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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明天會發生什麼事,皓月完全無法預知,無意識的把玩腕上的月光石手環,祂依然靜默無聲,任憑她再怎麼問,也得不到一個答案。
她不能說不害怕,萬一百姓們還是決定棄琅邪而去,那麼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挽救即將發生的事,皓月忍不住打從心底顫抖。
「怎麼起來了?」
半夜醒來,枕邊人不見蹤影,讓琅邪不得不親自起來找人。
皓月寫完最後一篇手劄,將墨蹟吹幹,便把竹簡收妥。「我睡不著。」朝他柔哂。「不要管我,你先去睡吧!」
「沒有妳,朕睡不著。」琅邪從後頭擁住她,習慣有她的陪伴,就像顆定心丸,讓他一覺到天亮,很難想像要是沒有她的日子該怎麼熬。「是不是在煩惱明天的事?」
她誠實的頷下螓首。「嗯。」
「朕不會讓妳有事的。」他與她耳鬢廝磨著。
「我擔心的是你……琅邪,明天你千萬要小心,知道嗎?」皓月無法把自己的恐懼說出口。
琅邪哼笑一聲,「要殺朕還沒那麼容易,朕是真龍天子,歷經過多少死亡關卡,不會這麼輕易就死的。」
「謹慎點總是比較好。」她沒好氣的嗔道。
他親了下她的玉頰,「是,王後,朕遵命就是了。」
皓月瞋睨他一眼,「我是在說正經的,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好,朕正經點就是了。」琅邪不期然的想到什麼,起身走向王室專用的黑色漆櫃,從裏頭拿出一隻約莫巴掌大小的彩繪漆盒,再踅回皓月身畔,「這樣東西妳好好收著。」
她狐疑的接過來,「這是什麼?」打開雕工精緻的盒蓋,裏頭裝著一隻刻得活靈活現的鳳佩,彷佛要衝上了天。
琅邪將它從漆盒中取出,以最威嚴重視的態度戴在皓月纖白的頸項上,滿意的瞅著鳳凰停留在她柔美的胸前。「這是王後才能佩帶的鳳佩,代表王後的身分,也代表她和朕有同樣的權力,朕現在把它交給妳。」
「可是明天的立後大典……」按照王室規矩,在典禮的最後,君王要親手為王後戴上鳳佩,儀式才算完成。
他冷哼一聲,「妳以為儀式能進行到最後一道嗎?菀妃是不可能當上王後的,朕唯一認定的王後就只有妳。」
皓月心頭一抽,「我會好好收著。」
「還有……」琅邪將另一塊龍佩從脖子上取下來,一併交到她手中。「它就代表朕陪在妳身邊,如果明天以後朕……朕不在了,丞相他們絕不會放過妳,到時玄枵會帶妳離開王宮,離開曌國。」
小手倏地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
她喉頭發緊,眼眶紅了、濕了。
兩人淚眼相擁,一切盡在不言中。
天亮了。
太陽從天駟山的山頭緩緩升起。
老村長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今天的日出,大約在四個多月前,曾經身為司天監五官靈台郎的他發現日中有烏,於是幫曌國的國運做了日占,當時便看出日中有火光氣見者,乃其國左右大臣欲反,也就是說朝中的重臣有謀逆的念頭,於是找上了心宿城的郡守,將所預測的情況告知,要他上奏朝廷,可惜不為採信。
直到三個月前,他再度占出日中有立人之象,君慎左右急,君王要小心警惕左右親信,老村長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近一個多月來,總是不斷出現日中有人行者,臣害主,而主爭客勝,天絕,主人必更,象徵著王朝即將滅亡,百姓將要過苦日子了。
「唉!」
難道這是天意?就連天女也無法阻止?
神界就由著那些奸臣當道嗎?
