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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趙曉璃
璃語
微信公眾號：crystal_words
前兩天，一篇關於中國階層分化的文章很火爆，然而我卻始終沒有勇氣點擊進去看。
我是個自卑感很重的人，這種感覺沁入骨髓，陪伴著我走過了三十多年的時光。
我清醒地知道，如今社會的分層日益白熱化，富二代星二代擁有的資源是我們老百姓可望而不可即的，對很多人而言，包括我自己在內，或許窮盡一生，都無法逆轉自己所處的階層，然而我們還是努力地活著，這部分努力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儘量活得不那麼擰巴。
一、
我生在一個山溝溝裡，那個時候家境十分貧寒，用“家徒四壁”這個詞語來形容毫不為過。
父親因為特殊的歷史原因，從小被剝奪了學習機會，年輕時只是一名普通的鑽井工人，通過自己的奮鬥，考上了子弟學校當起了小學語文老師。在我幼年的時候，他經常去外地求學，彌補自己文化上的不足，取得了大專文憑，再後來，由於他業餘時間在攝影及寫作方面的努力，將這兩件愛好變成了他的武器，被調入了宣傳部，成為了一名幹事。
我童年的時光是孤獨的，因為家庭貧寒，父親選擇了響應國家獨生子女的號召，主動領取了獨生子女證，並決定不再要二胎；同時為了保證投入有限的資源全心培養我，母親辭去了鄉鎮小學老師的工作，陪著父親來到了貧瘠的山區。
父親的收入很微薄，母親為了貼補家計，去過工地搬過水泥，進繡花廠上過夜班，當然再苦再累，他們都會盡其所能地給我最好的衣食，什麼都緊著我，他們始終強調的一句話就是，好好學習，不要為家裡的錢擔心，我們砸鍋賣鐵都會供你讀書。
我是他們唯一的奔頭和希望。
小時候的我異常乖巧聽話，因為沒有兄弟姐妹的陪伴，父母又忙著生計，小時候的我學會了獨處，在沒有網路也沒有什麼娛樂的年代裡，孤獨讓我走近了書本，我最喜歡看的，就是故事會和兒童畫報。
那個時候我感到最自豪的事，就是夜晚乘涼的時候，我可以將肚裡的故事說給小夥伴們聽，就這樣，瘦小的我在小夥伴中漸漸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二、
四年級學期末的那個暑假，父親因為出色的工作成績，被調入機關任職，經過考核期，正式成為了一名機關職工，同時我和母親也因為他的努力，從山溝溝遷到了城裡。
那一年是91年，安徽省爆發了特大洪水，我穿著膠鞋從卡車上被父親抱下來的時候，不小心還摔碎了新買的水壺，心疼了好久。
為了解決我的上學問題，父母有段時間經常花錢買很多東西，每天到很晚才回來，父親更是告訴我，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人，但是為了解決我的上學問題，他說過軟話陪過笑臉打點人情，這些都是他曾經覺得最不恥的事情，如今為了我，遍嘗了求人的萬中滋味。
我看著他們期待的眼神，隱約知道自己不能失敗，甚至連試錯都不可以。
我給自己很大的心理壓力，每天繃緊著學習的弦兒，為了能讓他們開心，我更是給自己定下了年紀前五名的目標。小學升初中的時候，我考到了年紀第二名；初中升高中的時候，我的成績是年紀第五名；那個時候是我最輝煌的時刻，不論走到哪裡，都會有人投來羡慕的目光，很多家長更是拿我做例子教育自家的孩子，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然而這種輝煌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由於考取的是一所重點高中，進去了之後我才發現，山外有山人外人。我頭一次意識到，比起班裡很多尖子生，自己和他們真的存在著智商的差距。
記得入學沒幾天，學校就組織過一次智商考試，考完試之後自以為聰明的我忐忑地期待成績，然而令我失望的是，老師並沒有公佈成績，只是點了幾位高智商同學的名字，這些名字裡，並沒有我。
要知道那些高智商的同學也努力，但他們可以邊學邊玩，而我，則放棄了所有玩耍的時間，將自己埋沒在無止境的題海中，當時我的鄰居還在一家印刷廠上班，動不動就搞來黃岡試卷讓我做，經常週末在家，一道題目憋半天都想不出答案，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在發現自己資質平平的事實後，我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當時父親想讓我學理科，覺得理科生畢業好就業，可我的化學成績實在很糟糕，怎麼學成績也上不去，迫於無奈才轉為文科。
高三成績最輝煌的時候，我能排在班級前五名。
然而高考那年，我竟然與理想的志願失之交臂，被調劑到另一所高校，雖然也是211，但我沒有感受到快樂，關鍵問題是我的專業竟然是自己打死也想不到的會計學。
母親說，會計挺好的，怎麼著都能有口飯吃，他們誰也不曾試圖去瞭解，他們女兒心中那團叫做“夢想”的東西。
三、
我有兩個夢想。
一個夢想是成為服裝設計師，因為我喜歡畫畫，特別喜歡設計衣服，然而每次只要發現我在畫畫，父母的態度驚人相似，他們堅決不同意，認為這是不務正業，為此，母親甚至燒了我藏在書桌底下的作品，我把自己關在房間大哭了一場。
父親說，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別想著學藝術了，學藝術要燒錢的，況且他們也沒什麼人脈資源，以後我很難出頭的。
我第一次體會到“現實”這個詞語的份量。
我的第二個夢想，是想當一個作家。
上學時候我最喜歡的課是語文課，最崇拜的人是魯迅先生，我喜歡他犀利的文字，一本《魯迅全集》是我的心頭好。
我曾經想報考中文系，然而父母卻說，普通人家的孩子，中文系畢業並沒有什麼不錯的工作，沒有一技之長傍身，日後還是看人眼色。
我被他們口中的未來嚇住了，在他們的強烈建議下，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學了會計。
