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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牢裡,明璣則依然背對鄂士隆,遠遠蜷身而坐,鄂士隆則盤腿面對著她的背影,無言地兀自懺悔。
到了放飯時分,獄卒遞來兩盤飯菜,分別送進鄂士隆與明璣的牢裡。“兩位吃飯吧!”
明璣卻依然動也不動,繼續維持與他冷戰的姿勢。
“明兒,你吃點東西吧,雖然這裡東西不如府裡可口,但你還是得吃點,免得沒有體力。”他開口勸她。
“用不著你關心我,你想吃就自己先吃吧。”
他怎麼可能比她先用?“聽我的話快吃點,牢裡有規矩,半個時辰未用飯,便不再給食,不要逞強了。”
“說了不用你關心……”明璣生氣地回過頭看他,卻瞥見牢裡的草堆間,有只灰黑蠕動的小物正爬上她的飯盤,她嚇一跳,不覺地揮開飯菜,驚聲站起。
見她受到驚嚇,鄂士隆馬上起身問:“怎麼了?”
“有……大蟲……”她自幼嬌生慣養,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恐怖的東西。
“大蟲?”鄂士隆還意會不過來,那“大蟲”已經朝他這裡竄來,他目光一定,伸手攫住了那惹明璣驚嚇的東西。“別怕!只是只耗子,你看它已經被我捉住,不用怕了。”
在他這麼說的時候,他手裡的耗子忽然咬了他一口,鄂士隆吃痛甩開耗子,便見那耗子朝那石牆撞去,一命嗚呼。
見他受傷的明璣,一時間也顧不得與他的冷戰,心一悚地便朝他跑去。
“你怎麼了?被咬了嗎?”隔著鐵欄,她果然看見他手上正沁血的傷口。“怎麼辦?耗子咬人要不要緊?快讓他們找太醫看看吧!”
見她這麼擔心自己,鄂士隆感受不到傷口的疼痛,只覺得心口淌過一道暖流,又讓他覺得自己活了起來。“別緊張,只是耗子,又不是毒蛇,不會要命的。”
明璣見他依舊不愛惜自己,便反譏。“你這麼壞的人,讓耗子奪去性命也太便宜你了。”
“是太便宜了,我應該早些知道我的小命是公主一個人的,除了公主,沒有人能讓我活得比死還痛苦。”鄂士隆望著她,神情萬分愧疚。“以前是我太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做的你都會接受,是我惹你傷心了……原諒我,明兒。”
明璣因他這段話,再也偽裝不出對他的冷淡。
或者說,在他受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恨不了他,因為這世上能讓她如此心慌緊張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如今,那些埋怨與氣惱也沒那麼重要,只要她能與他在一起,將來不論什麼事會降臨在他們面前,她也沒有遺憾與怨尤了。
明璣斂下眼,終於對他微彎唇角,算是接受他的道歉。“把手給我吧。”然後,她取出手絹,細心地為他包紮傷口。
“謝謝你。”他終於也露出笑容。
看著他的笑容,明璣想著至今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自己,她也覺得他好傻,他怎能這麼想保護自己?
說不定,額駙比自己知道的還要愛著自己,所以他才能這麼不惜一切,甚至不顧她的感受。
想著,她心裡也生出一絲甜蜜的感動,嬌唇彎得更深了。“這下怎麼辦?我的飯菜都給打翻了,該怎麼止饑?”
“吃我的吧。”聽見她想用飯,鄂士隆毫不考慮端來自己飯盤,將碗中的窩窩頭遞給她。“吃吧,幸好還熱著。”
明璣接過窩窩頭,卻將之撕半,一半交還與他。“一起吃吧。”
兩人相視而笑,眼中都充滿了深情,恍如忘了兩人正身陷囹圄,只感覺到對方是自己最重要的。
“沒想到,牢裡的窩窩頭還挺好吃的。”
“嗯,不被關進來,或許還真不知道。”鄂士隆因她的話而點滴在心頭,想想自己若不被關進來,或許他還不知道什麼是夫妻間的愛。
那不該只是單方面的包容犧牲,而是能一起面對艱難的勇氣。
“額駙,就算明日我們就得死,我也不會後悔。”
鄂士隆轉頭看她,伸出手越過鐵欄,將她的手緊緊握著。“我也不後悔。”
在牢裡待了一宿,天際明亮時,獄卒也進來喊醒依傍就眠的兩人。“醒來,皇上有旨,帶格格見駕。”
鄂士隆緊握住她的手,才輕輕鬆開。“皇上要見你,估計沒什麼要緊,你去吧。”
“那你怎麼辦?”她不怕自己,反怕他會在自己離開之際有什麼意外。“我不去,我要陪著你。”
“你的心在陪著我呢。”他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去吧,或者皇上想給我們留活頭也說不定。”
明璣思考再三,但為了一線生機,終是起身,隨獄卒離開了牢裡。
就在明璣走後沒多久,安書進了牢裡。鄂士隆一見到他,震驚不已。“親王?!您回北京了?”
