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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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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璃 -【惡饕傳 下(商王戀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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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24: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藏晴不懂,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那日,他並非不能代藏晴發落香荷,可是他不願意。
  雖然他最後還是開口了,但是他先逼她做了決定。
  雷宸飛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的心裡很明白,即便是硬撐著,他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了!
  在他僅剩不多的時間裡,有些事情必須為她做到才可以!
  而有些事,則要逼她做到不可!
  比如要學會如何處置在身邊親近的人。
  說起來是狠心了些,可是在他的身後,她必須面對偌大的“京盛堂”,以及上萬名兒郎,沒幾分膽識,絕對是招架不住。
  今天一早,他才清醒過來,就要祥清召來幾名京中的大掌櫃,要他們輪流來見他,眼下幾個人都在外頭候著。
  雷宸飛半倚在長榻上,要他們一個個進來。
  “爺……?”祥清隨侍在主子身側,見他青白的臉色,忍不住擔心,卻還是硬著頭皮將掌櫃們喚領進門。
  第一個進來的是負責京城質庫總號的梅掌櫃,他進門拱手參見主子,卻在見到他的臉色時,心裡給駭了一跳。
  這段時間,能親眼面見雷宸飛的人就只有李大掌櫃與祥清,他們要上報的事情,都必須由二人通傳,因為一直以來主子的身體狀況就不是很穩定,掌櫃們大多也都習慣了,如今一見到那張白中透出慘青的臉色,才知道事態可能比他們料想種嚴重。
  雷宸飛面對手下,明明已經痛苦得就連喘口氣都覺得困難,但他還是強撐氣精神,讓自己的模樣看起來一如往常的冷靜懾人。
  “不知爺今天喚我們到山莊裡來,所為何事?”
  見梅掌櫃的眼神閃過一抹猜疑,雷宸飛勾脣冷笑,“放心,我還硬朗著,今天不是要你們來聽我交代後事。”
  “不……屬下萬萬不敢有這種想法!”梅掌櫃被說穿了心裡的想法,不禁大驚失色,連忙拱手請罪。
  “敢不敢,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雷宸飛輕哼了聲,示意祥清把準備好的東西擺上桌案,“我要你們做的事情很簡單,就只要在桌上那張絹布簽上你們的名字,以紅泥蓋上手印,寫吧!”
  “爺……這是什麼意思呢?”梅掌櫃不解地問道。
  “你只管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是。”聽見主子的吩咐,梅掌櫃依言照做,完畢之後抬頭問道:“爺,只要簽上名字,押上手印就好了嗎?”
  “對。”雷宸飛銳利的眸光直視著他,“記牢自己今天所簽下的字跡。還有按上去的手印,日後,無論在這張絹布上看見了任何吩咐,我要你沒有第二句話,只管去做就是了,知道嗎?”
  “是!屬下明白。”
  “那就出去,叫下一個人進來。”
  “屬下告退。”梅掌櫃拱手告退,轉身離開。
  就在他離開的這段空檔,雷宸飛趁機閉上雙眼喘了口氣,當他睜開眼睛面對下一個人時,臉上的表情又是無比淡定,只是這一次是由祥清代他開口,他只負責默聲看著。
  他原以為自己死到臨頭時,應該會是驚慌與害怕。
  但出乎意料地,他的心情十分的坦然,像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已經能夠淡然處之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如果他在死前沒有做到,他將會死不瞑目;倘若,老頭爺註定了他不能保住自己,那麼,他至少要能夠保住她!
  為了不擾醒他歇息,藏晴用最輕巧的腳步走進房裡。不料,離床畔還有幾尺的距離,就見到他忽然睜開眼睛,似乎他根本就沒有睡著,一直都清醒著在等待她過來。
  “晴兒。”他笑喚了聲,“過來我這裡,靠近一點。”
  “嗯。”她點點頭,依言偎坐到床榻旁,見他的臉色比她今早離開時還少了幾分生氣,越見的慘青,教她忍不住又難受又生氣,“明明人身體不舒服,為什麼硬要召見那些掌櫃呢?就不能再等等嗎?”
  因為,我怕再等下去就沒時間了。雷宸飛在心裡苦笑地想道,伸手輕撫她柔軟的臉頰,“告訴我,鄔鏞他們對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說你的病情沒有大礙,很快就會好了。”她微偏嬌顏,像是貓兒似地眷戀他修長的手指,同時泛起一抹顯見就是安慰的淺笑。
  “說謊。”他勾脣輕笑了聲,“如果我真的就快好了,你說話的表情不會像是咱們家就要辦喪事的樣子。”
  “我沒有!不會的……你會好的,宸爺,你可是個禍害啊人家不是常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你是註定要長命百歲的。”
  “原來,那天你給我壽麵時、祝我長命百歲,原來是這個道理嗎?”他苦笑,聽到她所說的話真是令人高興不起來。
  “難道,你想說自己不是個禍害嗎?”她忍住了涌上喉頭的硬咽,“要是能長命,就算是當禍害也值啊!”
  “對,你說的都對、怕就只怕,我道個禍害沒有遺千年的命。”他將她的頭按進臂彎裡,而她沒有掙扎,只是柔順的依偎。這份溫順讓他不由得泛起一抹欣慰的笑,“還記得你送壽麵的那天,你說我可憐,說我沒有能夠相信的人,我有,我信你,晴兒,我信你。”
  藏晴一時之間激動不已,搖搖頭。“你不該信我的,你是我的仇人,我想對付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是你能相信的人呢?”
  她抬起美眸瞅著他,在他深邃的瞳眸深處只見到認真,證明他所說的話沒有一絲毫虛假。
  雷宸飛不回答她,以手指畫過她的發鬢,粉頰,以及如花瓣般柔嫩的脣,“其實,你知道嗎?那天,我是有聽見的。”
  她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眨眨美眸,顯得有些疑惑。
  “那時候,在我失血昏迷的時候,你在我的身邊對我說話,其實我有聽見的,我聽見你說要我別醒,就一直昏睡下去,說我的存在為難了太多人,只要我一直昏迷下去,這結果對誰都好。你是這麼說的,是不?”
  藏晴不敢置信,她睜圓美眸瞪著雷宸飛,震驚於他所說的每一個字,以及他怎能用如此平靜的語氣和表情,對她說出這些話!
  他不感到憤怒和生氣嗎?
  她說那話是在咒他死呀!難道,他會不明白嗎?
  “那個時候,我的心裡覺得震驚,聽見你說你恨我,我的心裡比想象中難受,所以我假裝失去記憶,並不是為了存心要捉弄你,是我想要討好你,我想如果自己不是心狠手辣的雷宸飛,是不是就能夠與你親近一點,真的……在我的心裡,沒有存心要戲弄你的意思,真的沒有。”
  他的話,一字一句都教藏晴覺得心痛。
  她的手指撫過他溫度微涼的額頭,指尖微微地在發抖。此時此刻,面對他心裡的剖白,她不知道該如何響應。
  他是一個如此心高氣傲的人!誰在他手裡都不能討到半點便宜。
  可是,他卻願意裝瘋賣傻,來討好她,想要向她求和,而她卻沒領情。最後,還耍弄了他一場!
  還有那個羊脂白玉!她竟然還當著他的面摔碎了那白玉獅子!
  那時候,他瞧見了心裡該有多難受呢?
  “不過,我想自己做什麼都沒用吧!你不想我醒的,是不?放心,這次,我會睡久一點,會一直睡著,不會再那麼容易就醒過來了,這就是你的心願對不對?我成全你的心願,我成全你。”
  “不是的,不是的……宸爺,不是這樣的!”她顫抖著撫摸他的瞼頰,眼淚在她措手不及時,已經一串串滾落。
  這一瞬間,她心如刀割,後悔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如果時光可以倒轉,她願付出一切代價,換自己不曾對他說過那些惡毒的話那些惡毒的話語,就算是用生命去換都願意!
  “我沒怪你,這一切都是我的報應,能看到你為我掉的眼淚……”他伸手為她拭去眼淚,但才剛擦過,新的淚水又已經泛流下來,“能看到你為我掉下的淚水,就算是從此長眠不起,我都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晴兒,是嗎?你這淚水是為了我而流的嗎?”
  聞言,藏晴硬咽,好半晌才說出話,“是,是……”
  得到她肯定的答覆,雷宸飛閉上眼眸,笑嘆了口氣,“謝謝,不過,別再哭了,已經很足夠了。”
  “宸爺,振作一點,不要放棄,咱們不是說好了,不到最後絕不放棄嗎?祥清已經讓人去找蓮慶大師的下落了,相信我,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所以,不放棄,好嗎?”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最後關頭了呢?”他的笑顯得有些凄涼,“身子是我的,我比誰都清楚它的狀況,晴兒,接下來我所說的話,你要好好聽著,把它們記在心裡。
  “你想說什麼?”她吞下了令喉頭為之酸澀的硬咽。
  “你就當做是我的交代,記著這些,今天之後的日子你會比較好過。”說完,他輕吐了口氣,在她搶著要反駁他的話之前,按住了她柔嫩的脣瓣,“我知道你不想聽,好,就當做我要說的話並不是遺言,只是給你提點的交代,你就讓我說,趁著我能記得,就聽我說吧!”
  “嗯。”她點點頭,目光觸及他眼神之中的認真,淚水再度涌上。
  “如果我有個萬一,我要你接掌‘京盛堂”,放心,我已經交代了祥請和李大掌櫃,他們會幫你的——”他話才說到一半,就見到她用力搖頭,不願意接受事實般拒絕面對。
  藏晴噙著滿滿的淚水、心裡百昧雜陣,當初藏家之所以落得無力迴天的地步,就是因為茶農們不信他們孤兒寡母能做男人的生意,但是,雷宸飛卻信她!偌大的“京盛堂”,規模不知遠勝當初的藏家幾百倍,他卻能夠信任地把當家大權交到她的手裡!
  她的心熱熱的,揪著緊緊的痛。
  卻也同時有著一絲即將要失去他的冰涼。
  “就當做是先幫我撐著,你就接下好嗎?”他泛起一抹哄人的笑。似乎在勸誘著她答應。
  最後藏晴點了點頭,得到他如此重大的請託,除了點頭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任何話。
  “那我接下來說的話,你更要用心聽。”他緊握住她的手,不給她猶豫的時間,接著說下去,“‘京盛堂”的能人高手很多、一個個都是能夠幫你成事的好手,可是,並不是個個都是良善之輩,但是,你只要知道能治他們的法子,就能讓他們在你手裡乖得跟只貓似的,就像洛陽分號的郭如山,他的交遊廣闊,總能揪一幫兄弟挺他,卻也最信不了女人,你要接下當家大權,第一個就會面對他的挑戰,不過有一個人就是能壓他低頭……”
  他開始娓娓道出幾位分號掌櫃,告訴她關於他們做事的長才,同時也說了如阿治他們的弱點,還有幾位來往的客人一定要小心應付,以他們的作風,絕對會趁“京盛堂”之危鬧亂子,還有他也說了林形紫符交與了元清蘭,說了這名手下的能耐,她要事有檯面上辦不了的事,就將他找來,讓他去踩對方的底,知道對方的弱點,攻其要害才能羸得不費吹灰之力。
  “記下了嗎?我知道你記性一向都好,所以我剛才說的話,你應該都記下了吧!”在說完之後,他終於能歇口氣,卻見到她盯著他不放的眸光,不由得微笑疑問道,“做什麼這樣瞧我?好像你今兒個第一天見到我似的。”
  藏晴禽著淚,笑著搖搖頭,沒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她確實覺得自己好像第一天才認識他的真面目,就茌剛才,她才認識到他任人做事的細密心思。原來他不只是聰明而已,還深深知道著該如何做才能事半功倍。
  原來,這才是她所嫁的男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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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25: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一個懂了他之後,便會不由得為他傾心的男人!
  只是一直以來,她不願意對自己承認而已。
  “不想說嗎?好,那就不說。”他閉上雙眼,泛起微笑,感受她柔荑握在掌心裡的溫潤,“我不擔心你,因為你比我想象中聰明,不過終究還是少了歷練,只要能順利接下大權,就只缺一點時間罷了!”
  “別說這種話,我接下只是暫時的而已,等你好了,就要還給你的。”
  “好,等我好了,你再還我。”他笑著說道、雖然心裡很明白,或許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驀地,胸口一陣劇痛讓他咳嗽了起來,一股子腥甜的味道涌上嘴裡,他顫著手拭了下嘴角,見到了一抹鮮紅。
  年少時的經驗讓他知道,當吐出的血變成了鮮紅色的,其實癥狀並非轉好而是變壞,那代表毒已經入了膏肓,藥石罔效了。
  當初他僥倖保住了一條命,只怕這一次沒那麼好運了!
  藏晴看見了他嘴角的鮮血,急忙著要起身,“我去叫大夫……快去請鄔大夫他們進來!”
  “不,先別走,再多陪我一會兒,留下來。晴兒,再多陪陪我……”他怕現在一旦放開她的手,就再也見下到她的面了。
  如果這是他今生最後一眼,他要看著她瞑目。
  “嗯。”藏晴在心裡掙扎,最後只能點點頭,回到他的身邊,緊緊地貼偎在他的身畔,“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如果當初不是她執意讓香荷進山莊,如今也不會有這一切傷害了!
