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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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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薰 -【安家先寵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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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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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7 00:28: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好消息傳來

  江瑾瑜醒了,而且太醫還宣布了一個好消息:郡王腳趾頭能動,以後只要好好服藥配合針灸,還是能行走。

  現在房裡一屋子的人,皇上在,懷王也在,孫孺人自然也來了——兒子重傷,身為母親當然想親手照料,但由於江瑾瑜已經成年,母親照顧成年兒子,為了兒子日夜掛心,那會變成兒子不孝,為了避免江瑾瑜將來落人口實,懷王先前都不准孫孺人進宮探視。

  但今日江瑾瑜醒了,懷王終於帶著孫孺人進宮。

  孫孺人眼見昔日健康的兒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臉頰深深的凹進去,眼淚就止不住,饒是懷王幾次暗示,還是沒有辦法停下啜泣,皇后見狀,紆尊降貴的安慰一個孺人,孫孺人不敢再哭出聲音,只是眼淚流不停。

  皇帝是九五之尊,喜怒不形於色,但這樣的好事讓他也忍不住一臉高興,「瑾瑜,你快些好起來,只有親眼看到你能走,朕才能放心。」

  「臣弟……一定早日恢復……」

  「那就好,朕還有奏章要批,就不陪你了,過幾日再來看你,皇叔跟瑾瑜說完話,就來御書房找朕。」

  懷王連忙躬身,「微臣領旨。」

  江瑾瑜也道:「臣弟恭送皇上。」

  皇上帶著皇后離開了。

  一直很矜持的懷王,這下子也忍不住眼眶紅,「兔崽子,還知道要醒來,知道父王多擔心,你母親為了你,這幾個月早晚念經幾個時辰,跪得膝蓋的青紫沒好過,你祖母的院子也禁葷腥……你總算還有點孝心。」

  「父王,母親,兒子勞你們掛心了,母親,兒子已經醒了,您切莫再跪,不然以後怕落下病根。」

  「沒事。」孫孺人一邊擦眼淚,一邊握住兒子痩骨嶙峋的手,「只要你能醒,母親做什麼都願意,多虧菩薩保佑,母親還要繼續跪下去,祈求菩薩讓你早點康復。」

  「兒子既然已經醒了,自然會好好喝藥,好好吃飯,母親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母親您也瘦了許多,是兒子不孝……」

  見兒子掛念自己,孫孺人臉上總算露出笑容,「只要你好好的,母親身體又有什麼要緊,母親進宮不易,你可得好好聽太醫的話,知道嗎?」

  江瑾瑜點頭,「兒子知道。」

  孫孺人想起什麼似的,用另一手拉過夏蘭桂,「你遭逢此番大劫,夏家卻沒退親,蘭桂還進宮照顧你,這番心意實在難得,以後成了親,可得好好對她。」

  夏蘭桂臉一紅。

  江瑾瑜點頭笑說:「兒子明白。」

  孫孺人對這個準媳婦是滿意到不能再滿意了,這樣的好女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偏偏讓自己兒子遇上了,「今日是瑾瑜醒來,我才能進宮,我們母子下次見面,應該就是瑾瑜回家,剛才太醫說,躺了三個月,要恢復至少也得三個月,還勞煩蘭桂多多照看,他若是不聽你的話,傳個口信給我,我寫信罵他。」

  夏蘭桂聽到未來婆婆這麼說,連忙道:「蘭桂一定好好侍奉郡王。」

  不一會,有個姑姑進來,「孫孺人,太后娘娘請您過去壽康宮,說是要一起用晩膳。」這自然是看在江瑾瑜份上,不然一個王府孺人,哪有資格跟皇太后同席用膳。

  孫孺人一聽,馬上站起來,雖然內心不想去,只想跟兒子聚聚,但她膝下除了瑾瑜,還有一個女兒,都得靠皇家照拂,她這個生母不能不懂事。

  「姑姑等我一會,我洗個臉,把自己整理好。」

  那姑姑見她知禮,笑說:「孺人請便,奴婢外頭等著。」

  懷王想著,「那我也一起走了,還要去御書房。」

  過了一會,懷王跟孫孺人一前一後離開。

  房中終於只剩下江瑾瑜跟夏蘭桂。

        江瑾瑜眼睛很亮很亮,一點都不像躺了三個月的人。

  她心想,能康復起來真是太好了,老天知道剛剛看到他腳趾隨著張太醫的指令一下張開,一下合攏,自己內心多激動,恨不得擠到床榻前,讓他再動一動。

  太醫們也是高興的,因為江瑾瑜醒了,皇上說,現在開始他們可以回家了,每天留四個駐守在東宮就可以。

  江瑾瑜見她臉色微紅,神色欣喜,眼神中說不出的高興——說實話,原本他對這婚姻只覺得「還不錯」,但在她念詩的聲音中醒來,內心卻是大大的震撼,他傷得如此之重,不知道能不能醒來,就算睜眼,也不能保證能像常人一樣行走,如果夏家退親,也沒人會說夏家不是,但夏蘭桂入宮了。

  沒想到這丫頭這樣喜歡他,喜歡到這後果都不怕。

  江瑾瑜知道,自己昏迷已經三個月,秋獵隔日出的意外,現在都快過年了。

  自己的內心……慢慢起了變化。

  以前只覺得她可愛,現在還有種憐惜。

  如果能跟她一起生活,一起養兒育女,感覺很不錯。

  叩,叩,格扇響起聲響。

  「奴婢給郡王送藥來。」

  「進來。」

  一個小宮女端著烏絲盤進來,上面一個白瓷碗,散發出濃濃藥味,旁邊一個小碟子放著去苦的蜜餞。

  那個端藥宮女連忙過來,跟夏蘭桂兩人一起,把江瑾瑜稍稍往上挪,又在他背後墊了幾個迎枕。

  她端過白瓷碗,「小女子給郡王餵藥。」

  「我自己來吧。」江瑾瑜伸出手拿湯匙,卻發現自己手抖不停——躺了三個月,連拿湯匙的力氣都沒了。

  夏蘭桂笑著拿過來,「你別逞強,太醫說了,你現在的力氣沒一個孩子大,慢慢來吧,來,嘴巴張開,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

  「乖,吃藥。」

  良藥苦口,夏蘭桂就算只是聞,都能聞出藥中的苦味,所以也沒捉弄他,一湯匙一湯匙的喂完,趕緊拿起蜜餞放入他的嘴巴去苦。

  江瑾瑜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見她的手來到嘴巴旁邊,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趁勢親了她的手指一下。

  他剛剛做了什麼?連忙解釋,「我剛剛……我不是……那個……」江瑾瑜難得的慌亂。

  她臉一紅,心中覺得有種喜悅漾開,他親了她的手呢……看著他,微微的笑了。

  「不生氣?」江瑾瑜試探問。

  她輕輕搖了搖頭。

  江瑾瑜放心了,笑著問:「那再親一下?」

  「哪有這樣的。」說是這樣說,卻沒有生氣的樣子。

  在醫女的幫助下,又讓他躺回床上。

  夏蘭桂看著躺在床上的江瑾瑜,覺得他能醒來,實在是老天眷顧,瘦,是太瘦了,不過慢慢吃總會補回來。

  江瑾瑜定定看著她,「我生死未卜,你為什麼不退婚?」

  「不想退婚。」

  「萬一我醒了,卻不能走呢?」

  「我已經想好了,如果真那樣,我就命工匠在椅子底下裝小輪子,到時候你坐著,我一樣可以推著你四處走——小女子不怕身體不方便,腦子出問題那才可怕。」像夏家那一大家子,除了祖父跟母親外,沒有正常人。

  江瑾瑜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對這樁婚事,他的心情從「還行」,變成「還不錯」,現在則是「期待」了。

  一個花樣年華的小姐,面對這種突發狀況,不是選擇退婚,而是選擇守在他床邊,他想快點恢復,最好能在五月如期成親,他會用未來的日子告訴她,他值得她這麼做。

  「蘭桂。」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郡王能醒來,已經是對小女子好了。」

  「不,我現在……」很難形容,就是滿腔熱情,巴不得把什麼最好的都拿到她面前,讓她高興。

  江瑾瑜是懷王府的第三個兒子,也是庶子,生活上自然頗多壓抑,雖然深受皇上信任,但就是因為這分信任,讓他跟嫡母懷王妃的關係非常緊繃。

  不能說沒有開心的時候,但感覺不同。

  今年糧食收得比去年好,喜悅,但那也只是走路輕快一點,而不是像現在,知道夏蘭桂守床三個月,他內心有一種難言的鼓動,要不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他真想摸摸她的頭髮,跟她說辛苦啦,我以後會好好待你的。

  好,手不能動,但跟她說說話總可以,於是道:「朱豪約我去六月節遊船時,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我現在想,還好去了,不然就沒有這一串的陰錯陽差,我們倆也就不可能訂婚。」

  「這樣說來,還得感謝秦玫霜的惡作劇,要不是她在回箋的紙條上寫了我的名字,孫孺人也不會上門。」

  江瑾瑜突然想起,「對了,秦玫霜怎麼樣了?路王呢?」

        「路王降爵,現在是路郡王,這也就算了,他自己做錯的事情,自己承擔後果,但倒霉的是他那十幾個郡主女兒,因為親爹被降爵,她們活生生從郡主變成縣主,但要說最無辜的,應該是黃門侍郎吧,誰知道秦玫霜那樣大膽,連郡主的箱籠都真搜,皇上拔了他的官,說孫女都教不好,沒資格管天下。」

  「黃門侍郎也不算無辜,他是白身出身,我不信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會不知道孫女在做什麼,只是他更想攀附路郡王那邊的富貴,所以對秦玫霜的主意都睜隻眼閉隻眼,他只是錯估了一件事情——秦玫霜還沒過門,不算皇家人,但青和郡主,柳梢郡主,琴韻縣主她們幾個確確實實是皇家人,那就是皇上的臉面,這件事情要是輕輕放下,任皇家的人被個四品官的孫女羞辱,以後都不用出門見人了。」

  「秦玫霜沒上山念經,路郡王也因為生氣沒讓她過門當郡王側妃,而她害得黃門侍郎被拔官,秦家怎麼可能容得下她,兩個月前已經把她嫁給一個富商當續弦,只希望皇上息怒,黃門侍郎這官職雖然保不住,也回不來,但他還有個弟弟在詹事司直,現在秦家就靠他了。」夏蘭桂頓了頓,「小女子現在想起秋獵那天,還是覺得有點後怕,要是老天爺站在秦玫霜那邊,小女子就算死了,夏家也還是完了。」

  江瑾瑜見她說起那件事情,面有土色,足見心裡還在害怕,於是出言安慰,「老天怎會如此不長眼,放心好了。」

  「她已經許了一門好婚事,即將成為王府側妃,為什麼不能好好自已過日子,非得要害小女子……若不是高嬤嬤看出那東西珍貴,郡王又知道來處是內造,一旦要搜箱籠,小女子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人心難猜,你以後多長點心眼就是。」

  「郡王你說,王府內會不會也有這麼多事情?」

  「王府內事情不少,但不會有人想要人命,我大嫂是祖母那邊的表妹,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叫做江雁,一個叫做江珍,還有趙良人生的江荷,至於我二哥……」江瑾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二哥,成親了嗎?」

  記得當時說是要十二月十五過門的,他醒來只知道自己昏了三個月,卻是沒問今日到底何年何月。

  夏蘭桂微笑,「成親了,那天天氣晴朗,沒下雪又出大太陽,日子是不能再好了,聽說很熱鬧,而且新娘子是有頭髮的,髮長過腰呢。」

  安康郡王江山柏娶的是長孫家的五小姐,那五小姐十分孝順,為了替病母祈福,自願出家三年,而且是一頭秀髮全數落盡,今年四月才從山上回來。

  溫側妃得知可以自己替兒子說親,馬上就到長孫家去打聽了,長孫家對這門親事也很滿意,唯一的問題就是五小姐的頭髮沒長這麼快,溫側妃只想著抱孫,當然不介意頭髮,反正只是一時長不長,又不是永遠長不出來。

  江山柏見母親高興,自然也沒太大意見,溫側妃這輩子被懷王妃壓得一頭,難得有高興的事情,做兒子的怎麼會反對。

  髮長過腰?應該是假髮。

  不過長孫小姐落髮是為了盡孝,也沒人會去笑她這點小事情。

  江瑾瑜知道二哥成婚了,又高興,又有點可惜自己沒趕上,然後又想,自己跟夏蘭桂的婚事是五月,一定要在五月前好起來,他要騎著愛馬,親自領著鑼鼓跟紅轎,一起到夏家迎接他的新娘子。

  他要趕緊恢復,越快越好。

*             *             *

  因為江瑾瑜清醒了,皇后於是下令,讓夏蘭桂今日出宮——當然是一片好心,因為人醒了,就會有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即便是未婚夫妻,也還是要避諱,於是就在那天下午,皇后的口信傳來,說她這陣子太辛苦了,快要過年,總不好讓夏家圑圓飯少一人,讓她收拾東西,回家準備一起守歲。