「爺爺,早膳煮好了。」已滿十六歲的孫子出來請他進屋。
他根本提不起胃口。「唉!」
孫子來到他身旁,與他一同迎接朝陽。「爺爺又在歎什麼氣?今天可是王上立後的大喜日子,城裏一定很熱鬧,待會兒我陪爺爺去走一走。」
「曌國都要亡了,我哪有心情。」老村長哀聲歎氣。
不消多久,日頭攀上了天,發出萬丈光芒,因為過於刺眼,祖孫倆不得不瞇起眼,等待眼睛適應。
驟然之間,他張口結舌的大叫,「這……這是……」
「爺爺?」孫子怕他太激動跌倒了,連忙攙住他。
老村長拄著拐杖,顫巍巍的來到他置放土圭的地方,所謂的土圭就是用來測量日影長短,校正四季時刻和測度上地方位的器具。
他不敢過於急躁,以免失去準確度,再三的測量比較。
「這、這真的是日含王字,君德鷹揚,君臣和德道慶……有救了……曌國有救了……呵呵……有救了!」
他老淚縱橫的看著蒼天,感激天帝的垂憐,沒有拋棄他們。
飛燕宮的主人將要成為曌國的王後,所有服侍的太監、宮女天還沒亮就忙得團團轉,好迎接這大喜的日子。
在幾名宮女的協助之下,菀妃穿上紅色的闕狄,是王後禮服其中之一,上面裝飾著厚絹繡出的白色翬紋,裏面還有一層用薄而柔軟的羅紗縫成的襯衣,將她原本就美豔的外表妝點得更是高貴。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老宮女眼泛淚光,偕同其他宮女上前見禮。菀妃是她一手帶大的,如今看她將要成為王後,也是與有榮焉。
菀妃笑彎了媚眼,揚高喜不自勝的下顎,睥睨著她們。「平身!」
「謝娘娘。」
老宮女難掩激動的眼神,「今天過後,奴婢們就要稱呼娘娘為王後了,奴婢、奴婢真是太高興了。」忍不住掩袖拭淚。
「本宮總算熬到這一天了。」她千盼萬盼就盼著這眼前榮耀的時刻來到,這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頭銜。
此時太監進來通報。「啟稟娘娘,時辰已經到了。」
美目中散發出勝利的光彩,以最尊崇的姿態在宮女的攙扶下正式告別了飛燕宮,乘坐上鑾轎,一步步踏上後位之路。
經過一段路程,鑾轎來到了永慶門,又在宮女的攙扶下跨出轎門,當菀妃抬頭覷見穿著繡有盤龍紋的袞服,頭上的袞冕綴有十二顆五彩玉,顯得比往常俊美威嚴的琅邪,胸中的情意霎時氾濫成災。
她愛權位,但也愛這個男人。
打從進宮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裏再也容不下任何男人,其他男人跟他相比猶如糞土,唯有這名身分至高無上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
只要等她當上王後,再也不容許任何女子跟她爭寵。
文武百官早已列在兩旁恭迎帝後來到,只要穿過這道永慶門,菀妃遙望著遠處那座高聳尊榮的天臺,在祭天之後,便是前往仁壽殿舉行立後大典,只要儀式完成,再也沒有人可以跟她爭奪王後的寶座了。
菀妃屏住氣息,滿懷榮寵的走向天臺的方向。
就快到了……
不同於她歡悅的心情,琅邪雙眼盯著手上執持的玉笏版,卻不時留意著周遭的動靜,嘴角含諷帶笑的揚起弧度……
王上在笑!