  聞言,他笑著搖頭,“不怪你,怎麼是你的錯呢?沒有她,也會有別人,我這一生結仇太多,想要我命的人多如過江之卿。晴兒,記著我的話,你是主子,只要的心裡有了決定,就不必過問任何人,不過,就是最後的責任也要自個兒一肩扛起,明白嗎?”
  “明白。”她點點頭,吞下了喉頭的哽咽。
  她不想聽他說這些話,好像從今以後他們再也見不到面了!
  “好。明白就好。晴兒,我好累。這些年我真的已經撐得好累,讓我歇會兒吧!也是時候該歇會兒了,我好累、好累……”最後一個字,像是喟嘆般從他的脣間逸出,虛弱得像是再也抽不了下口氣。
  “不!”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掌,像是要把自己的力氣傳給他,“不要說這種話。你只是因為毒傷加重,身子的狀況不好,才會說這種喪氣的話,這不像是雷宸飛會說的話,不是的!”
  他笑視著她心憂如焚的嬌顏,泛起淺笑,“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麼嗎?”
  她搖搖頭,感覺哽咽在她喉頭的悲傷,幾乎要教她喘不過氣。
  “我想親吻你,可是不行。”他伸出手,以拇指腹心輕撫過她的脣。
  “你可以的,可以的……”說完,她捧著他的臉龐,湊首就要親吻他的嘴脣,卻被他給伸手擋下。
  “不能親,有毒……我的血裡有毒。”
  “有毒我也不怕……”
  “但我怕,我怕!”他搖搖頭,加重了最後兩個字的語氣,就擔心她不能領會他的憂慮,“我知道,你只是在同情我,不過夠了,很足夠了。”
  藏晴不能否認他所說的話,就連她部不能明白自己此刻內心得情感,究竟是情是愛,是恨是怨,是虧欠,還是他所說的同情呢?
  “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不覺得自己可憐……我有相信的人,也有喜歡的東西,我有的,我喜歡你親手做的赤小豆糕,愛極了那裹在糕上的白糖霜,吃著入口即化,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宸爺!”藏晴睡覺心都快碎了,她緊緊地握著他的大掌,不斷涌出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振作一點,我讓人去請大夫進來,宸爺——?!”
  “晴兒、可不可以……就不要……”他用了最後一點力氣反握住她的手。嘴角泛起了淺淺的笑痕。“不要再叫我……叫我……”
  “我”字都仿佛還在他的脣間響著,藏晴卻已經感覺到他緊握的手掌松了開來,她看見他閉上雙眼,最後的一口氣息像是喟嘆般滑出脣間。
  “宸爺!宸爺!”她再也不能自抑地崩潰大喊,雙手緊緊地將他抱進懷裡,朝著外面喊道:“大夫!快來人!叫大夫進來!大夫!大夫——”
  在靜悄的空氣之中,彌漫著針鋒相對的氛圍。
  在“京盛堂”的議事廳堂裡,京中總號幾名重要的大掌櫃,以及各地分鋪的掌櫃們,此刻齊聚在一堂,他們的臉色都是凝重的,面對著站在廳堂之上的藏晴,在他們不確定的神情之中可以看見猜疑。
  但是,一直以來主子所倚重的手下祥清,以及總號大掌櫃李伯韜卻在這個時候與他們對面而立,站在她的身側,擺明了是與她站在一邊。
  藏晴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在他們的心裡,懷疑她就是加害雷宸飛,謀篡“京盛堂”的凶手。
  但是,越是知道這些人內心的想法,她的神情就越淡定從容;雷宸飛已經陷入昏迷不醒兩日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絕對不能被打倒,情況越是凶險,她就要更強悍才可以。
  “我知道你們信不過我。”她開口打破了沉寂。一針見血地戳穿了眾人的心思,教他們表情有些微訝,“可是,你們應該信得過祥清,信得過李大掌櫃,他們是聽宸爺親口交代,在他養病的這段時間,要把‘京盛堂”的生意交付給我,敢問二位,宸爺是這樣交代的吧?”
  最後一句話,她問向身旁的祥清與李伯韜,得到他們肯定的點頭。
  “老夫確實是得到爺當面親授,要把當家的權力交給夫人。”李伯韜開口更加肯定的答覆。
  幾位掌櫃面面相覷,似乎還是感到質疑,可是對於眼前這情況卻又完全沒有反對的餘地。
  “李大掌櫃的話,各位都聽到了嗎?”藏晴沉靜的眸光掃視了眾人一眼,藏在衣袖之中的手緊握住象牙佛珠,像是可以從這舉動之中,得到雷宸飛給她支持的力量。
  在重新串起這串佛珠的絲線裡,她讓人捻進了她與他的頭髮,在她終於知道這串象牙珠子之於雷宸飛性命的意義之後,她讓人串起這佛珠,象徵著再穿起他的命,讓人結了他倆的發,象徵著要與他生死與共!
  在聽她說完之後。好半晌,掌櫃們只是低頭默聲,有人遲疑地望著同伴,因為沒有人敢打破沉默,最後也只好跟著一起保持沉默。
  “夫人剛才說的話,你們沒聽見嗎?”祥清開口催喚道。
  藏晴早就料到會有眼前這場面,又或者該說,是雷宸飛早就料到了掌櫃們不會輕易信服於她,所以,他當然也授予了她化解的方法。
  “李大掌櫃。”她轉眸望向身旁的長輩。
  “在。”李伯韜走到她面前拱手答應。
  “想來,是你的威嚴不能服人吧?”她勾起一抹淺淡的微笑,說話的同時,目光掃視眾人,“在你的保薦之下,我代理宸爺掌權之事依舊是無法取信於人,想來,是宸爺對你太過謬讚了,你根本就無法令人信服,說句實話,身為大掌櫃卻無法取信於人,你覺得自己還有臉面待在這位置上嗎?”
  此話一出,廳堂之中哄聲大起,其中幾名掌櫃都是李伯韜一手帶出來的,他對他們可說是恩重如山,如今被藏晴說得如此不堪,他們一口氣吞服不下,紛紛站了處來。
  “夫人,你不要血口噴人,李大掌櫃德高望重,我們對他當然不會不服,請你不要為難大掌櫃!”郭如山在洛陽分號擔任掌櫃,原本只是個窮小子的他,就是得到了李伯韜的重用,才有今日的局面,他自然是第一個不服氣。
  “說得倒好聽,可事實上呢?如果李大掌櫃真能取信於你們,怎麼眼下你們對他說的話一個個不服氣呢。”藏晴冷笑了聲。
  “夫人說得是,是老夫的威信不足以服人,請夫人見諒,老夫這就辭去總號大掌櫃一職,請夫人允許。”李伯韜自始至終都是拱著手,頭垂得低低的,愧疚的表情似乎是愧對了主子的厚愛。
  “你們說呢?”她沒有回答李伯韜,反倒是看著其他人,“依你們的意見,我該允嗎?”
  “夫人當家,我郭如山服氣!”郭如山搶第一個出來說道;“既然有李大掌櫃的保薦,還有祥清總管當證明,往後夫人所說的話,郭某人就服氣!”
  有了第一個人開口,幾個意向原本就不甚堅決的掌櫃也跟著站出來,“從今天起,我們也都聽憑夫人差遣。”
  人說兵敗如山倒,掌櫃們反抗的其實被減弱之後,局勢就往藏晴這方面兜頭倒了過來,她靜靜地瞅著眾人一個個站出來表示順服,直到再也沒有半個反對她的人存在。
  她心裡明白,眼前的勝利並不屬於她。而是該記在雷宸飛的身上,是他教會她懂得利用人心,要不,以她的性子絕對不會以威逼的方式來利用李大掌櫃,在眾人的面前給這位勞苦功高的長輩難堪。
  於情於理,她愧對這位長輩,但她不能心軟,絕對不能。
  “很好。”藏晴微笑,感覺象牙佛珠在她的手心裡開始有了溫度,她知道自己第一步是站穩了,但這只是剛開始而已。從這一刻起,她所面對的一切才是真正的困難。“各位說起來都是藏晴的前輩,我理當敬重,可是,眼下的‘京盛堂”值逢多事之秋,容許不了任何差錯。如果誰敢在我眼皮底下鬧亂子,我絕對不會客氣,聽明白了嗎?”
  “是。”李伯韜率領眾人異口同聲回答。
  雷宸飛病重,“京盛堂”由他的妻子當家的消息甫一傳出,令天下人為之震驚,雖然這些年來,雷宸飛沒有做出令人們猜測“京盛堂”的繼承問題,可是,誰也沒有料到,最後他竟然是將自己一手打造的天下,交給了妻子!
  雖是被情勢逼迫接下當家之位,藏晴沒有時間害怕與驚慌,她將“怡記”交給了梁寧次,表明不再過問,好專心打理“京盛堂”。
  從那日之後,雷宸飛陷入昏迷就沒再清醒過,藏晴讓鄔鏞他們以千年山參養住了他的脈息,並利用了關係讓宮裡醫術最厲害的御醫前來診脈過,但是,他所能做的與鄔鏞他們一樣,以山參養住脈息,至於能撐住多久,他們誰也沒敢給個肯定的答案。
  在這段時間內,她加派了人手尋找蓮慶,因為聽祥清提起,當年蓮慶離去之前,表明了要去遊歷天下,或許可以尋到救治雷宸飛的法子,在無計可施的此刻,她也只能睹上這最後的一絲希望。
  明明在她的心裡一刻也不願意離開雷宸飛的身邊,但是,對於他交付到她手裡的“京盛堂”,她責無旁貸。
  “好了,如果都沒問題的話,就照我們剛才所得到的結論去辦,還有‘日升盛”的狀況,無論是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掉以輕心。”
  藏晴站起身,結束了這一場與掌櫃們的議事,若說她接掌“京盛堂”是驚動天下的第一件大事,那麼,天下第一皇商鷹揚天獲朝廷降罪,就是今年入夏的第二件轟動大事。
  雖說要被朝廷查抄的是鷹家的“日升盛”,可是,有道是脣亡齒寒,同樣都是一介商賈,鷹揚天倘若真的垮台,撼動了商場版圖,對於同樣也是舉足輕重的“京盛堂”而言不盡然都是好處,藏晴的思考一向都帶著點悲觀,所以她命人要對這件事情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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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25: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但是,她也同時猜測著,倘若雷宸飛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有什麼反應,她想,他應該能看得更長遠,知道如果“日盛升”倒下,“京盛堂”可以從中得到什麼利益,就要即早做準備,等著把這塊大餅給吃下來。
  但沒那麼簡單!不知怎地,她覺得雷宸飛會告訴她,說朝廷要抄“日升盛”的內情,絕對不若外人猜想得那般簡單!
  她將這想法告訴李伯韜,只見這位長輩露出微笑,說難怪他們爺會誇她聰明,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表示,最後他們決定要靜觀其變。
  “是,夫人的意思我們都明白了,”幾位掌櫃點頭,雖然還是不習慣要聽一個女人的命令行事,但藏晴的靈敏倒是令他們耳目一新。
  “還有,”藏晴提這話頭時,微笑地與身旁的李伯韜相視一眼,“昨天我與李大掌櫃商量過,以往年關之時,各地分號的掌櫃們要回京來稟報一年的應收於經營狀況,不過今年的情況不同以往,我想把各掌櫃回京的時間從年前改為年後,讓他們先把這一年經手的賬目送回京城就好,我和大掌櫃的意思是,越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就越不能給人乘虛而入的機會,聽清楚了嗎?”
  “是。”掌櫃們點頭。
  “另外,今年年初的一場大火,雖然造成咱們不小的損失,不過,看在弟兄們勞苦功高的份上,每個人除了原有的分銀和身股之外,我決定要加個紅包,至於數目多少,我只能說足夠給大夥兒過個好年,而能不能是個肥年,就要看接下來,在年關結算之前的兩個月弟兄們的表現了,看大夥兒只想過個好年,還是肥年,就由他們自個兒決定了。”
  “是,夫人的交代,我們絕對句句帶到。”幾位掌櫃微笑回道。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對於辛勤努力能有額外回報,當然可以讓人更加賣力。
  “那好,如果沒事要說的話,就都下去辦事吧!”說完,她對著李伯韜點點頭,示意他也可以離去了。
  “是,那老夫告退,夫人歇息吧!”李伯韜拱手告退,跟著幾名同僚一起離開議事廳。
  這時,被藏晴召來的祥清就站在門外候著,見到幾位掌櫃離去,頷首相送,直到他們都遠離之後,才走進議事廳裡。
  藏晴見他到來,泛起一抹淺笑,“你來了,宸爺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說著,祥清笑得苦澀。
  “嗯。”對於他的答覆,藏晴早就能夠料想,但是她仍舊不放心要問,只要消息不是壞的,她就要覺得慶幸了。“祥清。”
  “奴才在。”
  “有些事我想問你,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
  “夫人儘管問,只要祥清能說的,絕對知無不言。”
  “不,我要你能說的說,不能說的也要說。”說完,她看見他臉上泛過為難的神情,但她當做沒瞧見,揚手比了個位置,要他坐下。
  祥清畢竟沉穩老練,很快就恢復平素的鎮靜,在藏晴所指示的位置上落座,看著她也跟著轉身揀了張對面的椅子坐下。
  “夫人想要知道什麼事情?”他問。
  “我要知道他的過去,請把宸爺的過去告訴我,什麼都要說,我要知道關於他的一切!”她澄澈的美眸直視著他,在那雙瞳眸深處裡有著哀傷,也有著從今以後不再回頭的堅決,“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即使知道不會得到任何響應,但是,藏晴每天晚上都會對她的夫君說話,有時侯是抱著他,有時是為他拭身梳發,喂他含山參片以及米油,最後再讓他含保命藥丸,讓藥丸在他的嘴裡逐漸津化。
  白日有祥清照看,晚上則由她照料,她要讓自己的夫君一日如常,對她而言,他只是睡了,只是這一覺睡得此別人更長沉罷了!
  “對不起,今天來遲了些,沒教宸爺等得不耐煩吧!”她坐上床榻,讓他的頭枕在腿上,笑視著他的目光十分柔軟,纖細的指尖繼續梳順著他的黑髮,“因為今天我問了祥清一些事情,所以才耽擱了,你想知道我問了他什麼嗎?我問了關於你的過去,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他什麼都說了。”
  話才說箸,藏晴的眼眶已經染上一圈薄紅,她想起了祥清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都像刀刃般割剜著她的心。
  祥清說,他的爺自懂事以來,觸目所及的一切,就是鬥爭。
  若說曾有過的一段安穩日子,大概就是孩提時與他娘親的一段孺慕,那時候,祥清在雷家大房裡做事,對於那一段過去並不是太清楚,但是,他很早就耳聞雷宸飛的名字,對二房裡這個從小就聰明靈活的孩子印象深刻。