  夏蘭桂蔫了,她想陪在他床邊說話,想陪著他學走路,還想問問他想吃什麼,如果剛好自己會,那就下廚給他吃,除夕夜,一起吃飯後,就打開窗子,看城頭的煙花……可現在什麼都不用想了,皇后的意思很明白,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回家。

  高嬤嬤安慰道:「人言可畏,皇后娘娘也是好意。」

  「我明白,就是……」

  高嬤嬤繼續勸,「小姐不用心急,來日方長。」

  妙珠也跟著說:「現在已經十二月底,五月到來也很快,等小姐進懷王府的大門,就可以跟郡王日夜相處了。」

  「我現在也沒想婚禮的事情,就是想他還病著,想陪在他身邊……」

  「小姐寬心,郡王一定能體諒的,只是世人對女人太嚴苛,皇后娘娘也是為了小姐的將來著想,要是被人傳說婚前就兩人同房相處,那可多難聽,二夫人要是知道有人這樣污蔑自己的親親閨女,也會傷心的。」

  說起母親胡氏,夏蘭桂就敗退了。

  前世的媽媽沒日沒夜的利用她賺錢,拍電視,拍電影,拍廣告,什麼都沒有的日子,也要開直播,讓粉絲刷在線禮物送她,她感受不到愛,只有畏懼,怕媽媽生氣,怕媽媽打她,等到十七八歲,身體已經長大的時候,心理上又受虐習慣了,不知道該怎麼反抗。

  她賺錢賺得很辛苦,母親在澳門一擲千金,賺得再多也來不及填補她媽媽一個晚上的壞手氣。

  然後拍戲的時候溺死,來到這裡,穿越在年幼發痘的夏蘭桂身上。

  痘子好癢,好癢,她總忍不住想抓,胡氏會按住她的手,用打濕的手巾輕輕拍她的皮膚,哄著,「蘭桂忍著點,不然以後留疤會醜的。」

  聲音好溫柔,好寵愛,滿滿的耐性。

  兩世為人,夏蘭桂第一次感受到母愛。

  母親希望她退了這門親事,但在知道她決定要入宮時,還是選擇支持她,每十天來看她一次,給她帶衣服,帶點心,帶用慣的熏香,都是些小東西,但是她卻能感受到胡氏的心意,這樣不辭勞苦,就是怕女兒不習慣。

  是啊,如果江瑾瑜醒來,自己還繼續留在這邊照顧他,她夏蘭桂會變成行為不檢點的人,母親要是聽到這種話,那得多傷心。

  接了皇后旨意,她得回家。

  為了母親,她更要回家。

  她不能讓自己有一點把柄落在別人手中,讓別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她壞話——這懲罰不到她,但是會懲罰到母親,夏蘭桂萬萬不願意。

  生活在這個時代,就是得入境隨俗,為了夏家,為了母親,她都得離宮,一切只為好名聲,不然她還想跟她的「怦然心動」多相處一點日子呢,不對,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趕緊趁還有時間,去跟江瑾瑜說幾句話。

  想到就做,夏蘭桂穿起貂裘,又拿了個暖手爐在手上,便出了房間朝江瑾瑜養病的屋子去。

  守門的宮女見是未來的郡王妃,自然沒阻撓,小心開了一點縫隙,讓她側身進入——江瑾瑜身子還弱,冬天的風冷,包括皇上進出都是這樣。

  屋裡除了輪值宮女,還有張太醫跟蕭太醫在。

  聞到的依然是藥味混著銀絲炭的味道。

  夏蘭桂走到床邊,失望的發現他在睡,下身被子捲高,露出瘦瘦的兩條腿,上面扎滿細長的針。

  休息也是恢復的一種方式,總不可能挖他起來。

        張太醫見到她來,主動道:「郡王的脈象很好,呼吸也平穩,只要沒出意外,兩三個月內就能恢復。」

  「有勞兩位了。」

  「給郡王看診,是我們份內之事。」

  「既然腳能動,院判也說能走,那以後騎馬射獵,也不會成問題吧。」

  「這還沒辦法作保證。」張太醫用詞很謹慎,「老實說,郡王這次傷重,在郡王醒來前,我們二十幾人也沒人有把握,所幸老天開眼,郡王不但醒了,還保住腿,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了,要騎馬射獵,得再看看,老夫學藝不精,沒辦法回答。」

  張太醫這麼客氣,夏蘭桂反而很不好意思,「多虧太醫們日夜針灸照顧,不然只怕郡王也不會這麼快睜眼……騎馬射獵什麼的,是小女子太心急了,問了這不得體的問題,張太醫別跟小女子一般見識。」

  張太醫聽得她把功勞都歸在太醫群身上,自然很受用,「夏大小姐太客氣了。」

  夏蘭桂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睡著的怦然心動,心裡跟他說著話——

  我回家啦,下次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可得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

  來到這個東瑞國,最棒的事情是有胡氏這個母親,第二棒的是有老爺子這個祖父,然後就是與你相遇。

  我想過婚姻,想過未來,但總覺得應該只是隨波逐流,因為大家都是十六歲成親,所以我也是十六歲成親,嫁給誰,靠運氣,不要太難相處就行,以後生了孩子,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日子自然會好起來。

  可是我遇見了你。

  從不得不成親,到現在很期待成親。

  不知道五月的時候你能不能康復,不能也沒關係,我們就把婚禮延後,我一定要你來接我,而不是由你兩個哥哥之一代為娶親。

  成親一輩子只有一次,我可以等,但絕對不將就。

  江瑾瑜,我真的要回家啦,你真不醒來看我最後一眼?

  看來你是打算繼續睡了,好唄,沒關係,你身體弱,我體諒你。

  希望能早點收到你的手寫信。

  我等著你來娶我,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呀……

*             *             *

  夏蘭桂在傍晚回到夏家。

  先去拜見老爺子,老太太——沒錯,祖母從山上念經回來了。

  三個月不見,祖父還是很精神,看到她也十分高興,讓她去祠堂拜過祖先,然後就回去休息,其他事情都明天早上再說。

  夏蘭桂給老爺子老太太磕了頭,接著去母親胡氏的房間。

  要見親娘,她自然不拘謹,推開格扇一下跳了進去,「娘,女兒回來啦。」

  胡氏一怔,笑罵,「都這麼大了還調皮。」

  她嘻嘻一笑,「母親見到女兒,開心不?」

  「這還用說,快點進來。」

  夏蘭桂一面進入,一面解下貂裘,又把暖手爐放在桌子上,胡氏房中有燒銀絲炭,暖和得很。

  胡氏早一個時辰便收到女兒口信說要回來,此刻見到人自然十分喜悅,開心勁過後,問題就來了,「平雲郡王真的醒了?」

  「那是當然,不然皇后娘娘怎麼會讓女兒回來避嫌。」

  胡氏半憂半喜,「醒來固然是好事,不過腳……」

  夏蘭桂摟住母親肩膀,「腳能用,娘不用擔心,太醫院院判親自檢查保證了,只要好好治療,絕對能走。」

  胡氏放下心,「老天保佑。」

  這三個月,她每天都在擔心這寶貝女兒。

  也不是她壞心,但總想著,女兒入宮照顧是情義,可萬一郡王有個什麼好歹,那就變成女兒剋夫了,女人一旦被蓋上剋夫的印子,要再找對象,就沒那麼容易,退後一步說,醒了,可是腿好不了,那也是問題。

  懷王府當然不缺照顧的幫手,可是女兒的將來怎麼辦,有人不能走但能生兒育女,有人卻不行,萬一郡王是後者,那蘭桂這輩子可怎麼辦?老了沒人承歡膝下,死了沒人點香,沒有香火引路的魂魄是到不了佛祖身邊的啊……

  她就這樣一直想啊一直想,每次入宮看女兒,都想跟她說,跟娘回家吧,這親事就算了,人怎麼樣都拗不過老天爺,無情無義總比一輩子吃苦好是不是?找個平凡夫婿,娘的嫁妝還很多,那些都給你,你就老老實實跟丈夫過日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孩子的臉,她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這輩子生了三個孩子,死了兩個只剩下這個活下來,她想成為一種母親……不管孩子做什麼,都盡力去支持她,而不是打擊她。

  她能做的就是抄經,希望老天看在她誠心的份上,讓蘭桂的婚事有個好結果。

  中午時,郡王清醒的消息傳來,她又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蘭桂不用擔上剋夫的罪名,擔憂的是,郡王日後能不能走?

  太醫院院判既然說可以,那就是可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阿彌陀佛。

  拉住女兒的手,胡氏問得認真,「院判有沒有說,五月能不能好?」

  「因為女兒心急,先問了郡王以後能不能騎馬,張太醫說這個不好講,自謙學藝不精,女兒這才想起自己問得太難回答了,後面想說的,便不好再開口。」

  胡氏安慰女兒,「就算五月好不了,那也沒關係,最多是把親事往後延,只要郡王能走,延幾個月又算什麼。」

        「女兒也是這麼想的。」夏蘭桂靠在母親身上撒嬌,「娘身上真好聞,好香啊。」

  「又調皮。」

  夏蘭桂雙手環住母親的肩膀,心裡溫暖而踏實。

  母女倆靜靜的沒人說話,心裡卻是滿滿的。

  半晌,牛嬤嬤的聲音傳來,「二夫人,大夫人連同二小姐過來了。」

  母女倆對看一眼,汪氏跟夏元琴過來幹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只是人家上門了,也不好裝不在,畢竟燭火亮著呢,不好說裡面沒人。

  胡氏朗聲,「請她們進來。」

  母女便從床鋪上移到花廳的梨花木桌邊。

  一會,格扇開了,汪氏跟夏元琴一面拍著風雪,一面進來。

  門開得太大,帶進一陣風,夏蘭桂一個激靈,冷。

  汪氏進了門,老實不客氣在繡墩坐下,滿臉堆笑,「蘭桂可回來啦,家裡人日日念著呢,呦,皇宮不愧是皇宮,住了一陣子,氣色都好上很多。」

  「大伯娘太客氣了,蘭桂看大伯娘氣色也很好呢。」胖了一圈。

  「哎喔,我就別說了,家裡事情太多,心裡那個悶啊。」汪氏搖搖頭,「對了,今日是帶元琴來跟你道歉的。」說完,毫不掩飾的暗示著自己的女兒。

  夏元琴十分彆扭,但還是起身屈了膝,「大姊姊訂親那天,元琴不該那樣出去的,還請大姊姊見諒。」

  夏蘭桂很想嘖她,說——讓我在懷王府面前丟臉,還想我原諒,想得美!不過自己將來出嫁,母親還要在夏家生活,而夏家是汪氏掌家——雖然父親有俸祿,不用看大房臉色,可是又何必樹敵?於是皮笑肉不笑的說:「妹妹也禁了足,吃了苦,那就算了,以後別再提起。」

  汪氏喜道:「就是,姊妹之間又不是外人,自然要親親熱熱。」

  丫頭端上四乾果,天氣冷,廚房不管做什麼點心出來,拿到這邊都冷了,根本不能吃,那還不如直接放一些蜜餞糖果,省得浪費。

  夏蘭桂跟胡氏的母女默契還是有的,笑就好,不主動說話,看你想幹麼。

  果然,汪氏是忍不住的性子,「對了,還要恭喜弟妹,主要也是恭喜蘭桂,平雲郡王醒了,以後肯定有好日子過。」

  胡氏心想,還算人話,於是回道:「那就承大嫂吉言了。」

  「自家人,我當然是希望蘭桂好。」

  夏蘭桂跟胡氏又恢復原本的樣子,只是笑,不說話。

  汪氏跟夏元琴尷尬了一會,最後還是由汪氏這個老娘出馬,「說來日子要過也是很快,等過完年,差不多也該忙蘭桂的婚事了。」

  「是啊,不過忙孩子的婚事,總是高興的。」

  「就是,子壹成親時,我兩個多月沒睡好覺,真不知道事情怎麼那樣多,可是每天晚上都睡得好,身為母親能幫孩子忙碌,心裡可真踏實。」

  胡氏順著她的話說:「子壹現在膝下兩個兒子,大嫂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還有元琴呢,這丫頭沒出嫁,我怎麼可能享清福。」

  胡氏想起懷王府來下聘那日,擡了八十擡聘禮,按照禮俗,夏家也要有八十擡嫁妝,可是夏家沒這麼多銀子,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那八十擡原封不動擡回去,這樣就不會失禮了,胡氏記得,當時汪氏還想扣一半下來,給夏元琴當嫁妝,好厚的臉皮。

  汪氏自然不知道胡氏在想什麼,就見她神色一下古怪了起來。

  氣氛實在很尷尬,但為了夏元琴,身為母親也只好拼了,陪笑說:「蘭桂是郡王妃,按照我們東瑞國的禮俗,郡王妃得帶四個陪嫁,大嫂有個主意,弟妹聽一下成不成。」

  胡氏想都不想,「不成。」

  汪氏傻眼,「我,我都還沒說呢……」

  「我知道大嫂想說什麼,絕對不成。」

  「可,可我還沒說啊……」

  「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大嫂,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元琴,我就算剛開始不明白,聽到陪嫁也明白了,不用講,不行。」