由於會計專業性很強，同時十多年前的就業環境比現在要好得多，一個211重點大學會計系本科畢業的學生通常還是能找到不錯的工作的，就那樣，我進了一家廠，開始了正式的職業生涯。
這一路，我遇到了幾個貴人，在他們的幫助與提攜下，我漸漸從一名基層會計做到了主辦，到後來的財務經理。
然而我還是感覺很痛苦。
四、
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這種痛苦。
我每天好像都在為別人而活，我不知道自己是誰，雖然從事著外人眼裡看起來風光的工作，但只有我自己清楚，好像是哪裡出了問題，內心的煎熬步步緊逼，甚至有段時間我身體狀況出現了嚴重問題，躺在病床上的我，突然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問題，如果這就是我的最後期限，我真的就甘心這樣離世嗎？
不甘心。
我還有太多的事情想去做，但是仔細想想，能夠迅速撿起的愛好只有一個，就是文字。
我頭一回意識到，時光一去就永遠不會再回頭了，況且當我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已經三十歲了。
這種感覺像什麼呢？確切地說，就是當你做一份職業做到了第十個年頭，突然內心有個聲音對你說，這不是你想要的路。
那段時間我開始嘗試走出去，參加了很多組織，什麼讀書會啊，九型人格俱樂部啊，我想要瞭解我自己。
那段時間裡，我看著臺上慷慨激昂的演講者，只能默默縮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他們都綻放出自己的光彩，唯獨我，卻好像怎麼也找不到出路。
這段自我探索的道路耗費了我兩三年的時間。
或許有人會問，即便真如你所說，做你不感興趣的工作並且一做就是十年，好像還做到了一定職位，你到底還有什麼痛苦？你好像想法太多了吧。
後來我仔細想了想，其實胸口那團叫做“夢想”的火焰，一直不曾熄滅過。
三十年的時光，我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為了讓他人滿意，我給自己設定了一個又一個目標，逼迫自己擯棄一切“雜念”去夠那個叫做“成功”的東西，可後來我才發現，那種東西並不是自己想要的，即便看起來有了頭銜有了炫耀的資本，我的內心深處卻總是快樂不起來。
五、
那段瀕臨絕望的時光裡，我開始閱讀佛教書籍，書裡總是談到一種說法，說人死後有一個去處，叫做極樂世界。
我曾試圖埋頭念佛不問世事，但我發現我始終無法說服我自己。
都說人生如夢，如果不能醒著做完這場夢，不能體會到發自內心的快樂，死後的世界於你我又有什麼意義？
我不奢求死後的極樂，我只希望能在現世完成屬於自己的生命體驗，活出我自己想要的樣子。
我要學著自己拯救自己。
文字是我唯一的出口，在文字裡，我仿佛沉浸在另外一種世界中，我不用擔心吵到誰，只如實地呈現經歷本身，包括自己對一些問題的思考與方法。
我開始寫博客，到後來寫專欄，到開通公眾號，到現在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文字作品，我算了下，整個過程大約耗時六年半。
在我這裡，寫字是難得的放鬆，我可以不去購物不去逛街，但如果一周不寫東西，我渾身上下就會感到不舒服。
如今，文字早已成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如果讓我放棄寫作，我會像失魂落魄一樣的難過。
記憶再次將我拉回到了過去，我驚詫地發現，其實，我一直就是那個窮孩子，只不過現在有了些窮開心的資本。
我終於夠著了那個叫做夢想的東西，這是我以前不敢想的那部分，如今竟慢慢成為了現實。
六、
出書的消息被母親知道了之後，有天晚上，她給我發來一條長長的短信，她顯得比我還激動。她說，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寫文章投稿的情形，那個時候媽媽給你打了個岔，讓你專心學習不要想那麼多，但現在我總算明白了，這件事是你始終放棄不下的夢想，沒想到你這麼多年一直不曾放棄它，你知道嗎？你爸知道了之後，他也顯得很激動，我們真的打心眼裡為你高興，也希望你不要埋怨我們才是，畢竟時代不同了，我們的觀念跟不上了。
我哭了。
我總算明白了，這個叫做夢想的東西，正在慢慢照進現實，在我親歷了這個過程之後，如今的我對夢想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在很多人看來，他們傾向於認為自己不曾體驗或完成的那部分，他人也無法實現，所以如果連你自己不去堅信它，不去為之努力，誰有義務替你實現你的夢想？
在我人生的第三十五個年頭，我終於見證了這一過程，如今的我終於可以篤定地說，有了夢想就要勇敢追逐，這件事情多晚開始都不算晚，沒有人能替你完成。當你足夠堅持，就會感受到奇妙的加持，你在做的過程中就會遇到一些資源，然後一步步地，你的夢想真的可以變成現實。
如何才能活出自我？
如果有一件事情，不論是否賺錢你都願意全身心投入，並且為之茶不思飯不想，那就是你心中奔騰不息的夢想，堅持下去，它就會帶領你去到你想要的地方，並最終決定你是誰。
嗯，未來的路不知道還能有多長，我只想醒著把這場夢做下去。
與你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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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0 06: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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