  在充滿猜疑與鬥爭中長大的他,雖是十四歲的稚齡,甫一出手就撼動了整個雷氏一門。沒有人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但是讓二房所經營的商號拿到一筆上萬兩的大生意,在當時的雷家,這是筆不小的數目。
  從此,他在爹親的面前就有了地位與分量,卻也從此涉入了鬥爭之中,幾次險些喪命,可是,與他為敵,往往倒下的一方都是敵人。
  起初是三房,後來是四房,最後,則是祥清的主子。
  “奴才永遠都忘不掉,當年在太老爺的靈堂前,見到了二房的這位小少爺,那年少的模樣十分好看,卻已經有了殺紅眼的狠勁,他給大老爺上完丁香,走到奴才面前,問我說:‘他們明知道贏不過我,為什麼就是不肯死心呢?”說完之後,他露出了無奈的笑,對我說,他缺個可以服侍周到的奴僕,在雷家所有的家奴裡,他最中意我的細心和冷靜,如果我不想死,就跟著他走,因為他料定了他爹絕對不會放過我們這些對主子忠心的奴才。”
  最後,他料對了,他爹用了各種名目將其他三房裡的一些重要手下逼上絕路,唯獨不敢碰這小兒子收留的祥清。
  因為,一次接著一次,隨著雷宸飛的手段越玩越高招,人們對他的忌憚也越來越深,最後,就連他的親生父親也開始遠離這個小兒子,罔顧自己的勝利全拜這兒子所賜,他挑唆大兒子與自己的弟弟為敵,自己好作壁上觀。
  祥清回憶,當年他的爺不過才十七歲,雖然聰明,雖然懂得手段,但是不能明白為何原本與自己站在一起的爹親與大哥要害他,但當他回過神來時,他們都已經敗在自己的手下。
  不過,二房老爺卻是死在自己的大兒子之手,因為想將繼承人之位給外頭小妾所懷的骨肉而被下毒謀殺,從未想過要自己爹親性命的雷宸飛為此大怒,將自己的親哥哥逼上絕路。
  但他卻因為被爹親喂下的毒,差點丟了命!
  為了要治那毒,爺整整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好幾次就要丟了命,一日午後大雨,奴才端湯藥進屋裡,見爺已經可以下床,他站在屋裡看等外頭的大雨,對奴才笑著說:“就剩咱們主僕兩人了,祥清,我不要繼續住在這宅子裡,這裡的冤魂太多,怨氣太重,這屋子裡飄散的血味教人作嘔,我要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回來。”後來,爺就建了“雷鳴山莊”,從此沒再回去那宅院半步。
  從那日之後,這個十七歲的少年沒再信過任何人,從此以後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也因為爹親所喂下的劇毒,一直痛苦到了今天!
  “那些日子,你是怎麼撐過來的呢?那日,你對我說自己好累,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是你從未對人吐露過的真心話,為了不要被打垮,你一定是撐得很辛苦吧!”她的指尖輕順著他的眉,泛在脣畔的笑意淡淡的,“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在身邊,一定會覺得孤單無助吧?”
  她想起了那日,他像是要強調一般,說他有相信的人,有喜歡的東西,亟欲向她證明,告訴她自己並不是一個可憐之人。
  只是,他所說相信的人是她,所說喜歡的東西是她親手做的赤小豆糕,他所說的話分外令她感到心酸與自責。
  “我曾經說過你很可憐,那話聽在你的心裡,一定很難受吧!”她傾首輕貼著他的臉頰,感覺著屬於他的溫度,眼淚也不自禁地滑落下來,“你是可憐,宸爺,你是真的可憐啊!可是,怎麼我當時就不在你這個可憐人身邊呢?怎麼我不能在那個時候陪著你呢?”
  最後幾句話,伴隨著她的眼淚低喊了出來,再也無法壓抑的淚水就像是雨滴般落在他的臉頰上。
  “經歷過那麼多痛苦的事情,你是累了,真的是累了!就睡會兒吧!等你睡夠了,要記得醒過來,一定……一定要記得醒過來,知道嗎?”她哽咽呢喃,輕輕地在他的脣上烙下一吻。
  雷宸飛倒下,就像是支撐著「京盛堂」的天傾頹了,幾個原本就虎視眈眈的客人見機不可失,聯合同業來趁機要價,其中,以經營藥材生意的高春和周守最為貪心,一開口就是要把「京盛堂」的進價提高至兩倍,要不,他們已經與其他幾個同行說好了,從今以後不再將所生產的藥材賣給「京盛堂」。
  藥材在「京盛堂」生意裡頭占了不小得收入,他們從南方收購藥材,可以高價賣到西北方去,一直以來因為貨源穩定,質量又好,所以買家不少,是門賺錢的生意。
  但是,如果真如高春和周守他們的要求,將進價提高至兩倍,不只蝕掉「京盛堂」的利潤,她也不以為答應了他們一次之後,不會再有第二次。
  藏晴坐在首位上,面對著坐在眼前的高春周守二人,看他們滿臉的勢在必得,她逼自己要冷靜,逼自己回想在這種狀況之下,如果自己是雷宸飛,他會如何應對進退呢?
  「你們以為我夫君一手建立的‘京盛堂」,會是一個只要他倒下了,就無以為繼的三流商號嗎?如果你們心裡真是這個想法,未免就太小覷他了。」最後她決定了不與他們客氣。
  「雷夫人說這點,言重了。」高春拱手代同伴答道,心想她不過一個女人家,說這話不過是虛張聲勢。
  「我說這點沒什麼意思,不過就是想提醒二位,凡是適可而止,要真鬧到雙方最後撕破了臉,損失最大的一方絕對不會是我‘京盛堂」。」
  「雷夫人當真就如此肯定?」
  「我不該嗎?」她勾起一抹明媚至極的微笑,「要是二位不信,咱們可以走著瞧,但最後別怪我沒先提醒過你們。」
  「雷夫人,既然咱們之間達不成共識,那就後會有期了。」
  「不送。」她泛起冷笑,嬌嗓淡薄。
  在高春與周守二人負氣離去之後,藏晴站起身,望著他們遠離的背影,好半晌默不作聲。
  「夫人,這事……?!」祥清在一旁不由得憂慮。
  「叫元清朗來見我!有些事情明來不行,咱們暗裡來。」她澄澈的美眸直視著他們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墻之後,忍不住冷笑了聲,「如果不吃下這些人,難道真等著被他們給吃了不成?」
  「是,奴才這就去辦。」祥清躬身領命,臉上泛著欣慰的微笑,「爺不愧是爺,沒看錯夫人。」
  聞言,藏晴側眸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我還以為自己這輩子沒機會從你祥清嘴裡聽到讚揚的話呢!」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共同所為之人,所以在這一刻他們可以拋開過往的嫌隙,一起對付敵人,在他們心裡有相同的念頭,那就是不允他們所為之人半輩子的苦心,在這時候白費了!
  泉室裡,熱氣氤氳。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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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25: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祥清夥同著兩名家僕將雷宸飛身體緩慢擱入溫熱的泉池裡,在他的身上還著一件白色深衣,而藏晴也穿著深衣走進池裡,她坐上水裡的靠台,讓祥清他們把雷宸飛交到她懷裡。
  「出去吧!這裡有我就夠了,等洗好了我再喚你們進來。」她讓雷宸飛背對坐躺在自己懷裡,對祥清他們吩咐道。
  「是。」祥清領命,帶著兩名家僕退下。
  出去伸手環住了夫君的胸膛,微妙的落差剛好可以讓她的下頷擱在他肩膀上,與他臉貼著臉。
  「一連幾天都只是給你擦身子,總是不如真洗個泉浴舒坦,宸爺,咱們先擦臉,而會兒給你寬衣解帶,你可別見怪啊!」
  她擰了把溫熱的棉巾,力道輕柔仔細地拭著他的臉龐,巾子拭過他的額頭,然後是他的臉頰還有挺直的鼻子,最後是他的雙頰以及下頷,「今天的你夢見了些什麼?有看見我嗎?知道我今天過得挺難受的嗎?」
  擦完了臉,她將巾子扔到一邊,為他解開深衣的系帶,讓他可以完全赤裸地泡在泉水裡,一邊為他抹著身,一邊笑說道:「今天,我見了高春和周守,他們知道你不能主事,想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敵不過他們,硬是要我用兩倍的價錢去給他們買貨,說是什麼鬧了天災收成不好,要真是如此,‘京盛堂」會沒有耳聞嗎?不過就是趁機哄抬罷了,你說,人怎麼就這樣壞呢?盡是做些落井下石的事情,就不能發發好心嗎?」
  抹洗完身子,她去過巾子為他抹手,細心地抹過每一根長指。
  「好難,真的好難,要對付這些豺狼虎豹,沒用上一點力氣真是辦不到,你不吃了人家,就等人家來吃你,我現在終於知道,要當以前的你多麼難,有時候,我真想放棄,想學你一樣對人趕盡殺絕,讓自己再無後顧之憂,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對的,我想要證明你是錯的,所以我不跟你做一樣的事,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
  終於,在為他淨完全身之後,她用雙手抱住他,感覺著兩人在熱水裡的相互依偎,他又更瘦了,一日瘦過一日,只是抱著就教人心疼。
  「不過,我還是必須承認,有些事情是你對了,無謂的同情,是自作多情的殘忍,會傷害到其實才是最無辜的人,這一點,等你醒過來的時候,我要向你認錯,但你可不要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要不,我就不再理你了。」
  說完,她揚脣笑了,柔軟的指尖輕輕滑過他的脣瓣,或許在她的心裡還在期待他能夠響應,能夠與她說話。
  但是,她等到的只有一如以往的寂靜。
  「睜開你的眼睛,宸爺,跟我說話,開口跟我說話,無論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跟我說話……」
  老天爺真是愛跟人開玩笑。
  當初,他有話要對她說,她卻不想聽,如今,為了要聽他再開口說話,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即便代價是要她變成壞人都可以!
  如果她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可以換得他的清醒康復,那絕對不會猶豫考慮,立刻就可以為他變成惡人。
  她想起今日稍早之前鄔鏞在診脈所說的話,他說雷宸飛的脈象有更衰弱的趨勢,用千年山蔘保命的法子不如一開始奏效了,之後效果只怕還會越來越微弱,誰也說不準哪天要斷了最後一口氣!
  她收緊了一雙纖臂,將他抱得更牢,「不要走,宸爺,求你為晴兒留下來,不要走……」
  在見到元清朗之後,藏晴才知道那日她在山城見到與雷宸飛說話的男子,原來就是元清朗!
  在聽他說完高春與周守二人私底下所做之事,還有他們所聯合的幾家藥農底細,她心裡有了底數,不過也必須佩服這男人的能耐,別說是八代祖宗,就算是十八祖宗的來歷,只怕他都真能挖得出來。
  「知道了這些事情,看夫人的表情似乎已經有了想法?」元清朗對藏晴倒是一點都不陌生,畢竟他奉雷宸飛之命,也挖過藏家的祖宗八代底細。
  「是,既然他們二人可以使合縱之法,咱們也沒道理不能連橫啊!」藏晴笑著點頭,取過僕人呈上的茶水,給自己與他都斟上一杯,「想必他們是告訴那些人,只要能逼得咱們點頭,以後就能賺到更多錢,可是‘京盛堂」畢竟是‘京盛堂」,要論資本雄厚,他們能比上咱們嗎?不過就是一群為錢財聚在一起的烏合之眾,只要能讓其中幾個人吃到甜頭,其他人眼紅了,還能夠同出一氣,跟咱們作對嗎?」
  聽完她所說的話,元清朗笑了,頷首結果她遞上的茶水,一飲而盡,「不愧是爺,沒看錯夫人的聰明。」
  「不要跟祥清說一樣的話。」她笑睨可他一眼,搖搖頭。
  「是事實就不怕說。」他聳了聳肩,忽然神情一變,「對了,有一事情不知道夫人是否想知道?」
  「你這樣沒頭沒腦的丟下這句話,我如何清楚自己是否想知道呢?」
  「那一件事關於爺曾經對夫人做過的事。」
  聽他的說法故弄玄虛,藏晴淡淡地挑起眉梢,泛起一抹淺笑,「那我當然就會想知道。」
  「夫人記得‘六如居」傅家嗎?」
  「記得,當初為了傅家的事,我與宸爺鬧得不可開交,說起來,明明是不久以前的事,現在想來卻像是上輩子了。」說完,她笑嘆了口氣,揚眸直視著元清朗,「說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吧!」
  「夫人有想過爺與傅家既無冤也無仇,為什麼突然非置傅家於死地不可嗎?是為了夫人,爺是為了夫人才做的。」最後的答案他倒是一點也不賣關子,揭得是又急又快,存心要教人措手不及似的。
  聞言,藏晴有好半晌著怔愣,隨即笑著搖頭,「我想不出來傅家與我有任何牽扯,當然也就不明白宸爺的心思,如果你是想為他說好話,那其實沒有必要,經過這一路走來風風雨雨,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很多事情我已經沒掛記在心上了。」
  「我是不是在為爺說好話,等夫人聽完不就明白了嗎?」元清朗猶是一臉不疾不徐的從容,「夫人自覺與傅家沒有關係,但是,傅家與‘怡記」卻一直都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爺的生意手段確實一直都受到爭議,可是,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的事情,他可是從來都沒做過,自然,如果對方已經欺到咱頭上了,他當然是不會善罷罷休的,但是,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請君入甕,願者上鉤,說到底,那些人就是手段上輸給爺,丟了身家,心裡負氣罷了。」
  藏晴靜靜地沒回話,知道他的話雖然沒有與事實十分吻合,但至少也切中了八九分。
  跟隨在雷宸飛的身邊越久,越知道他的可恨,但是,心裡也會越明白覺得他可恨,是因為他總是能夠贏得不費吹灰之力,恨他的趕盡殺絕,倒不全然是因為他用了卑鄙的手段。