  「弟妹,我們總是一家人……」

  「元琴推蘭桂下水的時候有沒有想我們是一家人,元琴出來搗亂蘭桂的訂婚時有沒有想我們是一家人,蘭桂後腰上那個疤,是元琴用煙花燒出來的,那時候有沒有想我們是一家人。」胡氏沒好氣,幸虧她的蘭桂命大,要是蘭桂有什麼萬一,十個夏元琴也不夠賠她一個寶貝女兒。

  汪氏一臉討饒,「那是意外啊……」

  「意外就更簡單了,可見元琴跟我家蘭桂八字相沖,不然怎來得這麼多意外,既然相沖,就更不要相處,省得麻煩。」

  夏元琴眼見母親還沒開口,就被擋了回來,想起訂婚那日見到的平雲郡王,那樣的俊秀無雙,是,現在是傷了,但早上傳來消息,已經清醒了呢,可見老天都站她這邊,給她一圓相思的機會,原本以為自願為妾,看在都是夏家人份上,二房會同意,沒想到嬸娘無論如何不讓母親開口。

  夏元琴心一橫,便跪了下來,「過去是妹妹錯了,大姊姊別跟我計較,我是真心想侍奉大姊姊的,求大姊姊答應……不然妹妹就不起來。」

  胡氏被這對厚臉皮母女氣得都笑了,「你要跪就跪,高興跪多久,就跪多久,嬸娘我絕對不會阻攔,但是想跟我女兒過門,勸你還是放下這心思,你以為你嬸娘傻,還是你大姊姊傻?不好意思,我們母女都不傻,也不吃這一套。」

        胡氏頓了頓又道:「牛嬤嬤進來,去跟老爺子、老太太說,大房小姐在這邊自己跪下了,我們勸不走,請老爺子、老太太別見怪。」

  牛嬤嬤覺得事情詭異,但二夫人發話也不敢不從,連忙去了。

  夏蘭桂內心也覺得這母女倆很奇葩,但也懶得跟她們說話了,「母親到女兒房中一起睡吧。」

  胡氏看到女兒,臉色馬上溫和,「也好。」

  夏蘭桂又吩咐,「黃嬤嬤在這邊看著,二小姐若是要吃的要喝的都替她張羅,但別讓她動二夫人的什物,懂嗎?」

  黃嬤嬤連忙點頭,「老奴知道,一定好好看著夫人的東西。」

  夏蘭桂吩咐完,便穿起貂裘,也替胡氏繫上保暖的兔毛披風,母女倆手牽手一起跨出坎子走了。

  剩下汪氏跟夏元琴一臉呆滯。

  過了一會,夏元琴才哭出來,「娘,女兒怎麼辦?她不允許,那個賤……」想到旁邊黃嬤嬤還在,連忙改口,「大姊姊不允許。」

  「我們先回去,娘一定給你想辦法。」汪氏想著,女兒元琴容貌美,又善琴藝,聽說平雲郡王最愛聽琴,到時候還不把平雲郡王迷得死去活來,升為良人,甚至把爵位傳給元琴生下的兒子,只是萬萬沒想到,還沒開口就被打回來……

  「先起來吧。」汪氏說。

  「可是……」黃嬤嬤跟丫頭都看著呢,她剛剛才說絕對不起來,現在馬上起來,那不是自打嘴巴?

  汪氏知道女兒愛面子,於是一把將她拉起,「這事情比娘想得還要為難,我們得回去找你祖母說,從長計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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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7 00:28: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府兩個王

  夏家過了一個歡歡喜喜的好年。

  特別的是不管宮中還是懷王府,都送了壓歲錢來給夏蘭桂,雖然只是一小錠金子,但心意無價,胡氏高興得很,但夏蘭桂只想著,不知道江瑾瑜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於是趁著正月十五,夏家女眷要上朝然寺祈福的日子,多添了香油錢——自己盡不到力,只能迷信了。

  十五是過年的最後一天,朝然寺多的是來上香的各家女眷,往年都是如此,所以夏蘭桂也不奇怪。

  香客多,乞兒自然就多。

  高嬤嬤早給小姐準備好一袋子銅錢,遇有人乞討,就給上幾枚。

  燒著香,夏蘭桂誠心磕頭,拜托老天爺,千萬讓江瑾瑜身體完全恢復。

  想想,又覺得自己貪心,原本只希望他醒,他醒了又希望他能走,太醫說能走,現在又想他能夠騎馬射獵。

  希望太醫們大發神威,針灸得他完全恢復。

  她始終記得秋獵的時候,他騎在馬上,那樣英姿煥發,獵到獵物時更是神采飛揚,好看得不行,她希望以後成親,還能看到那樣子的他。

  磕完頭,庶妹夏平春過來好奇的問:「大姊姊求了什麼?」

  「求家宅平安,平春呢?」

  夏平春臉一紅,她今年十六了,去年六月節沒收到合意的花箋,她剛剛跟老天求,希望今年六月節能有好結果。

  夏蘭桂見夏平春一臉害羞,打趣道:「我知道了,大姊姊前兩天剛好跟母親提起,你今年十六,是該說親了。」

  「大姊姊別笑我。」

  「不用害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有個太史局丞祖父,御史臺書令史親爹,正正經經的官家小姐,要說親事,不會太難的。」

  夏平春臉上又是一紅——費姨娘也跟她說起這事,但之前大姊姊進宮,胡氏在想女兒,後來大姊姊出宮,又差不多該開始準備嫁妝,這種時候,誰敢去打擾胡氏,夏平春原本以為要等大姊姊出嫁後,才可能打理她的親事,沒想到大姊姊前幾日已經跟嫡母提起,心裡不禁有幾分高興。

  嫡母雖然寵愛大姊姊,但其實對他們一眾庶子女並不差,既然嫡母想起自己已經十六歲,也許不用等到六月節,過陣子就會開始說親。

  這時湯姨娘擠了過來,討好的說:「奴婢給大小姐求了個好籤。」

  「有勞你了。」

  「這是奴婢應該的。」

  湯姨娘以前仗著自己生了二房唯一的兒子,夏孝又只疼兒子,所以很不把胡氏跟夏蘭桂放在眼中,可是風水輪流轉啊,大小姐要成為郡王妃,子貳能不能當官,還不是靠這個姊姊一句話,為了兒子,湯姨娘這半年可巴結了,天天到胡氏房中陪說話,還在夏孝面前大說胡氏多好,當然也交代兒子夏子貳,沒事多去找姊姊,姊姊進宮?寫信去,好歹是姊弟,她總不會不管自家的弟弟。

  朝然寺香火鼎盛,又是過年最後一天,因此城西各家女眷幾乎都來了,這裡一個夫人,那裡一個夫人,認識的就互相打招呼,儼然成了另類交際場所。

  夏蘭桂正跟夏平春說著話,旁邊突然一個富貴婦人走過來,滿頭珠翠,穿著極難得的純白色狐裘,笑咪咪的說:「這位是夏大小姐吧?」

  她點點頭,「請恕小女子眼拙,您是?」

  那貴婦自我介紹,「我的公公是太子太保,丈夫是尚書左丞。」

  夏蘭桂尋思,太子太保好像叫做……許……許光宗!許,許,她身邊有誰姓許?還是從二品的高門。
 
     於是試探的問:「莫非夫人是懷王妃的嫂嫂?」

  許夫人笑說:「夏大小姐果然聰慧。」

  「尚書左丞夫人過獎。」

        內心又想,懷王妃真不得了,親爹是從二品的太子太保,親哥是正四品的尚書左丞,然後丈夫懷王是正一品親王,兒子江東是從一品郡王,然後她自己也是正一品的地位,真是一家都高門。

  「這是我女兒,許婉倩,今年十六歲,婉倩,過來見過你夏姊姊。」

  就見一個容貌普通的少女過來,行禮如儀,「婉倩見過夏姊姊。」

  「妹妹太多禮了,稱呼我名字即可。」

  女孩子家沒官位,這時候不是拼爹就是拼祖父,許婉倩的門戶高夏家這麼多,還稱呼她姊姊,夏蘭桂哪敢當。

  許夫人笑說:「本來也想著過幾天上夏家拜訪,沒想到剛剛去抄經房,聽說平雲郡王未來的郡王妃也來了,這不,趕緊出來好見人。」

  「小女子普通,累得許夫人還特地出來見小女。」嘴上這樣說,內心卻覺得奇怪,幹麼特別來見她?還要到家裡?

  太子太保在朝堂上應該是第一排,也不是祖父可以攀談到的對象,說白了,兩家沒交情啊,懷王妃到夏家,還能說因為她是江瑾瑜嫡母的關係不得不來,但許夫人來做啥?

  饒是內心疑惑,臉上還是微笑。

  微笑真是個好表情,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微笑就對了。

  許夫人笑咪咪的,「等夏大小姐五月過門,我們婉倩就會以郡王側妃的名義一道,這事情早先兩家就已經說好了,不過後來郡王重傷,想來懷王妃也就沒提這事,夏大小姐別誤會,可不是我家婉倩不願意分憂,是皇上沒命令下來,她不好入宮。」

  夏蘭桂只覺得一群烏鴉飛過,嘎,嘎,嘎。

  原來這許婉倩是準郡王側妃,也就是她將來的「妹妹」。

  東瑞國制,郡王可有一個郡王正妃,兩個郡王側妃,四個良人,十個姨娘,通房不限,側妃可以跟正妃同日入門,也可以過幾天,總之,一年內至少得張羅一個側妃,兩個良人,才好開枝散葉。

  她還沒跟江瑾瑜說到這個問題,沒想到這個問題先撞上來,內心雖然不喜,可也沒辦法,東瑞國就像所有的古代王朝,男尊女卑,一夫多妻,何況以江瑾瑜郡王之尊,怎麼可能守著她一個。

  夏蘭桂一直自欺欺人逃避想這問題,但沒想到在朝然寺這種無欲無求的地方被殺個措手不及。

  可惡!

  懷王妃真的也夠了,之前因為自己兒子生不出男孩,不讓庶子成婚,後來懷王發話,讓溫側妃跟孫孺人給自己兒子張羅,她一定是覺得自己權力被剝奪,急急忙忙定下自家侄女給庶子當郡王側妃——側妃雖然不比正妃,但孩子也算嫡子,將來爵位也能一爭,這個貪心的懷王妃除了要把常樂郡王的爵位傳下去,還想讓自己的甥孫繼承安康郡王跟平雲郡王,好貪心,吃相超難看。

  說來,安康郡王已經跟長孫小姐成了親,希望長孫小姐肚皮爭氣,一舉得男,然後迅速冊封孩子為世子,然後自己五月過門後,也一樣迅速懷孕,迅速產子,迅速冊封世子,讓許家沾不上安康跟平雲這兩個郡王的邊,氣死懷王妃。

  要說這許夫人也夠有心機了,就算皇上沒發話,但懷王妃可是嫡母,帶著未來的郡王側妃入宮探視,也沒人會說什麼,發話告訴皇后娘娘,郡王還有個郡王側妃也想一起留下來照顧,皇后哪會不准,可是整整三個月,她從來沒見過這個許婉倩,懷王妃幾次跟著懷王入宮,也連提都沒提過。

  說白了,還不就是以為江瑾瑜不會好,打算把這事情作罷,沒想到江瑾瑜命大,這下又連忙著要繼續親事,嘖。

  夏蘭桂在心裡罵了懷王妃跟許夫人幾句,但臉上卻笑意更盛,「既然如此,我就受了妹妹的禮了,現在還沒過門,也不好貿然送妹妹見面禮,等曰後進了門,再補送吧。」

  許夫人十分滿意,「是這樣沒錯,婉倩,你夏姊姊大度,以後你可得跟你夏姊姊好好相處,一起侍奉平雲郡王,知道嗎?」

  許婉倩漲紅了臉,「知道了。」

  許夫人又繼續說:「雖然我們許家的門戶是比較高,但夏大小姐是正妃,依照禮俗,還是我們婉倩要上門拜訪,等過完這個年,我們會正式投帖的,絕對不會讓夏家失了面子。」

  「那小女就等著許夫人跟妹妹上門,到時候我們好好說說話。」

  「我這女兒內向又害羞,跟平雲郡王的親事定下後,也煩惱未來的郡王妃好不好相處,今日見到夏大小姐,我這個母親總算也放了心。」

  夏蘭桂微笑道:「我們是姊妹,又不是仇人,許夫人盡可放心。」

  哎喔,她覺得自己好虛假,明明很想打人,卻還笑意盈盈的說著自己的違心之淪,我們是仇人,不是姊妹——跟我搶江瑾瑜的,通通都是我仇人,都該下十八層地獄。

  許夫人又說了一會話,這才帶著許婉倩離開。

  旁邊聽了半晌的汪氏早等不及,「這郡王居然已經定下側妃?這不是還在養傷嗎,怎麼就想著傳宗接代了?」

  她雖然也受打擊,但是更不願意聽人說江瑾瑜的不是,「大伯娘沒聽許夫人剛才說,那是懷王妃定下的,嫡母作主,郡王怎麼可以說不要。」

  「那另一個側妃,不知道定了沒?不是大伯娘在說,最好選一個跟你親的,聽你話的,兩人一心,把郡王牢牢綁住。」

  夏蘭桂知道這大伯娘還在想推銷夏元琴,心想,乾脆一次打擊她好了,「另一個側妃,肯定是孫孺人的娘家侄女,大伯娘在想什麼呢。」

  汪氏果然傻眼,「孫孺人的娘家侄女?」

  「大伯娘之前不是也想把汪家表姊許給大哥,是大哥不願意,跑到外面住了兩個多月,大伯娘這才退讓,您是不是忘了,還有大房的全姨娘,老想把哥哥的女兒說給子肆當正妻,因為這件事情都被大伯父打兩次了也不怕,我們小門小戶都這樣了,何況是高門大戶,肯定想用這種方式提拔娘家的。」