“對,昨天的事。”
“親王,您寄密信奏我爹與雲南土司勾結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鄂士隆迫不及待想明白一切。“這是誣賴吧,我爹他絕不可能背叛朝廷!”
“額駙,現在解釋這些來不及了,我的密信是富祥陷害沒錯,可是鄂大人一聽到皇上把你關起來,一怒之下便止兵不前,不再與雲南土司對陣了。”
“什麼,我爹他……”
“現在就算沒了富祥的設計,鄂大人也難逃兵變之罪。額駙,我趕來是為了救你,我的人馬正在牢外,可以連夜送你離開北京到廣州去。”
鄂士隆無法應變這突來的局面,他竟得逃亡嗎?“那格格怎麼辦?我能帶她一起走嗎?”
“你此行便是流亡,你要格格與你一起亡命天涯嗎?”安書問得剴切,隨即又道:“好,若是如此,我也能找人安排格格,一起與你離開北京。”
鄂士隆低頭望著自己的手背,明璣的手絹還緊緊纏在手上,他若是貪得與她同生,她會真正的高興嗎?
想起剛在牢裡,兩人視死如歸的對話,鄂士隆也下定決心。“不了,親王,我既不帶格格走,也不獨自逃亡,您就讓我去見皇上吧!”
安書訝然,吃驚他竟選了一條最傻的路。“你要見皇上做什麼?”
“無論他原不原諒我爹,我都要祈求皇上對我爹的寬罪,還有格格,我要與她一起面對一切。”他已有覺悟,再不讓明璣失望。
“額駙,你千萬三思,若要去見皇上,只怕你小命會不保。”
“我不後悔。”有明璣陪著他,他無畏無懼。“請親王成全。”
安書沒辦法,只得帶他去見皇上。
待兩人進了慈甯宮,皇上與太皇太后都在場。“罪臣鄂士隆給皇上、太皇太后請安。”
“起來吧。”
“不,臣有罪在身,請皇上、太皇太后發落。”
“你何罪之有?”
“臣的父親有貪案在身,如今又被指與雲南土司勾結,雖非事實,但父親如今臨陣怯戰,臣與父親一樣有罪。”
“既知有罪,你不乖乖待在牢裡候罪,來見朕做什麼?”
“臣不想父親為我一錯再錯,請求皇上讓臣寫封家書,勸阻父親的一意孤行,也請皇上能看臣的薄面,饒恕父親這一次。”
皇上沒想到鄂士隆除了對格格用情至深,還有如此忠孝氣節,這原本是太皇太后為了測試他對格格的感情,是否真把個人生死置之度外,才編出鄂海兵變的虛事,沒想到竟還意外試出他這番忠行。
“好,既是朕誤信富祥在先,朕可以讓你寫這封信,饒你父親免罪。”
鄂士隆立即叩謝。“謝皇上隆恩。”
之後,他便取下與明璣有過鴛盟的扳指,上呈與太皇太后。“此為與格格大婚時賜下的寶物,如今格格已交還玉鐲,臣亦是戴罪之身,便一併奉還,懇請太皇太后發落。”
太皇太后接過那扳指,卻擺起臉孔道:“就算皇上饒鄂家無罪,不過格格為你犯逆的事,我無法輕饒。”
鄂士隆想起先行一步的明璣,不知她是否又因自己而與太皇太后起了衝突,趕緊為她請罪。“太皇太后,格格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臣,請您千萬饒恕格格的逆行,臣願替她領罪!”
“你願領就好。”鄂士隆是認真了,不過皇上卻與太皇太后交換目光,唇角還隱隱含笑。“來人,著朕口諭,把額駙發配承德鎮守行宮,沒有太皇太后的旨意,永遠不許回京。”
這是要他與明璣永遠分別嗎?鄂士隆不禁心頭一震。“皇上……”
“額駙不是已經願領此罪嗎?”太皇太后眼裡蓄著笑意開口。“格格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這罪罰她也知情的,你用不著擔心。”
既然明璣知道,鄂士隆也無後顧之憂,只是他這一去承德,便與北京近在咫尺卻又如天涯,要何年何月才能見著明璣?