  「不過這傅家倒是真的偽君子,真小人,一直以來,他們做生意的手段就是贏不過,就用搶的,搶不過,就乾脆玉石俱焚,誰也別想跟他們搶生意,不過即便他們膽大包天,也不敢動‘京盛堂」,因為他們自知無論是明裡暗裡都鬥不過爺,但是,他們敢動‘怡記」,那個時候夫人才剛接掌,人們不是太清楚夫人的身份,以及與‘京盛堂」的關係,只曉得是女人當家,所以傅家以為只要從中壞事個兩三次,你也就得撐不下去了。」
  「把話說明白些!你的意思是……?!」她不自覺地微擰起眉心。
  「夫人以為‘怡記」從滇邊運出來的茶葉,在開箱之後見到滿是蛀蟲,只是因為天氣太潮濕,才會出的意外嗎?」
  「難道不是嗎?」藏晴感覺緊握的手心有些出汗。
  「好,即使夫人覺得那次是意外,但那段時間所處的每一件亂事,你以為都是巧合?都是意外?」
  「這……?!」
  「天底下的巧合能有那麼多嗎?而讓爺決定要做個結束的原因,是傅興打算讓夫人有個‘三長兩短」,看眼前的‘京盛堂」,夫人現在應該很清楚,若你真的出事了,‘怡記」還能不亂嗎?」
  不!絕對不能!藏晴的心裡比任何人都明白,龐大如「京盛堂」尚且都有難題要解決,更別說是「怡記」了!
  「所以宸爺他……?」她顫著聲問。
  「爺是怕夫人出事,所以就先下手為強,給夫人解決後患,只是沒料到會被‘六如居」的餘孽給刺了一刀。」
  一瞬間,藏晴無法思考,她站起身。不知所措地後退了幾步。
  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可是,她卻深恨著他!
  甚至於在他被傅家派來的刺客所傷時,她選擇了冷眼旁觀,看著他滿身是血的倒在她的面前,她竟然無動於衷!
  她想起他要倒地的那瞬間,看著她的痛苦眼神,這一刻再想來,令她不由得心如刀割。
  「其實,咱們誰都看得出來,爺他喜歡夫人,只是沒肯承認,夫人也沒領情,不過,這回事我們這些旁觀者,說不定比二位更加清楚明白。」元清朗說著,泛上了一抹輕嘆的苦笑。
  他所說的每一字一句,藏晴聽在心裡,都想是刀割似得難受,終究,過分的激動讓她再也壓抑不住。
  「宸爺,你贏了,徹徹底底的將我給贏了!」她崩潰地對空大喊,淚水也跟著傾泄而出,再也不知道該如果收止。
  雷宸飛果然就是雷宸飛!教人不能不佩服他的厲害,都已經是昏迷不醒了,竟然還可以在這個時候再反將她一軍!
  好狠的一記回馬槍,讓她不能不服氣,讓她不能不心痛!
  她該怎麼辦才好?
  該如何對他說抱歉,該表達多深多重的歉意,才能夠彌補她在他心裡所造成的傷害呢?
  但是現在,即便她用了生命呼喊,對他說千萬句抱歉,他也聽不見了。
  一時之間,過分激動教她無法承受,驀地,她覺得眼前覆上一層黑霧,虛弱得站不住腳步,咚地一聲跪在地上,無力地往一旁倒下。
  「夫人!」元清朗急忙衝上前,跪在她身旁不知所措地喊道:「快來人!夫人昏倒了!夫人?!」
  藏晴想要回答他,告訴他自己沒事,但是,她一點力氣也提不上,逐漸暗去的視線,將她拖進了寧靜的幽暗之中,再也不省人事……
  仿佛一瞬間,又仿佛睡了很長沉的一覺,藏晴徐徐地睜開眼睛,好半響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蘭染堂」的寢室裡。
  她緩慢地坐起身,看見了一臉擔憂的祥清。
  「夫人,你終於是醒了。」見到她醒來,祥清鬆口氣笑了。
  藏晴捂著心口,喘了口氣,「我是怎麼了?不知怎麼的,就是覺得人好虛弱,提不起力氣,是感染風寒了嗎?大夫開了藥方子吧!快讓人去把藥熬煮過來,我要趁早吃了藥,現在的我沒時間生病,快去!」
  「不成,夫人現在的身子狀況,大夫不會允你吃藥的。」在祥清的臉上噙著一抹神秘的微笑。
  「為什麼?」祥清不解地眨了眨眼,總覺得他笑得有點詭譎。
  「當然是為了你肚子裡所懷的小少主或是小小姐啊!」
  「什……麼?」她驀然睜圓美眸。
  「是,夫人有孕了!大夫說,已經是近四個月的身孕了!只是這段時間家裡的情況太紊亂,夫人的身子清減,外表才會看不出來,只是就連夫人自己也沒察覺,這一點讓大夫直呼危險,說孩子差點就不保了。」
  「那現在……孩子呢?平安嗎?」她急忙地伸出手,捉住祥清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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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25: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他笑著點點頭,「老天保佑,大夫說還好孩子已經平安捱過三個月,眼下胎象算是穩定,只要夫人善加調養,就不必太過憂慮。」
  「我要起來,讓我起來。」藏晴一刻也待不住,連忙地翻身下床,穿上繡鞋,匆忙地跑了出去。
  「夫人,小心你的腳步,當心孩子啊!」祥清在她的身後著急地喊道。
  可是藏晴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她一刻也不停地往前跑,出了‘蘭染堂」,穿過通往‘臥雲院'的小徑,奔進了雷宸飛的寢房。
  她站在床前,看著他沉眠不語的臉龐,終於再也止不住淚水。
  「騙子!」她忍不住要罵他,「你這個騙子!大騙子!說什麼讓女子受孕的機會渺茫,說什麼生不出孩子,那我肚裡這個孩子是哪來的呢?騙子!雷宸飛,你這個大騙子!」
  嘴裡罵著他是大騙子,但她心裡是高興的。
  她懷孕了!
  懷了他的親骨肉!
  可是,看到她孩子的爹親躺在那張床榻上一動也不動,儼然就是個活死人的模樣,再熱烈的高興心情也在一瞬間被冷水給澆涼了。
  藏晴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因為一瞬間涌上心頭的悲傷與無助痛哭出來,她擦去了淚水,硬是吞下梗在喉頭的哽咽,昂起嬌顏,含著淚水對著他綻放笑靨。
  「宸爺,你就要當爹了,聽見了嗎?你就要當爹了呀!」她坐到床畔,拉起他的大掌按住她依然平坦的肚腹,「是你的骨肉,就在我的肚子裡,你聽見了嗎?感覺到了嗎?」
  她伸出另一隻手,輕撫過他在平靜不過的眼眉,感覺他熨在她肚子上的掌心透著微熱,讓她強烈地感覺到,是他們一家三口人在一起。
  藏晴傾身將臉頰貼靠在他的胸口,拉起他的手,貼撫在她的臉上,閉起美眸,任由淚水滑落頰畔。
  她是他的妻子!在她的心裡,從未有過一刻,如同此時般強烈地感受到她屬於這個男人!與他之間,有著如此不可割斷的牽絆。
  想到與自己牽絆著得男人是他,藏晴不自主地感到心頭一熱,在流著眼淚的嬌顏上,勾起一抹滿足而深刻的笑容……
  「夫人,李大掌櫃求見。」
  祥清站在廚房門口,對著裡頭的夫人說道。
  不知為何,今天藏晴一早醒來,就吩咐誰也不見,只待在小廚房裡頭揉捏麵團,全身上下沾滿了麵粉,可以看出她沒做過這種事,可是在她嬌顏上的認真神情卻是誰也比不上的。
  雖然懷著五個月的身孕,但是,她看起來依然十分清瘦,雖然為了肚裡的孩子,她一頓飯也不敢少吃,不過,一方面要掌理商號裡的事,一方面又要憂心夫君的病況愈下,就算天天吃用上好的補品湯藥,也無法再她身上長成肉,但那肚子倒是一點也沒少長,倒像是全身的養分都給了孩子。
  「跟他說今天先請回吧!如果不是太要緊的事,他就全權代我作主,就只有今天我不想要被任何人打擾,我和他,都不想被打擾。」說完,藏晴抬起美眸,笑瞅了祥清一眼,「你該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聞言,祥清點點頭,「記得,是爺的生辰。」
  「是,所以不要打擾我們,可以嗎?」她柔聲請求道。
  「奴才明白,李大掌櫃那兒奴才去回話。」祥清心頭一熱,強忍住心裡的難過,笑著說:「放心吧!夫人,有奴才在,今兒個誰也不能打擾你們二位,夫人眼下做的,是要給爺的壽麵嗎?」
  「對,前兩天才從陳嫂那裡送來了做法清單,要是由她來做,一個時辰就能好了吧!但我說不定要做上一整天。」
  說完,她泛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沒在搭理祥清,不知道他何時走遠,因為她的心思全在為自己夫君做的碗壽麵的事情上,一心一意,因為此刻在她心裡沒有比這更要緊的事了
  終於,在忙了一整天之後,藏晴把壽麵給做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端到雷宸飛的房裡,面上飄散著剛燒好的熱煙,她將面擱在床畔的小幾上,讓他可以就近聞到香氣。
  「宸爺,你聞到了嗎?這碗面?起來很香吧!」她坐伏在床畔,原想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可是才伸出手,就可見因為碰了一整天的食物和水,顯得有些乾澀,不知怎地,要以這樣的手握住他,讓她覺得有些羞澀,最後她將手捏在衣袖裡,執起他的手貼在自己柔滑的臉頰上。
  「讓我告訴你這碗面添了什麼料吧!首先和這面啊,加的就不是水,是蛋汁,做好之後下水煮八分熟,瀝乾了水再用油炸,告訴你,這面炸過之後,比普通面吃起來香,然後再把雞湯燒開,下了面燜煮片刻,擱些鹽,撈麵時,只留一些原湯,然後澆上炒香的雞片、腰片、肚片、荀子、香菇和蝦仁,這碗面就大功告成了。」
  _
  她說著笑了,嬌顏顯得有些得意,「說起來好像很簡單吧!但是,我可是從一大早就在廚房裡忙到現在呢!就連揉面都沒假手他人,就是要親手給你做碗壽麵。你聽見了嗎?這是我做給你的壽麵,在去年這個時候,就該做給你,一直欠到了現在。」
  她注視著他沉睡的臉龐,心想他那挺直的鼻梁怎能如此好看?
  怎麼以前她就從來沒想過這一點呢?
  藏晴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迷濛,輕輕地嘆了口氣,「不過,要是你覺得不好吃,可不要見怪啊!一直以來,每個人都盛誇我有品位,懂吃穿,其實,也不過就是僥倖出生在富貴人家,再加上娘親的傾囊相授,見識比一般人多了些,我只會說,根本就不會做,一直到帶著澈兒過了段苦日子,才發現只會動張嘴皮子,對於做菜根本就一點幫助也沒有,我曾經在心裡納悶過,明明很確定菜裡就是擱了那些佐料,我卻是怎麼擱怎麼不對,還好澈兒不嫌棄,總是還會誇獎我,他真是對我最最好的小弟。」
  想到了澈兒,她的眸泛起了想念,早就想要將他接來京城,但眼下這情況,她怕他見到不知道要有多擔心,他明明比她小了好些歲數,可是,卻老是在替她擔心,也替她著想。
  她搖搖頭,把這念頭給甩開,不讓自己在這時候多愁善感起來,就怕思念傾覆,再也難以收拾了。
  「不過宸爺可以放心,今天這碗面我真的很用心做,也先嘗過了,味道是真的好,所以就叫伊府面,我只在信上對陳嫂說明了一下這東西的味道,她就知道我在指什麼,把做法寫來給我了,她曾經是大戶人家的廚娘,剛好與我相反,沒什麼嘴上功夫,可是做出來的菜就是好吃,能遇見她,得她相助,是我在藏家變故之後,第一次覺得老天待我不薄。」
  說完,她轉眸看著面上的熱氣消散到幾乎已經看不到,回頭用著像孩子般任性的語氣對他說:「起來,宸爺,你起來!趁熱把這碗壽麵吃了吧!要是耽擱太久,面可是要冷掉變難吃了。」
  說完,藏晴苦澀地笑了,她想他是不會在意面冷了的事,一直以來,他為了怕被下毒,吃的都是驗過毒,讓人給試吃過確定沒問題的飯菜,常常吃到嘴裡是都已經半溫不熟了,不過是碗冷面,他是可以吃得下的。
  「等你好了之後,以後,你的每頓飯都讓我給你做,讓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吃熱騰騰的飯菜,不必再怕有人給你下毒。」
  她對著他笑眯了眼,但那雙眯著的眼裡泛著淡淡的淚光,「還有,從今晚開始,我讓人在山莊裡加點了兩倍的燈火,交代讓人仔細看顧,一定要確保這些燈火徹夜通明,因為昨晚我忽然想起了那日你在山城裡跟我說過的話,你說,如果能有人在該走的一路都點上燈火,或許就會知道自己該去的路,我不知道你現在的神魂在何方迷了路,不知道該在哪條路上點燈,才能讓你知道自己看見回家的路,所以,我只能讓山莊點滿燈火,讓它在黑夜閃耀,讓你遠遠的就能看到它,知道這是你該回來的地方。」
  說完,她低垂螓首咬住嫩脣,忍住淚水,讓他的掌心擱在她的額頭上,像是要從他那兒討到安慰。
  這是,門外忽然傳來了祥清的大嚷聲:「夫人!」
  藏晴聞聲轉頭,心裡覺得納悶,因為祥清一向行事穩重,「都已經很晚了,在吵鬧些什麼?」
  「香荷回來了!她回來了!」祥清一進門忙不迭地通報。
  「香荷?」聽到這個名字,她的語氣有著疑惑與訝異。
  當初,在將香荷趕出山莊之後,藏晴又找了地方給她安頓,可是,聽說香荷在那地方沒待上兩天就突然失去蹤影,從此再沒下落,一直到了今晚。
  祥清點頭,一臉激動,「是,她剛才回到山莊,說自己找到了蓮慶大師,夫人。香荷找到蓮慶大師了!」
  在祥清的確認之下,香荷所找到的出家人果然是蓮慶!
  藏晴趕緊讓他為雷宸飛診治,不過蓮慶一進了“臥雲院”,就交代不讓人打擾,把她給請了出來。
  雖然心急如焚,可是藏晴卻也只能聽從,此刻,她與香荷在小廳裡,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香荷,目光瞥見她右手小指上的指套,心裡覺著一陣難受。
  “原本被趕出山莊,只想在夫人給我安頓的地方待下來,因為夫人沒讓任何人知道香荷其實是個罪人,那裡的人對我都好,可是,爺昏迷不醒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來了,他們每個人都在說夫人急著要找到蓮慶大師,那天,我什麼也沒想,帶著小包袱就出發了,因為爺是被我給害的,而為了這手,我也欠了爺一份人情,所以我覺得自己責無旁貸要找到大師,不過,不是我找到了大師,是大師找到了我,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大師的容貌,是那天我進了廟裡燒香拜佛,大師走過來看了我的手,問我斷指的原因,向我報了法號,我才知道他就是夫人一直在找的蓮慶大師,趕忙著就把他帶回來了。”
  “香荷?”藏晴低喚了聲,心裡有很多話,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見主子一臉不知該如何面對的表情,香荷倒是笑了。
  “請夫人不必覺得內疚,這是香荷欠爺的,也知道夫人那天是氣過頭了,不是真要置我於死地,可是你該生氣,因為我毒害的是你的夫婿,在那場大火之後,你選擇與他一起並肩作戰,我就該知道你對他已經有了嫁心,如果我下毒手的對象是你,說不定你根本不會追究,但是,你喜歡他,他是比你生命更重要的男人,這口氣你是咽不下的。”
