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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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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吳夏娃 -【早安,失憶小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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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8 00:06: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林語歌的父親遭到殺害後的第八年,在所有人都已經遺忘林老師的命案以後,到處雜草叢生的希望廢墟突然成為快樂村的熱門話題。

  「林家的房子?」苦寒行接到一通電話,那是以前苦家在快樂村承租房子時房東的女兒,就是快樂村村長的女兒歡樂樂。

  歡樂樂後來和苦寒行上了外縣市同一所高中,村長拜託苦寒行多照顧女兒,兩人走得更近。

  「嗯,學長,你知道目前的持有人是誰嗎?土地是不是轉賣出去了?」歡樂樂知道苦寒行心底的痛,所以一直幫忙留意著村子附近出沒的可疑人物,她是多年來還記掛著林家命案的少數人之一。

  「不,林伯伯出事以後,宋家顧及語歌的安全,很快就帶她出國了,當時沒有心思去處理土地、房產的問題。事後我跟宋家長輩討論過這件事,我岳父認為土地過戶期限有十五年,他想等等看,語歌有沒有恢復記憶的可能,再來處理這筆房產,所以林家的房屋土地應該還在林伯伯的名下。」

  這時,苦寒行二十三歲,和宋盈盈訂婚兩年多,剛結束海外實習回來。

  「樂樂,最近有什麼事?」怎麼突然說起林家的事?

  「嗯,有一家外來的建設公司買走希望社區的大片土地,現在把整個社區都圍起來,不讓外人進去。我打聽到消息,他們在社區鑽探到一口地熱水,經過檢驗水質含有大量的礦物質及微量元素,符合天然溫泉的標準,已經準備申請水權,重新打造希望社區成為溫泉住宅,聽說還要蓋一棟溫泉會館。」

  「希望社區挖掘到溫泉……」歡樂樂帶來的消息觸動久遠的記憶,隱隱約約露出蛛絲馬跡,苦寒行偏偏想不起來。

  「雖然以前聽老一輩的人說過這山谷埋有溫泉脈,但是要尋找溫泉源頭其實並不容易,加上溫泉探鑽經費很高,開挖一口溫泉井就約要五千萬,挖掘不到就血本無歸,所以通常地點若是不在已開發的熱門溫泉區,不會有人願意做賠本生意。」

  「嗯……」和希望社區、和溫泉有關的記憶是什麼?苦寒行瞇著眼苦思。

  「學長,大地震經過這麼多年,現在地質穩定了,但是整個希望社區早已淪為廢墟,林家命案加上房產不景氣,土地想脫手都有困難,目前周遭也沒有發展開發的計畫,我實在想不出來怎麼會突然蹦出一家建設公司收購大片土地,強心臟投注巨額資金探鑽溫泉,又從哪冒出來神級的溫泉專家,獨具慧眼,精準地挖掘到天然溫泉,簡直匪夷所思。」

  「……妳說得沒錯。」以前語歌說過什麼……

  「一旦有財團或建商掌握溫泉源頭的水權,那可是挖到金礦,不管是販賣溫泉水,蓋溫泉住宅、溫泉會館,這些營收都相當可觀。歷來有天然溫泉的地方都會成為熱門觀光景點,若是地方能夠取得水權平均分享資源,便能建設鄉里,造福居民,使這偏鄉繁榮……」歡樂樂把話題愈扯愈遠,意外居然沒被她景仰的苦學長打斷。

  「學長?」歡樂樂聽電話的另一頭靜悄悄,是不是掛斷了?

  「嗯,我在聽……我在想事情,妳提到溫泉,我想起語歌好像提過……妳剛剛有提到地熱水?」

  「有啊,我最初的時候就跟你提了,溫泉必須經過水質檢驗,符合標準才能稱為天然溫泉,否則就只是地熱水。我偷偷跟你說,這是我透過地下管道取得的消息,希望社區那裡鑽探到的溫泉是弱鹼性碳酸泉,對神經痛、關節炎、皮膚病都有療效,而且無色無味可飲用。你說這水權要是能讓……」歡樂樂又開始扯起近年才被注意到的水權與土地開發問題,遠遠偏離主題。

  無色無味可飲用——

  苦寒行想起來了,林語歌曾提起……

  「唔……會不會是水呢?」

  「水?」

  「嗯。地震以後,又陸續發生風災、水災,不知道哪一次,我家有一管水龍頭突然跑出熱水來。我想說燒水很浪費瓦斯,就用那水蒸饅頭,我爸說蒸出來的饅頭帶有另一種風味,後來我又把水放涼,加進麵粉裡……好像是從那次以後,饅頭賣得愈來愈好,客人都說我們家的饅頭味道有層次,愈嚼愈香。」

  「冷水變熱水……是哪兒壞掉?應該找個師傅去看看。」

  「我家從地震之後到處都是問題,牆壁龜裂,屋頂也會漏水,我們都習慣了。科科科……反正不知道是哪裡出問題,後來我們家都用那管水洗澡,省了不少瓦斯呢,咯咯咯……」

  他當時以為林伯伯跟林語歌一樣迷糊,事後沒細想,也就忘了這件事。

  後來他和林伯伯有接觸,知道經過一場大地震的慘痛教訓,林伯伯對地球環境、大自然養護、水源汙染等等問題都相當注意。

  現在仔細回想,林家每天都在用那管熱水,以林伯伯的個性,他不可能輕忽。

  況且,林伯伯辭去教職,用心所做的養生饅頭,是他和妻子、女兒一家三口曾經共有的美麗回憶,他對麵粉、酵母和餡料都很講究,為的是把妻子留給他的溫柔散播出去,他若不清楚水源,斷然不會輕易讓語歌加進饅頭裡……

  如此——

  他肯定,林伯伯勢必驗過水質了!

  假設,林伯伯對家裡那管熱水是地震以後震出的天然溫泉早已知情……

  他是否對村人或朋友提起過?

  林伯伯對於山林濫墾濫伐,自然生態破壞,土地過度開發導致山林色變,大地怒吼曾經嘆息過,隱而不宣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一來林家那管熱水應該已經隨著希望社區變成廢墟而埋沒在地底下,不會有人知道林家曾經湧出天然溫泉。

  再者,僻靜鄉里湧出天然溫泉,反應當如歡樂樂一樣激動,林伯伯若曾對親近友人提過此事,要求其保密,在他死後,是否還有守密的必要性?

  除非對方是和林伯伯持有相同理念的人,否則有人知情卻刻意隱瞞,又偏偏在林伯伯死後這麼多年重新挖出溫泉來……

  在林家命案已經被遺忘時,突然有建設公司進入廢墟探鑽到溫泉……

  「樂樂,妳有辦法進社區去查溫泉源頭準確位置嗎?」

  「緊鄰快樂村的廢墟開採到天然溫泉此等大事……老實說,我摸黑偷偷進去看過了,但是裡面早已夷為平地,包括林家房子也不見了,挖掘到的溫泉原本是屬於哪一戶人家的土地,若是認真想查清楚,現在只能找土地測量專家來了。」

  歡樂樂就是嗅到一股不對勁的味道,才趕緊打電話給苦寒行,因為——

  林家房子不見了!

  「妳告訴我是哪一家建設公司?」苦寒行整張臉都黑了。

  「金光建設。」根本是金光黨吧,歡樂樂想。

  這究竟是林家命案終於露出一絲曙光的前兆,或者,只是商人的橫行霸道?

  無論如何,眼前緊要的是必須先攔下金光建設侵吞林家土地!

  苦寒行偕同律師和警方找上金光建設,以林家後代委託人的身分出示產權,抗議其剷平房屋、侵占土地等行為,得到的答覆是——

  林家的房子年久失修,早已倒榻,工人整地時不知情,一併把破瓦頹垣處理掉了,公司對此深感抱歉。

  針對鑽探溫泉一事,此屬公司內部開發計畫,與林家無關,本無說明義務,因工人疏失造成林家損失,公司誠意予以說明,最初公司只是準備重新打造希望社區,由於整地關係發現地熱水,請來專家探勘找到溫泉脈,經過審慎評估後,才投下資金開發,重新規劃用地擴大建設,能夠順利鑽探到水量豐沛、水質優良的天然溫泉,可說是意外之喜。

  對於工人的疏失,公司一直積極主動尋找林家後代,期能共同尋找和平解決方式,將秉持誠意給予補償。

  金光建設未來在希望社區蓋的第一期溫泉住宅,公司願意無償分配一棟給林家後代,以彌補損失。

  換句話說,林家早已成廢墟毫無價值可言的房子剷平後,僅有的那一塊土地,金光建設願意用全新附有天然溫泉的豪華住宅來交換。

  如此創造雙贏、雙方互利的條件,苦寒行若是代替林家後代答應了,雙方握握手,林家後代多了一棟隨時可以泡溫泉的新房子,可喜可賀,從此少奮鬥三十年,日子順遂平靜。

  但是苦寒行當場否決金光建設所開的條件,要求測量土地,立刻將林家原有的土地歸還!