  汪氏果然是打不倒的汪氏,很快振作,「郡王兩個側妃,一個是懷王妃那邊的侄女,一個是孫孺人那邊的侄女,哎喔,蘭桂你這樣可是一個人哪,你一定要趕快把良人都提拔上來,培養自己人,不然將來整個偌大的懷王府,可就沒貼心人了。」

  夏蘭桂簡直服了汪氏,旁邊有湯姨娘,有費姨娘,還有夏平春,夏代雲,然後全姨娘也在,這麼多人眾目睽睽下,還要繼續講。

  告訴自己深呼吸,別理她。

  這時候胡氏剛好抄經出來,見眾人臉色各自古怪,問道:「怎麼啦?」

  高嬤嬤便把剛剛許夫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胡氏雖然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又笑了,「許夫人真客氣,還帶女兒過來見你,這可是真心把你當姊姊,以後過了門,要好好相處。」

  「女兒知道。」

  一行人又去吃了素粥,各自捐了點香油錢,夏蘭桂見乞兒可憐,又換了些銅錢給他們,

        一人十個錢,人人都有,孩子一口一個「謝謝大小姐,祝大小姐平安健康」的聲音,聽得人更覺得心生憐憫,不過都只是五六歲的孩子,卻已經必須自己養活自己。

  想想,自己只要擔心郡王側妃跟良人問題,已經很幸福了,日子哪,得想好的,不能想壞的,皇后娘娘那樣尊貴,皇上不也是四妃,九嬪、一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皇上那麼多老婆,皇后也活得好好的。

  江瑾瑜是古代人,又是個郡王,不可能一夫一妻,她來到這個東瑞國,除了窮人,就沒看過一夫一妻的,哪怕只是個下人,有了點銀子,都會買個黃花大姑娘來當妾室,何況是堂堂郡王之尊。

  夏蘭桂,這樣想就對了,你是千金大小姐,吃得飽,穿得暖,未來丈夫又是一表人才,已經十分幸運,若是穿越到小乞兒身上,連吃都吃不飽,那才叫悲傷。

*             *             *

  一月底,宮中傳來好消息,平雲郡王已經能行走,於是回懷王府療養。

  當然,皇上對於「救駕有功」真正的賞賜也下來了——平雲郡王晉封為平王,為一等親王,從此可享王爺待遇,「平王府」的牌子還是聖上親手題的,現在由於平王府的選地還在整理,所以暫時不搬家。

  如今懷王府大門上,又多了一塊牌匾,並排而立,懷王府,平王府,一府兩王,是東瑞國百年首次。

  朝堂百官當然說皇上封得好啊,江瑾瑜可是救了皇上一條命,不管給多少賞賜,那都是應該的,因為皇上的命很值錢。
 
     夏家上上下下都很高興,出了個王妃呢,感覺以後要官更容易了。

  夏孝完全不掩飾他對官場的熱愛,直接就跟女兒說:「之前想說是個郡王,所以爹只想要個八品,現在瑾瑜可是一品親王了,岳父若還是八品,說出來他也沒面子,蘭桂啊,你去幫爹說說,國子博士的位置最近剛好空出來,這正五品的岳父,我應該還當得起。」

  夏蘭桂白眼翻到後腦勺,夏孝重男輕女,說她是賠錢貨說了十七年,一等她跟江瑾瑜訂親,馬上變成親親好女兒,乖乖好女兒,臉皮之厚,大概跟大伯娘汪氏差不多,兩人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會牢牢握住那一點宅門關係,然後對於自己以前做過的事情,都是「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帶過。

  五品?五品是長在路邊隨便撿就有的嗎,講得好容易。

  就在封王消息傳出後沒幾日,江瑾瑜身邊的大丫頭上門給夏蘭桂磕頭了,就是去年秋獵時江瑾瑜帶出門那個初一。

  「奴婢初一見過夏大小姐。」

  「不用客氣,起來吧。」

  「謝夏大小姐。」初一起身,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平王身子已經好上許多,讓奴婢給您帶信。」

  啊啊啊啊,江瑾瑜不但能走,還有力氣寫信啦。

  夏蘭桂笑意盈盈接過,打開,上面只簡單寫著——喜今日赤繩系定,珠聯璧合,卜他年白頭永偕,桂馥蘭馨。

  他寫了一首有她名字的古代婚詞。

  哎喔,江瑾瑜看來正經正經的,撩起妹來還挺厲害的,一首小詩就讓她內心亂跳,她的怦然心動。

  他是怎麼找到這首詩的,居然有她的名字,如果不是初一在,高嬤嬤、妙蓮妙珠都在,她就要把信捧起來,親上一親。

  知道他在康復中,她比什麼都開心,「平王可吃得好,睡得好?」

  「是,皇上愛惜平王,派了四個太醫住在懷王府中,其中還有一個是副院判,日夜看顧,懷王一日四餐,都是按照太醫開的,因為身上還是痛,晚上沒辦法睡得很好,可是太醫說,這得養,急不得。」

  睡不太好,這也難怪,外傷雖然好了,內傷卻沒這麼快,夏蘭桂頓時覺得有點心疼,不過想想,能感覺到痛也是進步,比昏迷不醒好一百萬倍,「平王走是怎麼走?快走?還是慢走?還是扶著東西走?」

  「剛回府時要人攙著,現在可以靠自己扶著牆壁走了,副院判說,平王底子好,所以進步得很快。」

  「那平王現在幾斤重了?」

  「昨日才剛好量過,剛剛過一百斤。」

  一百東瑞斤,那就是五十公斤,江瑾瑜快一百八十公分,才五十公斤實在太痩,她知道急不得,但聽到這樣,還是會急。

  初一能當上王府大丫頭,自然有眼色,趕忙說:「您放心,平王現在一日四餐,副院判都說恢復得好呢,等身子更康復一點,能吃的量就更多了,現在如果吃不下要硬吞,反而傷元氣。」

  夏蘭桂有點不好意思,「是我太急了。」

  「夏大小姐是關心則亂。」

  「對了,孺人娘娘可好?」總不能只關心未來夫婿,未來婆婆也得問一問,說來,孫孺人還是對她挺好的。

  「孺人娘娘安好,只不過礙於規矩,不能天天到院子來看平王,奴婢每天會去盼樂閣跟孺人娘娘報告平王狀況。」

  夏蘭桂心想,真是天殺的規矩。

  就因為江瑾瑜已經成年,所以孫孺人就不能為他做任何事情,否則就是不孝,孫孺人為了兒子將來的立足,再想見兒子,也只能忍著。

  自己也是,因為江瑾瑜醒了,所以就不能繼續照顧他,不然就是男女授受不親,會讓人笑話她夏蘭桂不知檢點。

  天哪,她照顧自己的未婚夫,還會被人戳著說你不知羞恥。

  東瑞國太多莫名其妙的規矩了。

  可惡,她好想見江瑾瑜。

  「奴婢還得趕在王府關大門前回去,夏大小姐可要回信給平王?」

  「不了。」她怕自己寫信時情緒會激動,若只是單純內心翻騰就算了,萬一哭起來那可怎麼辦,反正已經是二月初,距離他們婚期也只剩三個月,有什麼話,到時再說,「跟平王說,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等著五月他來迎我過門。」

  「奴婢知道,夏大小姐若無其他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高嬤嬤連忙塞給初一個荷包,「勞煩姑娘跑這一趟。」

  初一收下,又行了禮,這才慢慢退下。

        夏蘭桂拿起江瑾瑜寫的信,看了又看——喜今日赤繩系定,珠聯碧合,卜他年白頭永偕,桂馥蘭馨。

  真是越看越喜歡。

  兩人訂親後,一直有書信往來,他寫給她很多信,但沒有一封讓她這麼喜歡。

  江瑾瑜,快點好起來,我等著穿大紅喜服嫁給你,王妃固然是榮耀,但我更希罕的,是當你的髮妻……

  想念一個人真神奇,只是一張紙,兩行字,她就高興得要上了天……

  「大小姐。」一個小丫頭在格扇外說:「二小姐過來了。」

  夏元琴又來幹麼?

  反正沒好事,不見。

  於是給高嬤嬤使個眼色,高嬤嬤意會,對外說:「大小姐剛剛歇下了。」

  小丫頭道:「是,那奴婢去回了二小姐。」

  夏蘭桂小心翼翼收起信,看著抽斗那一排,怕有二三十封了吧,剛開始說說詩詞,說說風景,經過那番磨難,江瑾瑜開竅了,居然寫了婚詞給她,想起字中情意,又開心了一番,這才回到現實。

  「嬤嬤你說,這夏元琴怎麼老不死心,我都拒絕她幾次了,還過來。」

        高嬤嬤安慰,「這代表小姐嫁得好呢。」

  「平王還是個郡王時,她想著當郡王側妃,後來發現一個許家女兒,一個孫家女兒早已經預備上了,又想著要當良人,現在平王已經是一等親王,可以有一正妃,兩側妃,四孺人,十姨娘,通房不限,她應該又是想著孺人吧,親王孺人是五品,她要是回娘家,祖父都還要跟她下跪,我怎麼可能做這等事。」

  「二小姐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感情好的姊妹才會一起過門固寵,但大房多年跟二房不睦,小姐怎麼可能提拔她,又不是吃飽太閒。」

  「真要從家裡找,我不如找平春,至少平春不做妖。」

  「三小姐長得太像二老爺,怕是不行……」

  「我只是舉例,我也知道她長得像爹……」平春跟夏孝,就是複製貼上,什麼都不用講,一看就是父女。

  「四小姐倒是可以,不過現在才十三歲,太小了,過幾年長大些,再讓她過門固寵,倒是可以。」

  「我只是舉例啦,代雲是我妹妹,我自然希望她風光大嫁,過門固寵這個太委屈了,我們夏家也算有門戶,她要當個正妻不難,要是將來她真的入了平王府,上頭有孫側妃跟許側妃,自己低人一等,生的孩子是個庶子,還是低人一等,外人看來風光無限,其實苦的都在後頭,還是不要了吧。」古代嫡庶分明,妾室跟庶子那是有萬般苦處,她不想代雲經歷這些,當個小戶主母,好過大戶姨娘。

  「老奴看,小姐還是買幾個漂亮丫頭訓練起來,小姐要是有孕了,或者小日子不方便,也能把平王留在房中,別讓平王往側妃房中去,至於那幾個丫頭,賣身契在手上,怎麼樣都不用怕。」

  想起成婚,夏蘭桂很開心,但想起成婚要帶幾個通房過門,馬上又沒力,只能在心裡默念入境隨俗,入境隨俗,入境隨俗,很重要所以要說三次。

  不行,她得跟江瑾瑜約法三章,側妃一個是嫡母懷王妃給的,一個是親娘孫孺人給的,這沒辦法,收。

  四孺人,一個都不准有,十姨娘減為兩個姨娘,通房最多五個。

  雖然大幅刪減他的福利,但想想,這樣一個後院也有十個人呢,一夫十妻,已經太多了,不能再多,再多她要回娘家。

  是說皇上幹麼賞這麼大,給點田地,賞賞銀子不是很好嗎,如果他只是個郡王,後院她肯定會刪到剩五人。

  ——喜今日赤繩系定,珠聯璧合,卜他年白頭永偕,桂馥蘭馨。

  她想加上一句:詠來日琴瑟和鳴,一夫一妻。

  可惡!