以為琅邪也是為立後的事而龍心大悅,菀妃頓時滿心的喜孜孜。
天臺是一座露天的三層圓形石壇,中心是一塊圓石,週邊共有九圈扇形石板,這座幾何圖形似的建築,在整個結構上是對數學上的巧妙運用,其壇面、臺階、欄桿都是九的倍數,據說這是象徵九重天的意思。九重天為天帝居住的地方,君王便是站在天臺的中心虔誠地叩拜,主祭是天帝,稟告五穀豐收,配祭是日、月、雲、雨、風、雷諸神,這就是祭天大禮。
祭天大禮分為迎神、奠玉帛、進俎、獻禮等九項程式,整個儀式在贊禮官的指揮下進行,祭祀過程中,君王要率領文武百官不斷跪拜行禮,贊禮官如同司儀一般,高聲合唱,人們隨之做相應的動作。在贊禮官的唱和聲中,迎神開始。在樂曲聲中,想像著天帝率領眾神來到祭壇,然後把祭品焚燒,頓時煙霧繚繞,祭品也意味著送到了神界,祭天儀式才宣告結束。
「丞相。」一名心腹在祭天儀式結束之後,悄悄來到丞相身畔,耳語幾句,只見他綻出喜色,眼光如蛇吐信。「丞相?」
迅速的藏起圖謀不軌的心思,朝心腹交代了幾句。「就照計畫進行。」那批亂黨真的不怕死,果然來了。
「是。」那人快步的銜命而去。
其他擁立他的大臣不時將目光投來,似乎在等待丞相下一步的指示,眾人各懷鬼胎,可說是暗潮洶湧。
來到宏偉壯觀的仁壽殿,這裏是曌國歷代冊立王後的地方。
就在贊禮宮開口之際,驀地,一陣雜遝的腳步聲突兀地響起,二十多名身穿宮中侍衛服飾的禁衛軍沖進宮殿。
見到這情況,琅邪身邊最死忠的侍衛立即來到他兩旁護衛。
「這是怎麼回事?」琅邪明知故問。
丞相從文武百宮中踱了出來。「王上還不明白嗎?」他不再遮掩自己的目的,露出陰沉的笑臉。「看在你我君臣一場份上,請王上將玉璽交給微臣,微臣或許可以救王上一命。」
「放肆!」只差一步就坐上後位的菀妃繃起媚顏嬌斥,「就算你是本宮的舅舅,也不容許你對王上無禮,還不叫他們退下!」
他橫睨她一眼,「請娘娘不要插手,否則別怪我不顧血緣親情。」即便是親生女兒,必要時也可以犧牲。
「你!」她為之氣結。
琅邪眼泛嘲謔,「愛卿要朕交出玉璽,難不成愛卿想取代朕的位子坐上龍椅?愛卿以為自己真的坐得住嗎?」
「坐得住坐不住用不著王上操心,只要將玉璽交出,微臣念在舊情,願意替王上求情,饒王上一命,否則……」後面的話不用說,任人自己想像。
「愛卿憑什麼以為朕會將玉璽交出來?」琅邪不疾不徐的看著他,似乎不把眼前的困境看在眼底。
丞相大言不慚的大笑,「因為王上早已失去民心,如今民怨四起,百姓們願意站在微臣這一邊,一同推翻暴政,將你這個殘酷冷血的君王廢掉,就算你是神界選出來的蒼帝,當你失去民心,百姓們有權另立新王。」
「新王莫非指的是你?」他諷笑的問。
「沒錯。」丞相氣勢淩人的上前,「王上……不!琅邪,就算你不把玉璽交出來,依然逃不過百姓的制裁,他們已經忍得太久了,到最後你還是難逃一死。你可能還不知道,那些對你滿懷怨恨的百姓已經殺到王宮門口來了,再過不久便會攻進這兒,你是逃不掉的。」他大開宮門,就是故意引那些失控的亂黨沖進宮來殺了琅邪,自個兒也可以免去弒君的罪名。
大受打擊的菀妃氣不過地大聲斥責。「本宮就要成為曌國的王後了,你是本宮的親舅舅,以後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他首次承認自己的野心。「我要的是整個曌國,可以完全掌握大權的頭銜,一個受萬民朝拜的身分,那就是蒼帝的稱號。」
菀妃雪白了臉龐,險些站立不穩。「你……你這是造反?!」
「不是造反,是順應民心!」丞相得意的糾正她。「琅邪,想活命的話就把玉璽給我,我可以保證留你一條活路。」
琅邪低嗤一聲,「要是朕不給呢?」
「那是你自找死路!」他咬牙怒喝。「抓住他!」
眼看美夢徹底化為泡影,菀妃一時受到太大刺激,不由分說的撲到丞相身上,失聲大喊,「舅舅,你答應過本宮,要助本宮坐上王後的位子,是你親口答應本宮的,為什麼?為什麼?」
就只差那麼一步,她就成為曌國的王後了,她不甘心啊!