  “我不知道……”藏晴別開美眸,脣畔噙著抹苦澀的笑,“其實就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在我心上擱那麼重了,我曾經如此恨他,可是,我現在卻寧可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我要他活,只要他能好起來,要我做任何事都可以。”
  “爺會好的,就看在夫人肚裡懷著他的骨肉的份上,就快要當爹的份上,他會好的。”回來初見主子隆起的肚腹時,她心裡不無吃驚。
  聞言,藏晴笑而不答,靜默了半晌之後,才又看著香荷,開口問道:“你知道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嗎?”
  香荷搖搖頭,“奴婢不知道,現在的我很清楚明白,自己並不是喜歡爺,不過就是妒嫉夫人能夠得到他的寵愛,坐擁一切的榮華富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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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26: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因為事過境遷,聽她將心裡的話說得如此坦白,藏晴已經不記掛在心上,只是淡淡地微笑,半斂的美眸顯得有些朦朧。
  “原本我也不明白,直到最近才有些知道,倘若不是喜歡的人,即使是再好都看不入眼,是喜歡的,無論如何擱擺著,看了都覺得賞心悅目,就算知道那個人有十萬個不好,這份心意還是不會改變。”
  如此說來,還真是一份孽緣呢!
  想到了他們成親那日,雷宸飛轉述蓮慶大師所說的話,忍不住搖頭苦笑,是啊!是孽緣,不過不是指夫妻,而是男女之間切割不斷的情與愛,一股子無論如何都不想被分開的牽絆。
  如今,她就想緊緊地與雷宸飛牽掛一起,不願被分開。
  她想起那日元清朗所說的話,他說從她與雷宸飛成親之初,其實,他們這些手下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的主子喜歡她,對待她的態度,看待她的方式,都明白地指出這一點。
  就算他自己沒有承認,就算她沒有領情,但是,那份喜歡是切切實實的存在著,他們這些旁觀者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沒敢說破。
  是啊!雷宸飛是喜歡著她的,所以,就算她做了不少惹怒他的事情,就算她的存在是他的背上芒刺,他都因為想要與她在一起,而找出了不讓她繼續撒野,而他也不著痕跡退讓的方法。
  為什麼她就不能更早明白這一點呢?
  藏晴的心裡充滿懊悔,如果老天爺願意給她一次機會,她願花一切代價追回那一段時光,讓自己與他早點認識彼此,也不至於虛擲了光陰。
  想著,藏晴望著香荷,苦澀地笑嘆了口氣……
  一直以來,“京盛堂”派出去尋找蓮慶的人馬不知凡幾,甚至於提出懸賞,卻沒有下落,沒想到竟是被香荷給找到。
  “是緣分吧!”蓮慶笑著說,“有緣之人必能相見,我與雷大當家有緣,與香荷有緣,只能說這一切都是老天註定好的。”
  藏晴看著眼前的出家人,年紀才約莫三十出頭,面目清秀,但是皮膚的顏色可能因為長年在外結緣,所以曬得有些黝黑。
  她聽祥清說蓮慶的年紀不大,但卻沒想到會是一個歲數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
  “大師已經知道該如何救宸爺了嗎?”這句話問出口的同時,藏晴的心提至了喉頭,感覺就快要跳出來。
  “這幾年在塵世中行腳,我在一次偶然機會下學會了一項奇門之術,那方法就是要置病者於死地而後生,可是,不保證一定能夠讓他清醒。”蓮慶的目光停留於躺在床上昏迷的雷宸飛臉上,語氣十分平靜。
  “你是說就算施治之後,宸爺不一定能夠醒過來嗎?”
  “是。”他點點頭。
  “所以,他可能一輩子都這樣沉睡下去了嗎?”
  “不,夫人沒聽貧僧剛才所說的話嗎?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他不是醒來,那就會是最壞的結果。”
  “是什麼?”他的話讓藏晴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若不能生,那就是死。”
  一瞬間,藏晴像是被人兜頭淋了盆凍寒的冰水,讓她整個人徹底地打從心裡發寒了起來,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不!他不能死!他不能!”她不停地搖頭,顫著聲說。
  “人生自古誰無死,憑什麼他就不能呢?”蓮慶覺得她的說法真是有趣,泛起微笑,“是生是死,看老天安排,不過貧僧能夠肯定,眼前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才能救他,就看他是否真與佛有緣,能是鳳凰之身,因為這天底下只有鳳凰涅盤了,還能在烈火之中得到重生。”
  蓮慶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沉沉地打在她的心裡,她定定地瞅著雷宸飛沉睡不起的容顏,那明顯的消瘦與蒼白,誰也說不準他能撐到什麼時候!
  除了一口氣尚存之外,他根本與死無異。
  就算她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的心裡是清楚明白的。
  他在沉默之中,一步步地往死亡而去,越來越離她遠去。
  “請大師體諒晴兒只是一名俗世愚婦,不能輕易的看待生和死,所以,請給我時間考慮,大師說得對,憑什麼宸爺不能死呢?不,不是他不能死,是我不能失去他,是我不能。”
  說完,藏晴別開美眸,忍住了沒讓眼淚掉下來,對祥清說道:“時辰不早了,帶大師到客廂去歇息,大師,請吧!”
  說完,她朝著蓮慶揚起纖手,微笑恭送他離去。
  但她的微笑只能勉強撐到他們後腳離開門坎,在他們的腳步聲尚在耳邊,笑容已成了嗚咽,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十八年前的雷家雖不若現在的“京盛堂”,可是卻也是一方富賈,雷家的大宅歷經三代主子,蓋得是美輪美奐,雕梁畫棟無一不全。
  可是,當藏晴在這片廢墟裡,難以想象這裡就是當年的雷家宅院,屋頂上脫落的瓦片,屋墻上斑駁的漆痕,幾棟舊宅子就坐落在荒煙漫草之中,任是誰也想不起它們當年的絕代風華。
  她站在天井之中環視,頭上的天色陰霾,耳畔的凄風呼呼,像是有人在她的耳畔哭喊著。
  那天,她聽祥清說,雷宸飛一直以來都覺得是雷春年的陰魂不散,才會讓雷家幾十年來沒能過上一天平靜日子。
  “祥清。”
  “奴才在,夫人。”祥清上前了一步。
  “你說的北邊小院在哪裡?”她問道。
  “夫人,你還是別去吧!就算是在當年,也沒人敢接近那裡。”
  “告訴我,在哪裡?”眼下她要做的事,誰也休想攔她。
  祥清最後無奈點點頭,“請夫人隨我來。”
  說完,他掉頭走在前頭,領著藏晴往那小院走去……
  入夜,萬籟俱寂,藏晴讓人將雷宸飛扶起半躺,與他相互依偎,嬌美的臉蛋枕在他的肩畔,視線望著窗外的燈火通明。
  他見到了嗎?見到在這黑夜裡無比明亮的“雷鳴山莊”了嗎?
  藏晴回過眸光,拉過他的手,擱在她渾圓的肚子上,柔聲說道:“你知道嗎?今天,我去了一趟雷家的舊宅院,看見那地方十幾年來沒有修繕整理過,都已經荒廢了,你就真的忍心嗎?宸爺,還是你對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真的一點都不留戀呢?”
  話落,半晌的沉靜,她才又幽幽地界面道:“你要問我去那裡做什麼嗎?我不瞞你,我是去那裡想找到人們所說的雷家鬼魂,如果,雷家真的被詛咒了,真的被當年發瘋的春年叔公給詛咒了,那我就只能求他,我求他饒過你,求他讓你活下來,我對春年叔公說,在雷家的鬥爭之中,你也是受害者,過往的恩怨罪不及你,如果真要算在你頭上,是冤了你,這不公平的,是不公平的。”
  說完,她閉上雙眼,感受著與他相偎在一起的親昵,然後緩慢地睜開雙眼,對著他說道:“我想冒險,我想賭一把,我想讓蓮慶替你醫治,就算只有一點可以贏的機會,我都想賭賭看,你說呢?我該賭嗎?宸爺。”
  說完,她凝視著他靜默的臉龐,這時,仿佛要回應她所說的話一樣,她感覺到他的小指微動了下,雖然只是一下子,但是她萬分確定。
  你是主子,只要你心裡有了決定,就不必過問任何人。
  藏晴的心裡無比激動,這一刻,她仿佛又聽見了他的聲音,記起了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一字一句,仿佛昨日才聽聞他所說,所以也牢惦在她心裡。
  “但相對的,我也必須自己負起責任,是嗎?”她泛起苦笑,勾住了他的小指,像是要與他做個約定,“是,我決定了,我要讓蓮慶救你,可是,請你答應我,宸爺,要醒過來,不要拋下我一個人,千萬不要……”
  “夫人!請你三思!”
  “京盛堂”的議事大廳裡,以李伯韜為首的掌櫃們一字排開,反對她答應讓蓮慶以極險之法救治他們的主子。
  藏晴坐在首位上,神情恬淡,相較於他們堅決反對的緊崩,她看起來像是一派輕鬆,緩慢地捻動著象牙佛珠,那徐而從容的神情與姿態,宛如他們所面對的人其實是雷宸飛。
  祥清站在她的身側,與其他人同時注視著他們的當家主母,倘若只是看她淡定的表情,會以為她根本就是鐵石心腸,拿他們主子的性命開玩笑。
  但是,他比誰都看得更清楚,這些時日以來,她對他們爺的付出,以及一肩挑起“京盛堂”的辛酸苦楚,知道她絕對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會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半晌,廳堂裡沒有人再說話,只剩下佛珠微微碰撞的清脆聲音,驀地,聲音戛然而止,藏晴面對眾人的反對,沒讓自己流露出半點怯懦。
  “依你們的說法,是我蓄意要謀害宸爺嗎?”她透著嚴厲的嬌嗓震碎了廳堂裡的沉凝的空氣,美眸一揚,正對著李伯韜,“他是我的夫婿,我要他活,這話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就算是一字一句說得堅定而有力,但是,說到了最後幾個字,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相較之下,美麗的嬌顏如紙般蒼白。
  聞言,李伯韜與眾人相視一眼,最後,他們的目光回到她的身上,在雙方之間的緊崩,就像是拉到了極限的弓弦,再多施上半點力,就要撕裂。
  驀地,李伯韜走上前兩步,開口打破了沉默。
  “一直以來,老夫與眾人都以為爺是頂住‘京盛堂”的天,沒有他這片天,就沒有今天的‘京盛堂”,可是老夫忘了一件事,若爺是天,夫人就是地,是我們這些人的主母,同樣也撐著‘京盛堂”,所以,既然是您深思熟慮之後所做的決定,老夫說什麼都沒有反對的立場了,請夫人放心去做吧!無論如何,我們都會支持下去。”說完,他回頭看著眾人,“各位,是這道理吧?”
  “是!我們都支持夫人,請夫人寬心去做吧!”眾人異口同聲說道。
  “謝謝。”
  藏晴看著他們,泛起微笑,在這個時候除了這兩個字以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表達內心對他們的感激。
  在蓮慶對雷宸飛施針與下藥的時候,藏晴很堅持要在一旁看著,她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平靜,像是在看著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
  她怕自己只要流露出一絲情緒,內心就會崩潰。
  蓮慶說整個療程需時七七四十九天,如果在最後一天雷宸飛沒有醒過來,那麼,就等著替他辦後事,而這藥一旦喂他吃下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因為如果不繼續喂藥,他也是一死,而且是必死無疑。
  一個時辰之後,蓮慶終於收針,因為長時間的專注而感到疲累,離開了“臥雲院”回到客廂休息。
  藏晴則是走到床榻之前,看著雷宸飛蒼白至極的臉色,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與顫抖,轉頭望向一旁的祥清,瞬時淚如雨下。
  “我到底做了什麼?我到底對宸爺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我要害死他嗎?我這是存心要害死他嗎?!如果他沒有醒過來怎麼辦?如果結果不是好的該怎麼辦?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是我殺死他的!我到底是在做什麼?老天爺,我到底是對他做了什麼?!”
  她後悔了!心裡的害怕與無助讓她後悔了!
  她回頭淚眼迷離的望著雷宸飛,“不要……我不要他死!就算讓他一直昏迷下去也可以,我後悔了,我不該一意孤行的,我該聽李大掌櫃他們的話,說不定就算沒有下這藥,宸爺總有一天也會醒過來,是我的錯,是我心太急了,是我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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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夫人,請你冷靜。”祥清出乎意外的平靜,似乎早就在等待這一天,“到如今,有件事祥清也該告訴夫人了。”
  藏晴轉過頭,看見他的臉色沉重,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並不想要聽到祥清接下來所說的話,但她還是吞下了梗在喉頭的沉重。
  “你說。”