*             *             *

  三月花開,落英繽紛。

  春風吹拂,百樹生葉,院中一片綠意盎然,朝氣蓬勃。

  江瑾瑜已經可以如常行走了,體重也增加了不少,粗重的東西雖然還拿不得,但已經可以自己打理自己。

  躺床三月,醒來兩個多月,這才發現,原來「如常」這樣難得。

  復原也是一趟辛苦的旅程。

  雖然如此,可是他不後悔——身為臣子,本就該為皇上鞠躬盡瘁,皇上是他們東瑞國的支柱,絕對不可以出意外。

  還有,若不是遭此劫難,他不會知道夏蘭桂居然這樣對自己一心一意,他昏迷不醒,她不是選擇退婚,而是選擇入宮。

  他很清楚記得那個被打動的瞬間,他的心裡好像有什麼流了進來,溫柔得讓他一陣心軟,幾個太醫圍著剛睜眼的他把脈,針灸,問他是否能動腳趾頭,是否能動手指,左邊的腳趾動一動,右邊的腳趾動一動……她在那一群人的外面,一臉焦急的關切。

  江瑾瑜第一次期待婚事的到來。

  初一進來,見到他在自己穿襪子,連忙把手中的藥放在桌子上,衝了過去,「奴婢來。」

  「我自己來吧。」

  「可是……」

  「連本王的話都不聽了,嗯?」

  「奴婢不敢。」

  江瑾瑜滿意的看著自己穿上的襪子,然後慢慢的穿上鞋子,左手一擡,「藥拿過來。」

  初一小心翼翼把白色瓷碗放入他的手——平王自從開始有點力氣後,再也不用湯匙了,一定是用碗直接喝。

        江瑾瑜一口氣喝完藥,初一又趕緊奉上去苦的蜜餞。

  這時,另一個大丫頭月圓進來,「王爺,孫孺人跟孫家的表小姐來了。」

  江瑾瑜一聽,連忙脫下剛剛穿好的鞋子,又躺回床上,還順便把錦被都拉好了——他以前就知道母親想把娘家侄女孫愛嬌給他當郡王側妃,老實說,他本來覺得挺好的,他朝中事務忙碌,若是表妹入府,一定能替他承歡膝下。

  但這次重傷醒來後問起,昏迷的三個月,孫愛嬌竟然是一次都沒來懷王府安慰過母親,想必是以為他不會醒了,怕母親提起親事。

  現在他好了,還封了王,居然又上門了。

  好厚的臉皮。

  江瑾瑜躺在床上,隱隱聽著外面有說話聲,然後是初一與月圓跟孺人請安,跟孫小姐請安的聲音。

  孫孺人進來後見兒子躺在床上,心裡著急,「怎麼又躺下了,前幾日不是好好的嗎?母親聽太醫院副院判說,你都已經有力氣可以小跑了。」

  江瑾瑜躺床,是不想跟孫愛嬌說話,但也不希望母親擔心,於是道:「兒子沒事,就是突然有點頭暈,躺一躺就好。」

  孫愛嬌馬上問初一,「平王不舒服,可有去請太醫?」

  「……還沒。」

  孫愛嬌怒道:「作死啊,平王都躺床上了,居然不去請太醫,你們這群丫頭,以為平王拿你們沒辦法,我等會就拿藤條,親自替平王教訓你們。」

  初一不敢解釋,只道:「奴婢馬上去請太醫。」說完,匆匆出了格扇。

  月圓心想,真希望夏大小姐又難惹又凶,將來把這個囂張的孫小姐制得死死的,最好天天立她規矩,看這個孫愛嬌要跟誰發脾氣。

  江瑾瑜道:「我人不舒服,你吵什麼。」

  孫愛嬌又怒道:「你們幾個死丫頭,別吵。」

  「我說你。」

  「我?」孫愛嬌一臉意外,「我怎麼會吵呢,表哥,我是關心你啊,這些個臭丫頭一個一個都不上心,若不是礙於規矩,愛嬌真想親自來照顧表哥,表哥要是有愛嬌的照顧,一定很快會好起來的。」

  江瑾瑜一臉嫌棄,以前孫愛嬌一個月會來懷王府拜訪一下自己的親姑姑,可是當他重傷不醒,孫愛嬌馬上就不來了,整整三個月,一次也沒出現。

  他是比較粗疏,但不是傻子,去年十二月時,孫家原本已經在為孫愛嬌打聽親事,聽說也和協律郎的庶子定了口頭親,只是千萬想不到,他江瑾瑜居然醒了,還恢復神速,於是孫家當然馬上說,口頭親而已,不算數,把協律郎氣得冒煙,但被毀婚說出來沒面子,所以外人也不清楚,只能說孫家人太多了,總有人看不順眼孫愛嬌這一房,這不,他才剛回懷王府呢,就有密帖投來,說孫愛嬌趁平王受傷時,密謀親事。

  當然,他也不怪孫愛嬌另謀出路,只是,既然已經有了新打算,就不該在他醒來時,又裝作沒事撲過來。

  你真心對我,我真心對你。

  而不是你看上權勢對我,我還要真心對你。

  一場病,讓他看清楚很多,有得,有失。

  感謝得到的,不惋惜失去的。

  他很感謝老天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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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7 00:29: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害人反害己

  時間過得很快,每隔一陣子就會有好消息傳來,平王能靠自己走超過半個時辰,平王能快走,平王能跑,體重已經有一百五十斤——以東瑞的斤數來換算公斤,就是七十五公斤,對一個一百八的男人來說當然還是瘦,不過已經好很多了。

  現在江瑾瑜跟夏蘭桂寫信,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熱情無比。

  他說,他是為了如期成婚,才這麼拼的。

  超直接,看得夏蘭桂臉紅。

  她完全不知道他哪找來這麼多婚詞,每隔幾天就一首,然後自己也沒用,每次想到將來的許側妃跟孫側妃就很煩,可是看到婚詞還是會笑。

  穀雨過,立夏到,接著是小滿。

  夏家已經忙好幾個月,終於好日子要到了。

  夏孝喜不自勝,覺得五品官位就在眼前,為了表示父女情深,破例拿了一千兩出來給夏蘭桂當私房。

  她收不收?收,銀子多可愛,她怎麼可以拒絕這麼可愛的小東西。

  然後胡氏過來,又給她添了不少物事——都是胡氏當年的嫁妝。

  她打死不收,母親沒兒子,在夏家還得銀子傍身,有銀子,天下任行,沒銀子,寸步難行。

  母女倆推來推去,後來胡氏拗不過女兒,只能算了。

  夏老爺子在訂婚那時就給她一些房產,最近入夏,天氣轉熱,老人家不是很舒服,就沒特意過來,而是叫了心腹過來交代,也是那些話,好好侍奉平王,早點生下孩子,有什麼事情就回家說。

  就這樣到了晚上,高嬤嬤笑說:「小姐早點睡,明早還要起來拜祖先。」

  為了避免新娘子睡不著,通常會給一杯寧神茶。

  夏蘭桂睡得很香,正夢到雞腿時,突然覺得有人喊她名字:蘭桂,蘭桂。

  誰啊?

        那個寧神茶太厲害了,她怎麼感覺沒睡飽呢。

     那人又繼續推她,蘭桂,蘭桂。

  別推了,好好好,我睜眼就是。

  睜眼,差點尖叫起來——不是高嬤嬤,不是妙珠,不是妙蓮,是江瑾瑜。

  江瑾瑜,在,她,房,裡!

  男人摀住她的嘴巴,「別嚷,是我。」

  她點點頭,江瑾瑜這才慢慢鬆開手。

  就著掩映的燭火看著床榻邊的人,一臉精神,嗷,臉頰的肉長回來了,摸摸肩膀,摸摸胸口,很好很好,都有肉。

  夏蘭桂一時也忘了時間地點都不對,喜孜孜的問道:「你都好啦?」

  江瑾瑜微笑,「都好了。」

  「你自己翻牆進我家的?」

  「還帶了一個人,守著比較遠的地方。」

  終於看到了人,夏蘭桂心裡高興得不行,她的怦然心動已經恢復如昔,眼睛就像去年六月節見到時一樣,那樣明亮。

  傻笑。

  過了一會才想起,不對,他們明天要成婚,他居然今晚跑來,「你怎麼來了?萬一給人看到,堂堂平王居然翻牆,說出去那多尷尬。」

  「事關我的未婚妻,怎能不親自來一趟。」

  「我?」

  「你。」

  「我在睡覺,丫頭在門口守著,能出什麼事情?」夏家準備萬全,甚至為了怕她明日跑廁所,一整天都不能吃東西,只能喝些清湯,這樣還能有事?

  「權勢比你想得迷人,人心也比你想得惡劣。」

  夏蘭桂心裡想,在朝然寺遇到許婉倩時,兩人也算和平,孫孺人的侄女,兩人還沒見過,至於江瑾瑜原本那兩個通房,已經給了一筆銀子,讓她們出府嫁人,話說回來,夏家的圍牆這樣高,能出什麼事情?

  江瑾瑜拉住她的手,笑說:「跟我來。」

  她想,你又不熟我家,你想去哪我帶你去吧,卻沒想到他拉了她的手,兩人直接上了屋頂。

  輕功?

  輕功真的存在啊……

  江瑾瑜雖然不熟路,但似乎知道大致方向,移動之間毫不猶豫,夏蘭桂當然就更知道了,去的是大伯娘汪氏的住處。

  深夜時分,大抵也沒人會想太多,江瑾瑜帶著她輕易翻牆而入。

  窗子的燭火還亮得很,可見裡面的人還沒睡,窗子邊已經蹲著一個人在偷聽,見到江瑾瑜,慌忙行禮後讓開。

  夏蘭桂心想,大伯娘又搞什麼,居然勞動了江瑾瑜?

  兩人有默契的蹲下。

  汪氏雖然刻意壓低嗓子,但由於深夜万籟寂靜,說話的內容還是很明顯。

  「這十五兩銀子先給你,事成之後再給你十五兩。」

  「多謝大夫人賞賜。」

  夏蘭桂一呆,這誰?

  不是大伯父,也不是大哥,大伯母的房中三更半夜有其他男人?大伯母還給錢,小白臉嗎?

  內心錯愕,但還是繼續聽。

  「娘,這事情保證萬無一失?」夏元琴的聲音。

  「當然,哎喲,娘的寶貝女兒你放心,這人全家的賣身契都在你舅舅手上,就算被抓,也會一口咬定就是夏蘭桂那賤人不想嫁給病秧子平王,所以想在大喜之前把身子給心愛的男人,放心好了,全家的命都在你舅舅那,這人孝順父母,又疼愛子女,不會反悔的。」

  夏蘭桂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什麼鬼?

  絕對不是好事,但她前生年齡不大,這輩子也沒活得太久,一時之間還串不起來那陌生男子能跟自己扯上什麼關係。

  就聽得夏元琴得意洋洋的說:「這樣一來,女兒就放心了,說來說去,也怪那個小賤人,我三番兩次做小伏低,想過門當平王孺人,娘,這孺人也是五品啊,到時候女兒回家可有多風光,偏偏那小賤人顧忌女兒貌美,怕女兒得了寵,怎麼樣都不允許,現在可好,等三更時,就讓人去放春藥,讓這人躺上小賤人的床,兩人想必……哼。」

  汪氏笑著說:「是啊,你舅舅說,那春藥可厲害了,在青樓,再怎麼堅貞的姑娘只要吸上一點,都會變得人盡可夫,夏蘭桂會在大喜之前破了身子,但這大喜之日不能沒新娘子,不然丟的可是兩家的臉,你只好勉為其難,代替姊姊出嫁,成為平王妃了。」語氣竟是十分喜悅。

  「小時候那煙花,女兒明明是要燒她的臉,可是誰想到那路居然有個坑,女兒跌倒了,煙花才只戳到她的後腰,還有,有次汪家表哥來,就是很愛喝酒的那個,女兒都安排好他闖進夏蘭桂的院子,還跟他說只要他奪了大姊姊的清白,祖父一定會答應婚事,大姊姊的嫁妝可多了,他自己也高興能娶個有嫁妝的妻子,女兒連守門婆子都打點好了,沒想到那汪家表哥喝太多,居然醉倒在半路,她的運氣怎會這麼好。」

  「我也不明白老天為什麼這樣眷顧她,母親我啊,可迫不及待等天亮了,等那小賤人藥退,還不知道怎麼想死呢,敢欺負我女兒,我有的是辦法,我的女兒會成為平王妃,而那小賤人失了清白,自然只能隨便打發。」

        她背後一涼,差點倒下。

  人心居然可以這麼惡劣……

  原來那煙花是故意燙她的,原來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逃過一次。

  人心真可怕,使壞了一次又一次。

  她若是真的吸了那春藥,跟外人發生關係,不要說江瑾瑜,就算要嫁入一個平民百姓之家,都不可能了,東瑞國對女性很不友善,破了身子的女子只能當續弦,不能跟初婚的男子共結連理。

  在這個清白大於人命的時代,若是她真的床上有其他男人……

  祖父會大受打擊,母親只怕也會一病不起,弟弟妹妹都會因為她蒙羞。

  汪氏跟夏元琴這是要她去死,太狠毒了,怎麼能這樣狠毒。

  若不是江瑾瑜知道了,萬一、萬一她們的計謀成真,那……

  因為婚期將近,夏蘭桂本來就已經好幾天睡不好,乍然又聽到這可怕的計策,太過剌激,身子晃了晃,暈了過去。

*             *             *

  「大小姐,該起床了。」高嬤嬤喜孜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已經五更,梳洗過後得去祭拜祖先。」

  夏蘭桂迷迷糊糊睜眼,「五更啦?」

  「是啊。」高嬤嬤看著這個自己從小拉拔大的小姐有了好歸宿,今日過了門,那就是平王妃,整個天下,也僅次於超品的皇太后,皇后。從此與公主都是平起平坐的關係,實在是太好了,不枉費二夫人這麼誠心念佛,老天爺真靈。

