是不是就是拋不掉那寒酸粗鄙的本性?」

  此言一出,整個花園裡先是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驚呼,接著又突然鴉雀無聲,這明晃晃的辱罵令眾人皆呆了。

  在眾人的沉默及注視下,焦黎兒臉色微微泛白,身子都覺沉重,她不想反唇相譏,不想得罪葉櫻櫻這種已經對她使過壞的官家女,她更不想生事,破壞眾人賞花的氣氛及興致,但她想忍氣吞聲,有人卻挺身而出。

  「我的夫人的確很努力的在掙錢,袁某今日若能沾上成功二字,有一半以上的功勞都是因為她。」袁靖淵越過幾名友人,走向焦黎兒,當眾握住她的手,坦蕩蕩的道。

  「夫妻一體,妻子的快樂便是丈夫的快樂,我的夫人對做點心情有所鍾,孜孜不倦的學習練習,所用心力靖淵皆看在眼底,不管是否身上只聞銅臭,或是寒酸粗鄙,我都支持她闖出一片天,請在場的諸位至內人的點心鋪多多捧場,袁某自當感激萬分。」

  他拱手請託,說著讚美妻子的話,卻不讓人反感,只顯得夫妻情深。

  焦黎兒眼眶微紅,仰頭看著丈大,他回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

  「好、好,袁大人既然如此說,本王妃也就不客氣了,下個月本王妃要舉辦品茶會,袁夫人可否替本王妃設計幾款茶點?」靖王妃笑容滿面的走過來,親切握著焦黎兒的手道。

  「好,當然好,樂意之至。」焦黎兒立即笑著點頭。

  靖王妃開了頭,,幾個與她交好的貴女也都賣靖王婦面子,邀請焦黎兒為自家宴會設計茶點。

  袁靖淵退到一旁,寵溺的眸光毫不掩飾的看著妻子。

  葉櫻櫻深受打擊,見焦黎兒一臉笑意,她不由得握拳,還想上前爭論,她的手腕卻陡地被人扣住,她一回頭,就見到與她同來的母親——她剛剛是特意甩開母親來找焦黎兒麻煩的。

  「你夠了。」文德郡主注意到不少人的目光又往她們母女這兒看過來,她回以得體的一笑,再瞥了一眼自己的貼身嬤嬤。

  該名老嬤嬤立即走到葉櫻櫻的另一邊,一手也隱密的扣住小主子的手,不讓她掙脫開,扯得她不得不跟著走開。

  三人繞到無人僻靜的花園角落,文德郡主讓老嬤嬤守在路口,別讓人過來。

  看葉櫻櫻怒繃著一張俏臉,文德郡主眼中閃過氣憤,丈夫禁足女兒兩個月,本以為她明白了,才帶她出府,誰知她當著全京城有家世有地位的權貴人家,鬧出一場與平民老百姓爭夫的醜事來,這是低看她自己,也惹出笑話!

  而看女兒那緊緊咬唇的不滿神情,再多說也無用。

  文德郡主如此一想,也不打算勸了,沉聲道:「我們先離開吧,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我不要,我就這麼走了,不讓人看笑話嗎!」葉櫻櫻氣得跳腳。

  文德郡主氣不打一片來,「你還嫌鬧得不夠!我跟你爹真的是把你寵壞了,讓你變得如此跋扈愚蠢,你不過是喜歡袁靖淵的容貌,這京城比他長得好的又不是沒有,你何必糾纏他?再者他父親不過是一個落魄秀才,依你的身分,要嫁什麼高門大戶沒有!」

  「不是,我是真的喜歡他,且靖王及秦大儒都相當看重他,連父親都說他的確有才,他日後定能位極人臣。」葉櫻櫻委屈的落淚,「母親,我只要他,你幫幫我嘛。」

  文德郡主頭都疼了,她就只生了這個獨生女,從小疼到大,一直是予取予求,但是,袁靖淵已是別人夫婿,要她這個娘怎麼幫?

  不過,也難怪女兒春心蕩漾、對袁靖淵如此的上心,剛剛她比其他人都更早注意到袁靖淵,彼時她的女兒正刻薄的以言語羞辱焦黎兒,她卻是將那名風采不凡俊美男子的神情變化盡收入眼中,那凜冽的眼神及威嚴的氣勢都顯示他絕非池中物。

  在知道他就是袁靖淵後,她不得不承認,他怎麼看都不似小門小戶出來的,再到他挺身為妻直言,凝睇妻子時的柔情與信任,連她都要動容了。

  不過文德郡主最終沒有跟著女兒發瘋,硬是派人先跟主人家道歉,指臨時有事即攜女兒先走了。

  葉櫻櫻自然是哭鬧不休,文德郡主這當母親的勸不了,戶部回來的丈夫卻是一入家就衝進女兒的閨房把她怒罵一頓,再次禁足她一個月。

  少了葉櫻櫻的京城,仍然熱鬧,她妒忌刻薄的言語也在各宴會裡流傳,被人加油添醋,愈傳愈離譜,大有她要殺人搶人夫的傾向。

  檯面下的是非流言傳得沸沸揚揚,站在檯面上的焦黎兒卻不知道,為了靖王妃的品茶會,她忙得不可開交,她也在袁靖淵的陪同下,走了兩趟靖王府,第一次先品嚐茶會當日的茶,回去又設計幾款新茶點,第二次則帶著完成品送去給靖王妃。  

  深秋時分,在楓紅層層的這一日,靖王府迎進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花園長長席桌上擺放各式名茶搭配各式茶點,來客也各有喜好,不論是大紅袍、獅峰龍井、碧螺春、普洱等等,賓客們搭配著好茶一一品嚐茶點,人人面露驚艷,不知該說是茶好還是茶點好。

  京城各世家顯要間互有往來,不是親戚就是姻親,什麼好事兒,就像風一樣吹了去,傳了遍。

  焦黎兒這次茶點是色香味俱全,而且都是一口大小,精緻合宜,在靖王府宴會中大放異彩,透過各個賓客的嘴,點心的美味宣揚了出去,她的點心成功打入權貴圈子。

*             *             *

  時序入冬,天氣一日比一日冷,今兒一早又颳狂風,枯黃枝葉落了一地。

  天寒凍人,粗使丫頭縮了縮脖子,拿著掃帚沙沙的掃著,邊掃還邊不安的瞅了屋子一眼,就怕擾了屋裡的主子葉櫻櫻。

  小姐要搶探花郎的流言蜚語直到前陣子,在老爺、夫人特意放出消息說替主子議親後好不容易才壓下來。

  但小姐從此更是鮮少出府,府裡的下人都清楚小主子在得知那些流言時,狠狠的發了頓睥氣,還氣病了,躺在床上約莫十日,才恢復健康。

  此時,葉櫻櫻的閨房裡燒了地龍,熱呼呼的,她舒服的躺臥在軟榻上,白勺跪坐在地上,手拿木槌輕輕的替主子槌腿。

  小圓桌上,擺著茶點及熱茶,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熱茶,放下杯子,看著桌上那以梅花花瓣製成的鮮花糕,精緻得像朵真花,就是購自焦黎兒的點心鋪,還是限量的。

  葉櫻櫻神情一冷,伸手將鮮花糕丟到地上,白勺彎身要撿,卻聽主子吼了聲——

  「滾!」

  白勺嚇了一跳,一抬頭見主子的表情,她連忙起身退下去。

  葉櫻櫻一腳踩上糕點,她使勁的踩,咬牙切齒的踩,好像踩的是焦黎兒那張純凈如水的笑臉。

  她的父母已經在為她相看婚事,但她心裡只有袁靖淵,沒一個看上眼的,雖然這陣子她極少外出,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只要砸錢就能得到外面的任何消息。

  所以,她知道袁靖淵在戶部做得很好,他一點也不在乎有個賣點心的妻子,休沐還到點心鋪幫忙,小夫妻恩愛非常,讓人羨幕。

  她很恨他,他為何不要她?她真見不得他過得舒服,憑什麼他可以置身事外,過得幸福,而她一個金枝玉葉卻醜聞纏身,還有焦黎兒,她的生意愈來越好,聽說,人也愈來愈美。

  葉櫻櫻抿緊薄唇,走到梳妝鏡前坐下,看著鏡中的女子,眉宇間透著一股陰霾,皮膚似乎更蒼白了,她沉吟了一會兒,起身喊人進來收拾一番屋子,再梳妝一番,披上錦鍛披風,步出屋子,往父母的院落走去。

  這一路上,丫鬟小廝都連忙低頭行禮,不敢多看她一眼。

  葉櫻櫻與白勺來到父母住的院子,葉櫻櫻就轉往內室走去,伺候的丫鬟已先行挑開簾,讓她進去。

  屋內的老嬤嬤連忙拿下她身上的披風掛起來,葉櫻櫻則看向母親。

  文德郡主坐在靠窗的羅漢床上,就靠著大迎枕,身上是家常對襟小襖,下身是月白羅裙,一旁還放著賬本,應是在看家中的月帳。

  「你身子才好了幾日,怎麼不多休息?」文德郡主看著因愛受折磨的寶貝女兒,也是心疼,瞧著人都瘦了一圈。

  「休息也乏了,所以想走走。」她微微一笑,「下個月,母親不是要舉辦宴會?」

  「是啊,怎麼突然問起這事?」文德郡主放下手上的賬本,看著坐在身旁的女兒,有些不解。

  「我是想提議請焦黎兒來負責這次宴會的點心。」

  「找焦黎兒?」文德郡主聽了更加訝異了。

  她微笑,「母親別多想,女兒的確不喜歡她,然而如今京城的顯貴人家辦宴,不都是找她做點心?我們堂堂戶部尚書府,難道還請不起她?」

  「話是如此沒錯,可是……」文德郡主還是無法放心,就怕女兒有什麼心思。

  「女兒就怕母親擔心才遲遲沒提,其實女兒已經釋懷了,藉由此次邀宴,也是表達這個態度,她就是個廚娘,我是金枝玉葉,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廚娘,找不到更優秀的夫婿?」

  文德郡主鬆了口氣,握著女兒的手,輕輕拍了拍,「你能想得開極好,原本母親也是想找她的,但就怕你心裡不舒坦,這下好了,我讓胡老總管去一趟吧。」

  葉櫻櫻笑笑點頭。

*             *             *

  袁靖淵傍晚從戶部回家,才從焦黎兒中得知戶部尚書府下個月的梅花宴,她已經答應負責點心的製作,難怪,他剛剛與陸曉山夫婦打照面時,兩人都欲言又止。

  此時,只有夫妻在房裡,袁靖淵將她抱到懷裡,蹙眉問,「為什麼答應?」

  「只要沒有利益衝突,就不是敵人。」其實不是賺不賺錢的問題,她並不好奢華享受,也沒什麼大志向,但終歸有軟肋讓人拿捏。

  「你確定沒有?」袁淵難得很自戀的指著自己,紅顏禍水指的是女人,但這張俊美無儔的臉也是很能主動拈花惹草,招禍得很。

  焦黎兒這會兒也老實的嘆了一聲,「不答應也不成,那個胡老總管一聽我說時間太緊,我沒辦法接這個活計,他老臉就皺起來的說,『我們老爺疼寵郡主,袁夫人啊,說句不好聽的,袁大人現在只是戶部小官,你這樣拒絕,我們老爺一個不喜,恐怕會把什麼難做的活兒全交給袁大人』。」

  她活靈活現的學了胡老總管說了一段,又嘆了一聲,「他好可怕啊,說了一大堆,說什麼有人得罪郡主,結果讓戶部尚書派到什麼偏遠地方去查徇私舞弊,繞了好幾省,回來都三年了,瘦成一把骨頭,老了幾十歲,回京沒多久,人就去了。」她聽得心驚膽跳,哪敢不點頭?