  看在金光建設眼中,這……不是釘子戶嗎?

  炎炎夏日過去了。

  但是溫室效應,全球暖化,十月初的天氣猶如夏天炎熱。

  希望烘焙坊今天提早關門,五點一到就把鐵門拉下來了。

  江曉芽走進廚房,宋盈盈還在揉麵糰,為明天備料。

  「好了嗎?快走啦,先到我家洗一個澡,我還要幫妳化妝打扮,快沒時間了。」江曉芽的家比較近。

  「我不用了,妳先回去梳妝打扮,給我地址,一會兒時間到我自己過去。」

  晚上有一場未婚聯誼會,九成是來自永夜市區診所、醫院的醫生、護士,主辦人是孟氏醫院的護理長。

  江曉芽打這場聯誼會的主意好久了,這麼好康的事情當然要跟單身未婚的好朋友分享,所以江曉芽很熱心地也幫宋盈盈報名。

  「一起走啦,起碼把自己弄乾淨,美美的出場。妳全身都是麵粉味,這樣人家會覺得我們希望烘焙坊是去鬧場,孟氏醫院的護理長是我們店裡的大主顧,妳光鮮亮麗的出現,主辦人才有面子嘛。」

  「那也要等我把麵糰先弄好,不然明天要賣空氣嗎?」

  「知道了,快點、快點……」江曉芽趕緊動手幫忙,整顆心已經飛去晚上的聯誼會了——

  阿評泰式料理餐廳,樓上樓下共三層,二樓採自助式,接受包場,三樓有會議廳,提供公司團體餐會使用。

  餐廳靠近永夜市中心,和孟氏醫院只隔一條馬路,走路只要五分鐘。

  宋盈盈張著嘴巴,回頭望一眼孟氏醫院的方向……不要緊吧?

  「盈盈,妳還杵在外面幹麼?走,我們進去吧!」江曉芽把自己和宋盈盈精心打扮,然後得意洋洋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拉著宋盈盈的手快樂地走進餐廳。

  雖然江曉芽合身的洋裝穿在宋盈盈身上略顯寬鬆,不過宋盈盈比較高,米白色的無袖背心洋裝意外製造出飄逸性感的迷你短裙效果。

  宋盈盈鵝蛋臉龐,精緻妝感,長髮披肩,一身香氣,搭上高跟涼鞋,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和平常在廚房工作的模樣判若兩人。

  兩人走上二樓,自助式會場被包下來了,在場的九成都是未婚的醫生和護士,兩人一出場,宋盈盈馬上就吸引住一票醫生的目光。

  江曉芽趕緊發名片,藉機會把希望烘焙坊最美麗的專業麵包師傅宋盈盈的名聲打響。

  江曉芽來這場聯誼會,老早就打好主意——

  第一目的,積極尋找優質醫生把兩人都順利推銷出去。

  第二目的,把希望烘焙坊健康好吃的麵包介紹出去。

  「呵呵呵,李醫生,幸會、幸會,她是我們希望的專業麵包師宋盈盈,你沒見過吧?是啊,很漂亮吧……她做的麵包就跟她的人一樣正呢,有空來我們店裡,我請你吃麵包……」

  「周醫生,哈哈哈,久仰大名,我們是希望烘焙坊的專業麵包師,她是宋盈盈……對啊、對啊,你都不知道我們永夜市區藏著美人呢,她為顧著客人的健康,躲在廚房裡用心做麵包,你有空來嚐嚐就知道,我們的麵包吃起來讓胃很舒服呢……」

  不愧是聯誼高手,江曉芽忙著到處交換名片,宋盈盈被拉著團團轉,飯都沒吃幾口,一個晚上咧著嘴笑盈盈,笑到臉都僵了。

  好不容易江曉芽放開她,跑去廁所,她趕緊去吃點東西。

  等她在胃裡墊了東西,倒了一杯泰式奶茶時,江曉芽跑回來了,整個人突然變得異常興奮,迫不及待和宋盈盈咬耳朵,話都還沒說就先笑個不停。

  「妳沒事吧?」宋盈盈累了,高跟鞋讓她的腿很痠,看江曉芽還這麼有精神,她只有羨慕,希望這場聯誼會趕快結束。

  「噗呼呼……我去廁所聽到驚人的情報,原來咱們孟氏醫院的護理長兼主辦人把場地定在這裡藏了心思,呼呵呵呵……」江曉芽整個人輕飄飄樂得都快飛上天了。

  「妳喝了多少?」宋盈盈看她整張臉都在笑,雙腳都離地了。

  「偷偷跟妳說,原來今天我的真命天子代理院長,在三樓主持餐會,剛剛餐會結束了,護理長跟幾個護士已經跑上去要把人請下來,一會兒妳就能看到我那朵特行水晶蘭了,呼呵呵呵呵——」

  宋盈盈從來不過問苦寒行的工作行程,她只知道今天不用煮晚餐,他在外面吃飯,晚上還要加班。

  此刻一聽一杯飲料差點打翻了,她還沒跟江曉芽提過苦寒行的事情,她也沒有跟苦寒行說她來參加未婚聯誼……

  出口!

  逃生出口——

  「下來了、下來了……」江曉芽抓著宋盈盈的手臂猛搖晃,比追星族還要激動,看到唯一的透明玻璃大門外,幾個護士從樓梯走下來,眾星拱月般把苦寒行給請下來了。

  宋盈盈的逃生出口完全被堵死,想藉口去廁所,廁所也在外面走廊……

  她趕緊把臉旁的頭髮拉一拉,蓋頭蓋臉低下頭,真慶幸今天身上穿的是江曉芽的衣服,而且會場這麼多人,她不抬起頭,苦寒行應該就看不到她。

  但是苦寒行走進會場就看到希望烘焙坊的合夥人、拚命在向他招手的江曉芽,緊接著瞥見江曉芽的另一隻手抓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幸,會場上喜氣洋洋的紅布條搖晃,晃著「讓我們一起結束單身吧!歡迎來到未婚者的天堂,成雙成對聯誼會」。

  苦寒行臉上的職業笑容瞬間就收掉了,兩手緩緩揮開幾個護士的糾纏,筆直走過來——

  「妳在這裡做什麼?」

  宋盈盈臉垂得很低,視線只到她的腳下……今天早晨苦寒行穿出門的黑色皮鞋進入眼簾,差點就跟她穿的高跟涼鞋碰在一起……

  「我來……來吃飯,」宋盈盈把手裡的杯子遞出去,一張羞怯的笑臉對著他,「要喝泰式奶茶嗎?還滿好喝的。」

  宋盈盈不像苦寒行,她實在很不習慣成為全場的焦點,偏偏苦寒行走向她,讓所有人都掉了下巴看著她。

  「苦醫生你們認識?」

  苦寒行臉色很沉很冷,死冷的目光聚焦在宋盈盈光裸的手臂和短裙,脫下西裝,幫她披上。

  「你不要這樣啦……」宋盈盈很抗拒,當場聽到一片倒吸口氣的聲音。

  「抱歉,打擾到大家的愉快時光。」苦寒行沒理會她的抗議,完全是佔有的姿態一把勾住她的腰,低沉的聲音剛剛好讓在場的人都聽到——

  「我跟各位介紹,她是我的未婚妻宋盈盈,她很迷糊,我相信她這次也是搞不清楚狀況跑錯場子了。」

  苦寒行在現場一片驚呼聲夾雜哀號聲中,拍拍江曉芽的肩膀,把殘局留給她收拾,就把宋盈盈帶走了。

  江曉芽本來是已經完全呆掉,肩膀被這麼一拍才回神。

  她看看自己的肩膀,又驚又喜又好複雜的心情。

  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盈盈跟特行醫生有這麼熟?