  夏蘭桂起床,還是好想睡,眼睛都睜不開。

  對了,江瑾瑜——

  昨天晚上那是作夢吧……夢嗎?也太真實了……

  一定是夢啦,是夢,自己太想見他,才會夢到他跑到夏家來,對啦,夏家的牆那樣高,他才剛剛復原,怎麼可能跳進來,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太想她的未來夫婿,這才夢到未來夫婿。

  夏蘭桂打了個哈欠,下床梳洗。

  大喜之日的祭祖,高嬤嬤選了正紅色的牡丹錦,底下也是正紅色的嬌紗裙,頭面則一律使用黃金。

  對著鏡子一看,好俗,但也知道大日子的規矩,高嬤嬤這把年紀,聽她的不會錯。

  妙珠端來半碗米湯。

  她一口就喝完,心裡有點淡淡哀傷,這碗米湯就是她今日全部的糧食了,為了怕新娘子跑廁所,不會再給她吃的。

  喝了更餓。

  夏蘭桂一臉可憐兮兮的看著高嬤嬤,高嬤嬤哄道:「小姐忍著點,等圓了房,就能上菜大吃了。」

  現在才起床呢,到圓房至少還得六個時辰,好餓。

  一面想著吃的,一面告訴自己,加油,成親就這一天,忍過就過了。

  走到格扇外,剛好胡氏在僕婦簇擁下進了垂花門,看到女兒一身正紅色家服,忍不住又是歡喜,又是感觸,「娘的寶貝女兒長大了。」

  「娘,女兒今日可好看?」

  「娘生的,當然好看。」

  胡氏十分愛憐,今日過後,女兒就是江家人了,以後一年只能見兩三次面,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是很寂寞的,可是見女兒嫁得好,又比什麼都歡喜——這輩子死了兩個兒子,最高興的就是今天了。

  母女攜了手,朝祠堂走去——東瑞國的男女差異,又再一次的在祭祖上展現。

  兒子娶媳婦,大事,祠堂是全家集合拜,還得算時間,吉時拿香。

  女兒出嫁,小事,新娘子自己去拜就行,其他人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沒關係。

  路上,母女說說笑笑,十分和樂。

  過菊花園的彎道時,隱隱傳來叫嚷聲。

  夏老爺子是讀書人,自然講求安靜,宅子裡除了女人生孩子,否則一律不准大叫,輕則扣月銀,重則打板子,夏家人都知道這規矩,但夏蘭桂今天卻隱隱聽到喧鬧,還非常大聲,心裡覺得奇怪,是誰這麼不長眼。

  哪個人在挨打?叫得這樣凄厲,隱隱聽見「冤枉啊」,「我的女兒啊」。

  大伯娘?

  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大伯娘在鬼叫什麼?

  「高嬤嬤。」夏蘭桂吩咐,「你去看看是什麼事情,讓他們小聲點。」

  高嬤嬤躬身,「是。」

  胡氏卻阻止,「不用了。」

  「等祖父聽到,祖父會生氣的。」

  胡氏嘆了一口氣,「你祖父在呢,不然你大伯娘哪叫得這麼大聲。」

        「祖父在?什麼事情啊?」

  「糟心事,別提了,省得污了你的耳朵,女人成婚,一生只有一次,你可得把精神都放在這上面,其他的不用管。」

  夏蘭桂突然想起那個夢,那個江瑾瑜來找她的夢。

  難道不是作夢,是真的有這件事情?

  忍不住脫口而出,「夏元琴出了什麼事情嗎?」

  胡氏錯愕,「你怎麼知道?」隨即又生氣,「是哪個死丫頭多嘴,跟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沒人跟女兒說,就是……大伯娘能這樣喊,肯定跟夏元琴有關,娘,你就跟我說了,不然我得兜著這個疑問過門,心裡多不舒服。」

  胡氏沒辦法,「早上廖嬤嬤去喊元琴起床,卻發現她房中有個男人,兩人正……不說了,廖嬤嬤嚇死了,趕緊去通報老太太,卻沒想到老爺子因為太早起來,所以去老太太房中說話,也一並聽去,元琴說不認得那男人,那男人卻一口咬定是元琴讓嬤嬤開門讓他進來的,現在正在對質呢。」

  夏蘭桂一凜,那夢是真的?

  昨天江瑾瑜真來了,他不只帶她親耳聽到汪氏跟夏元琴打算怎麼害她,還讓這對狠毒心腸的母女自食惡果?

  天哪,如果他不是知道了,有了安排,今天早上高嬤嬤來喊她時,就會看到……

  雖然事情沒發生在她身上,想想還是後怕。

  在她離幸福這麼近的時候,把她推入地獄。

  今日是平王府與夏家大喜,京城的人都知道,平王府更是席開百桌,為了不讓兩家丟人,到時候夏元琴會替她出嫁,成為平王妃,享受榮華富貴,而爹為了面子,可能得逼她去死,又或者,母親會跟著她一起去死。

  天氣已經轉熱,但夏蘭桂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江瑾瑜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那計策用在夏元琴身上——她不同情她們,如果不是她們想害自己,今日的事情也不會發生,可是她擔心祖父。

  祖父這輩子最重禮法,知道夏元琴的房中有男人,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子,不行,她得去看看。

  「娘,女兒想過去看看。」

  胡氏親自養大這孩子,又怎會不知道這孩子跟老爺子祖孫情深,讓她放著不去管,自己去祠堂,那是不可能的,只能道:「娘跟你去。」

  那男人被五花大綁在地上,嘴巴裡塞了布,顯然是不想讓他再說話。

  夏老爺子臉色鐵青,夏老夫人氣得臉頰通紅,夏忠這個爹完全沒讓人失望,還是沒用的縮在角落,汪氏哭著喊老天,倒是沒看到夏元琴。

  夏蘭桂不想管這些,徑自走到老爺子老太太面前,「孫女見過祖父、祖母。」

  夏老爺子見到她,臉色總算好些,「昨天可有睡好?」

  「太緊張,睡不好。」

  「我也沒睡好,一大早起來。」原本想去老妻房中,交代她今天別耍花樣,要是今日又鬧事,她就再上山念佛三個月。

  卻沒想到走這一遭,竟聽到元琴那離譜事——大媳婦真是不像話,這麼大的事情,還想滿著他。

  氣得要死,卻不能不管,今天是夏家的大日子,晚一點就會有客人上門,一定要在客人上門之前把事情解決。

  沒想到元琴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自己不知道,後來就暈了過去,汪氏更是一直喊冤。

  那男人挨打後說自己是汪家的家僕,奉命過來跟一個小姐歡好的,是誰他也不知道,總之會有嬤嬤引導,他只要好好辦事,就有三十兩。

  汪氏尖叫直說不可能,沒有這回事,老爺子別信,然後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衝上去,用布巾塞入他的嘴巴。

  夏老爺子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如果他還有力氣,真想打死這個大媳婦——是,他是老了,但他不傻,要是真受了冤枉,會喊官府,喊對質,但這大媳婦只一昧的要這人推井,簡直就是在告訴別人:對,我有問題。

  他相信大媳婦不會害元琴,但也知道這男人一定是大媳婦引進來的,至於要做什麼,那人都說了,奉命來跟個小姐歡好,夏家這宅子要說汪氏看誰最不順眼,那就是蘭桂了……三番兩次拒絕她的提議,無論如何都不讓元琴跟她過門一起侍奉平王。

  訂婚時鬧事還不夠,現在大喜之日,來個更狠毒的?

  夏家到底哪裡對不起她了?

  夏老爺子很想問清楚,但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沒空理這些,最重要的是把事情掩蓋過去,元琴再怎樣都是他的孫女,他還是希望這孩子能有個美滿的婚姻,只是已經失了清白,依照東瑞國規矩,就只能當續弦,元琴喊了他十幾年祖父,讓她去當人續弦,替前妻照顧兒女,自己生子後又面臨財產分配問題,這些太糟心了,是,元琴是小家子氣,但元琴是他的親孫女,只要他在,他就會保她。

  至於這大媳婦,等今日賓客走了,再等著他好好收拾……

  「祖父?」

  老人家回過神,換上和藹神情,「今日是大好日子,你想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你二妹妹的事情,祖父自有打算。」

  汪氏大哭,「老爺子可不能這麼不公平,只交代了蘭桂,那媳婦的元琴怎麼辦,這人污了元琴清白,嗚嗚嗚,媳婦不甘心,不甘心。」

  夏老爺子沒好氣的說:「你不甘心,我看起來像甘心嗎?把這人送官審問,你不要,找元琴來對質,你不要,我派人去你娘家拿下人名冊來核實,你也不要,你倒是告訴我,你想怎麼樣?」

  「媳婦,媳婦……」汪氏流淚說了半日,卻說不出話來。

  她是心疼女兒到極點,精心教養長大,琴棋書畫都通,又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居然被這種人糟蹋,但又害怕到極點,萬一老爺子知道人真的是她弄進來的,不打死她,也會讓丈夫休了自己。

  送官?怎麼可以,這人原本說自己嘴巴緊,結果幾個板子馬上把事情講出來,萬一差役上刑,他就把全部的事情供出,那她跟元琴搞不好會被趕出去。

  汪氏現在既心疼,又心慌,一個大活人在這邊,一口咬定自己是汪家的家生子,是奉命行事,老爺子不好糊弄,萬一……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喬嬤嬤那老東西為什麼會把人領到元琴的院子?還有,廖嬤嬤也沒用,看到就看到,不會悄悄來跟她這個主母說嗎?非得跑去跟老太太報告,老爺子居然也在,只能說一切太不湊巧了。

  元琴,元琴將來要怎麼辦啊……

  夏老爺子氣得要死,但今天還有很多事情,也不是生氣的時候,「大媳婦,你進去給元琴洗洗臉,換件衣服,今日很多親戚會來,別讓人看出異樣。」

  夏老夫人驚訝,「老爺子,元琴……今日就說她不舒服,別出去了。」

  「不行,元琴若是這麼大的日子不出現,人家難免會打聽出了什麼事情,只能一切如常,將來才好掩蓋過去,大媳婦,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想辦法把下人的嘴巴都管住,別讓風聲透出去,要是以後有一點風透出來讓外人知道,我就讓忠兒休了你。」

  汪氏知道老爺子這是要想辦法保元琴的前程了——老爺子是七品官,想辦法讓元琴嫁給十六七歲的學生當正妻還是可以的,多點嫁妝,再提拔提拔那學生,讓他把委屈吞下去,是,這妻子是破過身子,但娘家給力呢。

  想到這裡,心裡總算鬆一口氣,擦擦眼淚,「媳婦謝過老爺子。」

  夏忠終於想起來自己是親爹了,連忙道:「兒子謝謝爹。」

  「好了,都散了吧。」夏老爺子忍住一肚子火,在看到夏蘭桂時總算有些好表情,「祭祖了嗎?」

  「還沒,路上知道這事情,怕祖父太生氣,所以過來看看。」

  「你乖。」

  夏老爺子對這孫女一陣愛憐——今天這害人陣仗,原本是汪氏給蘭桂準備的,雖然不知道事情怎麼變成發生在元琴身上,但想到汪氏居然對蘭桂有這麼深的怨恨,他只覺得很難過,家和萬事興,可惜大媳婦腦子裝水,永遠不懂這個道理。

  「今日是孫女出嫁,親戚會陸續上門,祖父恐怕有得忙,不如孫女跟母親先送祖父祖母回院子,休息一會,等巳時一到,祖父祖母想歇會兒恐怕都沒辦法。」

  夏老爺子一臉和藹,「好。」

  送老爺子跟老太太回松柏院後,夏蘭桂又跟胡氏朝祠堂去——前生不信鬼神,今生特別迷信。

  真的,不要不相信老天,老天有眼呢。

  給祖先上香,祖先也會保佑她的,希望生活有驚無險,能逢凶化吉……

  胡氏握著女兒的手,心裡又捨不得又高興,想起這小娃出生那天,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痛了兩天兩夜,這才生下來,不過五斤重,比一般嬰兒小很多,哭聲都很微弱,幸好還有點喝奶力氣,不然都不知道要怎麼養,那個小貓一樣的小娃,現在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要成親,還即將是一品王妃。

  要是她兩個兒子還活著,今日就有人跟自己一樣高興了……唉,不想了,好日子,再想兒子會哭,她是母親,可不能給女兒觸霉頭。

  想想,忍不住交代,「老爺子是從七品,這輩子也不怎麼好色,不過一妻一妾,妾室還走得早,兩個兒子,一嫡一庶,宅子就這麼點大,還每天雞飛狗跳,你到了王府,可得睜大眼睛,事事注意,銀子多,那就不用省,這天下還沒有不愛銀子的人,後宅裡,有銀子就有忠心,該花的得花,讓自己好過一點,知道嗎?」