  袁靖淵抬手輕撫她皺起的眉頭,「他恐嚇你。」

  「我也想威武不能屈,但我又想想,沒理由閃過戶部尚書府,你在戶部是事實,難道都不跟他們交往?」她就事論事,「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聽客人說,葉姑娘已在議親,婚後,她會過得幸福美滿,除非不在京城,我跟她總會見面的。」

  道理他都知道,但葉櫻櫻不是好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毒辣。

  焦黎兒伸手,也學他一樣揉揉他攏起的眉心,「放心,我會小心再小心,而且,顏氏也會跟我去,這幾日得先過去了解那日宴會的菜色配什麼茶,有沒有特殊要求。」

  他把她擁得更緊,「我怎麼覺得我讓你難為了?」

  她搖搖頭,突然在他懷裡坐正,「我其實有問題問你,你要老實回答,呃,先不要考慮我怎麼想的。」

  「好。」

  「近日我去不少大戶人家做點心,大家都跟我聊到元配跟小妾。」

  他不由得莞爾,猜到那些三姑六婆說了什麼。

  她瞪他一眼,有人說他一定不負她這個糟糠妻,一看是長情的,但也有人說,日後一旦仕途穩了,少不得要有個上得了檯面的當家主母在各府間來往,況且飛黃騰達後,三妻四妾是正常,兩方對辯沒有個結論,卻鬧得她心頭惶惶不安。

  她將這些話一股腦兒的說給他聽。

  他不由得露出微笑,剖白自己的心意,「一屋一妻足矣,我的心太小,裝不下其它人,又何必耽誤其它人的幸福?」

  她輕咬下唇,清了清喉啦,「你才華這麼出眾,我一人獨佔,她們說這太霸道,外面會批評我善妒,不是良婦。」

  他彎唇淺笑,伸手點了她的鼻子一下,「你的個性,太容易被欺負了,你不求不爭,但我不願意,我要獨佔你,也希望你有獨佔我的心思,我不會讓你有機會把我分給別的女人。」他說得很深情,「我不貪心,在歲月流逝中,我只想看著你為我生兒育女,對其它女人,我沒力氣也沒間去追尋,有你相伴,生命已如此美好,我又何必招惹麻煩,惹火燒身?」

  她眉目舒展,羞紅著臉點頭。

  月色溶溶,兩人說了些話,用了晚膳,袁靖淵還是去書房處理些公務才回房。沐浴後,他懷裡擁著妻子,她不似以往昏昏欲睡,顯然也有忐忑,他輕輕的吻她。

  接下來,焦黎兒共去了戶部尚書府三回,才終於決定點心的品項及數量。

  三次前去,都是文德郡主親自接見,其中一回,還有葉櫻櫻。

  文德郡主是個沉穩的人,態度不冷不熱,也不知是否考慮到女兒的心情,不好與自己太熱絡,倒是葉櫻櫻像換了個人似的,有些刻意的交好,笑意盈盈,彷彿過去的恩怨已逝,要跟她做好姊妹,讓她心驚,在她要離開時,她還一路送她到二門,一路上說的都是她即將議親的幾個對象才折身回去。

  「反常即妖,我這心都害怕了。」

  同行的顏氏對著焦黎兒說,她非常喜歡這個沒有架子又從不藏私,盡心教廚藝的主子,而聽說葉櫻櫻是金枝玉葉,個性驕蠻,不是好相處的人,今天的模樣太怪了。

  「不怕,不怕,我們就是做點心,又不是去找人打架的。」

  焦黎兒不是沒有多想,而是想了也沒用,倒不如把正事做好,然後一拍兩散。

  文德郡主試了店內的點心,品嚐過後,點了幾款火紅的,黃金酥、麻花小卷,一口豆沙糕,芝麻芋泥球,南瓜酥餅,另外也有新鮮果醬做成的夾心糕餅,軟綿適中,極好入口。

  兩人回到點心鋪後,便關在屋裡,討論那天的工作分配、需要的人手。

*             *             *

  今晨,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雪花紛紛飄落,外頭的院子已鋪上一層銀白,屋內,袁靖淵已醒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依偎著自己熟睡的嬌妻。

  也不知是他的目光太專注讓焦黎兒感覺到了,長長睫毛動了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她雪白膚色透了粉紅,看來如初綻的櫻花,他不禁道,「早。」

  「早」她笑了,在她眼中的丈夫好俊,整個人如美玉般耀眼奪目,一早醒來,看到這樣的臉真幸福。

  兩人下床,她先行洗漱後、顏氏已端盆熱水過來,她道謝接過手,回到屋內,拿布巾替袁靖淵冼瞼,替他梳髮綁成髻,再戴上官帽後,伺候他套上圓領深青色的雲緞官袍,又是彎身伺候他穿上鞋襪。

  這些事,她日日為他親手打理,他不欲讓她做,她卻直言,「你小時候我就這麼伺候你的,本以為你長大後,再也沒機會了,所以我做得開心。」

  她開心,他就捨不得阻止她了。

  顏氏又端進來早膳,兩人在屋裡吃了。

  她待會兒得先跟顏氏去戶部尚書府,這製作點心的工序極為繁雜,要做的量又多,她除了得掌廚,還得先查驗各個鋪子送來的食材是否新鮮,今日的賓客都不是泛泛之輩,絕不能出事的。

  思緒間,焦黎兒將碗盤收拾進食盒,看著窗處動人的雪景,兩株寒梅已經初綻,上方鋪了白雪賞心悅目,她想也沒想的就推開窗,寒氣頓時撲臉而來,他從她背後將她擁入懷中,「不冷?」

  「不冷。」她笑說。

  他環抱著她,天知道他有多麼不放心,那是曾經毒殺他的葉櫻櫻,他就怕她私下弄了什麼陰損手段。

  「我不想要你去。」明知說這話太遲,他就是無法安心,昨夜輾轉反側,今晨又早起。

  「文德郡主辦的賞梅宴,我有幾個膽兒可以反悔不去?你說傻話。」她回過身來,故意俏皮的皺皺鼻子。

  他何嘗不知?只是日日的心漸高懸,總有不好預感。

  但再如何忐忑,宴會時間在即,他仍是替她拉好斗篷,仔細打個結,替她塞了手爐,看著她與顏氏先行出門。

  兩人上了馬車,一路往戶部尚書府去,兩人只能從側門進,再雙雙進到廚房,時間也在忙碌中過去。

  戶部尚書府中的梅園佔地不小,盛開紅梅映著白雪,紅紅點點,成了無瑕銀白世界的一抹艷色,幾座精巧亭台都圍上銀白色的簾子防風防寒,裡面又擺了火爐,大理石桌上皆備有茶點及茶水,可以讓客人歇腳休息。

  時間一到,來自京城各名門權貴的客人一波波的來到,老天爺賞臉,雪停了,陽光現,但天冷,來客個個不是穿著大襖,便是披風、大氅。

  葉櫻櫻也是盛妝打扮,嵌珠寶的赤金簪,一襲紅狐狸的披風,百褶緞裙,俏生生的站在母親身邊,落落大方的招待來客,一一引導進入溫暖的花廳喝熱茶,或到花園幾座設了暖爐的亭子聊天歇息。

  有不少人知道今天負責點心的廚子就是焦黎兒,也知道葉櫻櫻心儀袁靖淵等事,不禁都奇怪葉櫻櫻的態度,但對於賓客們似有若無的探究目光,她應對從容,始終保持微笑。

  但有人就是見不得她如此虛偽,莊澈也是接到帖子的賓客,在見到葉櫻櫻陪著兩名女客行走在梅園往另一座亭子的路上時,他從男客聚集的亭子拾級而下,走到她面前。

  莊澈也特意打扮過,站在梅花樹下,倒有幾分俊逸,說出來的話卻如針扎人心,「我聽說是你親自擬了宴客名單,怎麼沒找袁靖淵?」

  葉櫻櫻噙著笑意,「帖子送給了他,但他沒來。」

  他一挑濃眉,輕佻的上下打量她,「嘖嘖,可憐喔,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今日品茶而非品酒,莊少爺是醉了。」

  「這裡沒備酒,怎麼醉?袁靖淵也是個傻的、多個人服侍他,還是你這樣身分相貌的美人,不好嗎?日後,有岳父大人相助,還怕升不了官……」

  她沒有理會他,轉身就往另一邊走去,臉上仍保持合宜的笑容,只有在一名丫鬟端著新烤好的點心走過來時,眸光一閃。

  「這是剛出爐的黃金酥啊!這是本少爺的最愛,我的小廝平時還得去點心鋪搶,這盤歸我了,誰都不准拿!」莊澈見到那盤讓人垂涎三尺的金黃色糕點,連忙命身後小廝去將整盤拿過來。

  葉櫻櫻在心裡冷笑,但仍繃著臉要走過去阻止,「莊少爺,這裡的點心全是袁夫人親自做的,當然每一樣都極為可口,可畢竟還有其它客人……」

  「其它客人愛吃什麼全拿走,這盤歸我。」莊澈直接宣布,也不管其它人的表情帶著不悅,示意小廝端了就跟他走,他嘴饞,伸手拿了塊邊走邊吃,沒想到,才走到前方梅影下,人突然往前一傾——  

     接著,小廝驚叫道,「少爺!」

  噗一聲,莊澈突然吐出一道黑色血箭,整個人往前趴下,小廝丟下手上的點心急忙撲向他,再將他翻過身來,竟見他七孔流血,小廝嚇得跌坐地上。

  「啊——」前後響起了一聲聲驚恐的尖叫聲,接下來,是一陣混亂,求救聲,驚恐聲,雜沓的腳步聲。

  遠離賞花宴的廚房裡,眾人忙得不可開交,根本不知外頭已出了命案,直到門口突然陣一強騷動——

  「讓讓,讓讓,誰是焦黎兒?」

  幾名大理寺差役邊喊邊走進來,大夥兒不由得看向扎著頭巾、挽袖正在忙碌的焦黎兒,兩名差役就粗魯的上前架住她。

  見她呆住,顏氏衝過來叫喊著,還想拉掉他們的手,「你們幹什麼?」

  「她做的點心毒死人了,我們要帶回去查案。」差役惡狠狠的說。

  「不可能!」焦黎兒怎麼都不相信。

  「這一定有誤會!」顏氏也急嚷著,眼眶都紅了。

  「要喊冤到公堂上再喊!」差役煩了。

  尚書府的奴僕們不是目瞪口呆,就是竊竊私語,顏氏六神無主,倒是焦黎兒突然冷靜下來,對著顏氏道,「公堂是講道理的地方,我沒做就沒做,你去找靖淵,告訴他這事。」

  差役抓著仍在交代顏氏的焦黎兒出了廚房,直接就從尚書府的側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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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30: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四處奔走為救妻

  莊澈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紈絝,常常在京城四處耀武揚威,風流好色,但他也是懂得記取教訓的人,所以,他從不往焦黎兒的點心鋪湊,就算要去哪裡從那家店經過比較快,他也寧可繞路走。

  但老天爺不長眼,他都過得如此認份、委屈,卻不過去了一趟尚書府的賞梅宴,吃了焦黎兒掌廚的點心,吐了一堆黑血,人就死了。

  對衛國公府的人來說,就算是爛泥扶不上牆的浪蕩子,死得這麼不明不白,總要有人償命才成,於是,差役將焦黎兒押走後,直接送進大理寺的刑房要來嚴刑拷打一番。

  刑房四周插了幾支熊熊燃燒的火把,將室內照得通明,一名留著八字鬍的中年官員坐在一張桌子前,一臉陰沉的看著跪在前方的焦黎兒。

  焦黎兒心驚膽跳的仰頭看著這審問的官員,又飛快的看著牆面上擺放的各式刑具,尤其一面牆上釘著的鎖煉,上方還沾著新舊血跡,紅紅暗暗的,令她看了更是惶恐,而不知哪兒吹來的風,讓火把的光忽明忽暗,讓那名官員臉上也陰陰暗暗,氣氛陰森可怕。

  此時,突然又傳來陣凄慘痛苦的尖叫呻吟,接著,又是啪、啪、啪,不知打在什麼地方響起的鞭打聲,好像中間又摻雜著棍子擊打聲及可怕的痛苦吼聲。

  焦黎兒頭皮發麻,面色如土,她努力鎮定,看向那名官員,正要開口,一名差役竟然讓人直接拿團布塞往她的嘴巴,後背又有人踹她一腳,她往前趴臥地上,還沒反應過來,臂上就被人狠狠杖擊,她眼前發黑,身後一下又一下的重擊而來,她身子又痛又無力,腦昏沉,時而發出痛苦的呻吟。

  她不服,不服啊!她沒有害人,她不會用她最愛的點心來傷人命!