  苦家中醫診所持續歇業中,夜晚屋裡的燈亮起,苦家未來的小媳婦聲音又細又輕又小就像蚊子聲在苦家帥哥醫生面前做出控訴。

  「你不守信用。」

  「妳不要惹我。」苦寒行看到她跑去參加未婚聯誼,已經一肚子火。

  「我都已經跟你說明了,我只是陪曉芽去,單純去吃個飯幫麵包店做宣傳,對不起嘛……可是你要生氣,回家再叫我罰跪我也認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我難看,我明天怎麼跟曉芽解釋?她跟我拆夥怎麼辦?影響到店裡生意怎麼辦?」宋盈盈心慌意亂。

  她是先打電話跟江曉芽謝罪,還是等她明天氣消一點再說?

  「當我的未婚妻,有這麼難看?」他真是無法理解她腦袋在想什麼,到這種時候她還在擔心這些瑣事!

  「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我早就跟你解釋過了……我明天就要被打成豬頭了,明天以後我會被叫狐狸精,嗚嗚……你說,如果有人跑來問我怎麼勾引到你,我要怎麼回答才不會引起眾怒?」宋盈盈哀哀望著他,他禍都已經闖了,總要協助她收拾善後吧?畢竟危機處理他比較拿手。

  「為了聯誼,還專程跑去買衣服?」平常和他約會也沒看到她有特別打扮,對她而言,他究竟算什麼?

  「這是曉芽的衣服,」宋盈盈看看身上的衣服,突然又想到,「對了,我明天應該要先去租一件防彈背心吧?但是被甩耳光時怎麼辦?加一頂安全帽保險些,那要戴一整天嗎?可是天氣這麼熱……寒行,你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寒行?」宋盈盈望著家裡的超級大型低氣壓從面前走過去,怎麼叫也不理她。

  「妳繼續煩惱吧。」

  砰!

  永夜市整條老街,今晚聽到的不是苦家那個害羞的小媳婦兒的尖叫聲,竟然是那個彬彬有禮、氣質斯文的苦家帥哥震耳欲聾的摔門聲。

  宋盈盈整個人跟著房子抖了一下,這時候才注意到苦寒行已經不是普通的生氣,他根本就是震怒了。

  這……真的是太久了,好久沒看到他打翻這麼大一桶醋。

  或者說,苦寒行對她的交際範疇容忍度向來只有眼皮那麼寬,離開他眼皮底下的沒有事先商量就沒有通融的餘地。

  過去宋盈盈也認同,這是互相尊重的問題,所以以前一直都有特別小心留意避免觸及到他的敏感神經,只是事情經過太久。

  久到——

  讓她只顧著享受大男人的寵愛,而把過去那個愛吃醋的大男孩都給疏忽了。

  叩叩叩……

  這道活動門已經好久都沒關上。

  從她主動拉開活動門,爬上那張沙發床,隔天她就張著嘴巴發現沙發床已經變成沙發,而自己睡的那張床多出一個枕頭,變成雙人枕頭了。

  從那時候起,苦寒行就和她睡在一起。

  「寒行……」宋盈盈拉開活動門,苦寒行在她洗澡的時候,把沙發床鋪好了,人也躺平了,冷冰冰的背對著她。

  「妳去睡吧,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苦寒行不想對她發脾氣。

  相比苦寒行十多年的深情,宋盈盈回到他身邊才一年,對他的感情也只有這麼深,苦寒行希望她用自己的步調走向他,所以不想勉強她,但是他終究是凡人,他總是有情緒的,他爆發的怒氣是對她十多年的感情,遠遠不是現在的她所能承受。

  「但是……沒有你,我睡不著。」宋盈盈跪坐在床上,拉起他的手指貼在嘴邊玩親親。

  「妳只有晚上需要我,其他時候妳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苦寒行抽回手,忍著一肚子火。

  「任何時候我都把你放在心裡。」宋盈盈輕輕搖晃他的肩膀,「你轉過來看看我嘛……寒行。」

  宋盈盈搖晃他的肩膀,晃出苦寒行過去的記憶,在那一段深愛彼此的歲月裡,他們第一次討論到孩子那個晚上……

  「你對我一見鍾情,不就是愛上我的清新可愛嗎?」

  「……睡覺了。」

  「不生小天鵝嗎?」

  「嗯……讓我考慮、考慮。」

  「寒行……你改名叫『不行』了嗎?」

  「剛才是哪一張嘴說我不行?嗯?敢挑釁老公的威嚴,宋盈盈,妳準備三天下不了床!」

  那時候的宋盈盈,還要多久……他才能找回來?

  「寒行……」宋盈盈口氣充滿討饒的味道,低聲下氣求著他。

  苦寒行深深嘆了口氣。

  「寒行,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

  「嗯……讓我考慮、考——」苦寒行還把自己深埋在過去的回憶裡,試圖冷卻火氣。他突然一怔,緩緩轉過身來,「妳……剛才說孩子?」

  「嗯,我想多生幾個你的孩子,算一算年紀也不小了,所以……好嗎?」宋盈盈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雖然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想多生幾隻像他的小天鵝。

  苦寒行爬起身,拉著她的手,把她抱入懷裡。

  「嗯,當然好,妳想生幾個……都好。」沒想到她會先提起,讓他的心都軟了。想到他們失去的孩子,苦寒行忍不住哽咽,他多渴望能夠和她把孩子生回來。

  宋盈盈眼底濕熱,雙手環在他背上,緊緊抱住他。

  彷彿洞悉他的傷和痛,因為她也承受著同樣的痛,她溫暖的環抱是和他共同承擔,是希望能夠撫慰他的心靈,讓苦寒行彎了嘴角,重新得到力量……

  但是,他還沒告訴她,她曾經懷過他的孩子。

  苦寒行笑容勾在嘴邊,隱隱一僵,若有所思地瞇起深眸——

  不可能……吧?

  「……妳想生幾隻小天鵝?」

  「三隻,還是四隻……科科科……你說呢?」宋盈盈幻想起像他的小天鵝來,滿腦袋都是天鵝夢,一時興奮過度就笑了。

  「萬一……生出小鴨呢?」

  「唔,那一定要先生一個天鵝哥哥來疼小鴨妹……妹……」

  天鵝哥哥和小鴨妹妹只有林語歌才會知道。

  過去的宋盈盈會叫苦寒行的妹妹苦薏,小鴨,那是苦薏說是她自己的綽號,故意讓她叫的;小天鵝,則是來自苦媽的洗腦。

  所以現在的宋盈盈,是連小天鵝都不應該知道——

  宋盈盈突然緊緊閉住嘴巴,死命抱住苦寒行,把臉埋在他懷裡企圖打混過去。

  苦寒行把她的手從背後抓下來,拉開她,看著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妳恢復記憶了,什麼時候的事情?」苦寒行簡直難以置信。

  「……不久前,你出差那幾天。」望著他的激動,宋盈盈不敢再瞞他。

  「……都想起來了?」苦寒行摸著她的臉,緊張著她。

  宋盈盈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妳……還好嗎?」苦寒行瞬間淚眼模糊,聲音都啞了,整顆心臟揪著疼痛,只擔心她承受不住,擔心她擔心得抓緊她的手都放輕了、都顫抖了,深怕他一用力,她就碎了,又把他從她的世界裡摒除。

  宋盈盈緩緩點點頭。

  苦寒行深深吸了口氣,捧著她的臉,把她一看再看,察看她的眼神,她的神色,撫摸她的體溫,仔細確認她沒有異狀,她一切安好,她沒事了……

  苦寒行終於才鬆了口氣。

  這個天底下,除了一個苦寒行,還會有誰對她如此癡傻,就因為他對她至深的用情,她的心才會這麼痛,才會希望……

  「寒行,你真傻……你真的好傻你知道嗎?你幹麼等我嘛……幹麼等我?嗚……嗚嗚……」宋盈盈輕搥著他,抱怨他,終於忍不住埋在他懷裡痛哭。

  那一年,她無法在他面前歡笑,無法再帶給他快樂,她好痛、好痛,撕心裂肺的痛到要爆炸了,無法顧及他,也不希望讓他承擔她的痛,她很自私的選擇捷徑走,選擇把他遺忘……

  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其實抱著深深的祝福,希望他……另外找到幸福。

  「所以,再也別把我推開,不管妳遺忘我幾次,我要的,還是只有妳……林語歌,宋盈盈。」苦寒行吻去她的眼淚,沿著臉頰緩緩吻上她的唇。

  他濕熱的吻一會兒就轉為激烈火熱再也無所顧忌的吻,就像要釋放積壓多年的深情,就像要懲罰她不懂他的深情,他不再克制的需索,濃烈而激情,褪去她的衣服……

  從十三歲開始的天鵝哥哥,到二十歲重逢後成為未婚夫妻,還有他這幾年的等待,他一生的純情、癡情、深情都給了她——

  苦寒行捧著她的臉深深的吻她,一次又一次激烈的佔有她……

  「我是誰?」

  「……老公。」

  苦寒行滿意地勾起唇角,終於,重新擁抱屬於他的幸福。

  那一年,就在即將迎來幸福的前兩天,腳下的世界又一次崩塌了。

  第一次,他失去林語歌。

  這一次,他失去宋盈盈。

  導致這一切的禍根,都是從一場陰謀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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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8 00:07: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金光建設開發的巨爪伸進希望社區,埋下殺機。