  “在爺昏迷之前,他就已經留下了遺書。”祥清看見她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如紙般慘白,眸裡閃過一抹倉皇,似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為了免除日後爭議,爺強撐著虛弱的身子,召見了幾名大掌櫃,要他們在當時還是空白的絹書上簽下名字,蓋上手印,交代他們記著,日後見到那張絹書,無論其中寫了什麼,那都是他的意思,大夥兒只準照辦,不得有異議。”
  藏晴別開目光,不願意正視祥清,仿佛只要不看他,就可以成功地逃避知道雷宸飛究竟留下了什麼交代,就可以不必面對他正在危險的存亡關頭。
  “爺親口對我交代,如果真有萬一,要我去接澈兒少爺回來‘雷鳴山莊”,我想爺的用意,夫人應該清楚了才對。”
  “不,他不是認真的,他不可能真的把‘京盛堂”交給澈兒。”她顫著聲不敢置信地說道。
  “爺不是交給澈兒少爺,是要交給夫人,由你輔佐澈兒少爺接掌雷家的家業,雷家沒有後嗣,澈兒少爺是很理所當然的繼承人選。”
  “不!不!”當藏晴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大聲地喊了出來,伸手指著躺在床上的丈夫,紅著眼眶,憤怒地瞪著祥清,“他還活著!你的主子還有氣兒!你現在提繼承人,是巴不得咒他死嗎?!”
  “祥清不敢,但這是爺的交代,如果真到必要的時刻,我就會前去把澈兒少爺接回來,依爺的吩咐,讓他成為雷家的下一任當家。”
  “我不同意。”藏晴淡淡地說道,無視祥清,轉身走到床畔,盯視著她夫君沉睡臉容的眼底閃動著淚光,“要澈兒接掌雷家,是因為宸爺沒料到他會有孩子,現在,我肚裡正懷著他的骨肉,這孩子才是雷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宸爺胡塗了,那紙遺書不作數,我要他醒過來,給我和孩子一個交代,在這之前,他休想就這樣走了!”
  祥清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可是,他能懂得她的用心,頓了一頓,點點頭回道:“是,就照夫人的意思辦,一切就等爺醒過來再說吧!”
  “嗯。”她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哽咽,晾晾手,示意祥清退下。
  在祥清離開之後,屋子裡的沉靜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斂眸定定地瞅著雷宸飛,眼光之中有著一絲決絕。
  “沒有料到我會是這樣的決定吧?宸爺。”她的嗓音十分平靜,“我不會讓澈兒當你的繼承人,你的意思我不願意照辦,是你自個兒要我當家的,如果你真的就這麼走了……我會讓你後悔自己就這麼走了的,我會的。”
  所以,不要信任我!我不值得你相信!她在心裡對著他吶喊,但無論她多麼聲嘶力竭,卻始終得不到他的響應。
  她真怕……怕他再也沒有塵礙,就真的再也不想醒過來。
  他竟然就連繼承人都已經安排好了!
  真是不吉利!他竟然就連繼承人都挑選好了!
  藏晴痛苦地閉上雙眸,強忍住心頭一股子消散不了的涼意,不讓自己再掉下半滴眼淚,就怕真觸了楣頭。
  所以,她再也不掉淚!
  她告訴自己,在他好起來之前,自己絕對不再掉眼淚!
  從今以後,她絕對不再掉半滴眼淚!
  在蓮慶為雷宸飛開始解毒之後的第二十九天,天空降下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場瑞雪,這場雪比往年都來得早,教人措手不及。
  在這近一個月裡,雷宸飛吐了兩次血,一次仿佛在睜開眼睛,但是最後仍舊是昏迷了過去。
  再二十日。
  藏晴讓人在他最愛的長廊轉檐下張羅了長椅和火盆,將他搬到了屋外賞雪景,雖然他們方圓二十尺之內都被菊炭的火給烤得暖烘烘的,可是,她還是不放心地給他裹了最愛的玄色暖裘。
  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幅墨繪般的雪景,皚皚的白雪是留白的部分,而那因為冬藏而蕭條的枝椏則是墨繪出來的線條,但是,即便在這隆冬時分,曼陀羅花依然有著深綠的顏色,大紅的花朵在冰雪覆蓋之下依然盛放。
  再二十日,如果他最後沒有醒過來,他的命就只剩下二十日了!
  這個體悟讓藏晴的心慌顫不已,可是她沒有表現出來,坐在他的身畔,依然一如以往地跟他談天說地。
  “今天,咱們的孩子踢了我肚皮一腳,踢得我好疼,你幫我罵罵他吧!你是他的爹親,他該會聽你的話才對,我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這孩子會很喜歡你這個爹親,我娘說,當娘親的直覺很準,我一定不會說錯,所以,當孩子出生的時候,你會願意睜開你的眼睛嗎?宸爺,這是你的親生骨肉,你難道就不願意睜開眼睛來看看他嗎?”
  她柔軟的嗓音之中有著怨懟,得不到他的響應,只能哂笑。
  她不願意去想他永遠再也醒不過來。
  哪怕只是去想象那一點可能性,她都不願意。
  說她自欺欺人也好,在她的心裡,一直想著他隨時都可能會醒過來,說不定下一刻,他就會睜開眼睛對她說話了呢!
  所以她不願意去想,想著他只剩下二十日的壽命!
  “我已經打算好了,等開春之後,就讓澈兒和陳嫂他們來京城,我已經給陳嫂找好了一間鋪面,讓她開家大飯館,我不給她收租,只要生意好過一個數目,我再給她收盈餘的兩成,這樣應該不過分才對吧!我想過不收,可是依她那直率的個性,絕對是不會白領我這份情的,與其讓她的飯館開不成,不如我就退這一步,讓事情圓滿了再說。”
  藏晴看著他蒼白的臉龐,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心裡已經想不起當初他那雙陰厲如毒蛇般的目光。
  如今想來,那狠毒無情不過是他偽裝自己真心的面具。
  她泛起微笑,輕輕地在他的眼皮上啄下一吻,湊在他的耳邊極小聲地說了幾句話,說完,她抬起頭,凝視著他沉睡不語的臉龐。
  “你能聽見的,是不?那時候你聽見我對你說的話,現在,你也能聽得到我方才說的話,對不對?”
  藏晴輕吁了聲,嬌顏偎貼在他的胸膛上,握住他的手,聽著唯一可以證明他仍舊活著的心跳聲,眸光順著瞥向院子裡被白雪給覆蓋著的曼陀羅花,那盛開的茜色花朵在冰寒的天裡依舊載雪而榮,那顏色像血似般的殷紅。
  即使是被冰雪所覆,但那紅色的花朵依舊沒有絲毫的損折。
  她想,他也一樣的,此刻的他只是被冰雪所覆蓋著,只是那冰雪太重太沉了,才會教他承受不住,但是,他的生命在冰雪之下是切切實實地存在著,他的心跳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會好的!他是一個如此無所不能的男人,絕不會被輕易打敗。
  所以,她只需要等待!藏晴貼靠在他胸上的嬌顏泛出微笑,緩慢閉上了雙眼,告訴自己要耐心等待。
  等春天來了,等這雪融了,他就會甦醒過來,在這之前,她會好好替他撐著“京盛堂”,撐著他所打下來的這片天……
  溫暖的日陽照融了屋上的積雪,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門前的石階上,一旁的石磚之間積了個小水窟,水滴在窿裡,像是春天輕快到來的腳步,聲音煞是清脆好聽。
  但春天其實還遠著,這不過是冬季裡突然起來的一日暖陽,將大地都給曬暖了,把連下了幾天的積雪都給融化了。
  雷宸飛從長沉的黑暗之中緩慢轉醒,第一個念頭是他聽見了水聲,清脆而且響亮,感覺自己就像是躺在一池清泉裡,感覺飄飄蕩蕩的。
  他覺得恍惚,微微抬動了手臂,扯動身體的一瞬間,他渾身無一處不疼痛,像是靈魂占據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身軀,每一處都在與他抵抗。
  “醒了嗎?雷大當家,是該清醒了。”
  在他的耳邊響起了蓮慶的聲音,但他沒有力氣睜開眼睛,聽著那嗓音感覺既真切又模糊,“大師?”
  “果真是命不該絕嗎?這都是命,是你的命,是她的命,是你們之間的緣分不該斷絕啊!”那嗓音裡充滿濃厚的笑意。
  “是你救了我嗎?”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雷宸飛甚至於不肯定自己是否有開口,抑或只是在心裡想著。
  “不是我救了你,是你命不該絕。”這句話像是一道光般閃過雷宸飛的心上,下一刻他就感覺耳邊恢復了寂靜。
  當雷宸飛終於睜開雙眼,十分吃力地坐起身,卻發現房裡根本就見不到蓮慶的存在,好半響,他只是靜默著環視周遭,不發一語。
  守在一旁的祥清不敢置信地看著主子緩慢坐起身,今天是第四十九天,是決定究竟今日是他主子再生之日,抑或者是死期的日子!
  “爺……?”總是冷靜如祥清,還是忍不住激動地紅了眼眶,“奴才去請夫人過來,這就去請夫人過來!”
  “不,你別去。”雷宸飛喚住了他,“讓我自己去找她,過來扶著我,我不要別人代我告訴她,我要讓她親眼見到我,知道我醒了。”
  “好!好!”祥清以衣袖擦掉淚,上前扶住了主子。
  雷宸飛把自己的手擱到他的臂肘上,花了點時間才讓自己的手使上力,最後能站起身,卻還是全靠這位忠僕的扶持。
  他轉眸與祥清相視了眼,泛起一抹苦笑,提起腳步走出了第一步。
  “爺,請慢著些,奴才會一直給您扶著。”祥清笑著說道,心裡篤定哪怕這一小段路要走上千年萬載,他也不會離開主子的身邊半步。
  雷宸飛笑著點點頭,但是沒有打算放緩腳步,因為在他的心裡渴切地想見到他的晴兒!
  雖然每一個動作對他而言都很吃力,每走一步,對他而言都是痛苦且困難萬分,就像一個幼小的嬰孩般,踏出的每一個步伐都是搖晃不已。
  他覺得全身的每一吋都在痛!
  但是他的心卻為了這痛楚而欣喜若狂,因為這證明了他還活著!
  晴兒。
  他在心裡呼喚著她。
  “告訴我,我究竟睡了多久?”他轉頭望向祥清,神情認真地問道。
  “半年了,爺,整整十六個月又三天。”祥清泛起苦笑,“爺整整讓夫人等了六個月又三天啊!”
  今天是第四十九天。
  藏晴沒有忘記,而是不敢面對。
  她害怕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就這樣靜靜地斷了最後一口氣。
  所以,她從雷宸飛身邊逃開了,她著急掌櫃們到山莊裡議事,就像是平常的日子一樣,說話的口吻冷靜而穩重。
  “不成,這批陽羡茶的貨色不好,值不上這麼高的價錢,讓人去回話,就說如果要“京盛堂”答應收這批茶葉,就要答應我們開出去的價錢,只有其中三分之一的上等茶葉咱們可以照他們的開價收購,如若他們不答應也沒關係,讓他們知道咱們“京盛堂”不缺他們這筆買賣,明白了嗎?”
  “是,夫人的意思奴才明白。”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藏晴轉眸望向李伯韜,才想向他確認前些日子交辦的一件差事時,耳邊傳來了喚她名字的聲音。
  “晴兒。”
  一瞬間,藏晴仿佛聽見了雷宸飛喚她的嗓音。
  她好半響不能動彈,卻仍舊堅決這不肯去想,她好怕祥清隨時會來告訴她雷宸飛已經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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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這時,她蒼白的臉色看在李伯韜等人的眼裡,都是既心疼且不敢置信的,他們都知道今兒個是第四十九天,但她卻不守在自己夫君身邊,而是與他們一起討論公事,難不成這段時日真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這一段時日,他們每個人都覺得夫人變了,她變得沉著而且冷靜,就算是他們主子幾度病危,也不曾見到她掉過半滴眼淚,過分的堅強像是她根本就已經不在乎自己夫君的死活了。
  在看見她主事的時候,他們會以自己是在與主子應對,同樣都是以“京盛堂”的利益為第一優先考慮,誰要是敢動他們商號,她絕對不輕饒,唯一不同的是,比起當初請求趕盡殺絕的宸爺,她會多給對方一份薄而與三分人情,有些時候,原本已經無可輓回的事情反而因此緩和了。
  他們在心裡都承認了她,但是,他們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請她不要在自欺欺人,請她回到他們主子的身邊去。
  “爺?”
  幾個掌櫃冷不防脫口而出,不敢置信自己親眼所見,他們昏迷多月的主子,竟然出現在內室通往廳堂的穿門之間,由祥清攙扶著,在他的身後跟著幾名同樣也是難以相信的奴僕,似乎是一路尾隨他而來的。
  藏晴還沒意識到掌櫃們喊出那一字的意義,人卻已經轉過身,在見到雷宸飛的那一瞬間,她的心口被一股熱氣給慢慢地擁塞而上,好半響說不出話。
  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是夢嗎?
  如果真的是夢,那她心口被緊揪住的感覺為何會如此清晰真切呢?
  雷宸飛見到她的臉,不自覺勾脣笑了,感覺像是上一刻才見過她,與她說過話,可是這一刻見到她時,卻又覺得好懷念、仿佛與她已經闊別了幾百年的歲月,經過萬水千山的尋見,如今又再重逢。
  終於,又再見到她了。
  “真是太好了,爺終於醒了。”李伯韜笑著點頭,對藏晴說道:“夫人,真是太好了,決定是對的!是對的!”
  藏晴對身旁的人說話恍若未聞,眼前她所能見到的人就只有雷宸飛,只能感覺到他的存在,餘下的,她不在乎。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雷宸飛的眼光注意到她身上不尋常的地方,是她的肚子!
  她那隆起的肚腹看起來就像是妊娠中的婦人,與他記憶中身形稱纖合度的完全不相同!
  “你那肚子……是怎麼一回事?”他直視著她的眼睛,低沉的嗓音聽起來有些遲疑。
  藏晴有一刻意會不過來,隨即想到他並不知道她有孩子得事情,眼看著教人聞風喪膽的雷宸飛,在見到她懷著他的親身骨肉時,那表情就像是被嚇壞的二愣子,她就忍不住失笑了起來。
  在她心裡,有一種報復了他的快意!
  這些日子以來,他教她所擔的心,所流的眼淚,都在這一刻見到他傻愣的表情,取笑他的同時,得到了令人痛快的報復。
  聽著他們主母開懷的笑聲,幾個掌櫃面面相覷,心裡其實也是想笑的,跟隨雷宸飛多年,他們從未見他臉上出現過如此令人發嚎的表情,可是他們只能忍住,在心裡憋的難受。