  焦黎兒微微揚頭想說話,但又一杖狠狠敲下來,她頓時陷入黑暗中。

  在刑房的一面牆後方,有個暗室,牆上有個小洞,站在暗室的人可以透過小洞清楚看到刑房的情形。

  葉櫻櫻就站在那洞後方,白勺臉色慘白的站在她身後,看著葉櫻櫻的嘴角愈來愈往上,眼中笑意愈來愈濃,她卻全身發寒。

  相貌斯文的大理寺宜員陸森就站在葉櫻櫻身邊,望著她眼中儘是深情。

  此時,暗室後方的傳來兩聲輕敲。

  陸森回身走去開門,門外一名差役輕聲跟他說些話,陸森點點頭,回身走到葉櫻櫻身邊,低聲說些話。

  她笑得燦爛,「讓他進去,無憑無據,我就看看他要怎麼替那身陷囹圄的賤人洗清冤屈。」

  陸森黑眸閃動,吞咽口口水,馬上回身去交代,門再度關上。

  葉櫻櫻父親任高職,身世顯赫,聽聞她與其它侯府世子議親,他還難過了,畢竟他家世矮了那些人一截,沒想到她會主動找上自己,直言只要幫了她的忙,她願意下嫁給他。

  葉櫻櫻目不轉睛的透過牆上小洞看著焦黎兒昏厥過去,被差役粗魯的拖進一邊空著的牢房,她身上的手銬腳獠發出哐啷的聲音,接著她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她冷笑,來了啊,動作可真快。

  不過瞬間,她就見到袁靖淵身穿一襲黑色毛皮斗篷,頭戴黑色皮帽進入大牢。

  袁靖淵隨著一名獄卒進來,先是看到那名坐在桌邊的官員,目光再往另一邊看去,臉色丕變,心像是被千斤重鎚狠狠敲擊了一下又一下!

  為了掙一份榮耀,他戰戰兢兢、汲汲營營,從不敢懈怠,幸有一個貼心愛他的妻子,讓他在背負重責大任時,也能與她依偎傾訴,可如今因為他,她趴躺在發霉發爛的稻草堆上,身上還有手銬腳鐐,那後背及臀上隱隱可見深紅的血漬表明她已經受了刑,她側著臉,臉色慘白,唇瓣更不見血色……

  「小黎兒!小黎兒!」他衝到牢門前,大聲喊她。

  她眼睛緊閉,毫無反應,顯見是昏厥過去了。

  他全身散發出冷厲的氣勢,強烈的憤怒在他眼中迸出,視線一一掃過那名八字鬍官員,再掃過一旁的幾名大理寺差役,讓他們個個頭皮發麻。

  「你們竟敢對她動刑!」他的神色像要將他們這幾個人當場撕碎似的,不僅嚇得審判官從椅上慌亂起身,幾個差役也不禁往後靠壁,好像拉開距離就不會被他這團怒火燒到似的。

  審判官虛咳了兩聲,「咳咳,她罪證確鑿……」

  「罪證確鑿?人證物證在哪?她畫押認罪了?尚未定罪就先施杖刑,你這昏官是妄動私刑!」袁造淵咬牙切齒的一步步走近他。

  這一字字聽得審判官心頭發寒,他不由自主的吞咽口口水,袁靖淵……他記得只是個戶部小官,哪來如此大的官威及氣勢?

  「你要敢再刑求,我不惜沒了這官職也要進殿向皇上狀告你草菅人命,想屈打成招。」袁靖淵惡狠狠的瞪著他,再轉過頭,看向昏迷不醒的焦黎兒。

  等我,我一定儘快的把你救出去。

  然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自然也聽不到,暗室裡傳出某人暢快淋漓的笑聲。

*             *             *

  焦黎兒的點心毒死人了!

  這個消息在京城大街小巷迅速傳開,不管是皇家貴胄、平民百姓人人議論紛紛,太多數人是不信、存疑的。

  毒死莊澈那個紈絝,總得有什麼仇恨吧?但焦黎兒的丈夫是探花郎,才貌雙全又前程似錦,她一手好廚藝,日進斗金,何必為個浪蕩子自毀前程?

  但這時有人傳出先前莊澈與袁靖淵曾在焦黎兒仍在大樹下擺攤時結了樑子,又有人說,前陣子有人在早市看到個相貌與焦黎兒相似的女子衣衫不整的從一輛馬車上逃了出來,當時,馬車裡還有一個男子探出半個身子,赤裸著上半身,似乎是莊澈。

  於是,流言又變了個樣,說焦黎兒被莊澈玷污,清白被毀,自覺愧對丈夫,早有自盡之意,但她也深恨莊澈,決心復仇。

  所以,她如此決絕的利用賞梅宴,她知道莊澈也是座上賓,利用他在點心上的喜好特別做了黃金酥,在其中下毒。

  而從戶部尚書府也傳出一件事兒,說在文德郡主列給焦黎兒的點心清單裡並沒有這一樣,那日端黃金酥出去的丫鬟也向差役認了,說是焦黎兒特別交代,若有人中途要拿點心,一定要以「還燙口得先放冷」等話拒絕,甚至千交代萬交代,一定要拿到莊澈的面前。

  這些事一樁接著一樁的傳出來,硬是坐實了焦黎兒因失了清白而預謀毒殺的推測,雖然同情她遭辱的老百姓們居多,但毒殺莊澈,有更多人認為她太傻,為了這麼一個人渣賠上一生。

  這些不實的傳言也傳到袁靖淵的耳裡,但他心中有數,知道是有人誣陷妻子殺人還不夠,還要詆毀她的名譽,那人是誰,他一樣心中有底。

  這些蜚短流長,他暫時不予理會,他也沒先去找三個摯友幫忙,他知道有個人比他們三人更有能耐。

  他先去城西小院,李宜鳳前些日子才從江南回來,因焦黎兒忙著梅花宴的事,兩人僅簡短的聊了一會兒,再告知秦瀚夫妻暫居江南,就地關照許毅,她便回來了。

  這一日,她還沒外出,並不知道外面的風風雨雨,看到袁靖淵還高興極了,但在聽到焦黎兒出事後,她嚇得差點魂飛魄散,臉色都發白了,不過,在聽到他要找楊彥杰後,她馬上振作起來,叫了同樣憂心盈淚的樂嬤嬤。

  「老奴知道。」樂嬤嬤趕快拭了眼中的淚,快步走到櫃子旁,拿出一條繡著竹子的方巾,跑到門外,將方巾繫在銅環上。

  不過一會兒,就有兩名黑衣人飛掠而來,這兩人也是上回在門外主動找上袁靖淵的黑衣人。

  如風、如塵原本就奉命關注焦黎兒的事,這次出這樣的大事,他們急著要找楊彥杰報告,沒想到卻先看到小院發出求救訊息,才轉而先過來。

  事關重大,李宜鳳也不囉唆,要兩人立即帶著袁靖淵去見楊彥杰,一行三人隨即離開,上了輛看來簡樸的馬車。

  馬車卻在京城左彎右拐,袁靖淵不解的看著面無表情的兩人,他憂心如焚,只能從車簾縫隙看出去,發現馬車仍在京城,似在打轉。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馬車晃晃悠悠的來到一條偏僻衚衕,馬車直接進入其中一棟宅第。

  三人下車,袁靖淵環視這座精緻院蕗,跟著兩人走,殘雪都已掃至路兩旁,幾棟紅梅開得正盛,但走著走著,漸漸聞到淡淡藥味,待進入屋子後,四周的藥味更濃。

  楊彥杰受傷了,傷得還挺重,臉色蒼白的他靠坐在床榻上,兩名美人兒在旁伺侯用藥,他一見三人連袂進來,向兩名美人兒點個頭,她們起身一福,退了出去。

  「你這是?」袁靖淵沒想到在他眼裡幾乎無所不能的楊彥杰也會受傷,看他在榻上挪動身子還有些困難,可見身子孱弱。

  楊彥杰忍著腰間刀傷的疼痛,暗吐了口長氣,像是看出袁靖淵的思緒,他苦笑一聲,「我也是凡人,生意做太大,總會得罪人,沒事,砍我一刀的,現在只剩白骨,窩在這裡養傷不過是想圖個清靜,不想再招其它麻煩,倒是你,怎麼會來見我?坐著說吧。」

  袁靖淵臉色重的搖頭,正要開口,楊彥杰兩名手下立即迅速的將今日發生的事告知,包括焦黎兒受杖刑昏迷被關等事。

  楊彥杰黑眸一沉,冷冷的看著如風、如塵,兩人倏地下跪,異口同聲的道,「屬下護姑娘不力,請主子責罰。」

  「我是她丈大,都沒能護住她,你若責罰他們,袁某又該如何自處?」現在營救焦黎兒才是重點,袁靖淵沒心情看他在那罰人,口氣也跟著冷峻起來。

  楊彥杰也明白,兩人的工作就是注意焦黎兒的生活,主要保護的是李宜鳳母子。

  他抿抿唇,示意兩人退出去後,再看著袁靖淵,「說吧,要我做什麼?」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袁靖淵也不囉唆,「我請你派出人手,要功夫極好能隱身在暗中監看大理寺,保護小黎兒在牢裡的安全。」

  「憑什麼我要幫你?」楊彥杰反問。

  「因為你也愛她。」袁靖淵答得毫不遲疑。

  楊彥杰眼光一閃,卻沉默了。

  「坦白說,我並不甘願來求你,但為了能護她周全,我的尊嚴不重要,我這條命也不重要,如果你要我這條命才願意出手,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袁靖淵語氣平靜,顯見他是仔細想過的。

  楊彥杰沒好氣的瞪他,「你不需要如此,我也不是小人,不會以為你死了,我就可以得到小黎兒,你放心,害她的人,我一個也不會饒過。」

  「謝謝楊公子,我先離開了,我還得去找一些人。」

  楊彥杰心思一轉,大概猜得到他還要去找哪些人,「不怕人情欠太多?」

  「只要能救小黎兒,我都願意去求,這些人情未來也是我一肩打,不會也不讓小黎兒承擔一絲一毫。」他坦然的看著他。

  楊彥杰也不知該替焦黎兒開心,還是替自己難過,有這樣甘心為她付出一切的袁靖淵在她身邊,他註定只能當她一輩子的哥哥。

  但事態嚴重,他不讓自己多想,派人安排馬車送袁靖淵回點心鋪,袁靖淵一走,他即虛弱的倒臥在床,外頭如風、如塵聞聲立刻跑進來,他們很清楚主子這次受的傷有多重。

  「沒事。」他吐了一口長氣,隨即交代派人暗中去守著大牢,誰敢再對焦黎兒下黑手,全殺了,別留下任何線索。

  兩人點頭表示明白,但如風又想到袁靖淵一個文人要替焦黎兒洗清冤屈更難,於是問,「爺,要助袁大人一臂之力嗎?」

  「咱們只是商人,做到他要拜託的便好,其他的事,他自己想法子,誰讓她是他的妻子。」楊彥杰閉著眼,他長期關注焦黎兒的事,很清楚那性子樂觀、心思簡單的女人不曾跟人交惡,純粹就是嫁了個招蜂引蝶的夫婿才遇到倒霉事。