  陰謀,從林老師還活著當時,從林家……就開始了。

  苦寒行拒絕協商,土地測量結果,金光建設挖掘的溫泉井不偏不倚在林家的土地上。

  金光建設砸下大筆資金,把周邊土地全收購,在林家土地上鑿井開挖,連藍圖都已經畫出來,樣品屋都快蓋好準備要推預售屋的情況下,卻把一切責任推給整地工人,睜著眼睛說瞎話,以為給林家後代一點好處,就能把整座金礦搬走。

  但是金光建設的負責人是誰呢?

  「呂金光……一個外地人,村裡沒有人認識,和林家也毫無交集點,深入追查要多花一點時間。」歡樂樂從快樂村裡找警察朋友幫忙。

  苦寒行誤導金光建設,製造林家後代利用釘子戶和掌握溫泉井的優勢,想要獅子大開口的假象,藉以拖延時間。

  這段時間裡,苦寒行從三舅那裡借用人脈把金光建設的底細摸清。

  金光建設大規模打造溫泉社區,從土地收購到整體方案,提著開發計畫跟多家銀行協商貸款,早在兩年前就在台面下運作了。

  但是,究竟林家湧出溫泉的消息是從哪裡走漏?

  金光建設又是從哪裡取得消息來源?

  林老師的死,是否真與這口湧出的溫泉有關聯?

  「看來只有從源頭查起,得先找到語歌她父親委託檢測水質的公司和人員……」麥元其停下麵包師傅的修業旅程,從國外回來幫忙。

  「這一份是林伯伯當年的通聯記錄,劃掉的是訂饅頭的常客,剩下幾個有他的同學、朋友和遠親及不知名的電話。還有這一份,是林伯伯從國小到大學的同學名單。這一份是比較常聯絡的幾個同學和友人。」

  苦寒行從過去搜查的資料,和麥元其偕同幾個朋友分頭去找這些人,尋找和林家湧出溫泉及金光建設有關聯的人,從大範圍縮小範圍,抽絲剝繭。

  最後,終於讓苦寒行找到真相……

  「林伯伯的死,是人性的貪婪演變成冷血的陰謀——他是無辜慘死!」

  當年的他,目睹兇殺慘案的現場,多少個夜裡在噩夢中驚醒。

  苦寒行滿腔的憤怒,簡直想親手痛宰了被利慾薰心,把人命當螻蟻,禽獸不如的東西!

  林老師因為一場高中同學會,和畢業後就沒有往來的同學呂銀山在餐桌上聊開來,聽說他在水質環保科技檢驗公司上班,於是聊起家裡舊有的地下水管冒出熱水一事,林老師正愁不知道該把水送去哪裡檢驗,才請教呂銀山。

  呂銀山對這事情有興趣,很熱心的幫忙送水檢驗。

  地下水管冒出熱水,驗出是天然溫泉,呂銀山比同學還興奮,直接恭喜他要發財了。

  但是林老師只是單純想知道家裡這管熱水能不能用而已,他從來不作發財夢,希望呂銀山別再提起此事。

  呂銀山和林老師只是同學一場,兩人不是特別熱絡的關係,此事以後也就沒有再聯絡。

  經過幾年,在一次親戚聚會中,聊到泡溫泉時,呂銀山多喝了幾杯,與開建設公司的堂哥呂金光說了他同學家裡湧出溫泉的事,連希望社區已成一片廢墟,唯有那個傻瓜不肯搬離,同學家裡的近況全說了。

  林家湧出溫泉,附近整片廢墟,這一開發下來利潤可觀,呂金光眼中看到的龐大利益讓他雙眼發亮。

  呂金光聽堂弟說,林老師重情,遲遲不肯搬離形同廢墟的社區,是為了過世的愛妻,但是,見錢,誰不眼開?

  呂金光一再央求堂弟,找林老師出來吃飯。

  三人的飯局上,呂金光一開始是希望能夠合作,由他出資在冒出溫泉的水脈上開挖鑿井,林老師只要讓出土地,將來共同投資開發,利益共享。

  未料,林老師認為大地怒吼,土質還不穩定,需要休養生息,他不贊成呂金光提出的開發計畫,拒絕合作。

  呂銀山心知林老師的固執,也勸堂哥放棄。

  呂銀山本以為林家溫泉的事情就此落幕,豈知一個月後,就在新聞上看見同學被人殺死,林家房子成為凶宅!

  呂銀山第一時間想到堂哥,他聽過堂哥經營建設公司有時候會耍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手底下也有幾個狠角色,但又覺得不至於如此心狠手辣吧……

  林家命案後,呂銀山默默關注事件發展,還有呂金光的動靜,林家命案遲遲未破,呂金光也好像已經忘記林家湧出溫泉的事情,兩人碰面,也不曾再提起。

  畢竟殺人這麼嚴重的一件事,呂金光又是親堂哥,和林老師只吃過一頓飯,無憑無據,他就懷疑到堂哥頭上,怎麼也說不過去。

  況且,新聞報導說,從牆上噴漆看來,林老師的死疑似個人財務糾紛引起,呂銀山慢慢就忘了這件事。

  直到苦寒行和麥元其找上還在水質檢測公司上班的他,問起林家溫泉,他點頭承認曾經幫忙同學檢測水質,他對林家湧出溫泉一事始終知情。

  苦寒行和麥元其已經事先調查過呂銀山,所以直接說明來意。

  當呂銀山得知金光建設進入希望社區,在林家土地上鑿井,他才驚恐多年前的不安成真了!

  可能在呂銀山內心始終懷著一份不安,深恐堂哥與此命案有關,因此林家湧出溫泉一事,在命案之後他便絕口不提。

  經過多年,呂銀山都已經把林家命案、林家湧出溫泉給忘了……

  然而,有心人呂金光並未忘記。

  原來他一直都對林家溫泉虎視眈眈。

  若非心裡有鬼,林家命案之後,呂金光大可找堂弟一起去看望林家後代,積極詢問林家後代對於房子的處置。

  若非做了虧心事,呂金光不必遮遮掩掩,等了這麼多年才開始行動。

  想必是因為林老師的固執與無可商量,才讓呂金光動了殺機。

  呂金光早已打好如意算盤,殺害林老師,把林家房子變成凶宅,林家房子還有貸款,林家十五歲的孤女無法負擔貸款,房子勢必要被法拍。

  他殺掉礙事之人,不但可輕易拿到房子,還可全盤接收利益。

  多年來,呂金光一直在等著林家凶宅被拍賣,等著以金光建設的名義不著痕跡、正大光明擁有這座金礦。

  但是,他萬萬也沒想到林家後代被領養後,下落不明,林家房子的貸款被繳清,從此擱置,沒有人出面處理。

  呂金光經過多年等待,避過風頭,終於難忍放著有錢不賺的機會,開始出手收購土地,規劃整起開發案,等到時機成熟,正準備大賺一筆時——

  卻被苦寒行阻擋了財路。

  金光建設投入大筆金額,已經財務吃緊,所以急著要賣預售屋求現紓困。

  呂金光等著林家後代找上門來解決土地問題,料不到卻來了個棘手人物。

  呂銀山因為自己一時嘴快,給自己的同學惹上殺身之禍,丟了性命,愧疚自責,跟著苦寒行到警局說明。

  警方將呂金光列為林家命案嫌疑人,重新展開調查。

  可一樁事隔八、九年的命案,真有那麼容易查嗎?