他一把推倒她,「滾開!」
「啊!」菀妃狼狽不堪的摔倒在地上,頭飾掉了、髮髻也亂了,明白一切都完了!她的未來!她的美夢!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還是輸在自己的親人手上,這下全都沒了……沒了……
老宮女見狀,趕緊上前攙扶,喚著受到巨大打擊而陷入失神狀態的菀妃。「娘娘?娘娘妳醒一醒!娘娘!」其他宮女、太監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忙著四處逃竄了。
俊眸一瞇,琅邪索性大掌一揪,將頭上的冕、身上的袞服全都扯落,棄置一地。「子嬰!」不可原諒!今天他要親手斬殺這些亂臣賊子。
早已事先做好準備的子嬰就等這一刻,捧出藏好的兜鍪和鎧甲,服侍他穿戴妥當,再恭敬的將佩劍遞給他。
看到這一切,丞相不禁咬牙切齒。「你……」
「朕早就得知你的野心,所以才陪著你演這一場戲,否則你以為這麼容易就能讓朕屈服。」琅邪臉上流露出肅殺之氣,手持長劍跨步上前,「枉費朕對你信賴有加,委以重任,你居然敢背叛朕,朕絕對不能留你!」
丞相連連後退,口中大叫,「殺了他!殺了他!」
幾個比較膽小的大臣臉上風雲變色。「丞、丞相大人,你沒說要殺了王上……這是弒君的死罪。」不是說好只是逼蒼帝退位而已,怎麼會演變成這樣?這跟之前說好的不同。
「這萬萬使不得啊!」
覷了一眼那些過去在朝政上仰仗的臣子,琅邪只覺得可笑,自己居然會重用這些懦弱無能又怕事的官員,難怪百姓們有冤會無處申,這一切全是他的錯。
一路從仁壽殿內打到殿外,雙方皆有傷亡,仍舊處在激烈對峙當中。
丞相就是有意引他們到外面來,因為他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保證琅邪插翅也難飛了。
「琅邪,你已經逃不了了,還不束手就擒?」
琅邪威風凜凜的矗立在陽光下,鐵制的鎧甲上閃爍著光芒,那氣勢無人可比,眾人懾於他的威武,氣勢自然弱了一半。
甩去劍尖上的鮮血,「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嘴裏雖然這麼說,不過他也看得出雙方勢均力敵。
「不要再嘴硬了,整座王宮幾乎已經在我的控制之下,已經沒有人救得了你了。」丞相信心滿滿的說。「除了棄械投降,你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他哼了哼,「朕眼裏從來沒有投降二字。」
就在這當口,御史大夫率領著一群禁衛軍趕到身前,朝琅邪跪拜行禮。「微臣救駕來遲,請王上恕罪。」
「愛卿來得正是時候,何罪之有。」他冷冷地睇向面色鐵青的丞相。「愛卿這次做得很好。」
御史大夫一派謙虛。「微臣不敢當。」
「你……你居然……」丞相鼻翼一張一合,怒氣勃勃的指著臨陣倒戈的叛徒。「你居然背叛我?」
「本官沒有背叛丞相,是丞相先背叛了王上的信任。」御史大夫中等的身材,此時看來格外高大。
「你……」他臉皮抽搐著,「殺了他們!快殺了他們!」就算沒有玉璽,只要琅邪死了,再也沒有人敢阻止他登基為王,野心讓他失去理智、讓他陷入瘋狂。「一個都不能讓他們活著!」
琅邪手中的長劍銳不可擋的揮向敵人,兩眼緊盯著他不放,讓人膽寒。「朕要親手殺了你!」
登時駭白了臉的丞相連忙退到後面,再把右手舉高……
沒一會兒工夫,宮牆上站滿了弓箭手,一個個拉滿了弦,只要丞相一聲令下,隨時可能放箭。
「王上小心!」子嬰不顧危險,用肉身擋在前頭。
他沉下俊臉,「退下!」
子嬰堅決的搖頭。「他們若是敢放箭,頭一個先射死奴才!」
「朕的話你敢不聽?」這輩子對他最忠誠的莫過於子嬰,琅邪可不想替他收屍。「退下!」
「奴才遵旨。」雖然退下了,不過他的眼神還是緊盯著弓箭手,唯恐他們真的有所行動。
丞相恢復原有的志得意滿。「琅邪,不要再做困獸之鬥了,你聽聽看!外頭已經傳來百姓攻進王宮的聲音,他們已經等不及要把你碎屍萬段了。」
果然,依稀可以聽見遠處湧進人們的吶喊和奔跑聲,正朝這兒過來。
「還有,就算你逃得出王宮,外頭還有你一手訓練出來的大軍正等著你自投羅網,你一定沒想到吧!琅邪,當年你若是死在偽王照光的手中,就不會像今天這樣死得這麼悲慘,真是可惜。」