  「爺?」手下見他闔上眼,也不知該離開還是繼續待著。

  楊彥杰張開眼睛,冷笑一聲,「這件事要查一點都不難,她礙了誰的眼,還不清楚?誰叫他魅力不凡,招惹了爛桃花,葉櫻櫻的父母一為戶部尚書,一為文德郡主,袁靖淵要對抗這兩方勢力,猶如蚍蜉撼大樹,但他若對小黎兒有心,再困難也該去一趟戶部尚書府,要跪也該跪。」他可是半點同情也不給的。

  袁靖淵在點心鋪前下車,卻是再次換車前去靖王府。

  富麗堂皇的大廳裡,袁靖淵開門見山的拜託靖王,靖王是他認識的人中最有地位的人,而大理寺官員沒有經過正常審訊就向焦黎兒動用私刑,顯然背後有人在操弄。

  袁靖淵從不高看自己,事關焦黎兒,他只能為她的清白努力奔走營救,藉由靖王的高位,盼能抓出藏在暗處的黑手。

     靖王雖然不問政事,但大理寺的確有他的人,這事兒,他應允了。

  袁靖淵再問靖王能否請大夫走一趟牢房,焦黎兒身上的傷不能不顧,她陷入昏迷,就怕高燒不退。

  靖王再次應允,袁靖淵這才千謝萬謝的離開。

  靖王就讓靖王妃帶著府中大夫去了一趟大理寺,靖王妃回來時,一肚子怒火。

  「簡直荒唐!那是要嚴刑逼供啊,小黎兒都發燒昏迷了,一看傷勢至少被打了三十大板!」

  「是戶部尚書府下的狠手吧,莊澈雖然聲名狼藉,但也是衛國公府的嫡三少爺、他們讓她頂了全部的罪,責任不敢說能撇得一乾二淨,至少輕了些。」

  「哼,大理寺寺卿根本不知道牢裡動了私刑,那名審判官面對大理寺寺卿的問話,嗯嗯啊啊的說不出什麼來,本王妃看他一副心虛也說了狠話,說他要再敢對小黎兒動刑,王爺也一定往聖上那兒告上一狀,再怎麼說,小黎兒的丈夫也是戶部的官員,大理寺是什麼地方?對一個官員之妻都尚且如此,若是有平民百姓入獄,也不知那裡有多少冤獄了。」

  靖王知道妻子疼惜焦黎兒,也難怪如此氣呼呼了。

*             *             *

  袁靖淵離開靖王府後,卻是腳步未歇,前去找方景嶸、蔡柏宇、王律丞。

  不意外的,三人也是四處尋他,先往戶部衝,找不到人,又往大理寺去,結果兩方錯開又沒遇上,三人只好再往點心鋪中,總算見到人了。

  這會兒,四人同在後方院落,袁靖淵俊朗的五官已略顯疲累,雙眸已見血絲,他很快的將事情安排說了一遍,方景嶸三人倒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已經做這麼多了。

  「有沒有想過找你伯父幫忙?畢竟他是禮部尚書、這身分也夠,去戶部尚書那裡說說,兩人往衛國公府走一趟,看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無?」方景嶸建議。

  袁靖淵搖頭,「伯父跟老太太原就不待見小黎兒,再加上那些流言,小黎兒從我身邊消去,也許正合他們意。」

  「你也在找我們,可見也有安排我們的活兒吧?」蔡柏宇腦袋靈活,想的也多。

  袁靖淵也沒客氣的直說,「處理流言的事,就交給你們,我要去見一個人。」

  三人互看一眼,不免有些憂心,他們都猜得出來他要去找誰,袁靖淵給了好友們一個放心的笑容,先行離開。

*             *             *

  夜幕低垂,這一天,大雪了又停,停了又下。

  黑瓦紅牆的戶部尚書府,下人們戰戰兢兢的,連走路都輕,府裡的雪,他們也清得很乾凈,因為氣氛讓人緊繃,即便袁靖淵的到來讓下人們小小騷動一會兒,但很快又安靜下來。

  袁靖淵隨著管事一路往庭園後方走,此時,府裡已燈火通明、他穿過庭院,來到一雅緻院落,因為燭火,在如意水紋窗後方,映著一個纖細姣好的身影。

  僅僅一個身影,袁靖淵便知她是誰,屋內,葉櫻櫻就在等他!

  在管事請示說袁靖淵要見她時,她就笑盈盈的在窗邊的美人榻坐著,小手擱在裙上,目不轉睛的看到袁靖淵高大挺拔的身影走進屋裡。

  她白嫩如蔥的手指輕輕劃過紅唇,掩住得意的笑。

  她就等著他來來她,焦黎兒是她府上出的事,她要替她脫罪不過是幾句話的事,隨便找個人頂罪便行,她相信聰明如他定會來找她。

  這男人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看他成親後,整個人風采更為出眾,俊顏如玉,她不開心,這樣的美男子怎麼可以是別人的丈夫?

  她失神的看著他,袁靖淵卻對她出一個鄙夷的笑,她對他原就虎視眈眈,恨不得分開他跟焦黎兒,如今這局面,眼前這蛇蠍女不知有多得意。

  「姑娘?」

  白勺小聲叫喚,葉櫻櫻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她揮揮手,又使了個眼色,白勺明白那是不管屋裡有什麼動靜她都不許進來,她屈膝一福,退出去。

  「袁公子,不知你有沒有聽過?這牢裡用刑,有一種是用倒刺的鞭子一抽,肉都跟著拔出來,接著再潑鹽水或辣椒水,你說,這誰能受得住?」

  他冷冷的看著她笑說這些,沒有搭話。

  「哦,還有啊,鞭子可是不長眼的,一不小心往臉上招呼,皮開肉綻、潰爛化膿,嘖嘖嘖,未來哪有臉見人?」她頓了一下,眼神一冷,「焦黎兒的那雙巧手很值錢吧,若是把她的十根手指頭一根一根的折斷使其扭曲變形,你說她還能做點心嗎?」

  她說完了,袁靖淵卻毫無響應,室內陷入一片沉寂。

  他能沉得住氣,她卻忍不了,直接開口,「我可以放她出來,只要你休了她,娶我。」

  他冷笑一聲,「你覺得可能嗎?」

  「可能,如果你要她活。」葉櫻櫻早就想得妥當,眼中也有自信,「殺人償命,但只要安排得當,她不必死,只要將她送到別的地方改名換姓的過日子,而你,死了一個妻子,只要幾個月過去了,這事讓人淡忘了,你就可以娶我了。」

  袁靖淵冷冷的黑眸中添了厭惡之色。

  「告訴你,大理寺的看守可不嚴密,她能不能話,全在你的一念之間……啊!」葉櫻櫻突然放聲驚叫,因為袁靖淵的大掌竟無預警的掐住她的脖頸,用力一壓,她整個人仰躺在美人榻上,而他居高臨下,冷峻的黑眸盯視著臉色漲紅的她,咬牙切齒的道,「這輩子,我不曾想過我會殺了一個女人!」

  她驚恐的搖頭,淚水迅速潰堤,她想開口卻開不了口,雙手無措的拍打他緊扣她喉間的手掌,眼前這張臉扭曲而猙獰,哪是那個她心儀已久的謙謙君子?

  「但殺了你會弄髒我的手。」他突然嫌惡的放開她。

  她瞬間嗆咳起來,淚水朦朧的仰看著他,顫抖著啞聲道,「我愛你啊。」

  「但我憎惡你,你心如蛇蠍!!他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濃濃厭惡,「小黎兒的這筆帳,我會跟你討回來,你最好懂得收手,免得連留個全屍的機會也沒有。」

  袁靖淵說的是真話,要是焦黎兒有什麼不好,他會連上輩子的帳一起向這個惡毒女子討回來。

  葉櫻櫻蜷縮在榻上,淚流滿面的看著他離開屋子。

  白勺急匆匆的走進來,連忙將她扶坐起來,正想說話,葉櫻櫻突然低聲交代她一些話。

  聞言,白勺臉色瞬間一白,忍不住驚怕的開口,「姑娘這好嗎?」

  她惡狠狠的瞪著她,「怎麼?你要我叫別人去辦嗎?」

  白勺嚇得跪下來,拚命搖頭,顫抖著聲道,「奴婢去辦,求姑娘讓奴婢去辦,奴婢一定會辦好的。」她很清楚,主子若找了別人,知道很多秘密的她就該死了。

  「那還跪著幹啥?還不快去!」她怒氣沖沖的朝白勺狠狠的踢了一腳。

  白勺悶哼一聲,卻不敢喊痛,急急起身就出去了。

  「哼!殺了我會髒了他的手,我倒要看看,當焦黎兒被燒成焦屍後,他會不會後悔跟我說那樣的話。」葉櫻櫻獰笑一聲。

  白勺出去沒多久,文德郡主跟葉尚書同時來到女兒的屋子。  

     賞梅宴出事,文德郡主是主辦人,所以,她跟丈夫也得到衛國公府那慰問一番,接著,又到大理寺了解案情,沒想到,焦黎兒竟直接被打傷昏迷的關在牢裡,而後,靖王還直接到大理寺去質問大理寺卿,有如此辦案?

  如今在朝堂上,葉尚書與當今首輔是交好的,屬於同一股勢力,而靖王雖看似不問政事,但他為人豪爽,交遊廣闊,朝中另有一派與他交好,這一派卻是與他們對立的。

  所以,葉尚書很清楚,這事在處理上得更小心,然而靖王卻在話中不管明示暗示都指他家閨女為了一個男人毒殺莊澈再栽贓給焦黎兒,他哪能認了這個罪名?兩人在大理寺鬧得厲害,最後是不歡而散。

  只是,他在外人面前替女兒辯駁,心裡卻不踏實,又聽到外面沸沸揚揚的流言,他心裡更加惶恐,一個流言能在短短時間內傳遍大街小巷,絕對是有心人為,而女兒絕對有那個能耐。

  他跟妻子寵愛女兒,為了女兒的安全,自小就給她幾名私衛,那幾名私衛只聽命於女兒,剛剛他跟妻子一回府,就找了那幾名私衛,沒想到,十名竟然只剩兩名留守,其他人不知去向,剩下兩名堅不吐實,只說是奉小姐的命去辦差,這讓人更不安了。

  「你派那些私衛去做什麼?焦黎兒的事跟你無關吧?」文德郡主擔心的追問。

  「回答你母親!」葉尚書也怒氣沖沖的質問。

  「我什麼也沒做。」葉櫻櫻堅決否認。

  夫妻倆不相信她說的,但再怎麼軟硬兼施的追問,女兒一概不認,兩人心裡惴惴也無可奈何。

*             *             *

  「著火了,快救火啊!」

  大理寺牢房突然燃起熊熊火光,不一會兒,火光就照亮半邊天,在外的差役及獄吏急急提水要滅火,但濃煙滾滾,火勢極大,要滅火談何容易?

  夜色中,離大理寺不遠的戶部尚書府,葉櫻櫻站在樓閣上,遠遠望著那片映亮半邊天的火光,心中的快意筆墨無法形容。

  討厭的焦黎兒將永遠消失在她的視線,永遠也沒有機會再站在袁靖淵身邊!