  呂銀山的說明,也僅僅說明呂金光有殺人動機。

  偏偏呂金光的記性非常好,他深深記得林家命案當時,他剛好飛出國去了。

  當年林語歌驚見父親倒在血泊中,靠近時被人猛摔到牆角,撞得頭破血流,她根本來不及看到兇手的身影,清醒的最後一眼,只見父親滿身是血,瞪大著雙眼看著自己。

  她從醫院醒來以後,眼前都是那一幕……

  她善良溫柔的父親,她開個口就急著跑去店裡把她想要的東西搬回來的可愛父親。

  她滿手麵粉,滿口都是他的愛妻說要怎麼揉、怎麼做,把滿滿的愛和用心加進饅頭裡的父親。

  拿著書本,教她功課;牽著她的手到戶外踏青;自己穿得破破爛爛,也要把女兒打扮漂亮的父親……

  當年十五歲的林語歌躺在醫院裡,滿眼都是父親的血,父親驚恐的眼神。

  當年國三的林語歌,如果沒有要求父親讓她去上學,如果還在家裡自學,她會知道家裡出了什麼事,她的父親不會一個人走了……走得如此悽慘!

  當年笑靨如花從喜鵲溪小跑步回家的林語歌,心裡滿滿都是天鵝哥哥,在她笑著、想著的都是天鵝哥哥時,她的父親已經躺在冰涼的地板上,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個人走了……走得不明不白!

  當年在醫院裡的林語歌想尖叫,她想放聲尖叫,想從尖叫聲中釋放,解放自己,但是她一個聲音都叫不出來。

  心,太沉,太重。

  痛感?沒有,她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痛。

  世界,已經沒有聲音。

  她閉起眼睛、張開眼睛,看到的只有一幕……血。

  血的顏色,掐著她的脖子,讓她難以呼吸,卻又無法死去,無法走到父親身邊去,無法從夢魘中走出來,一再一再的掙扎過後……

  眼前,漸漸變成一片白色,白得……她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聽說她叫宋盈盈,今年十六歲,這裡是日本……

  她的世界還是一片白,走到哪兒都是白。

  在白茫茫的世界裡,遠處有人聲,有人影,和她,隔著一道牆,她聽不清也看不清。

  直到某一天,白色有了香氣……一股熟悉的香氣,那是,麵粉的香味!

  「……你在做什麼?饅頭嗎?」

  她靠近麵粉香,看見一雙手在揉麵糰,看見木造的工作台,看見那雙揉著麵糰的手是小麥膚色,是一雙少年的手……

  她緩緩抬頭,注視著少年。

  「怎麼了,你在哭嗎?」她看見少年凝視著自己,整個眼眶又紅又濕。

  「沒……妳喜歡吃麵包嗎?」少年哭得淅瀝嘩啦,嘴邊卻咧著大大的笑容,帥氣的一張臉變得好扭曲。

  「嗯,喜歡。」她不懂少年又哭又笑的表情代表著什麼意義,但是,看起來很溫馨。

  「那妳等一會兒,我做給妳吃。」少年抹去眼淚,用力揉麵糰。

  宋盈盈驚訝的張大嘴巴,望著他,雖然他是好意,她還是忍不住說:「可是,都是你的眼淚,我可以不要吃嗎?」

  那天起,遠處的人聲、人影,成為她的世界。

  她,是宋盈盈。

  她是宋盈盈,二十歲,不久前才來到高麥麵包店當學徒。

  高麥的廚房和外場有一塊透明玻璃隔成的窗口,從窗口就可以看到挑選麵包的客人。

  那一天,從店門口走進來一個白皙俊朗的男生,有一雙好長的腿,有一張好美的臉,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有那麼一瞬間,一道閃電劈下來,她口罩底下的嘴巴闔不起來,感覺到愛神的箭隨著那道閃電穿透她的心……

  她——戀愛了!

  接著每一天,當男生進入麵包店,她的心臟就開始跳快,然後看到那張精緻的臉,她就沒有辦法移開目光。

  宋盈盈一直偷偷看,偷偷流口水,直到門口那棵風鈴花開滿,在飄落黃色花瓣的大樹下,她衝出去攔下他,向他告白了。

  宋盈盈原以為兩人可以從朋友做起,沒想到……

  「妳叫什麼名字?」

  「宋盈盈,你呢?」

  「苦寒行……不如,我們結婚吧?」

  從此,宋盈盈的美麗人生多了走運這一筆,初戀男友又高又帥又體貼,對她呵護備至,對她寵愛有加,和她心心相印,心有靈犀,完美到她直呼受不了,男友——轉眼間就變成未婚夫了。

  兩人一見鍾情,戀情迅速發展,一發不可收拾,半年後就把戒指戴了,訂婚儀式也辦了,二十一歲那年的元旦才過不久,她就成為苦寒行的未婚妻。

  幸福的宋盈盈,在家裡有一對疼愛她的父母,身邊還有許多愛護她的朋友,未來的公公、婆婆寵她,小姑愛抱著她,連她最愛的未婚夫也把她當寶。

  幸福的宋盈盈,在二十四歲的八月八日即將結婚,嫁給深愛她的苦寒行。

  幸福的宋盈盈,直到結婚前兩天……都還倘佯在幸福裡。

  一對新人即將完婚。

  苦家在永夜市買下兩棟記載著歷史風貌的樓房,並且把外觀完整保留下來,只整建內部。

  苦家的新媳婦偷偷告訴婆婆,她和苦寒行已經努力在做人,希望裝潢新房時把嬰兒房考慮進去,將來少花一筆錢。

  婆婆好開心,把新家裝潢趕在結婚前夕完工,苦家長子的新房考慮到嬰兒房的需求加寬加大還加了活動門,地板、衣櫥、化妝台和置物櫃一併用原木處理,囍字貼滿屋,牆上巨幅婚紗照早已掛好,等著一對新人入洞房。

  距離八月八日,只剩下兩天。

  苦寒行陪著未婚妻去高麥麵包店送喜餅,在麥家坐了一會兒,順路繞到小木屋去。

  「我們是從這裡開始的……現在變成小鴨的窩了。小鴨人呢?」宋盈盈望著外面的田地,現在已經變成苦薏的夜色花園。

  「大概又跑哪兒去玩了吧。」苦寒行身上還有小木屋的鑰匙,他打開門,走進屋裡就皺眉。

  「哇啊……真有小鴨的格調。」小鴨的風格就是自然隨興的生活方式,簡單講一個字就是,亂。

  「放著吧,別管她。」

  宋盈盈一進門,就從桌上的垃圾開始收拾,儼然大嫂的風範。

  苦寒行只是過來看看,他那個調皮妹妹一個人搬來這裡住,有沒有亂來。

  「你才是放著吧,雖然是你妹妹,到底是成年女性了,你還仗著哥哥的身分到處翻她的隱私,小鴨會不高興。」

  「她只有外表成年,腦袋和內心根本沒長大,還是一樣橫衝直撞,老是在闖禍。」苦寒行四處察看妹妹的抽屜、櫃子,翻看書櫃、衣櫃,尋找違禁品。

  「放過她吧,小鴨她有分寸的。」宋盈盈拉住苦寒行的手,圈住他的手臂,「這是我們最後的單身巡禮,你今天是宋盈盈的男人,不是小鴨的哥哥。」

  「……老是寵她,我看她以後要是闖禍,妳這個大嫂準是幫兇。」苦寒行掐她的臉。

  「哪有,我最寵的還是你啊,光拿酒這件事來說就好,你自己跟元其是直接拿酒瓶在乾,不知道喝掛多少次了,你卻嚴格禁止小鴨喝酒。我在小鴨面前可從來都沒捅破過你哦。」宋盈盈兩手環住苦寒行的腰,享受兩人世界,未婚夫的懷抱。

  「她跟爸一樣不勝酒力,喝兩杯就掛了,嚴格禁止她喝酒是怕她在外頭出事。」苦寒行吻她的唇,眼角餘光四下搜尋,被她這一提,苦寒行想起鐵櫃下面還沒找……

  「小夜同學會保護她。」宋盈盈捧住他的臉,不許他再分神。

  「小夜也是男生。」苦寒行扯起眉頭,就因為他妹妹那個男同學家在附近,他才更需要注意。

  「……說不過你。」宋盈盈搖搖頭,放開他。反正對他這個哥哥而言,小鴨永遠都是他要保護的妹妹。

  「看在妳這個大嫂的面子,今天放過她。」宋盈盈才轉個身,就被苦寒行從身後抱住了。

  「嘻嘻。」宋盈盈回過身來,兩手攀上他的脖子,「這陣子好忙,我們好不容易才有時間單獨相處,你好久都沒好好吻我了……」

  「唉,希望那丫頭別太早回來……」苦寒行低頭緩緩吻住她的唇。

  兩人耳鬢廝磨,濃情密意時……

  砰!