  “是……我、的?”
  “哈哈哈……”藏晴沒回答他,笑得更開心了。
  而在她身旁的掌櫃們見她只是笑著不回答,則替她一古腦兒地點頭,他們依舊忍住笑,只是今天主子的表現,足夠他們以後茶餘飯後笑談很久了。
  雷宸飛得到肯定的答覆,不太可能肯定自己心裡此刻的感受究竟是壓抑或驚喜,但是,在他的眼裡,就只能看見他的晴兒,明明是身懷六甲的孕婦,看起來卻像只長了肚子,整個人看起來是不盈一握的清瘦。
  聽著她如銀鈴般的笑聲,雷宸飛心裡有著真切切得痛,他覺得不捨而且憐惜,他放開了祥清的手,困難地邁開腳步,一步步地走向她,最後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
  被擁抱住的藏晴感覺到屬於他的體溫以及氣息,還有活生生的臂膀力道,是那麼孱弱,還有著一絲明顯的顫抖,終於,她再也不能忍住這段時日藏在心裡的痛苦。
  一瞬間,她的笑聲變成了嗚咽,眼淚一顆顆滑落了她的雙頰,明明上一刻還笑得花枝亂顫,下一刻卻已經在他的懷裡哭成了淚人兒。
  站在一旁的掌櫃們都看了傻眼,不敢相信在主子懷裡哭得不能自己的女子,與這段時日強悍果斷到令他們都快要覺得可恨的主母是同一人!
  藏晴不在乎他們如何看待她,她無法停下眼淚,她已經忍耐太久太久了,所以這一刻,她讓眼淚盡情地宣泄。
  雷宸飛不發一語,將她哭泣的嬌顏按在胸膛上,聽著她的哭聲,一聲聲扯痛了他的心臟,令它為之疼痛。
  在他的眼神示意之下,掌櫃們悄聲地離去,這時祥清不放心主子要跟著上前,也在他的暗示之下,點頭識趣地悄然離開。
  就在眾人都離去之後,議事廳裡就只剩下藏晴的抽泣聲、她雙手緊緊地揪住他的袍服,緊到就連手心都開始覺得難受,但是她不想放開,就像是好不容易才攀住的浮木,誰都休想教她放開。
  “不哭了,我在這裡,不哭了。”他拍著她的背,溫柔地笑說道。
  “混蛋!雷宸飛,你混蛋!”她掄起拳頭輕捶他的胸膛,有著責怪,有著埋怨,還有一點撒嬌,“你讓我以為自己要害死你了!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你怎麼可以讓我那麼擔心……怎麼可以!”
  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最後,他閉上了雙眸,在她的耳畔沙啞低語,“我回來了,晴兒,這條回到你身邊的路我找的好苦,但總算是回來了。”
  在“臥雲苑”的書房案上,堆著一大落的賬冊,雷宸飛隨意地取過一本翻著,像是在翻著這半年來藏晴完成的功課。
  從他清醒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了,直至此刻,藏晴的心裡還是有著恍惚,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是真實,在他清醒那一日,蓮慶也不知去向了。
  而此刻在她心裡也有忐忑,看這雷宸飛翻著賬本,像是一名在給師傅做考核的學生,就怕師傅看了她的成績之後會不滿意。
  不過,雷宸飛只是翻了幾頁就合上了賬本,朝她伸出手,拉著她相伴做到身邊,“聽祥清說,當初是你堅持要讓蓮慶下猛藥醫治我的,不管大夥兒怎麼阻擋你,你都一意孤行,不聽人勸,是這樣嗎?”
  “他們說是就是了,我無話可說。”她別開了美眸,心想就算他責備她的莽撞,她也無話可說。
  “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沒想到他會誇她,藏晴回過首,看著他的美眸泛起了一個紅潤。
  雷宸飛失笑,心想他怎麼可能責備她呢?她做得很好,無論是哪一件事情,都做得遠比他料想中好太多了。
  他湊脣輕吻了下她的額心,“我聽見了,那天你在我耳邊說的話。”
  別死,讓我愛你,我在這裡,睜開你的眼睛看著我,讓我愛你,別死啊!不曾被人愛過就死去,你不可惜嗎?
  她所說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剛烙下的字跡,在他的腦海里無比鮮明,“對一個命在旦夕的人說那種激將的話,不覺得過分嗎?”
  “可有用啊!”她忍住了心酸的哽咽,昂起下頜笑道:“如果早知道這法子有用,再過分的話我都說得出來!”
  “喔?更過分的話會是什麼呢?”他泛起了一抹似曾相識的挑釁笑容,如果過分的話是要愛他,那他真不能不期待她說出更過分的話呢?
  藏晴被他打量的眸光盯得臉兒一陣羞紅,咬住了嫩脣,直搖頭就是不肯再吐出半句話。
  他不放心地捧住了她的臉蛋,“你會說話算話嗎?如今我清醒了,你真的會愛我嗎?”
  “說那什麼傻話!”她輕哼了聲,看見他緊張又期待的表情,就像是一個渴望著被施捨憐愛的孩子,她每一個細微的舉動與表情,都僅僅牽動著他的心,她的一點點拒絕,都可能會教他心碎,有著這樣表情的他,令她覺得心疼與不捨,藏晴雙手捧著他的臉龐,無比柔和的眸光望進他的眼眸,“還看不出來嗎?不是正愛著嗎?正愛著啊!”
  她的話讓他笑了,開心的像是獲得天下至寶的孩子,“有些話,我從來沒對人說過,可是,現在我想告訴你。”
  “什麼話?”
  “一直以來,人們都覺得我雷宸飛是個贏家,從父兄的手裡贏到了家業,是勝利的僥倖者,可是,其實我覺得是輸了,而且是輸的一無所有,真的,只有我自己心裡清楚,我真的輸的什麼都不剩下了。”
  此刻,在藏晴的眼裡,仿佛看見了當初的十七歲少年,那傷心悲痛的神情教人打從心裡乾到疼痛。
  她不發一語,伸出雙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龐,看見他的眼眶有著微微的濕潤,她曲起指背,為他揩拭掉那淚水。
  “可是,現在我卻很慶幸自己活了下來,我很高興自己活到了這一刻,因為只有活到現在,我才能擁有你,因為你,讓我覺得自己什麼都有了。”他緊緊地擁住她,心裡害怕可能會失去她的恐懼讓他感到微顫,“別離開我,晴兒,不要離開,求你。”
  他的擁抱讓她感覺到他的顫抖,以及深刻得再不能更多的眷戀。
  好半響,藏晴才輕輕地掙推開來,纖手輕撫著他的臉龐。
  “我怎麼會走呢?”她微偏嬌顏,好笑地瞅著他,“好不容易把你給救活了,當然是要死皮賴臉的留在你身旁,好讓你報答我的恩情,這點簡單的道理,還需要我跟你解釋嗎?”
  她話裡的俏皮逗笑了他。
  “那如果我真的走了呢?你怎麼辦?”他的眸光一瞬間變得黯然。
  “那我跟你一起走,我說過,只是你沒聽見,如果你真的就這樣走了,我會讓你後悔,後悔信我這一回。”
  “現在我才知道,我原本找了一個跟自己旗鼓相當的狠角色。”他笑噗了聲,目光之中卻見不到半絲惋惜。
  “不夠狠,就不能與你並肩較量,不夠堅強,就不能在你倒下時為了你一肩扛起,所以,無論你倒下幾次,只要賭著你還能站起來的一線希望,再重的擔子我都會為你扛。”在她堅定的美眸之中,有著義無反顧的不悔。
  好半響,雷宸飛乾到胸口被種種地震撼,喉頭梗塞無法言語,他牽起了她的手,不能想象如此纖細的一雙柔荑,卻想為他把天給撐起來!
  “別問何德何能,好好待我就好了。”她昂起嬌顏,一派的理直氣壯,但話才說完,她卻自個兒失笑了出聲。
  但他卻沒跟著笑,凝視著她的眼眸無比認真,“當然要好好待你,是,應當的,你說的很對,若是沒好好待你,我就是罪該萬死了。”
  “不許提那個字!我忌諱,以後不許宸爺再提。”她飛快地搖頭,嬌顏跟著閃過一抹蒼白。
  “好好,不提,以後都不提了!”他將她抱進了懷裡,可以感覺到她有些發抖,令他為之心疼不已,“不過,我一直想請你答應我,可不可以就別再叫我宸爺了?我不是你的爺,是你的夫君,現在,你可以改口了嗎?”
  聞言,藏晴泛起了一抹容情似水的微笑,似乎在取笑他對這稱喚的認真,但她只是柔順意依偎,開口答應。
  “是,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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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26:3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澄藍的天,風吹起,桃花飛落如雪。
  爛漫的春光之中,飄蕩著孩子童稚的笑聲。
  今天,是雷家舊宅重新開放之日,經過兩年的建造與修繕,昔日殘破的雷家宅邸如今又恢復了往日的光華。
  祠堂中,陳列著雷家的先祖牌位,在歷經十幾年的破敗之後,他們的牌位再度被拭得光亮整潔,後代子孫今天再度讓他們吃上了香火,仿佛中斷十多年的擱置,不過是惡夢一場。
  雷宸飛站在他的祖宗面前,從他沉靜的面容之中,看不出此刻內心的情緒,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沒有恨,沒有怨,反而當他拿起香燭時,心裡有一絲平靜的釋然。
  他以為自己永遠做不到的事情,因為他心愛的女子,讓他做到了。
  過往的仇怨是事實,他無法改變過去,但是,他可以放下,以一名後輩的身份,盡他所能之事。
  而他也聽了妻子的意見,將春年叔公與他心愛的妻子合畫在一幅圖裡,送到了廟裡去供養,讓他們遠離這雷家,重新找回只有他們兩人的相屬。
  不過,在這雷家宅院裡,就只有保住了祠堂,餘下重建的部分,都屬於新設的學堂,這裡收留無家的孩子念書學計數,成年之後可以在“京盛堂”從學徒做起,只要能做出成績,身股份銀一律不會少給。
  就在他想出了神之際,一雙白潤的小手拉了拉他的袍裾。
  “爹。”今年才剛滿四歲的小舒眉仰起嫩臉兒,笑視著爹親。
  “怎麼了?”雷宸飛微笑,俯身將女兒給抱上懷,走出祠堂。
  “眉兒剛才把數九歌全給背熟了,爹要不要聽我講給你聽?”她一雙小手捧著爹親的臉龐,那對酷似娘親的亮眼兒直瞅著他。
  “好,當然好。”他點點頭,臉上泛著好溫柔的笑意,被女兒一雙小手摸著時,感覺好像就連心都被揪住了。
  小舒眉開始搖頭晃腦,背了起來,“一九二九難出手,三九四九泳上走,五九和六九,河邊看楊柳,七九河凍開,八九燕子來,九九加一九,鳥龜小狗遍地走。”
  “眉兒,你真確定是鳥龜小狗遍地走嗎?”他微挑起眉梢。
  “我喜歡鳥龜和小狗。”她撅了撅小嘴,悶聲說道。
  聞言,他微楞了下,隨即會意過來,因為喜歡所以越多越好,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好,那春天就讓鳥龜小狗遍地走,這樣你才開心吧!”
  “恩!”小舒眉笑著用力點頭,遠遠地就看見她的澈小舅,急忙忙地要爹親放她下來,一雙小腳丫子咚咚咚地跑了過去。
  雷宸飛笑視著她的小身影,忍不住失笑,這時,藏晴走到他的身邊,立刻就俘獲了他全副的注意力,“你剛去見了誰?”
  “是陳嫂,她聽說我們今天會回來這裡,就帶了幾個家鄉孩子過來,希望可以讓他們進這個學堂,以後好有個可以安身立命之地。”
  “是陳嫂引見的,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是,所以我答應全收了,現在讓澈兒帶著到宿房去,給他們都安個睡房,明天開始跟大家一起學習功課,他們的年紀都與澈兒相差不遠,以後會是他的好幫手。”
  “好,很好。”他微笑點頭,頓了一頓,又道:“只是,澈兒直至現在都還是不肯答應接下“京盛堂”的繼承人之位嗎?”
  對於他的問題,藏晴緩慢搖頭,“是,他說他不願意當家,說這家要由眉兒來當,由她未來的夫婿來當,他說自己從小就與祥清親近,被我留在“花舍”的那兩年,祥清雖是奉你之命監視他,實則像個爹親一樣給他噓寒問暖,他喜歡這位代父,所以,比起當家的角色,他更寧願自己是一個可以在背後看顧的總管角色,李大掌櫃也說要對他傾囊相授,有他們二位的加持,我在想,有澈兒在守著,以後眉兒怕是不好找夫婿了!”
  聞言,他忍不住失笑起來,“是,確實會很棘手,不過這問題,就留給咱們的眉兒和喜歡她的男人去傷神吧!”
  其實他根本一點也不在意,畢竟他的小舒眉是心愛的女子辛辛苦苦為他誕下的寶貝,隨便就讓個臭男人給要了,那才真教他不甘願。
  藏晴看穿他的心思,沒好氣地倪了他一眼,只見他笑聳了聳肩,一派的理直氣壯,半點都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哪裡不對。
  “記得那日你告訴過我,你曾經迷惘,拼了命的在尋找有我的道路嗎?”她目光融入安心地瞅著他。
  一直到前幾日,他才對她說,當初藏家的事情並非由他一手策劃,早在娶她之初就已經懲治了那個收了吳家好處的手下,但他一直不想對她說明,就怕她以為他是在為自己找開脫的藉口。
  在聽完他所說的話之後,她卻是笑了,告訴他其實自己早就想明白了,在他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裡,她想過藏家當年的事,越是明白他,就越能想懂當年拙劣的手法,不似他的作風。
  對於能得一知心女子如她,雷宸飛的心裡對她的愛憐,遠比先前更甚,他點點頭,“是,可是時至今日,我都仍舊危疑不安,自己是否真的找到了?是不是從今以來就不會失去你了?晴兒,在遇見你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太過在乎一個人,原來是一件如此教人覺得甜蜜又害怕的事。”
  “你何必覺得害怕呢?我就在這兒呀!”她將一雙白淨的柔荑交到他的掌心裡,“只要你緊握著這雙手不放,哪兒我都跟你去,我會緊緊的跟在你的腳步後頭,你去哪兒,哪兒都有我在。”
  “一定要是跟在後頭才可以嗎?我想與你肩並肩走,不成嗎?”他挑起眉梢,不願意接受她的說法。
  藏晴仰眸定定地瞅著他的眼,點了點頭,將額心輕抵住在他的胸膛上,任由他以有力的雙臂擁她入懷,柔軟的嗓音裡有著一絲哽咽。
  “死生契約,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好,咱們就肩並肩著走,一起走,天涯海角我都隨你去,這一生,晴兒絕不與夫君分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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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28:18 |只看該作者
後記