  她開心的笑了,笑出聲音,最後還笑出了眼淚。

  這場火燒了一整夜,牢裡的獄吏及犯人有無燒死或受傷,卻無半點消息傳出。

  葉櫻櫻讓白勺出去打探,不僅一無所獲,她派出去的私衛還像在世上消失了似的,沒有任何人回來。

  更糟糕的是,那些特意收買去傳流言的人讓方景嶸、蔡柏宇及王律丞這三名世家公子的侍從逮了好幾名。

  那幾個都是京城見錢眼開的長舌公、長舌婦,他們手腳被綁的跪在大街上,一個個承認他們收錢散播不實謠言,被老百姓用力的朝他們丟雞蛋、爛菜葉,弄得好不狼狽,但他們也一再哭著澄清說他們是真的不認識付錢的人,那些人都黑衣蒙面。

  葉櫻櫻嗅到一絲危險,她粉臉緊繃,一夜的好心情早已不見,取而代之是憤怒及不甘。

  白勺卻是害怕顫抖,她感覺出事了,怯怯的看著正在用早膳的主子,「小姐,萬一我們做的事情被揭穿了……」

  葉櫻櫻揚頭,冷哼一聲,「就算真的查出什麼,我也無懼。」

  白勺吞咽了一口口水,可她害怕被殺了滅口,她知道太多事了。

  就連幫主子一手策畫陷害焦黎兒的大理寺官員陸森,也讓私衛給殺了,主子還吩咐私衛將他的屍首跟焦黎兒放在一起,要讓他們消失在大理寺牢房的這場大火中。

  她不知事情是否如計劃進行,但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只有她。

  就連廚房當差的錢氏母女,也只知道下毒栽贓焦黎兒的事,母女倆也早早被葉櫻櫻狠狠敲打一頓,絕不敢透露絲毫。

  葉櫻櫻像是覺出白勺的忐忑,實然開口,「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不過,加果你做了不該做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我就不知道會對你爹娘及弟弟怎麼樣。」

  白勺臉色刷地一白,急急跪地磕頭,「小姐放心,所有的事都會爛在奴婢的肚子裡,直到死的那一天為止。」

  葉櫻櫻滿意的點點頭,慢條斯理的拿起碗筷,繼續用她的早膳。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計劃趕不上變化,昨夜,葉櫻櫻的幾名黑私衛殺了陸森,再火燒大牢時,就與潛伏在暗中保護焦黎兒的靖王手下及楊彥杰的暗衛打在一塊兒,他們不僅成功救出吃藥昏睡的焦黎兒,還因兩方打一方,葉櫻櫻的幾名私衛死的死、傷的傷,被活抓兩名,還被靖主的人用了刑,真的咬出葉櫻櫻身邊的白勺來。

  午後,白勺被無預警的抓去大理寺。

  戶部尚書府內,葉櫻櫻急急的去找母親,吐露一切,文德郡主連忙派人到戶部去找丈夫。

  但戶部尚書未回,大理寺又來人,從廚房抓走錢氏母女,這對母女一個就是當日端黃金酥的丫鬟,另一名就是廚娘,兩人都是府裡的家生子。

  「母親,怎麼辦?怎麼辦?」葉櫻櫻臉色慘白,她真的怕了,她緊緊的抱著母親,就怕待會兒大理寺再來人,就是抓她的。

  文德郡主想打罵女兒,怎麼可以為了一個男人連人都敢殺?但現在教訓女兒也沒有意義了,時間不等人,怎麼讓女兒撇清關係最要緊,可靖王出手,她不過是個郡主,能怎麼辦?

  「母親,我們去見太后娘娘,請她救救女兒。」葉櫻櫻突然喊道。

  文德郡主頓覺這是個好主意,立即差人備車,母女整理衣著,乘車去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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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31: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袁靖淵強勢反擊

  焦黎兒的點心鋪這邊,從大半夜開始便燈火通明。

  靖王作主,讓逃過一劫的焦黎兒直接回家,她因為藥效昏睡,又在大火前就被送出大牢,所以無法體會袁靖淵千謝萬謝送走靖王的人以及楊彥杰的暗衛後,一人靜靜守著因為杖刑的疼痛而時不時皺眉發抖的她時,那種心痛、憤怒、慶幸及感恩種種不同情緒的煎熬。

  複雜的情感令他忍不住落下男兒淚,他緊緊握著她的手,輕輕的吻著。

  清晨時分,叩叩兩聲敲門聲陡起,接著是顏氏的聲音——

  「爺,靖王妃來了,還帶了名太醫。」

  他連忙去開門,請靖王妃跟太醫進來。

  靖王妃看了仍昏沉睡著的焦黎兒,問,「她一直沒醒是吧?太醫說了她身上傷口重,所以多添了安神藥,可以少些痛苦,沒想到竟會……」

  靖王婦也說不下去,見袁靖淵滿臉憔悴、雙眼都是紅的,嘆口氣又勸說,「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不然怎麼照顧黎兒,但黎兒這傷沒再休養個一、兩個月也難好,畢章當時是被下死手……」

  袁靖淵雙眸閃過痛苦之色,靖王妃真氣自己這嘴巴,關心則亂,她不多說,讓太醫再去替焦黎兒看看,也要他開副藥給袁靖淵,就怕小倆口一起倒下了。  

  不一會兒,靖王也過來探視,將案子進展說給袁靖淵知曉,廚娘母女受不了刑,都吐實了是白勺給的毒藥,白勺倒嘴硬,說都是她作主,因看不得主子委屈,便怨恨上焦黎兒,偷了主子的令牌,指使那些私衛去辦事,包括散播不堪謠言及大牢縱火案等事,全都一肩扛。

  「她一個丫鬟怎麼可能號令得了那些私衛?明明是葉櫻櫻!」袁靖淵憋著一肚子火怒道。

  靖王雙何嘗不知,搖頭道,「白勺的爹娘及弟弟都在葉家一個莊子幹活,本王詢問是否葉櫻櫻拿他們來要挾,她堅定否認,只說主子待她好,她見不得主子受委屈才犯下這些事,就連大理寺那名死了的官員陸森,也是戶部尚書的遠親,葉櫻櫻還得喊他一聲表哥,她說她知道他心儀主子,就假借主子的名義請他在大理寺安排,讓人直接刑求焦黎兒,又怕事後主子從他口中得知這事,才要私衛殺了他。」

  「這麼說來,葉櫻櫻沒事?」袁靖淵無法接受她全身而退。

  「會不會有事要看衛國公那裡,他們要追究,就治得了葉櫻櫻,若否……」

  看靖王搖頭,袁靖淵明白了,他再次謝謝靖王夫婦,送他們及太醫離開。

  他疲累的靠坐在椅上,奔波一日又一夜未眠的熬到現在,他的確感到不太舒服。

  李宜鳳、樂嬤嬤輕手輕腳的走進來,顏氏也端進來兩碗藥湯。

  李宜鳳、樂嬤嬤是昨夜大火時,就從西城小院衝過來這裡的,在見到焦黎兒好好的躺在屋裡,兩人還痛哭一場,她們就怕她在牢裡出事。

  同時飛奔而來的還有方景嶸、蔡柏宇跟王律丞,同樣也是怕焦黎兒出事,與袁靖淵拍拍肩又說些話,三人為了洗清流言的事也是幾個日夜未睡,因而先回去了。

  李宜鳳她們就一直留在這裡,這會見袁靖淵熬得都不成人樣了,讓顏氏將大夫開給他的藥湯要他喝下,催著他先到書房的小床去睡一下,她們還要幫焦黎兒上藥。

  袁靖淵還真的沒力了,再看了焦黎兒眼,謝謝她們幫忙這才離開。

  李宜鳳先小心將藥湯喂到焦黎兒口中後,再跟樂嬤嬤將她身上衣物脫了。

  在見到焦黎兒後背一道道血痕,臀部更是被打到血肉模糊後,兩人是邊掉淚邊上藥,熬到上完藥,就受不了的到一旁,又不敢哭出聲,心痛得很。

  顏氏也進來幫忙,在替焦黎兒纏上了紗布後,暫時就沒蓋上被子,屋裡燒了地龍,熱呼呼的,讓她身上的藥先吸收些,免得冒汗減了藥效。

  袁靖淵向戶部請了假,日子就在照料焦黎兒中度過。

  前面店鋪從出事的那天起,就關門不做生意,其實大多數老百姓都是心疼焦黎兒的,就算當時事態未明時,也是有人上門關切。

  如今,焦黎兒洗清冤屈回來,身上帶傷,更多老客人都過來關心,陸曉山作主讓兩個學藝的姑娘去招呼,顏氏則過來幫袁靖淵照顧焦黎兒。

  焦黎兒仍然很虛弱,她因用了藥,即使醒來,也昏昏沉沉的,但她知道她回家了,不是在冰涼又陰森的牢房。

  屋裡的地龍燒得熱,整個屋子暖烘烘的,她趴臥在床上,即使上了藥,但時不時的,她都能感受到後背到臀部這一塊驟然抽痛,那種痛她無法形容,痛得她額上頻冒冷汗,然後就有人輕輕的替她擦拭,再輕柔的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她疲累的睜不開眼睛,但她知道是袁靖淵。

  一日日的,她知道也有很多人過來探視,但她身上的傷太痛,始終沒有力氣告訴他們自己沒事,偶爾,有人喂粥喂藥,她醒了一會兒又沉沉睡去。

  這一夜,她覺得自己總算好多了,她張開眼眸,映入眼簾的是溫暖的燭火,視線望向窗處,似有月光,又似有雪花。

  「醒了。」

  袁靖淵沙啞的噪音在床的一邊響起,她下意識的要起身看,但身子才一動,就扯動身後的傷,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仍是趴睡的。

  她看過去,見到袁靖淵從一張小床下來,那張床明顯是臨時放的,只有枕頭跟被子,她看著袁靖淵來到床邊,身子一矮,她愣了一下,這才發現他坐在一個矮凳上,視線能與自己平行對視。

  「你瘦了。」她的聲音沙沙的,有點難聽。

  這是這段日子以來,她第一次開口說話……袁靖淵眼眶微紅,心中激動,哽聲道,「我擔心你。」

  「我沒事了,我知道有你在,我一定會沒事的。」她笑了。

  他喉頭不由得緊縮,黑眸湧現淚水,但他不想讓她看到他流淚,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努力的壓回淚水,一邊擠出含笑的聲音,「當然,你的夫婿怎麼可能讓你有事?」他說完,就發現他摀著她眼睛的手濕濕的,他放開手,果不其然,她淚水滴滴答答的頻往臉頰掉。

  「哪裡痛了?我再叫大夫。」

  見他起身就要走,她急忙揪住他的衣服,「沒有,不痛了,真的沒有。」

  他這才坐回去,輕輕為她拭淚,啞聲問,「怎麼哭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對不起,讓你為我奔走,對不起……」

  「小傻瓜!你是我的妻子,今生唯一的妻子,我只愛你,只要你,你還不能、還不可以離開我,這種事只有一回,我承諾,絕不再讓你受罪、受這樣的委屈。」他說到後來也哽咽了。

  她忍著後背隱隱的抽痛,努力要撐起身子,他連忙坐上床緣,輕輕的挪動她,讓她可以貼靠在他懷裡。

  她雙手抱著他的脖頸,感受他身上的溫暖,哽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下次——不不,沒有下次,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不再讓你擔心。」

  一個心疼的吻落在她的額上,她抬頭看他,他低頭,溫柔的吻著她毫無血色的唇,一次又一次。

  不知何時?夜已盡,外頭的陽光迤邐進窗,落下了一片金黃。

  全京高度關注的焦黎兒毒殺案件,在靖王雷厲風行的手段下,很快的水落石出,但引發的議論更多,因為罪魁禍竟然只是戶部尚書府千金身邊一個大丫鬟,這叫人如何相信?