  夏蘭桂一直奇怪自己都要出嫁了,母親怎麼都沒跟她交代這些,現在聽到才知道,母親要留著最後講,這樣她才能帶著這些教誨一起過門,於是笑說:「女兒知道,娘還有什麼要告訴女兒的,一並告訴我唄。」

  「過了大門,就得當賢妻,不過不用大度,該給的藥都要給下去,通房也好,姨娘也好,藥不能停,不管是誰,都不能把兒子生在你前面,你看湯姨娘不過一個下人,也敢跟母親頂嘴,憑什麼?憑你爹的重男輕女,憑她有生兒子,平王就算沒你爹那樣嚴重,但沒有男人不愛兒子的,你記得,比起討平王歡心,更重要的是趕緊懷上,只有生下子嗣,你在王府的地位才能穩固,娘在家裡也才能放心。」

  夏蘭桂乖巧點頭,「女兒知道。」

  「你過門就是平王妃,那可比孫孺人還要高上好幾個級次,孫孺人如果對藥有意見,你虛與委蛇一番也就好了,不用真的聽話,你一定要記得,女人只有兒子那才是王牌——你看你大哥,當年那樣喜歡蘇氏,為了逃避你大伯母給他說的婚事,寧願跑出去外面吃苦兩個月,也非蘇氏不娶,可現在呢,姨娘也好,通房也好,哪裡少了,可蘇氏可有委屈,可有憔悴?沒有,你大嫂過得可好了,膝下兩個兒子,誰還管丈夫哪。」

  夏蘭桂忍不住,「那可不行,女兒又要丈夫,又要兒子,平王只理姨娘不理我,我就回家。」

  「怎麼可以這樣就回來,那不是便宜了那個什麼許側妃跟孫側妃嗎?」

  「讓平王收兩個側妃,還跟女兒同日過門,已經是很大的退讓了,他要是日後被迷得不知道正妻是誰,那女兒不如回家當大小姐。」

  胡氏都要被她氣笑了,「傻丫頭,誰不是這樣過日子,忍忍就算了,這男人哪,好色也就算了,怕的是沒出息,你爹雖然重男輕女,但看在他也給自己讀書讀出了前程,我還能勉強尊敬他,像你大哥,還是子肆那樣,就巴望著你給張羅前程的,我都不知道他們的妻子要怎麼想。」

  夏蘭桂想了想,「都不行。」

  自從知道東瑞國這幾年米糧價格穩定是江瑾瑜的功勞後,她就對他很尊敬——米糧穩定,百姓才吃得飽,古代不比現代,現代要是米糧少了,還能進口解決問題,古代要是少了,那就是有人得挨餓。

  挨餓的日子太難受了,所以她覺得江瑾瑜很了不起。

  然後就是秋獵,她第一次對他怦然心動。

  溫暖的太陽,乾爽的風,他騎在馬上,背後是一片廣闊的草原,樣子像一幅畫。

  如果說她原本是尊敬他,秋獵後就是愛上他。

  然後他為了救皇上被橫樑擊中,臥床不起,看他日漸消瘦,她的心裡滿滿的憐惜。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又敬,又愛,又憐——那是很強大的一種感情,然而,如果他太過好色,這一切都沒用。

  許側妃是他的嫡母懷王妃給的,得收。

  孫側妃是他的親娘孫孺人給的,得收。

  就這樣了,已經是極限,她之前允許他收姨娘跟通房的,可現在反悔了,不行,除非她們三人同時懷孕,那另當別論,但為了預防這點,她也會好好安排的,為了讓平王身邊不要出現太多女人,她相信許側妃跟孫側妃會很樂意跟她配合。

  說來,原來古人說的「潛移默化」就是指這麼回事,來到這世界十七年,她默默的也就接受了一夫多妻。

  想想也挺煩的,同日過門,這到底是哪個阿達想出來的,感覺很像懷王府的長吏會提出來的主意,這樣又能討好懷王妃,又能討好平王的親娘,很划算。

  可惡,就不能讓她這個正妃開心一天嗎?

  聽說平王府的圖已經畫好了,蓋個三年就差不多,三年!

        好吧,我忍,反正三年很快,希望老天保佑,最好搬家的時候她已經有個兒子,肚子裡還有一個,當然,如果能三年抱兩,那就太完美了。

  前生沒戀愛過,當然更沒結婚生小孩,但是,她是很向往婚姻的。

  寶寶,光看字面就很可愛。

  啊啊啊啊,拜託菩薩保佑,她這個身子一定要健健康康,能生得出孩子啊——想兒子什麼都太早了,得先讓肚子大起來再說。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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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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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7 00:29: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終於成夫妻

  一陽初動,二姓和諧,請三多,具四美,五世其昌徵鳳卜,六禮既成,七賢畢集,奏八音,歌九和,十全無缺鴛鴦和。

  午後申初,吉時,鑼鼓喧天中,一身大紅喜服的夏蘭桂出了夏家大門。

  婆子不斷灑著銅錢,引得巷弄的孩子出來爭搶,那些都是人聲,大喜之日,人聲就是喜氣。

  夏孝往外潑了一盆水,表示此女從此與夏家無關,花轎遠去後,關上了大門。

  夏蘭桂在轎中哭了一會,又想起平王府只要三年就能蓋好,等她自己當家作主,就每隔幾天回家一趟,反正平王府的女人她最大,誰能拿她怎麼樣。

  想到這裡才好過些,終於止住眼淚。

  花轎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又聽得鞭炮聲。

  從帳簾中隱隱看到有兩頂粉紅色的四人轎子在懷王府的大門旁邊等著——有機會一定要掐一把王府長吏,正妃側妃一起過門這麼餿的主意居然想得出來。

  不要說她這個正妃嘔,許側妃跟孫側妃還要提早出門,等正妃先大紅花轎過大門,自己才能粉轎過側門,想想也絕對不愉快。

  懷王府門口自然更加熱鬧,灑出去的銅錢中混著金銀珠子,附近的人搶成一團。

  紅轎過了大門。

  那兩頂粉紅色的轎子也過了側門。

  想想,許婉倩跟孫愛嬌大概也是挺不舒服,側妃,側妃,還不就是個高級妾室,沒有大紅喜服,不能走正門,若是自己過門,還能悄悄的不要引人注意,現在可是撞在婚禮上,現場這麼多人,心裡只怕嘔都嘔死……

  花轎前面紅色的紗簾被人掀起,看到江瑾瑜的笑臉——很神奇,壞心情不見了,是,會有側妃,但她想到的都是兩人以後怎麼相處。

  她的怦然心動。

  他把手伸進來,夏蘭桂把自己的手遞了上去,他反手握住,跟她記憶中的一樣,溫暖,乾燥,比她的手掌大了一圈,他還捏了捏她,夏蘭桂心想,喲,有力氣炫耀來啦,好,本姑娘也捏回去。

  江瑾瑜低聲笑道:「別淘氣。」

  「我偏要。」奈何她力氣不大,對已經恢復健康的江瑾瑜來說,也不過不痛不癢。

  江瑾瑜手握新妻,一臉春風得意,引導著她跨越格扇前的坎子,過火盆,踩瓦片,象徵不好的都過去,從今以後是新的開始。

  雖然還沒到宴客時間,但親戚都已經提早到了。

  夏蘭桂聽見很多人的聲音,盡管紅布蓋頭,但想也知道會有多熱鬧。

  懷王二十年前救駕有功,平王二十年後救駕有功,一府二王,這等榮耀,多的是落魄皇族前來拜訪——東瑞國制,爵位一年一降,王爺,郡王,縣公,縣侯,縣伯,縣子,縣男,然後就變成普通人。

  當然,追尋祖譜仍然是皇家人,但沒了爵位,沒了俸祿,不是普通人又是什麼?只是今日是好日子,能拿出皇家對牌的,都還是放了進來。

  禮官眼見時辰差不多,大喊一聲,「新人立位,一拜,拜天地。」

  在嬤嬤的攙扶下,頂著厚重鳳冠的新娘子手拿喜結朝外拜了一拜,也不敢彎太低,萬一鳳冠掉下來,那就好笑了。

  「二拜高堂。」

  再拜。

  「夫妻交拜。」

  我拜。

  「送入洞房。」

  啊,總算完成一半了。

  這時候,新郎是不能親自送的,親戚這麼多,跟著女人走成什麼話,於是接下來便由王府的嬤嬤接手,小心翼翼扶著平王妃朝平王所住的晴嵐院去了。

  喜房自然一直有人來,其他的王妃,郡王妃,國公夫人,還有江東的妻子小齊氏,江山柏的妻子長孫氏,還有長公主的女兒,長郡主,郡主……好多好多,王府的葉嬤嬤一直在旁邊提點她,這是誰誰誰,這又是誰誰誰,然後江瑾瑜的四個妹妹也來了,江友柔,江易柔,江覓柔,跟江瑤柔,都是小姑,得好好打招呼,但人真的太多了,夏蘭桂連小姑們的臉都沒看清楚,就又被介紹另一個縣主夫人之類的。

  還有,二嫂長孫氏怎麼那樣胖,不是在山上出家三年才回到京城嗎?還是說懷孕了?想再看一眼好確定,但卻找不到人了。

  都不知道應酬了多久,有個大娘子來說,準備開席,請各位貴客可以上席了,房中這才安靜下來。

  江瑾瑜的大丫頭初一過來替她拿下鳳冠,「宴席至少要一個半時辰,王妃先歇歇,奴婢去端些點心過來。」

  夏蘭桂心中歡呼,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她肩膀好重,肚子又餓。

  不一會,初一又敲門進來,手上捧著四種點心,鹹的是繡球干貝,四喜餃子,甜的是桂花定勝糕,棗泥鍋餅。

  夏蘭桂實在很想全部吃完,但又想,萬一話傳出去,說平王妃很好吃,那可怎麼辦,她可不想剛剛過門,就丟江瑾瑜的臉。

        於是撿了一個干貝繍球,半塊棗泥鍋餅,剩下的只能含淚拜拜。

  嗚嗚嗚,吃了一點,更餓。

  古代的婚禮對新娘太不友善了,像現在,她一個人在房中餓著肚子枯等,江瑾瑜在外面大吃大喝,太不公平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初一,許側妃跟孫側妃去哪了?」

  快要進大門時,還看到兩頂粉紅色的轎子在路邊等,可後來她出來踩瓦片時完全沒感覺到這兩人,因為禮官只說「請平王,平王妃……」,都沒提到許側妃跟孫側妃,兩個大活人呢,禮官不可能沒看到。

  初一恭謹回答,「王妃進大門後,兩位側妃就由嬤嬤陪著,往自己的院落去了。」

  夏蘭桂只覺得問號,她以為四人會一起拜堂呢——若不是為了這個,幹麼跟著同一天過門啊。

  王府的葉嬤嬤笑說:「王妃不用奇怪,側妃就是侍妾,哪有那個福氣可以跟正妃一起行禮,現下恐怕都已經梳洗完畢,自己在吃晚飯了。」

  她心想,自己要是許側妃或者孫側妃,肯定七竅生煙,規矩就是在說「你們不配」,到底為什麼要同一天過門哪,王府長吏真是天才,這種讓大家都不開心的主意也想得出來。

  太陽完全下山了。

  剛剛進房時,還看得到陽光穿過梅花窗,把青磚地曬出一條一條陽光,越來越斜,越來越斜,然後不見了。

  從黃昏到入夜,也不過就是一會兒。

  葉嬤嬤燃起了燭火,桌上一對龍鳳燭,窗邊一對百子燭,把房間照得很明亮,象徵好事成雙。

  夏蘭桂心想,差不多也戌初了吧,宴席應該散了。

  彷彿在回應她似的,不遠處又傳來喧鬧聲。

  高嬤嬤喜孜孜的說:「平王過來了。」

  她先前想「快點回來,快點圓房,我要吃飯」,可現在人真的就在不遠處,卻突然害羞起來,來不及說什麼,高嬤嬤又把鳳冠放回她頭上,蓋上喜帕,眼前只剩下大紅色。

  格扇開了。

  撲通撲通,夏蘭桂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葉嬤嬤帶頭,「老奴祝平王,平王妃,早生貴子,多子多孫。」

  幾個丫頭跟嬤嬤連忙跟上,「祝平王,平王妃,早生貴子,多子多孫。」

  「賞。」

  江瑾瑜身邊的隨身管事連忙打開袋子,拿出一個又一個塞得滿滿的大荷包,房中每個丫頭嬤嬤都有,一個也沒落下。

  月圓連忙捧高盤子,盤子上一根金色的喜枰。

  江瑾瑜帶著微笑,用喜枰挑起蓋頭——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他們要成立一個家,一起攜手過一輩子。

  養傷雖然辛苦,但想到夏蘭桂對自己一番情意,就覺得很值得,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會娶一個門戶相當的妻子,然後平凡一輩子,可是她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喜歡」,原來想念一個人是這種感覺,她雖然不在眼前,但看到信也甜得很。