  一開始向袁姐商量著要寫上下集,實在是怎麼想都沒辦法將這故事在一本之內寫完,也還好咱們家袁姐信任季小璃,最後點頭答應了。

  如果說,想故事像卵蛋,那這本《惡魔傳》就是這套“商王戀”系列第一顆孵出來的蛋,通常這顆蛋如果不是被季小璃擺在第一本,那通常就是會擺在最後一本。

  所以,原來這一本是被季小璃擱在“商王戀”的第一本,可是,在被它困了二十幾天卻只寫不到十行的情況之下,就先寫了《狂梟賦》。

  那是一種對作者而言極端可怕的情況,因為腦海中仿佛可以聽到故事主人翁在跟自己說,不,還不是時候,現在不是寫我們故事的時候,請作者你另外想辦法,如果你想堅持下去,那我們也不會客氣跟你耗上了。

  對,以雷宸飛的狠勁,季小璃覺得就算是耗了一輩子,對他而言大概也是不痛不癢的吧!因為這本書一開始的發想,就是想寫他這樣一個男人,如果說小言的重點大多是女主角,那麼,這本書的重點就在男主角身上。

  他比我更清楚,在那當下,我寫不了他。

  在季小璃的設定中,他是一個天才型的人物,後天的環境讓他學會了猜疑和趕盡殺絕,就怕野草除不盡,春風吹又生。

  身為他的敵人,會很恨他,可身為他所愛的人,只怕也不會覺得他這樣一個男人是可愛的。

  因為,他用著對付敵人的手段,在控制著他所愛的女人。

  即便他心裡並沒有真正加害的想法,即便他在很多方面一再退讓,可是,當對方一旦真踩了過去,他會予以回擊,而不是妥協與坦白。

  所以,藏晴從一開始與他針鋒相對,到了最後,她對他還是充滿了忌憚,論年紀,她太年輕了,不是他的對手,論經驗,她還太嫩,也不是他的對手,在她的眼中,只看見了這個男人的反覆與善變,所以,即便假裝失憶是他想求和的手段,但在她看來,卻只是一出玩弄她,不知道藏著什麼目的把戲。

  她不知道這男人已經愛上了她,不知道她被他緊緊地捉疼了,只是因為他想要把她給留在身邊,為他展開一抹笑顏。

  但她已經笑不出來了。

  從一開始的恨,到中間的痛,以及後來的怕,到了最後發現這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時,心裡的悔恨與難以輓留的哀傷。

  他愛她,所以即便時光倒轉千萬次,她的任性撒野,他都可以照單全收。

  她愛他,無論他倒下多少次,只要賭著一絲他能再站起來的機會,再重的擔子,她都願意為他扛。

  這一生,他們要牽著彼此的手,相隨不離。

  以上是當時季小璃與人物之間的對話,他們沒錯,當時季小璃的情況確實沒辦法寫出他們之間強烈的愛與恨,反倒是能夠寫出被壓抑的悲傷,所以,當然是作者我妥協了,承認這一點好像有點沒用,但是那時的心情拿來寫《狂梟賦》還挺合拍的,呵。

  而在書裡面提到男主角所居住的《臥雲苑》,其實是取材自京都得“常寂光寺”,季小璃去了京都幾次,一直都沒想過要去哪裡,其實走過好幾次,卻總是過門而不入,直到最近一次去京都,在某個大晴天裡,季小璃就莫名其妙想去哪裡,當然啦!紅葉見到季節去,每到紅葉時節去常寂光寺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而真去過一趟之後,直至現在,季小璃還忘不掉當時站在山門前,那內心的雀躍感,讓人有種不近真實的夢幻感覺。

  所以,比起皇宮什麼的,季小璃會比較想住在“雷鳴山莊”裡,尤其是雷宸飛的“臥雲苑”,哈!

  不過,“常寂光寺”對季小璃而言只能走前半段,因為本身對氣場很敏感,到後半段時,因為感覺氣場沉重就掉頭了,是說本來故事裡就只用了前半段,好像也沒太大影響。

  所以,以季小璃這種體質去京都,就算去一百次,說不定去的景點數目比不上人家只去過一次,不過,當緣分到了,那些總讓季小璃過門而不入的地方,會突然讓自己心血來潮想進去吧!

  一個人的旅行,聽著MP3里的音樂,感覺真的很好,在“常寂光寺”和“東福寺”裡聽著“雲荒只如初見”以及“傾國傾城”,尤其是“傾國傾城”後面的歌詞,會讓季小璃很深刻地感覺到雷宸飛與藏晴在經過一次次痛苦與悲傷之後,終於能夠幸福相守的性情。

  雨過白鷺洲,柳戀銅雀樓,斜陽染幽草,幾度飛紅,搖曳了江上遠帆。
  回望燈如花,未語人先羞,心事輕梳弄,淺握雙手,任發絲纏繞雙眸。
  所以鮮花漫天幸福在流傳,流傳往日悲歡眷戀,所以傾國傾城不變的容顏,容顏瞬間已成永遠。
  此刻鮮花漫天幸福在身邊,身邊兩側萬水千山,此刻傾國傾城相守著永遠,永遠靜夜如歌般婉轉。

  ——作詞人:小柯、張虎

  這是摘自“傾國傾城”的一段歌詞,季小璃所聽的版本是阿寶與夏丹唱的女聲版,以及齊秦和陳楚河唱的男生版,一開始聽的是男生版,不過後來比較喜歡阿寶和夏丹唱的,雖然聽男生版也覺得很不錯,但相較之下,很喜歡女生版那個高亢的聲音,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去找來聽聽。

  在“蓮花王院”,也就是“三十三間堂”裡聽的是喜多郎的音樂,是說這樣好像很對不起眾位神佛,可是,季小璃覺得比起聽現場的人聲,喜多郎的音樂與神佛們的莊嚴更適合,雖然,在乍見那前尊佛像時,一瞬間在季小璃耳邊聽到的仿佛不是耳機裡的音樂,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也回想不太起來,只是震撼的心情此刻依然鮮明。

  不過,說了那麼多,如果要季小璃說句淺白的話來形容《惡魔傳》,那大概就是上卷看似男主角在折磨女豬腳,其實被季小璃折磨的是男主角,下卷看似季小璃在折磨男主角,其實被折磨的女豬腳,哈哈!說道這裡,就覺得自己有把他們報復回來了,誰教他們耽擱了作者一堆時間,真是凡是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啊!

  只是,身為作者卻跟筆下人物鬧小心眼,真的可以嗎?呵。

  不過這些碎碎念寫在後記,是為了不讓季小璃與人物之間的互動影響到讀者們看書,但如果有人手癢直接反後面,那就……我也愛莫能助了。

  接下來“商王戀”至四五六,應該會顧著寫完,不過季小璃已經在考慮番外篇了,可能沒人能想到季小璃想寫誰,是澈兒。

  對,季小璃可能會寫他的故事,說起來,他看似弱,卻意外地有個性,想想,有雷宸飛的加持,祥清加上李伯韜傾囊相授的接班人,以為說話分量可以凌駕外甥女當家的“京盛堂”大總管,真想寫他是如何發號施令,如何整治想追求外甥女的男人,光想就叫人覺得好萌。

  所以沒意外的話,他應該會被季小璃推出場,不過人生事,世事難料,說不定“商王戀”很乾脆的就到卷六結束也不一定。

  因為季小璃不必與這位外表謙恭,實則腹黑,還有一點戀姐情節的大總管對話,也已經知道他的不好搞,唉。

  好了,閒話到此為止,接下來就請期待“商王戀”卷四之《悍虎記》,在系列之五與之六會出現的鳳家與喬家,在“惡魔傳”裡都有出現了,就只有之四的間守陽基本下來連露面的機會都沒有,想想季小璃還挺待薄他的,那在後記提他一下,可以算是備嘗了嗎?呵。

  最近,季小璃開始會再粉絲網頁上貼一些照片和鏈結,有興趣時讀者可以上去看一看,也歡迎各位貼文,千萬不要跟季小璃客氣啊。

  言盡於此,咱們下本書見嘍。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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