  於是,不管街頭早市、酒坊茶樓、各式店家甚至路邊小攤,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交頭接耳都是在議論這事兒,這明顯就是棄車保帥,害人的正主兒大家心裡門兒清。

  果真不久,又有新鮮消息出爐,說是皇宮裡面傳出來的,說文德郡主帶著女兒進宮求見太后,在皇宮住了幾日。

  接著又過兩日,衛國公府的人也進宮了,後來,太后與衛國公府的人商議,扶持莊澈的弟弟任有實權的官職,再賠一間坐落在熱鬧大街上的店鋪,畢竟莊澈不過是個紈絝,縱情荒淫,不學無術,只會惹事生非,如今,也算死得有價值,衛國公府自然承了太后的情,這轟轟烈的事就這麼虎頭蛇尾的算了。

  此消息一出,也是轟動京城,在城西小院,李宜鳳火大的拍桌,「算了?」 

  「文德郡主請出太后為她說情,葉櫻櫻自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置。」樂嬤嬤也生氣無奈,「太后壓一頭,大理寺卿官職低微,哪敢跟太后作對?不算也得算了。」

  「太過分了,也太不公平了,小黎兒受的傷及委屈不都白受了?」李宜鳳心疼焦黎兒,說著眼淚都出來。

  樂嬤嬤也想哭,葉櫻櫻那樣一個驕縱任性的蛇蠍女,就因為身分尊貴,便誰也動不了?

  兩人並不知道,就在此時,她們生氣的對象,正坐在袁靖淵在戶部衙門的小屋裡門口,站著的丫鬟已不再是白勺,白勺如今人在大牢裡,跟兩個被活抓的私衛今晚就會被砍頭,再扔去亂葬崗。

  葉櫻櫻氣色極好,她打扮得艷光四射,溫柔的看著從她走進來後,便坐著不動,冷颼颼的看著她的袁靖淵。

  她眼波流轉,笑得動人,「袁大人不請我喝一杯茶?」沒聽到他說話,她吐了一口氣,仍笑著說,「我這個人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所以,我挑明了說,你若真的愛焦黎兒,就讓她離你遠遠的,否則啊,下一回不知會不會少條胳臂?少隻腿兒?甚至不小心被毀了容?」

  他那雙黑眸不見火焰卻見凍人的寒,「你該慶幸我不會武,不然,你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

  宛若來自幽冥的冷冽語氣,讓她臉色瞬間一白。

  「很多事,你我心知肚明,跟你多說一句話,我都想吐,所以,我只說重點,」他目光閃動著凌厲的冷光,「你要敢再傷小黎兒一根汗毛,就算丟了我這條命,我都要讓你葬身火海,連點灰燼都不留。」

  她直視他陰戾的目光,心頭髮寒,身子不禁瑟瑟發抖,這是頭一回,她看到俊美溫文的他也有如此狠厲決絕的眼神,即使上回他扣住她的脖頸時,也還是有點人氣,此時,他卻像鬼魅。

  門外,突然傳來丫鬟略為驚慌的聲音,「大——大人。」

  袁靖淵、葉櫻櫻齊齊看向門口,就見葉尚書大步走進來,他抿唇看著女兒,憋著怒氣道,「我不是要你娘拘著你,你怎麼來戶部了?」

  「我是替父親送食盒來的,只是想到這陣子我跟袁大人的誤會太多,才繞過來想解釋一番。」葉櫻櫻知道父親吃軟不吃硬,裝得可憐兮兮。

  但她為了一個人夫把事情鬧得這麼大,葉尚書也不像過去那麼好糊弄了,沉著一張老臉,「解釋完就出去,我有話跟袁大人說。」

  葉櫻櫻再不甘心,也只能出去。

  葉尚書看著俊朗出色的下屬,心情實在複雜,這樣的女婿自然是眾人求,自己的女兒也是優秀的,偏偏袁靖淵看不上,這讓他也不喜袁靖淵,尤其這事兒看似解決,其實並未落幕,女兒的聲名是被毀了,日後要議親也得看人臉色,而這全是袁靖淵不識抬舉害的!

  「我知道櫻櫻你看不上,但我也看不上你。」他忿忿的瞪著他,「戶部是我的地盤,你好好辦差也罷,混水摸魚也罷,這間辦差的屋子你好好維持,我會讓你好好的在這裡辦差一輩子。」

  袁靖淵嘲諷的彎了彎唇,「難怪令嬡如此『優秀』。」

  他臉色大變,黑眸一瞇,「不要再去招惹櫻櫻,不然,我也會讓你的官當不下去。」

  「還請尚書大人將令嬡的雙腳綁住,別再將戶部當自家的後花園逛,不小心又踩進這屋裡來。」袁靖淵也不客氣的回答。

  葉尚書氣得牙癢癢,奈何是女兒覬覦人家,他無法反駁,只能怒不可遏的甩袖步出,沒想到才出門就見女兒還站在前方長廊,他氣呼呼的走過去,又罵了一串,葉櫻櫻氣得離去。

  葉尚書也不理,吩咐下去,不許再讓她進戶部,這才讓小廝提著早已冷掉的食盒回去辦差的屋子。

  馬車裡,葉櫻櫻冷著一張臉,坐在角落的新丫鬟是母親撥給她的,比白勺還機靈,見葉尚書都發脾氣了,就好聲好氣的勸著她,袁靖淵不過是戶部小官,就是那張臉好看些,也已有正妻,京城貴胄中多的是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

  「你不懂,從小到大,我要的東西要不到,我就會將它毀了,袁靖淵威脅我,但我不怕,我有爹、娘、太后,誰能動得了我?」葉櫻櫻怒火難消。

  但袁靖淵不是東西啊,丫鬟心想,可她不敢說出口。

  「讓車子往那女人的點心鋪去,我要去看看那賤人的傷恢復得如何。」葉櫻櫻冷笑。

  丫鬟還想勸,但葉櫻櫻一雙冷眼瞟過來,她立即掀開簾子,吩咐車夫轉向。

  點心鋪後方的屋內,說笑聲不時傳出,氣氛正好,但顏氏急匆匆的開門,氣急敗壞的丟了一句話,屋裡的三人頓時一愣。

  其中,在內服外用藥物及徹底休息下,已能坐在床上跟人說話的焦黎兒更是瞪大了杏眼,「葉櫻櫻來看我?現在就往這裡走來?」

  楊彥杰坐在一旁的椅上,嗤之以鼻,「黃鼠狼給雞拜年,趕出去!」他是拖著半好的身子來探病,他可不想看到葉櫻櫻那虛偽又可憎的臉,傷眼睛。

  「不,讓她來,我想聽聽她要說什麼?」李宜鳳坐在床畔,反對意見,想見見害死人還能假裝沒事一樣養尊處優過日子的女禽獸長啥模樣?臉皮能有多厚?

  「也好,我在這兒,看看她要對小黎兒說什麼?」楊彥杰也改了主意。

  顏氏一聽,也有底氣,回身去將不速之客請了進來。

  葉櫻櫻沒想到屋裡還有其它人,而李宜鳳跟楊彥杰坐著沒動,也沒起身向她見禮,令她蹙眉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

  「這位可是戶部尚書府的大小姐。」

  丫鬟說完,兩位坐著的人還是沒任何反應,倒是坐在床上的焦黎兒不卑不亢的對她說,「我身上有傷還無法起身,失禮了,葉姑娘。」

  葉櫻櫻抿抿唇,不悅的眸光看向坐在一旁的男女,她看出來了,兩人是刻意不起身不走,她也不理會,話說得直白,「焦黎兒,我有話要跟你私下說。」

  「唉呀,真不巧,我年紀大了點,腳麻了,現在走不了呢。」李宜鳳立即開口,話說得很敷衍,還槌槌能踢人的腳。

  「我是才來不久,椅子沒坐熱,暫時也不想起來,你想私下說話,先去外頭等吧,等我們走了再進來。」楊彥杰也沒好話。

  葉櫻櫻臉色丕變,焦黎兒卻不想跟她耗著,以眼神拜託的看了李宜鳳、楊彥杰一眼。

  兩人互看一眼,讓步了,起身出去,但楊彥杰多留了心眼,朝某個方向微點個頭,一抹暗色身影就在瞬間飛掠上屋頂。

  屋內,葉櫻櫻徑自坐在椅上,鄙夷的看向人纖瘦了些,但更楚楚可憐的焦黎兒,「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袁靖淵本有才幹位極人臣,偏偏你的存在,註定是他永遠都是戶部小官。」

  「意思是戶部尚書可以一手遮天,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焦黎兒反問。

  她臉色微變,「戶部考核都在我父親的一念之間。」

  焦黎兒直勾勾的看著她,「強扭的瓜不甜,你如此步步進逼,就為了得到你想要的?不顧他的意願?」 

  「我就要他。」她也不否認。

  「他是人不是東西。」焦黎兒口氣也變不好。

  「只有我,能讓他飛黃騰達。」葉櫻櫻說得自滿。

  「只有我,能讓他幸福快樂。」焦黎兒也很驕傲的說。

  「你!」葉櫻櫻氣得語塞,全身緊繃而輕顫。

  「你!才貌雙全,有不凡的家世及父母,外頭能與你匹配的男子不知凡幾,靖淵已是我的丈夫,你橫刀奪愛,可以讓你快樂?讓你幸福?」

  焦黎兒愈說口氣也愈冷,「還是看到他卑微的臣服在你之下,你那扭曲殘暴的惡毒之心就可以感到快意,變態的滿足得以成就你那見不得他人幸福的醜陋心態?」

  「閉嘴!胡說八道!」葉櫻櫻也不知自己為何心虛,為何不想聽她說下去。

  「有多少人羨慕你的一切,老天爺對你這麼好,你憑什麼不滿足,還對他人殘忍?相由心生,你日日照鏡子,認真看看自己的雙眼吧,那雙眼已經混濁不堪,長此以往,你也終將不再美麗。」

  「你閉嘴!閉嘴!你只是嫉妒我,嫉妒我!」葉櫻櫻幾乎要發狂。

  焦黎兒突然笑了,這笑很美,很乾凈,讓葉櫻櫻沸騰的怒火突然就燒不起來。

  「你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我有一個深愛我的丈夫,一雙從小就對我好的養父母,也有兩個與我無血緣關係卻極疼愛我的長輩。」她是真的感到幸福,「我還有一個脾氣雖拗,但會護我的弟弟,秦大儒夫婦也疼我似女,靖王夫婦、陸大哥夫婦也對我甚好,我還有一個不常見面,卻一直把我放在心上的哥哥,外人道他風流,其實他心極好,極善良,一旦我有需要,他一定會出現,不求任何回報,只要我好。」

  她五官原就動人,如今細數她生命中每一個待她極好的人,笑容益發溫暖迷人,相較之下葉櫻櫻臉色扭曲,一陣紅一陣白,唇瓣緊抿,就算她一身華服,比不上焦黎兒由心而外的美麗。

  不知為何,葉櫻櫻竟然感到狼狽,她只能抬高下顎,彷彿這樣就能維持她的高貴,「哼,該說的話我都說了,如果袁靖淵從此仕途無望,一蹶不振,你就是罪魁禍首!」

  她直接給她安上罪名。

  「如果他的成就得靠我一個小女子的退讓來成就,那這種沒骨氣又不爭氣的丈夫,白白送給你也罷了!」焦黎兒這話說得重氣,她在心裡都佩服自己。

  葉櫻櫻咬咬牙,氣呼呼的甩袖走人,丫鬟帶著欽佩的目光匆匆看焦黎兒一眼,這才追出去。

  焦黎兒跟葉櫻櫻的對談內容,早已透過屋頂影衛的嘴巴,一字不漏的傳達到亭中楊彥杰跟李宜鳳的耳朵裡,兩人相視一笑,對焦黎兒的反擊感到讚賞,下一秒,又極有默契的同時出聲——

  「你幫幫靖淵吧。」

  「你要我幫袁靖淵。」

  原來,兩人都想到一塊兒去了,只有袁靖淵能成功的甩掉葉櫻櫻,他們所在乎的、所疼愛的焦黎兒才能平安的過日子。

  「袁靖淵上輩子絕對燒了好香,娶了小黎兒這個賢內助,我不幫他一把,都覺得對不起她,畢竟她視我為哥哥,哥哥怎能不幫妹妹?」楊彥杰說這話時,還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你打算怎麼做?」李宜鳳問。

  「等著袁靖淵來找我。」

  如果袁靖淵不是笨蛋的話,就該想到要解訣葉櫻櫻,得從她老子下手,而戶部尚書管的是什麼?而天底下又有誰比他這個大奸商更懂得「貪」這個字的?