  框啷……

  球棒擊破窗戶玻璃飛進來,從苦寒行的耳邊掠過,飛濺的玻璃劃破他的臉頰,從點點血珠漫成一道血痕來——

  「呀啊!」宋盈盈受到驚嚇,抬頭看見苦寒行臉上流血,臉色蒼白,「寒……你流血……」

  「妳馬上報警,不准出來!」苦寒行火速把宋盈盈推進浴室裡,把電話扔給她,從裡面反鎖,把門關上。

  「寒行——」

  頓時,小木屋外頭陷入一片打鬥聲,宋盈盈抖著雙手,打電話報警。

  這大半年來,苦寒行和麥元其好像有事情瞞著她,有一陣子常常找不到人,後來她又發現和苦寒行出門時,遠處有人跟著,苦寒行說那是三舅的私人保鑣。

  苦寒行的三舅很疼他,她也知道,但是為什麼突然派保鑣跟著他?苦寒行只是聳聳肩,一臉不知情。

  決定婚期以後,宋爸希望她剩下的時間留在家陪陪家人,所以她辭去高麥的工作,回到家裡。

  後來她發現,不只是苦寒行,連她走到哪兒,身邊都有宋爸、宋媽和宋爸口中所謂的朋友跟隨著,但她以前從來沒見過宋爸這些彪形大漢的朋友。

  宋盈盈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但周圍的人都瞞著她。

  小木屋外頭,跟著他們來的有宋爸的朋友和三舅的保鑣,苦寒行不是一個人。

  但是……

  球棒都飛進小木屋來了,苦寒行的臉都劃破了。

  雖然苦寒行厲聲命令她不准出去,但是……

  她怎麼能放心?

  喀……

  宋盈盈顫抖的手轉開門把,拉開浴室的門。

  當她把頭探出門,看見苦寒行擋在小木屋門前,右手是剛才飛進來的球棒,左手一拳把一個人打飛出去,又馬上一個人衝上來,她倒抽一口氣,緊緊抓著胸口。

  她聽小鴨說過,苦寒行練過武術,也練過拳擊,但她從來也沒見過。

  宋盈盈雖然見到苦寒行能打,還是很擔心,雙眼緊盯著,心臟跳得愈來愈快……

  大門外滿天霞紅,塵土飛揚下一片械鬥聲,整個場面令宋盈盈難以置信。

  她深怕苦寒行出事,想幫忙,又怕自己衝出去會讓他分心,反而幫了倒忙,她緊緊揪著一顆心等著警察趕來,緊緊盯著苦寒行的背後看……

  一抹白,躍入眼簾。

  滿天霞紅下,一閃的銀白……

  血色下……

  滿眼血色下……眼底閃過的一抹白……

  那是——

  「兇手是……是……」宋盈盈踏出浴室,抖著滿身滿心的恐懼跌跌撞撞走到門口,為了看清楚那抹白……

  「爸——是你——你殺了我爸——」

  宋盈盈滿眼淚水,瘋狂的衝出去,衝出苦寒行的保護範圍,抓住那頭銀白的髮。

  「盈盈——」

  宋盈盈被猛甩出去,那一瞬間,就像當年她回到家裡,一腳踏進冰冷的血獄裡,躺在血泊裡的父親的血……

  父親難以瞑目的眼……一閃的白……

  林語歌來不及看清楚竄出門外的身影,只看見母親過世前買來的不鏽鋼花盆,三角鏡面裡飛過一頭銀白,濃密而奇特的銀白……

  濃密的銀白色頭髮,彷彿少年的白髮……就如——

  「那頭白髮……我見過……是殺死我爸的……兇——手——」激動的手指住那頭銀白色的髮,指住殺死她父親的兇手。

  苦寒行丟下球棒,抱住宋盈盈摔落在地的身子,循著她指的方向看見的人是——

  呂金光的手下,綽號白頭,剛剛從老闆那裡分到一半股權,呂金光還指示,只要他能夠讓苦寒行交出林家土地,讓開發案順利進行,呂金光就願意退到幕後,把公司交給他管理。

  為了坐上金光建設公司老闆的位置,不能讓即將到手的金礦飛了,白頭帶了一大群兄弟要來狠狠教訓苦寒行,脅迫他交出林家的土地產權——

  沒想到反而讓自己多年前的殺人罪行曝光!

  他一臉錯愕,才知道苦寒行的未婚妻宋盈盈竟是當年的林家孤女。

  當年他仔仔細細湮滅證據,最後一刻,聽到腳步聲,他藏在門後等人進門,把人摔飛出去,本來打算一次解決,卻又傳來一個喊叫聲,他趕緊逃跑,以為林家孤女已經昏過去,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林家孤女最後一瞥,他的一頭白髮露了餡……

  惡人心虛,轉身就跑。

  「抓住他!」

  警察,及時趕到了。

  「盈盈……盈盈!」苦寒行來不及和她說上一句話,宋盈盈慘白著一張臉,昏倒在他懷裡。

  「盈盈!」

  雖然有宋盈盈的指證,但是她只看到一頭白髮,不足以證明就是白頭殺了林老師。

  希望社區的林家命案最後能破案,關鍵在於呂金光的自私和無情。

  呂金光無法從苦寒行手上拿下林家的土地,又因警方調查不敢再有動作,眼見溫泉開發案投下的巨資血本無歸,欠下一屁股債,他便暗中把土地賤賣,把公司股權轉讓給白頭,讓他簽了一堆文件,成為公司負責人,自己拿著現金跑路。

  白頭還被關在拘留所調查,得知呂金光的無情無義,教唆殺人,還讓他背負一身債,自己脫身,氣到決心與呂金光玉石俱焚,自白認罪。

  呂金光被緝拿歸案,他心懷不軌,用盡心機,最終還是害了自己。

  而呂金光賣出去的土地,最後都到了一位姓孟的醫院院長手中。

  八月八日,苦寒行和宋盈盈的婚禮,因新娘身體不適而取消。

  二十四歲的宋盈盈……

  從幸福中跌落。

  從醫院中醒來,才知道自己懷孕,一個多月的孩子流掉了。

  從醫院中醒來,才知道她是宋盈盈,也是林語歌……

  林語歌難以擺脫驚恐的夢魘,林語歌的痛,林語歌的傷,林語歌的自責堆疊累積。

  林語歌一心想跟著天鵝哥哥的腳步,林語歌為了自己的快樂和夢想,忘記母親的遺言,把父親拋下了……

  多年來過著幸福日子的宋盈盈,和天鵝哥哥即將結婚的宋盈盈,使得林語歌更加失落悲傷。

  宋盈盈深愛苦寒行,她為失去兩人的孩子哭泣著,她想投入苦寒行的懷抱,想抱著他痛哭一場。

  林語歌逃避苦寒行,她無法對天鵝哥哥一展笑顏,她的內心充滿痛苦和陰影,她讓父親一個人走了,她沒有資格獲得幸福。

  宋家夫妻帶著林語歌去祭拜她父親,林語歌哭得力竭聲嘶,痛徹心肺。

  回到宋家,她還是哭,一次又一次的哭,日夜的哭……

  「媽,我好痛……我好痛——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宋盈盈的眼淚,林語歌的眼淚,止不住的淚水,哭得宋媽心慌心疼。

  「盈盈……已經過去了,都已經過去了,妳沒有半點錯,妳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勉強自己,放下吧……」