不過,只要想到她安然無事,將來或許自己也還有與她見面的可能,他也該衷心服罪了。“臣遵旨。”
“事不宜遲,額駙,你現在就出發吧,承德的雪景可是比北京美得多,你就好好為朕在那兒守行宮吧——”
承德山莊冷香亭裡,經過一夜瑞雪,造出一幅絕世雪景。
綠豆旁若無人地在雪地裡玩起來,還堆了個與自己一樣圓滾的雪人,興奮地要亭裡的主子來看。“格格,你看我堆了什麼?”
披著狐裘正賞雪的明璣問:“你堆了什麼?”
“額駙啊,您瞧,這雪人臉凶著呢!”
雪人臉上貼了樹皮做眉毛,果真橫眉豎目,看得明璣笑出聲來,卻又嬌顏生嗔。“胡說,額駙才沒這麼醜。”
她的額駙俊朗挺拔,哪是這般呆頭圓滾樣?想到這兒,明璣也思念起現在人不知抵達何處的鄂士隆,期待地起身遠眺莊園入口。
“綠豆覺得挺像額駙的啊……”綠豆又給雪人加上兩根枯樹枝,覺得跟他張牙舞爪時的生氣樣子更像了。“瞧!跟那裡急衝衝的額駙一個模樣嘛……”
咦?那裡的額駙……當綠豆瞪大眼睛看個仔細時,鄂士隆也已經走到她面前,開口質問。“綠豆,你怎麼在這兒?”
他接了旨剛到承德,就被請進莊園賞雪,沒想到遠遠見著與綠豆一個模樣的丫頭,急忙步近,不敢相信竟真的是綠豆。
“額駙……您怎麼也來了?”綠豆一臉膽怯,一邊移動腳步,怕他發現自己正在堆的雪人。
“別管我,你怎麼在這兒,格格呢?她莫非也在這裡?”
“是啊,太皇太后讓格格來賞雪,還賜浴溫泉呢。”綠豆解釋完,也轉身向亭子裡的主子大叫。“格格,您看誰來了!”
明璣聞聲回過身,一見到鄂士隆的身影,她立即笑開了臉蛋,眼中淨是相思。“額駙。”
鄂士隆以為自己在作夢,連自己是怎麼走到她身邊的都不知道,只是目光如炬,深怕一眨眼她便會消失似地瞪著她。“明兒……你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她噗哧一笑,以前總覺得自己喜歡的是他冷靜沉穩,但這陣子他的傻神情看多了,卻覺得這樣的他也挺可愛的。“我跟你說,皇上已經查明了一切是富祥搞鬼,赦免了鄂家的罪,這下你跟爹都沒事了。”
“我知道,可是我爹為了我臨陣兵變,我已自求處分了。”
“什麼臨陣兵變?爹率領的兵馬與舅舅的兵馬已經兵臨於大理城下,親王說不出五日,便能克復雲南。”
“親王說的?”鄂士隆想起安書在牢裡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如今看來莫非是騙他的?“那麼,皇上罰我發配承德的事,又是怎麼回事?”
“什麼發配承德?”明璣又給惹笑。“額駙,承德是皇家行宮所在,我從來沒聽過有人發配承德的。而且我來承德是皇嬤嬤的恩寵,她憐我們這些日子受罪,特地賞我們在行宮賞雪沐湯,等春天到了再回北京。”
鄂士隆思前想後,終於恍然大悟。“莫非我被皇上、太皇太后設計?”
只是想到連榮巽親王都欺騙自己,他不免在心底苦笑。“總之鄂家無事,你我也可以一家團圓了,對吧?”
明璣聞言卻抿緊了嬌唇,一副欲言又止。“額駙……一家團圓,可不只是你跟我而已。”
“什麼?”
見他沒意會過來,明璣只好嬌怯地開口。“額駙,你要當阿瑪了。”
這下,鄂士隆終於清醒過來,神色一轉驚喜。“你有喜了?!”
“剛剛才知道的,來承德的時候有些發暈,我以為是生病,沒想到……”她越說越羞臊,最後的話隱沒在笑容裡。
“太好了!”他凝視她,好感謝還能見到她,還能知道自己要做阿瑪了。“感謝上蒼,經過這麼多事,終於讓我們可以一家平安——”
把他的神情看在眼裡,明璣想起過去發生的事,心中也是五味雜陳。“額駙,你知道嗎?當我從別人那兒知道你被關進牢裡時,我好害怕也好生氣你沒告訴我,雖然我懂你是為了我,可是我真的好氣你這樣……”
鄂士隆輕輕摟緊她,把她的埋怨與深情都收在心底。“我明白,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了,不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跟你說,我會跟你一起面對。”
“真的嗎?”
“真的。”他再加重擁抱她的力道,要她相信自己。“你是我的妻子,這輩子我只會對你坦然相對,禍福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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