*             *             *

  「戶部主管國家財庫……」袁靖淵邊翻說桌上的卷宗,一邊低喃著思索,葉尚書身為戶部最大的官,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但就算他有通天本領,也無法不露馬腳。

  葉尚書就是葉櫻櫻背後最大的靠山,而葉櫻櫻絕對不會看著他跟焦黎兒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她會一再的搞破壞,等到玩煩了,她便殺了、毀了,即使玉石俱焚,她也願意。

  袁靖淵很清楚只有將葉櫻櫻從雲端上拉下來,焦黎兒才能好好過日子,而他是她的男人,她的天,他要做的就是護她一生。

  中午,袁靖淵草草用了膳,告假離開戶部衙門,乘了馬車至靖王府拜訪靖王。

  兩人一在廳堂坐下,袁靖淵就這次事件對靖王施援手一事再次致謝,另外,他亦坦承恨極葉櫻櫻的驕縱任性,視他人為玩物視、渺視生命,所謂子不教,父之過,是葉尚書的縱容,她才能如此無法無天。

  靖王微微一笑,幾句話,他已經明白袁靖淵的來意了,他也不拐彎抹角,「葉尚書私下貪墨,結黨營私,你在戶部的確很有機會可以將一些陳年的污垢清一清。」

  「請靖王直言。」袁靖淵眼睛一亮。

  他喝了口茶,有些感慨的道,「如今,我朝看似國富民強,然而,清流文官與權貴兩方對峙,又有些人站在高位,心思太多。」

  他隨即談及幾樁民生大理,像是東南水患剛過,老百姓流離失所,工部欲修提防,戶部尚書與首輔卻是哥倆好,趁此良機,堂而皇之的調動錢糧、人員,若有些權貴人家捧了點銀子,兩人就將人安插進工部,撈了個副手名義,做的是貪瀆傷民的事。

  再有,各地府庫糧銀收繳都是肥缺,有些地方繳不出來,便寫了欠條,塞個荷包,讓帳上先繞過,日後再補上,這一年一年的,成了戶部公開但不能說的秘密。

  徇私舞整、貪贓枉法,控東牆補西牆的,時日一久,屋子總是要倒塌的,屆時,國庫虧空,民有所需時,何來銀兩解決?一日民不聊生,那就是官逼民反了。

  「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縱然本王好提醒,然忠言逆耳,再加上首輔與戶部尚書一派逢迎諂媚,皇上是一年比一年胡塗,若沒鐵證如山,恐怕是無法這兩人雲端上拉下來的。」

  靖王雖沒登上龍椅,但心懷天下,就是希望國泰民安,袁靖淵聽得心生仰慕,願意成為他勢力中的一員,一起為國家人民請命。

  靖王笑著點頭,兩人就怎麼將葉尚書從雲端拉下的事商議起來。

  待他離開時,靖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袁靖淵認識駕車的人,那是楊彥杰的人。果然,楊彥杰抓開車簾,示意他上車。

  他不明所以,但還是上了車,沒想到,楊彥杰的第一句話卻是——

  「你一點都不聰明,怎麼考上探花郎的?葉櫻櫻都到你家去一趟了。」

  看他咬牙切齒,楊彥杰才擺擺手繼續說,「小黎兒沒事,我找你倒是有事,沒空等你來找我……問我找你做什麼?貪字啊,你不是想找葉尚書的碴?我這裡多的是,我就大奸商……」

  馬車轆轆而行,一路行駛到上回楊彥杰養傷的衚衕,在那裡,楊彥杰扔給袁靖淵很多東西,也說了很多不能說的秘密。

  接下來的日子,袁靖淵開始悄悄清查戶部賬冊,楊彥杰給的數據及相關訊息太多,他就其中葉尚書及手下與江南官員勾結一事下手。

  江南賦稅自來金額龐大,貪污些許不會被發現,但戶部的賬冊只要認真核實一番,就會發現其中不見憑據的甚多。

        袁靖淵花了一些時間,終於查出問題,一步一步的從最底層的官員往上查,然後他向靖王要了一些人,靖王借的人很能幹,功夫又強,趁夜潛入戶部尚書府的書房,暗中抄寫一些隱秘賬本給他,他再拿來與戶部的帳本對帳,一來一往,他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

  「江南賦稅一向是戶部最大的收入,我在江南做的生意最大也最雜,認識的人三教九流都有,那些人中有不少跟官吏交好,官商勾結是一環接一環,一旦一環出事了,那就像端午的粽子一拉就一大串,所以,你隨便抓一個,拿了私帳,總能順藤摸瓜的一路往上抓,下面人多,手那麼多,還怕不把最上面的人一起扯下來?」

  那一日,楊彥杰如此說,而這一天,就是他要將最上面的葉尚書給一把扯下來的好日子。

*             *             *

  在朝堂文武百官面前,靖王帶著袁靖淵這名戶部小官上前彈劾戶部尚書與首輔連手貪墨的罪行。

  葉尚書及首輔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因為葉尚書的一本本私帳就攏在皇上面前,還有幾個舉足輕重的江南官員被綁進朝堂,人證物證俱在。

  皇上震怒,當場就讓人將葉尚書與狼狽為奸的首輔全押下去。

  此事從朝堂傳出,民情激憤,不少老百姓聚到戶部尚書府及首輔府的大門外,拚命的往裡丟雞蛋、丟菜葉子。

  就在兩府人心惶惶,不敢外出時,又傳來皇帝下令抄家的消息,文德郡主跟葉櫻櫻聽到消息,心都涼了,不久,差役們就衝進府內,押著眾人往外走,外頭人頭攢動,四處響起激昂的辱罵聲。

  文德郡主悔不當初,她仔細想過了,這一切都是女兒惹的禍。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女兒鬧出人命,還不肯收手,將袁靖淵逼得反撲,這才硬生生的逼出了尚書府及首輔府的滔天禍事來!

  而貪污之事被揭發時,她緊急派人前往皇宮求助太后娘娘,沒想到她也避而不見,顯然不願插手了。

  就在她羞憤難當時,竟見女兒還在自己眼前叫囂說要找焦黎兒拚命,她氣得想也沒想的揚起手用力甩她一巴掌,「你這個逆女!你害得全家還不夠嗎?」

  「怎麼是我害的?全是焦黎兒害的,是那賤人!」葉櫻櫻恨恨的道。

  圍在路邊的老百姓們正磨拳擦掌,見他們一行人被押過來,就拿起雞蛋、菜葉往他們身上砸,尤其還在辱罵焦黎兒的葉櫻櫻,被砸得最慘。

  「你們誰敢再砸我,我就殺了你們!母親,我們找太后,快去找太后啊!」葉櫻櫻又哭又叫又罵,她髮上有菜渣、蛋汁、蛋殼,看來好不狼狽。

  文德郡主想抓她的手安撫,但看著大哭著卻不知悔改的女兒,再怎麼搜腸刮肚,她都喉頭苦澀的吐不出一句話來。

  戶部尚書跟首輔貪墨的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由震怒的皇上親自裁定兩人罪狀並抄家,葉尚書跟首輔判了斬立決,其它家眷被判流放,包括貶為百姓的文德郡主及葉櫻櫻,葉尚書跟首輔的黨羽也是紛紛被捕入獄,這事牽連的人多,讓刑部辦得人仰馬翻,直到年關過後,事情才真的結束。

*             *             *

  年後,天氣漸暖,袁靖淵帶著焦黎兒回鄉下過了一個幸福快樂的團圓年。

  至於年前那段在京城的風風雨雨,本就是刻意隱瞞家人,怕他們擔心,因而當消息也傳到袁秀才夫妻耳裡時,一切早已風平浪靜。

  既已否極泰來,袁氏一家都是往前看的樂觀性子,過去的就留在過去。

  但期盼將來啊,婆婆兼娘親杜氏可是將焦黎兒到房裡這麼說說又那樣說說,又塞了一盒子的東西到焦黎兒懷裡,才讓她回房。

  一段時日後,小倆口回到忘城,宅院裡的樹都抽了嫩芽,長了葉子,焦黎兒一進屋,就連忙將那小盒子往床底下藏。

  袁靖淵早就對那盒子好奇,在馬車上就想看,但她不給,一路抱得緊緊。

  而今宅子裡,陸曉山夫婦回老家跟孩子們過年,到十五元宵才會回來。

  兩名習藝的小姑娘則會在後日回店鋪,陪著焦黎兒開工,接著,就要到靖王府準備新春茶宴的茶點接下來,最少三日,最多五日,她都有活兒,這京城權貴的春日宴席,不約而同的都請了她負責茶點。

  袁靖淵也知道她在年前接的訂單就有許多,他真的不希望傷才養好沒多久的她那麼忙,但她卻很開心,還說,「能做便是福,不能做的時候才真是難過呢。」

  此時,入夜了,花廳裡卻燈火通明,沐浴後的袁靖淵看著仍坐在桌前,咬著筆桿子,低頭邊想邊寫食譜的妻子。

  「還不睡?」他問。

  她抬頭看他一眼,像是想到什麼?臉兒一紅,「你先睡。」

  畢竟相處的時間太久,她一言一行的含意,袁靖淵可能比她自己都還清楚,他噙著笑容,走到她身後,「你傷養那麼久,這陣子又忙,我還餓著呢。」

  這話的弦處之音,她當然聽得懂,粉臉漲得更紅,她還沒說話,他就將她抱起來,直往臥房走。

  「我還沒想好做什麼點心呢。」她輕輕的在他懷裡掙扎。

  「我已經想好吃什麼點心了,就是你。」他埋首在她髮絲,說著心裡的渴望,再抬頭,卻是加快腳步的往房裡去,他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身子就往她身上壓。

  她粉臉一紅,嘟著嘴兒,握拳小槌他肩膀一下,「這麼急?」

  「娘給你的東西放哪兒?」他輕聲笑問,再啄她紅唇一下。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她粉臉根本燒燙得都要冒煙了,「沒……沒什麼,哪有什麼東西?哦,那個盒子,裡面就是吃的,但要煮過才能吃,對。」

  小騙子!他往她小巧的耳朵輕咬一下,這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他都能感覺她身子酥軟了,不禁低聲淺笑。

  她頓時惱了,「我要睡了。」

  「好,我陪你睡。」

  他灼熱的目光凝睇,深深的吻住她,輕柔的褪去她身上的衣裳,借著吻、借著愛撫,借著她沉醉在情慾中,誘哄的套起她的話,在聽清楚她說的話後,他熊熊燃燒的慾火差點瞬間熄滅。

  「比較容易生孩子的姿勢?」袁靖淵忍俊不住的看著躺在他身下的人。

  她仍深陷激情中,但他含笑的說話聲,讓她微微清醒些,在聽懂他說什麼時,她迷濛的眼睛瞬間瞪大,「你套我話!」

  「是啊,親生的娘神秘兮兮給了媳婦兒東西,對兒子卻一個字都不吐,我怎麼能不想方設法的從你口中得點訊息?」他突然從她身上起來,離開床鋪。

  她愣了一下,又見他上床,手上多了一個東西——就是他剛剛趁著她沉醉情慾時套出所藏位置的木盒,她急得起身要去搶,但她身上光溜溜的,他又太懂她的身體,要讓她忘了盒子的存在並不難。

  而且,他能一心二用,一邊愛撫她,一邊翻閱書冊,於是,一次次的,因為某人照著書冊實行,一夜到天明,差點將她給折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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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寵妻愛妻到永遠

  春去秋來,一年再一年,袁靖淵從戶部郎中再升為正三品的戶部右侍郎,官場得意,深受皇上重用,而人一旦有了財富地位,有些人情自然就回來,像是禮部尚書袁泰均,在朝堂相見,他總是一臉讚賞,還主動告知蘇寧月已出嫁,老太太跟夫人都說是一家親,既然同住京城,就該有來有往。

  袁靖淵還真的帶了焦黎兒走了一趟,畢章是親戚,仇也沒結那麼深。

  更何況,她這個童養媳最近可是京城街頭巷尾議論的人物,都快成了傳奇了,想來袁尚書府也聽說過那些事,從上到下,都不敢再像當初一樣給她難堪,畢竟,她會被議論,都是拜袁靖淵這竭盡所能寵妻的男人之賜!