  夜裡,宋媽抱著女兒,和她哭成一團。

  宋盈盈躲著苦寒行,不敢見他。

  因為愛得太深,宋盈盈無法想像沒有苦寒行的日子,她若是放開苦寒行的手,未來如同死去,她不要。

  因為心破碎了,林語歌已經傷痕累累,面對世界的驚恐,面對人性產生的質疑,還有深深的自責,她好想消失,從這個世界消失,從天鵝哥哥的面前消失,跟著爸爸、媽媽一起走……

  「媽,我已經不知道怎麼辦了……我好愛寒行……我好愛他……我愛他……但是我好痛……我這麼痛……怎麼辦……」

  不管是宋盈盈還是林語歌,眼前的自己,都是苦寒行的包袱。

  不管是宋盈盈還是林語歌,都只是拖累苦寒行,造成他的負擔。

  二十四歲的宋盈盈,再也沒有自信能夠給苦寒行幸福,想到自己會成為苦寒行的累贅,她好痛苦,又無法離開他,她只好又一次關閉自己的心。

  遺忘,逃避,讓無法呼吸的自己,獲得喘息。

  「媽……你們趁我睡覺的時候把我載回家來嗎?有幫我請假嗎?你們老是這樣,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出師?」

  二十四歲的宋盈盈,某一天醒來,還是那個失去十五歲記憶,還在高麥麵包店實習,夢想著將來要開麵包店的宋盈盈。

  她沒有談過任何戀愛,談不上來有特別的幸福,說不上來有特別快樂,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單純愛做麵包,每天都為一雙愛花錢的父母感到憂心的宋盈盈。

  「現在盈盈的記憶裡,沒有林語歌,也不再有你,苦寒行。」

  「這是盈盈的選擇,相信盈盈也是不希望你再承擔她的痛苦。」

  「寒行,你忘了盈盈吧,放開她的手,你們彼此都能夠活得更輕鬆,給彼此一個平靜幸福的未來吧。」

  宋爸、宋媽苦苦相勸,他們害怕宋盈盈又回到十五歲那年行屍走肉的模樣,他們只要女兒保持現在的模樣,永遠不要再想起至親慘遭殺害的那一幕,不再陷入恐懼和悲傷,希望苦寒行不要再靠近宋盈盈。

  「爸、媽,我知道你們心疼她,但是她不能夠再逃避,請相信我,我會陪著她,幫助她面對內心的恐懼,走出過去,請把她交給我。」

  身為醫生和未婚夫,苦寒行不能放開宋盈盈的手,不能任由宋盈盈消極逃避,他要陪在她身邊,安排她接受心理治療,擺脫陰影,面對現實,不管痛苦快樂或悲傷,他都要牽著她的手走下去。

  兩方意見僵持不下,最後,苦家父親出面,提出折衷辦法……

  眼下,苦寒行還有實習醫生的路要走,現階段還有很多事要做,他先得獨當一面,才有資格爭取宋家的寶貝女兒。

  因此,就先把宋盈盈留在宋家,由父母照顧。

  等到兩人三十歲,若苦寒行心意未變,宋盈盈未婚,宋家父母就必須把宋盈盈還給苦寒行。

  宋盈盈三十歲未婚,被宋媽送進陌生男人家裡。

  她心底對這個陌生男人一見鍾情,她又懊惱這個強吻自己的男人。

  當聽到宋媽一句,苦寒行需要她……她彷彿聽到滴水穿石的聲音,滴滴答答,敲進沉睡在宋盈盈內心深處的林語歌……的心。

  三十一歲的宋盈盈,經過歲月的沉澱,人生的磨練,所思所想都慢慢有了轉變,當那一天,她從午睡中醒來,打開眼睛,看見……

  「嘻嘻,在這個家裡見到妳真好,歡迎妳回來,阿嫂兒。」

  眼簾映入一張熟悉的臉,和兒時一樣黑黑的皮膚,靈亮的眼瞳,俏皮的笑容。

  「小鴨……」

  「嗯,對,我是苦寒行的妹妹,抱歉吵醒妳了,我只是回來拿東西,妳繼續睡——」

  「小鴨妹妹?」

  在喜鵲溪邊嬉鬧的天鵝哥哥和小鴨妹妹,林語歌也有過快樂的童年,那段和父親相依的溫馨歲月,父親滿足的笑容,父親望著小鴨妹妹說……

  「我女兒很容易害羞,也很容易自尋煩惱,其實我希望她像妳這顆開心果一樣快快樂樂的長大呢……哈哈哈……小鴨妹妹,以後常來我家玩啊……」

  「阿嫂兒,妳想起來了?」

  苦寒行出差,苦薏回家這一趟,那雙靈亮的眼瞳帶回天鵝哥哥和小妹妹的記憶。

  宋盈盈被小鴨妹妹緊緊一把抱住,過去的畫面像一片片的拼圖,一片、一片重新湊回來,有快樂的林語歌,有悲傷的林語歌,有深愛苦寒行的宋盈盈,有失去孩子的宋盈盈,一幕、一幕,慢慢地,找回完整的林語歌,把宋盈盈殘缺的記憶補齊了。

  三十一歲的宋盈盈,面對人生有了不同的想法和抉擇,並且已經能夠把是與非分辨得更清楚。

  善良的父親,死得很無辜,所以她無法接受,她慌亂得怪起自己,但是,父親的死,是別人的貪欲造成,是起於別人的惡念;她把自己的情感、把她對天鵝哥哥的感情和父親的死繫在一起,承攬別人所犯下的錯誤,困住自己,這才是一種錯誤。

  現在的宋盈盈已經能夠走出童年林語歌的悲傷,擺脫內心的自責與痛苦。

  現在的宋盈盈相信她讓自己活得更好,努力活出自信和快樂,才是九泉之下的父親想見到的林語歌。

  現在的宋盈盈有自信能夠成為和苦寒行站在一起的人,能夠給苦寒行帶來幸福。

  但是現在的宋盈盈……

  「唔,阿嫂兒,我很開心妳恢復記憶,有件事情我想跟妳說,其實我背著全家人,偷拿家裡的戶口名簿,跟一個男生辦登記,偷偷結婚了。本來是預計三年後離婚收場啦,但是現在情況變得有點複雜……阿嫂兒,我可憐的哥哥等妳很久了,我多麼希望看到你們馬上結婚,所以……嗚嗚嗚……哥哥看到戶口名簿,臉會黑掉吧?哥哥會立馬把我抓回家關起來,哥哥會把辛雅風抓去手術室當他的人體實驗品,嗚嗚嗚……阿嫂兒……」

  現在的宋盈盈,當上小鴨妹妹的幫兇,還不能夠和苦寒行結婚。

  「等到明年八月?妳到底又在想什麼?」

  被苦寒行發現記憶已經恢復的宋盈盈,為了拖延結婚,每次苦寒行和她商量結婚日期,她就拖著他上床去製造小孩,然後……闖禍了。

  新的一年即將到來,明天苦寒行要帶她回祖母家和父母團聚,順便帶好消息給他們。

  同時也是這個好消息讓苦寒行急著和宋盈盈結婚,他認為婚禮可以慢慢籌備,但是兩人必須先去辦結婚登記,因為——宋盈盈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預產期是明年八月,那如果小孩是八月八日出生,我們也選在同一天結婚,以後一家三口的生日加上結婚紀念日都在同一天,多麼有意義啊。」宋盈盈兩手圈著苦寒行的脖子,坐在他大腿上,嘴唇貼著他的臉,一口一口親著。

  「沒有孩子時,拿生孩子當藉口,有了孩子,妳還想拿孩子當藉口?」苦寒行任憑她又抱又親,一張臉始終冷著。

  「不是這樣的……我是可以拿孩子撐腰了。」宋盈盈摸摸他的臉,笑開顏。

  「……很好笑?」苦寒行看她笑得那麼開心,火氣就升不上來,嘆了口氣,「唉……給我一個正當的理由,否則沒得商量,不是盡快舉行婚禮,就是挑一天先辦登記,妳二選一。」

  「因為今年的八月八號已經過了嘛……女人對紀念日很執著,你也知道的。」宋盈盈沉浸在懷有小天鵝的幸福裡,滿臉笑容。

  「妳根本就不在乎哪一天結婚,上次婚禮的日期還是我挑的。」苦寒行輕撫她的臉,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一顆甜蜜的心又軟又暖又……滿是無奈。

  「就因為是你挑選的日子,所以我希望在這天結婚嘛……好不好?」反正呢,她就是幫小鴨妹妹盡量拖,能拖多久是多久,盡力而為了。

  「不要編藉口,妳遲遲不跟我結婚,到底是又瞞著我什麼事情?」苦寒行深知自己被她一撒嬌,又得依著她,冷冷地板起臉來。

  「小天鵝爸爸,你對小天鵝媽媽這麼兇,會嚇到小天鵝。」宋盈盈摸著自己還平坦的小腹,安撫腹中的胎兒。

  「盈盈——」

  鈴鈴……鈴鈴……

  「有電話!」兩人的手機都放在桌上,鈴聲一響,宋盈盈趕緊打斷苦寒行的盤問。

  苦寒行皺著眉頭,一手環抱著她,傾身向前,從桌上拿起響的那支手機,「妳的……」

  苦寒行正要把手機交給她,瞥見來電人的名字,他默默打開擴音器。

  宋盈盈也瞥見是小鴨妹妹打來的,趕緊搶電話,但手沒他長——

  「小鴨,妳哥……」宋盈盈一出聲,就被苦寒行摀住嘴巴。

  「阿嫂兒!可以了,搞定了,這下哥拿我沒辦法了,哈哈哈——」手機傳來苦薏得意又振奮的聲音。

  「聽到妳這麼有精神的聲音,我的心情真複雜,說來聽聽吧,妳又闖什麼禍?」苦寒行聽到妹妹「皮癢」的聲音,放開宋盈盈的嘴巴。

  喀嚓!