琅邪雙眸恨極的暴瞠,「朕寧可死在那些百姓手中,不過在這之前,朕要親手斬了你!」
「放箭!」丞相一副非置他於死地不可的樣子,話聲剛落,一支不知打哪兒射來的箭矢,就這麼好死不死的「咻!」一聲,落到他的鞋履之前不到一寸,當場把他嚇出一身冷汗。「是誰?!」
一個嬌脆的女嗓迸出。「不要動!」
在場數十雙眼睛同時望向聲音的來源,就見這回喬裝成禁衛軍,混在他們之中的皓月手持弓箭,還將箭頭瞄準丞相。
待他認出她的身分,滿臉震驚。「妳、妳……」
她不想殺人,可是為了保護琅邪,萬不得已還是會動手。「你最好不要逼我把這一箭射在你的腦袋上。」
「皓月!」琅邪震怒驚悸的將她抓回身邊,「朕不是要妳跟著玄枵出宮去嗎?妳連朕的旨意都敢違抗?」眼角一橫,瞅見後者也在場。「玄枵,你敢抗旨?!」
玄枵沒有開口為自己辯解,低頭認罪。
「你不要怪玄枵,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皓月口中對他說著,兩眼可沒移開丞相半分。「我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離開你,我不是隨便說說的。」
「好,那我今天就大發慈悲,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丞相悄悄的退了兩步,此時,喧嚷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呵呵……聽見了嗎?要是你真的死在那些亂黨手中,也算死得其所。」
瞪著他張狂的笑臉,琅邪握緊劍把的手掌青筋凸起。
「琅邪?」皓月偏首睇著他,眼中有著千言萬語。
他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妳放心,朕不會對那些百姓動手的。」自己種的因,就得由自己吞下這個果,怨不了誰。他深吸了口氣,眼神熠熠,彷佛再也無畏無懼。「朕已經準備好了。」如果註定要死,他也會坦然接受。
皓月心頭一酸,擠出一縷顫抖的笑靨。
她終究還是改變不了歷史……救不了曌國的百姓……可是能愛上他,她一點都不後悔……
「有妳陪在朕身邊,朕死而無憾。」琅邪朗聲笑說。
皓月充滿感情的回視他,「我也是。」
上千名手拿各式兵器的百姓殺進王宮,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心裏只有一個目標。
「大家沖啊!」帶頭的人大喊。
瞥見他們沖進永慶門,正朝這兒過來,丞相得逞的笑了,一切果然按照他的計畫進行。
有人喊著,「他們在那邊!」
琅邪身邊的侍衛本能地上前一步。「全都退下!」琅邪厲斥道。
「王上?」玄枵愕然。
他深吸口氣,等待百姓的審判。「誰都不准傷他們!」
丞相開始想像著自己坐上龍椅的模樣了。
百姓們往他們沖來,為首的有石老五和吉劭,他們後來莫名其妙的被釋放,當他們見到同樣安然無恙的秋緯,這才得知一切經過,這些天來無不在報仇和國家存亡之間猶豫不定。
可是最後他們還是要做出選擇……
「王上,我們來救你了!」
「王上不要怕,我們來幫你。」
百姓的呼喊讓丞相的笑臉頓時僵住。
他們在說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誰敢動王上一根寒毛,我們就跟他拚命。」大家此起彼落的高喊著,紛紛擋在琅邪身前,將兵器對著丞相他們。
琅邪整個人呆住了。「你們……」
「王上,我們雖然不能原諒你過去的所做所為,忘不掉我們的親人再也回不來了,可是我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石老五代表其他人說出他們的心聲,人總是要往前看,相信有天女在,會幫他們監督,會讓曌國的未來更光明。
「對!」
「我們願意再給王上一次機會!」
聞言,皓月眼眶泛得更紅了,抬起螓首看向身旁的男人,見他一臉震撼,像是無法置信自己聽見的,眼底閃動著可疑的淚光,不禁笑了。
改變了……歷史已經改變了……
她終究是辦到了!