  就連她自己都被他寵得不好意思,走路有風?不不不,她出外坐轎子,在家就是他這人工轎子,雙腳鮮少落地的。

  最近,京城的人是這麼說他們家的——

  「童養媳可不代表苦命啦,你們沒看過,戶部右侍郎將他的童養媳寵得有多麼喪心病狂。」

  「對啊,還有點心鋪的門面也變大了,他將店鋪兩旁相連的屋子都買下來敲開兩邊磚牆,連成一大間,還僱用不少人,就怕他媳婦兒累了。」

  「媳婦兒本來就是娶來疼的,何況,她那麼小就去家裡伺候他,去年還給他生了個帶把的胖娃娃,生得粉雕玉琢還是個愛笑的,讓人見了都捨不得移開目光呢。」

  「還說呢,袁大人的三名摯友偏偏早一年都生了女娃娃,他們都爭著待自家閨女五歲,要送去袁家當童養媳,這三搶一,戶部右侍郎笑說要看兒子看哪一個對眼,就留下哪個。」

  「這不算啦,最新的消息在這裡,楊爺更狠啊,袁家小娃如今才一歲,他一連帶來七、八個女娃,年齡三歲到六歲,全送到袁家去了。」

  「對對對,還送了幾箱金子,說是教養的銀子,說是那幾個全給袁家養,只要右侍郎能教出像袁夫人那樣個性的姑娘就行了,最後能不能嫁給袁家小娃,楊爺說不在乎。」

  「你這消息也舊了,右侍郎三個同窗好友才狠吧,袁夫人的點心鋪現在在其它地方也開了不少分店,他們說了,只要自己的女兒成了袁家童養媳,嫁妝就是那些店鋪的分紅呢。」

  「不對,楊爺還是最狠的,他天天派人往袁家送大補的東西,什麼牛鞭鹿茸,要右侍郎拼一點,最好三年抱兩,有沒有帶把無所謂,他美妻美妾多,兒女更多,怎麼都能配合他生的。」

  「哈哈哈——現在全京已開始開賭盤,看袁家小子最後的童養媳是哪一家呢?」

  袁靖淵剛從一家茶樓出來,戶部同僚聚會,大家都頻頻打趣,還要他透露看中哪個女娃兒當童養媳,他笑稱得等兒子十五歲時才有答案,讓眾人大笑。

  但他會這麼說,是因他是在十五歲時,才知道自己的心放在誰身上……

  想到心愛的妻子,他眉眼溫柔的走到一間蜜餞店,為焦黎兒買了最愛吃的幾樣,這才要往馬車停放的地方走去,卻見一名似曾相識的男子跟兩名男子嘻笑著從一家酒樓走出來。

  袁靖淵蹙眉,打量一會兒那男子,仍想不起來,便繼續往馬車方向走,要上馬車之際才突然想到什麼,停下腳步,回頭看那名大笑著上了馬車的男子。

  他是慶郡王府的世子沈聰,是了,他是這一年才從江南回京。

  這一世,自己跟葉櫻櫻沒成親,葉櫻櫻又被流放邊疆,沈聰也沒機會遇上獨守空閨而爬牆的她。

  那已是很遙遠的事了……袁靖淵笑了笑,坐上馬車回家。

  如今,焦黎兒的點心鋪很具規模,但天天仍可見人在外排隊,所以袁靖淵在擴大店面時,也在後院開了另一道側門,方便進出。

  因為連著居住的範圍也變大了,所以家裡也多了不少下人,再加上兒子出生後,不管是好友還是楊彥杰都將孩子往這裡送,導致院裡總是充滿孩子們的笑鬧聲。

  不過,現在竟然靜悄悄的?依往判斷,答案只有一個。

  他憋著一股氣兒,看著頭低低走過來的顏氏,她現在已是府裡的副總管,陸曉山是大總管。

  「所有的孩子們都去了城西小院,他們找許夫人、樂嬤嬤跟許少爺去了。」顏氏有些不安的說。

  「夫人去哪兒?」袁靖淵都要發火了,她肚子都那麼大了,怎麼能這麼不安份?  

  顏氏能感覺到他的火氣,但焦黎兒這兩年出入名門世家做點心,又被皇后封為天下第一點心師,名聲大了,有些活兒不接也不成,偏偏袁靖淵又夫管嚴,逼得焦黎兒得時不時的說些善意的謊言,先斬後奏。

  「她……去皇宮。」

  袁靖淵咬咬牙,只能將那包蜜餞交給顏氏,轉身又坐了馬車出去,等著去接那個騙他今天沒活兒的孕妻!

  而早在一個時辰前,焦黎兒就進了寬弘肅穆的皇宮,靖王妃還很貼心,派了小轎子讓她坐著,自己再坐上另一頂轎子。

  沿途看看硃紅色的迴廊亭台樓閣、一處又一處的造景庭園,焦黎兒讚歎連連。

  接著,兩人去面見皇后娘娘,說了些話,焦黎兒便進到御膳房,指點她帶來的廚子們,這些廚子做點心的手藝全是她一手訓練的,如今大部分的活計都交給他們,她則是負責最後一道關卡,確定色香味俱全,才讓人送出去。

  這場皇室茶花宴,自然是賓主盡歡,皇后娘娘與靖王妃還特別讓她出來跟賓客們見見面。

  這些皇親國戚笑咪咪的看著她挺著的肚子,又好奇的問她府裡現在有幾個寄養的男女娃兒?

  聽到這問題,連焦黎兒自己都頭疼了,一群小姑娘圍著自家還不懂事的兒子是該怎麼辦啊?偏偏太醫說了她肚裡這一胎可能還是帶把的,但她想生一個貼心小棉襖啊。

  整個宴席的話題,幾乎都是繞著她打轉,說說笑笑間,她又接了好幾張訂單。

  終於離宮時,一輛熟悉的馬車已經等在宮門,俊朗的袁靖淵就站在馬車外,一見她搭了暖轎出來,立即迎上前去。

  她露出幸福的笑容,牽住他的手,他也不在乎那些宮人,將她抱著就往自家的馬車走,兩人一上馬車,他立即將她抱得更緊。

  「你沒有在宮裡又接了其它活兒吧?」

  她輕咳一聲,正要說沒有,他突然狠狠的吻了她,將她吻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這是懲罰,誰叫你撒謊?誰叫你接活兒,爹娘再過幾天就要來京城,我要讓他們好好念念你,瞧你肚子都這麼大了——」

  「才五個月呢,鄉下哪個嬸子不是幹活兒到生孩子的那一天?何況,我現在只發號施令,最後嚐味道而已。」她依偎在他懷裡,笑咪咪的撒嬌。

  「好吧,但你是不是忘記一件事?」他捏了她鼻子一下。

  她愣愣的看著他,不得不承認孕婦的記性就是不好,有忘了什麼事嗎?

  她想起來了,爹娘過幾天要進京,他們原本已經準備好屋子給他們住,但袁泰均偏要自己接待,還說已準備好院子讓他們去住,說他們這兒住了那麼多稚齡的娃兒會吵人,殊不知,她爹娘就是沖那幾個娃兒來的。

  然而,爹娘都是老實人,人家一再邀約,感情難卻下,就答應了。

  於是,袁尚書府就請他們夫妻今天下午過去一趟,先去瞧瞧那院子,看有沒有缺什麼,真缺了,都還來得及補上。

  「我忘了要去禮部尚書府,好在,皇后娘娘這茶宴在午後,時間接得剛好。」焦黎兒說著,就有點想睡了。

  孕婦嗑睡是可以被原諒的,丈夫疼娘子更是應該,所以為了讓懷裡的妻子能睡久一點兒,袁靖淵讓馬車在街上繞了好幾圈,期間還經過禮部尚書府的大門三回,到了第四回,袁靖淵才讓馬車停下,喚醒懷裡的人兒。

  他先伺候她洗把臉,喝口茶,再吃塊糕,見她精神好了點,夫妻倆才下車。

  兩人一進入尚書府,一如過去這兩年來,每個下人看到他們,都是哈腰點頭,滿臉笑盈盈的。

  袁老太太跟袁泰均夫妻見了他們,都說了一堆親熱的話,每個人臉上都是笑容,不管這笑容真不真誠,焦黎兒都心存感謝。

  當年獨自住在小廂房,被人孤立,即使烈日當空,她依然覺得冷颼颼的,那樣的感覺她沒有忘,可是人都是要往前走的,她對幾人回以一笑。

  小夫妻謝絕了長輩陪同看院子,因為,袁泰均安排的就是松濤院,當年兩個人住的地方,他們想自己走走,只是,走在其中,一切看似很熟悉,卻又很遙遠。

  夕陽餘暉在天空染上幾抹深淺不一的橘紅,涼風拂面。

  那一年,一個只會讀書的少年郎,一個獨坐台階的小姑娘,而今,兩人相視笑,深情擁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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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31:53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暑假 陽光晴子】
  
  老實說,晴子在順完長長的稿子後,腦袋裡冒出來的就是「暑假」這兩個字,然後,晴子的心情就變得很藍天,嗯,晴子的親朋好友都知道晴子最愛的顏色就是藍色,而且是那種地中海藍,為此,晴子曾經很認真的想過,晴子愛往歐洲跑,會不會也是因為這個藍?

  在很多人不喜歡夏天時,晴子總是會跳出來說,不會,四季中,我最喜歡的就是夏天,天空很藍,人們身上穿衣的顏色更是鮮艷,當然,眼睛也有「冰淇淋」可以吃,很多清涼的畫面啊。

  晴子回想自己的好幾個暑假,好像都有出去玩,有時看長劇、跟朋友聊天打屁,長程旅行更是美好,但暑假好像是學生專屬的,晴子為什麼還有一種在過暑假的好心情?

  呃——不是沒努力寫稿,這是心態,心態好嗎!

  天天天藍,心情怎麼不好?

  呃,放假要出去玩的,也絕對不止晴子一人,大家都要開心點,所以、那個……希望你們喜歡晴子這書寶寶,晴子先睡覺?

  不行,天氣太好,睡了太浪費,天氣熱?嗯,那吃冰好了。

  晴子吃冰去,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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