  電話那一頭,一聽到苦寒行的聲音,立刻斷線。

  苦薏闖禍,在苦寒行面前有多種反應,她若是嘻嘻哈哈、打混過去,事情還算小。

  她若是喊一聲「哥哥兒」,使勁撒嬌,估計還有得商量。

  但是苦薏一聽到苦寒行的聲音,一個字都不敢蹦出來,就嚇得把電話掛了——

  苦寒行一怔,瞇著眼睛回撥電話。

  苦薏……竟然把手機關了!

  「盈盈,別裝睡。」

  宋盈盈趁他打電話,摀著嘴巴打哈欠,頭一歪,鑽進他懷裡,緩緩吐出有規律的呼吸聲……呼——呼——

  「小薏闖大禍了?妳打算幫她瞞到什麼時候……起來。」苦寒行抱著宋盈盈,捏住她的鼻子。

  「嗚……咳咳咳……我是孕婦耶。」宋盈盈用嘴巴吸到幾口冷空氣,差點嗆到,只好打開眼睛。

  苦寒行皺起眉頭,又是一聲嘆氣,「……算了,先解決我們的事情。」

  「嗯,好啊。」

  「……好?」苦寒行正等著見招拆招,看她還有多少藉口,他都有耐心陪她耗,卻突然聽到一聲好,意外的答覆反而嚇到他。

  「嗯,你想哪天結婚都依你,我都聽你的。」宋盈盈突然變得一切好商量,摸著肚子依偎在苦寒行懷裡,幸福的臉龐笑盈盈。

  「嗯……」苦寒行望著她的笑容,一雙眼柔了,一顆心融化了,揚起嘴角。

  苦寒行深情款款望著老婆笑時,老婆說……

  「我們明天去山上,你要多留意爸的血壓,剛剛聽小鴨的口氣,也許她懷了雙胞胎呢。」

  「嗯……」

  苦寒行笑容還在臉上,癡迷地望著老婆,想起那一年,在快樂圖書館門外初見她,大紅傘下,她羞澀如新娘的模樣……

  也許當時,他心底已經認定她是他的新娘。

  「還有哦,你是有練過的,所以你再怎麼疼小鴨,也不可以出手打你的妹婿,有什麼話好好說,我們的小天鵝在看著哦。」宋盈盈一雙溫柔的手包住他的拳頭。

  苦寒行望著宋盈盈的一雙眼眸瞇起,臉上緩緩掉了笑容……

  「妳說什麼?」

  「我說,小天鵝的爸爸,我好愛你。」宋盈盈老早就發現老公只是癡望著她笑,都沒在聽她說話,所以趁他分心把小鴨闖的禍都交代完畢。

  「盈盈,妳把話說清楚——」

  「寒行,我好愛你,謝謝你的等候,謝謝你對我的愛,以後我會用更多的愛讓你幸福快樂,你願意娶我嗎?天鵝哥哥。」

  老婆感謝的話語,讓苦寒行眼眶濕紅,滿心溫暖。

  「嗯。」他緩緩抱住一生的摯愛。

  「也謝謝你,為我爸所做的一切……我愛你。」這是林語歌的感謝。

  林家的房子雖然剷掉了,林家湧出的溫泉還在,在苦媽和苦妹意見一致、不容否決的「建議」下,林家的溫泉命名為「林老師溫泉」。

  昔日的希望廢墟有了新的風貌,以環保、珍惜資源,與大自然共生共存的理念重新規劃。

  近幾年,在地球上、世界上,在每一個需要溫暖雙手的地方,都有林老師的善行。

  林老師人不在了,但是林老師的靈魂不滅,林老師的愛永遠隨著林老師溫泉傳播出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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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8 00:07:20 |只看該作者
林老師小劇場

  我是老林,我有個女兒,她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孩,我給她取名為語歌。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的女兒林語歌今天起十五歲了,一早就有個男孩子來找她。

  「爸,他就是我常跟你說的天鵝哥哥……」我女兒像獻寶似的,介紹著這個外型很亮眼的男孩子,身為父親,我的心情可真復雜。

  「恭喜新年好。林伯伯,我是苦寒行。」

  這個男孩不僅外型好看,又有禮貌,看得出來很喜歡我女兒,這下我的內心更加嘆息了。

  「嗯,新年快樂,怪不得你叫天鵝哥哥,妹妹叫小鴨啊……」提起他那小鴨妹妹,我忍不住笑,這對兄妹真是各有特色。

  「科科呵呵……爸,你不要一直看著天鵝哥哥,他會害臊啦。」

  「哈哈……妳整張臉都是紅的,我看是妳比較害羞。」看著我女兒美麗的臉龐因為這個男孩子的出現,美得像暈紅的花朵,想到再過三年我女兒就十八歲,我忍不住開始擔心了。

  「科呵呵……因為天鵝哥哥第一次來我們家嘛……」

  「唔……我怎麼常聽到這種話?每次看妳臉紅,我一問,妳就說,因為第一次看到天鵝哥哥的臉。因為第一次和天鵝哥哥通電話,因為要和天鵝哥哥第一次見面。因為第一次要到天鵝哥哥家。」這麼說起來,我女兒好像把所有的第一次都保留給這個男孩。

  

      這下我更緊張了。

  「爸,你怎麼可以洩漏我的秘密,我們要出門了啦。」女兒背起紅色小鉤包,穿上我給她買的新鞋。

  「林伯伯,那下次……」

  「你們今天上哪兒去?」不好,我女兒今天這麼漂亮,跟一個男孩子單獨出去太危險了。

  「我們要去搭火車,先去老街,再去古城。」

  「搭火車?大年初一,火車上人擠人,多不方便,還是我開車載你們去吧。」是啊,我女兒才十五歲,要跟男孩子單獨出去,等十八歲再說吧!

  「爸……」

  「林伯伯,不好意思麻煩您,我們自己搭車就……」

  「等我、等我,我換件衣服馬上來。」

  以上,老林小劇場,硬是要擠入女兒的約會中,最後三人出門。

  同上,「熱心」的老林一再、一再把情節重復上演,所以和未來女婿愈混愈熟,最後才甘心在喜鵲溪搭起便橋,讓女兒和苦寒行一起上學去……結束。

  同上,作者我想跟老林說,大年初一開車出門會比搭火車方便,你沒事吧?

  作者內心小劇場︰為了老林你,我內心很受傷,所以聖誕節陪著你,元旦連假也把一群樂活的伙伴拋棄,連每年固定舉行的交換禮物都沒參加,想想你也值得了,就請你一路好走吧。

  其實我很想說,我以後再也不干殺人放火的事,但是冷靜下來想,劇情需要的話我還是……偶一為之,久久久久久……一次,還可以,太常寫這種戲,說實話,非常傷身,寫到我壓力大耳鳴又犯,忍不住想大吐苦水。

  總之,這本書除了老林,其他人我都寫得很快樂,也因為老林的犧牲,我寫得太入戲,邊寫邊哭,眼淚都流乾了,所以請把書買回家吧。(最後這句是重點,請畫線。)

  哈哈,希望大家喜歡這本書。

  下一本,沒有意外的話,我想寫個女村長的故事。

  新的一年,祝福大家開心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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