「你們……你們全都退下!」琅邪眨去淚水,努力咽下喉頭的硬塊。「朕還沒有窩囊到躲在百姓的背後苟且偷生。」說完,便大步的越過人群走了出去。
丞相見他往自己走來,嚇得一迭聲大喊,「放箭!快放箭!」
站在宮牆上的弓箭手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敢動手。
「你們在幹什麼?快放箭!」
弓箭手依然沒有動手,因為所有的百姓全都站在琅邪的左右和身後,萬一真的放箭,鐵定會傷及無辜,他們可不想跟百姓作對,何況形勢已經變了,他們居高臨下看得最清楚明白。
見他們收起弓箭,丞相大驚失色,「你們……」再轉頭看著身旁的侍衛,一個個放下兵器,下跪輸誠,更是滿臉驚慌。「你們……不!我快成功了!不許你們投降!」
琅邪傲然冷叱,「丞相還不打算收手嗎?」
「外頭還有幾萬大軍,他們是站在我這一邊的。」那是他最大的籌碼了。
「丞相你看清楚!」後面有人叫道。
他倏地轉身,暴瞠雙眼,驚見太尉和幾名將軍押著腿部中箭、滿身狼狽的螣逍走來,螣逍還在使勁掙紮,整個人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彷佛一瞬間老了十歲,機關算盡的他,也想不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不!這不是真的!
不可能!
螣逍覷見琅邪,宛如見到仇人般,雙眼發紅的咆哮。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螣逍,朕讓你告老還鄉,有意饒你一命,可惜你居然毫不珍惜,還意圖起兵造反,朕饒不得你!」琅邪冷冷的睥睨,「來人!將他押進天牢,等候宣判。」
淒厲的吼叫沒有間斷。「琅邪……我要殺了你……琅邪……」
「王上!」丞相見大勢已去,連忙跪下求饒,一路爬到琅邪腳邊,抱住他的大腿。「微臣愚昧,請王上相信微臣,這些全是受到螣逍的脅迫,才會犯出這等謀逆的死罪,並不是真心要造反,請王上恕罪……王上開恩……」
「哼!」琅邪一腳將他踹開,恨不得當場將他處死。「你以為朕還會相信嗎?來人!將丞相押下去!」
「王上開恩……王上開恩……」叫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其他的黨羽也被禁衛軍統統押下候審。
結束了!
琅邪的眸光掃過在場每一張淳樸善良的臉孔,他從來不曾好好看過這些百姓,身為他們的君王,他忽略了太多東西,直到今天才真正的感受到君王和百姓是密不可分的連結,胸口激蕩不已。
「謝謝你們,朕不會忘記今天的一切。」這些是他的百姓,他有責任去照顧他們,這點他絕不能再忘記。
百姓們不約而同的僕跪下地。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聲音響徹雲霄。
面對百姓如此的慈悲寬容,他深深感到自己的渺小狹隘,不禁熱淚盈眶的別開俊臉,只有身畔的皓月窺見兩行流下的淚水。
那是君王懺悔的眼淚!
「王後千歲幹歲千千歲。」百姓們又高喊道。
皓月有些羞澀的笑了。
主人,妳辦到了!妳辦到了!我就知道妳一定會成功的……
熒惑?她在心裏呼喚祂。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主人,我可以回神界複命去了,祝妳幸福……
我會的!皓月低頭看著手上那只擁有柔和力量的月光石手環,由衷的感謝它將自己帶到這個世界,儘管無法再回去了,可是她不後悔,因為在這裏有更多人需要她。
仰首看著自己所愛的男人,她的君王,皓月知道未來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要當個受萬民愛戴的君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的,不過她會繼續努力,直到下一任蒼帝選出之前,她都不會放棄。
感覺到她柔情的目光,琅邪也睇向她,兩人的雙手緊緊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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