  葉嬤嬤笑咪咪的,「請平王,王妃一起來喝合巹酒。」

  江瑾瑜攜著妻子的手走到鋪了金絲紅巾桌子旁,打開用紅繩繫的兩個乾葫蘆,把酒注入,兩人纏著手臂,各飲一邊。

  儀式結束後,葉嬤嬤笑咪咪的收好東西,笑著說:「天地配合,成雙成對,夫唱婦隨,萬年富貴。」

  另一個宋嬤嬤很明顯的暗示,「平王,王妃,吉時已到,老奴們就在外面,平王跟王妃要什麼,喊一聲就是。」

  夏蘭桂只覺得臉都紅了,又害羞,又期待,肚子不餓了,她的心裡在放煙花。

  下人都退了出去,江瑾瑜替她把鳳冠拿下來,笑說:「可重了吧?」

  「還好。」

  撲通,撲通,她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他拉著她坐在百子床上,夏蘭桂又想看他,又不好意思看他,想想,偷看一下無妨吧,沒想到一瞄,兩人視線對個正著。

  夏蘭桂連忙低下頭。

  江瑾瑜低低的笑,,「王妃怎麼不看本王一眼。」

  撲通,撲通。

  哎喔,小心臟快跳出來了,糟糕,好緊張,好緊張,好緊張。

  她覺得自己全身在發抖,但還是鼓起勇氣拉住他的手,「王爺大妾身一歲,以後可得讓著妾身一些。」

  「好。」

  「妾身也會當個好妻子的。」

  「好。」江瑾瑜一點她的鼻子,「你我夫妻,不用稱我為王爺,也不用自稱妾身,說『你』跟『我』即可。」

  「那……那我從善如流啦。」

        江瑾瑜見她全身發抖,覺得可愛得不行,於是把她摟過來,親親她的額頭,「不用害怕,本王會很溫柔的。」

  「我……不怕。」

  江瑾瑜自己解了衣服,又替她解了,小心翼翼扶著她往後倒去。

  夏蘭桂心想,很溫柔嗎?應該是吧,至少她覺得挺好的,雖然很難形容,但她知道自己是被珍惜著的第三次時,她想到,江瑾瑜之前在信上說,自己已經恢復了,而且恢復得很好。

  當時總是半信半疑,怕他是為了怕她擔心才這麼講,現在她知道了,他不是說客氣話,他是說真的。

  他不但恢復了,還恢復得……相當好,非常好,超級好。

*             *             *

  隔日起來,就是入宮拜見皇太后跟皇后。

  禮法,禮法,夏蘭桂饒是全身酸痛,還是打起精神來,在夏天穿著繁復的宮服,跪跪跪,拜拜拜。

  皇太后沒有特別給什麼,但卻當著宮女跟嬤嬤的面給了她一塊牌子——可以不用通傳,隨時入宮。

  二十年前,懷王保住她兒子的王位,二十年後,平王救了她兒子的性命,她是後宮女子,不能干政,金銀財寶什麼的又不足以表達感謝,於是想出這個方法,「哀家老了,就喜歡看年輕的孩子們親親熱熱,以後你每個月初一進宮跟哀家一起吃素,皇后也一道。」

  夏蘭桂連忙跪下謝恩——這恩典可大了,以後就算嫡婆婆懷王妃想拍她,都得想想……這個是每個月都進宮跟皇太后還有皇后吃素齋的人。

  換言之,她可有了一個大大的靠山。

  雖然跪拜膝蓋痛,腰也痛,但太值得了,隨時能入宮的牌子呢,連皇后的親娘都沒能拿到的東西。

  出了宮門,江瑾瑜已經從御書房出來,在那邊等她了,見新婚妻子一臉笑咪咪,忍不住莞爾,「從皇太后那邊拿了什麼好東西,笑得跟貓一樣。」

  「皇太后賞我以後每月初一進宮,跟她老人家一起吃齋飯。」

  江瑾瑜自然知道這個恩典很大,「你有這等殊榮,以後在京城只怕可以橫著走了。」

  「我可不希罕在京城橫著走。」已經是夫妻,夏蘭桂也就不用再顧忌,在馬車裡拉住他的袖子,小聲說:「我……只想在王爺心中橫著走。」

  江瑾瑜被她弄得有點心慌意亂,連忙定了定神,「厲害啊,進宮一會兒,出來變成狐狸精是吧?」

  夏蘭桂嘻嘻一笑,把臉枕在丈夫肩上,心裡開心不已。

  兩人就這樣一路說話,時間倒也過得快,不用一個時辰,馬車又回到懷王府。

  懷王府當然也是規矩繁複——要給齊太妃敬茶,要給公婆懷王,懷王妃敬茶,又是跪跪跪,拜拜拜。

  齊太妃十分高興,三個孫子都成親了,這個三孫媳婦雖然出身比較低,不過瑾瑜喜歡就好,想想便道:「本太妃已經不管事,早上請安也不用,只有兩件事情,第一,好好侍奉瑾瑜,第二,快點懷上孩子,其他的本太妃都不要求了。」

  夏蘭桂連忙裝乖,「孫媳婦知道。」

  然後是懷王,他是男人,總不可能交代後宅的事情,於是只簡單說:「家裡是你嫡母掌家,要是有什麼不懂便去問你嫡母,跟兩個嫂嫂,四個小姑要常常走動,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能太陌生。」

  她繼續裝乖,「是,媳婦懂得。」

  最後則是懷王妃,「該交代的,太妃跟懷王都說了,本王妃再補上一件,我們懷王府孩子太少了,得多生幾個,不只你要生,也得安排你兩個妹妹趕緊懷上,一起開枝散葉,那才是王妃的度量。」

  管太多,「媳婦謹遵教誨。」

  哪有人在正房媳婦敬茶時,說起讓妾室也趕緊懷上的事情,說穿了,懷王妃就是怕自己的親侄女許側妃被冷落——被冷落,那不是很正常的嗎?江瑾瑜傷重時,許婉倩明明有資格入宮探視,卻是一次都沒出現。

  夏蘭桂在心裡吐了槽,當然臉上表情可是乖得不能再乖。

  然後她終於比較清楚看到二嫂長孫氏了,不是胖,那樣子是有了,過門也不到半年吧,肚子就大了,效率真好,難怪溫側妃看起來喜氣洋洋,就要抱孫了誰不開心。

  齊太妃的規矩真的不多,就是大家互相認識,打了招呼,就說可以了,各自回房吧。

  回晴嵐院的路上,夏蘭桂感嘆,「二嫂看起來也懷有三四個月了,真是有福氣,過幾日我要上二嫂那裡去沾沾喜氣。」古代沒婦產科醫院,只能求迷信了。

  江瑾瑜一陣好笑,「我們昨天才成婚。」

  「好事不嫌早。」

  江瑾瑜低聲調笑,「那本王這幾個月多努力努力。」

  夏蘭桂被鬧了個紅臉,但還是把握住這個機會,「這可是王爺說的,我想快點懷上,趕緊給王爺膝下添個孩子。」

  太好啦,這是江瑾瑜自己說出來的,不是她去求來的——求這種事情好令人害羞,他能自己說出來那是最好的。

  新婚燕爾,留他幾個月,等她肚子大起來再說。

  兩人就著孩子的話題,有說有笑地回到晴嵐院,許側妃跟孫側妃已經在等了——這又是東瑞國的奇葩禮俗,因為側妃也算妾室,所以沒資格去大廳拜見齊太妃,懷王,懷王妃,她們只能在晴嵐院等,等著拜見平王跟平王妃。

  夏蘭桂自然早把東西準備好——江瑾瑜給她八十擡的聘禮,現在是她的嫁妝,要啥有啥,很好用。

  許側妃跟孫側妃齊齊行禮。

  一個是懷王妃的娘家侄女,一個是孫孺人的娘家侄女,只要她們不惹事,夏蘭桂也不會去為難她們,不用當姊妹,當鄰居就好,遇到了打打招呼,但也不用刻意來往,自己不想看到她們,她們應該也不會想看到她。

  新婚後的第一天,太忙了,等到可以歇下,都已經是近黃昏的事情。

  直到這時候,夏蘭桂才想起另一件事情,「你什麼時候要開始上朝?」

        「皇上放了我十天假。」

  「那等明天,你帶我到院子走走吧,我們婚前事情很多,說要來拜訪孫孺人,也一直沒機會,新婚才是我第一次進入懷王府呢。」

  江瑾瑜想,他們訂婚後沒多久,他就重傷了,然後昏迷三個月,養傷三個月,夏蘭桂就算有那心意示好,也沒辦法上門,「王府挺大的,可能要多走幾次才會熟。」

  「反正平王府建好還要幾年呢,總夠我時間好好熟悉熟悉,對了,大嫂跟二嫂可好相處?我是得多去親近,還是沒事少親近?」

  「大嫂那邊就不用了,她連生兩女,比起剛進門時不好相處,加上嫡母多疑,我封王之事讓她也不舒服,你去接近她的媳婦,她大抵會覺得你另有打算,只怕會開始防著你,我嫡母一旦開始防著什麼人,那個人就絕對不會好過的。」

  「那二嫂……」

  「二哥二嫂人沒問題,不過二嫂現在懷孕,禁不起一點意外,你少跟二嫂接近,如果非得見面,也一定要有兩個婆子,這是為了二嫂安全,也是為了你安全。」

  夏蘭桂只覺得臉都綠了,明明就是同一個爹,而且各自有爵位,根本不用爭搶,還能這麼步步驚心。

  她原想著,二嫂天性孝順,那肯定是比較好相處的,加上懷孕,可以過去沾沾喜氣,現在想想還是別了,萬一剛好就在她拜訪時,二嫂肚子不舒服,那就是她的責任,輕則說兩人八字相剋,重則要擔起責任。

  好,大嫂少接近,二嫂生完後再接近,現在要問起小姑了,「瑤柔是你的親妹,一定是可以接近的,那友柔,易柔,覓柔呢?」

  「友柔是我嫡母所出,對於家世看很重,雖然你現在是一品王妃,可在那小丫頭眼中,還是個七品門第,也不是不能接近,但跟她接近,你會被氣死。至於易柔,是虞側妃所出,虞側妃就這個女兒,從小精心教養,也知書達禮,不過她八月要成親,現在可能比較多事情,你若去找她,別耽擱太久。至於覓柔,是溫側妃的女兒,性子隨我二哥,不難相處,不過年紀小,比較好奇,跟她一起,她問題多多,要耐住性子回答。」

  夏蘭桂點頭,江友柔不用接近,江易柔可以,但是她忙,江覓柔也沒問題,最後就是她的親小姑江瑤柔,姑嫂當然會相處愉快。

  她忍不住感嘆,「聽說麒王可把兩側妃,四孺人,十姨娘都安置得滿滿的,通房也不少,就連鈺郡王都四十幾個孩子呢,你能想象有四十幾個兄弟姊妹嗎?人數都比一隊巡城士兵多了,可能有些都不認識吧,有郡王這個親爹可以靠,那些兒子當然不可能分家,所以鈺郡王的宅子就有二十戶人耶,不是二十幾口,是二十幾戶。想想就覺得父王也真克制,膝下才七個孩子,總共也才四個母親。」

  江瑾瑜道:「許側妃跟孫側妃,那真不能怪我好色,同意收孫愛嬌時,我還沒遇見你,只是覺得娶個表妹回家來孝順母親也挺好的,至於許婉倩,是嫡母所賜,不得不收,將來我出府,母親還要讓嫡母管束,我若不退這一步,母親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將來平王府落成,他們夫妻就要搬過去,但卻不能把孫孺人接入平王府,齊太妃可以讓兒子養,那是因為先皇不在了才能出宮,而懷王活得好好的,斷斷沒有妾室讓分府兒子養的道理。

  夏蘭桂連忙解釋,「我不是怪你啦,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只是有一點小感觸而已。」江瑾瑜正色道:「本王答應王妃,本王的第一個孩子,一定會由王妃所出,本王的爵位,也只會傳給嫡子。」

  「真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是自然。」他又不是不知好歹,他昏迷了,許婉倩沒退婚,但也沒有到宮裡探望他一次,然後孫愛嬌更絕,直接跟協律郎的庶子討論起了親事,而夏蘭桂選擇入宮陪他,他不能進食,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跟一口氣,二十幾個太醫,沒人能保證他還能不能走,這樣都沒嚇走她。

  是,皇上有令,但按照東瑞國制,未婚者若其中一方重傷,另一方可退婚,不會遭人非議,畢竟成親是為了幸福,並不是為了照顧另一人的生活起居。

  他現在還記得,迷迷糊糊中,聽到她念的「魚麗」,魚麗於暫,鱔鯊,君子有酒,旨且多。魚麗於罱,魴鱧,君子有酒,多且旨……

  念得他好餓,然後就醒了。

  那個瞬間,他心裡起了驚天動地的變化,覺得她看起來好美,她的笑容真可愛,真想快點好起來,真想牽著她的手在院子散步……

*             *             *

  三日後回門。

  夏蘭桂真的很不習慣祖父跟自己下跪,可是沒辦法,本來就是先論朝廷,再論家禮,祖父若沒跪上這一跪,哪日被參一本「不敬平王,平王妃」,就算是祖孫關係,那也是吃不完兜著走。

  為了祖父將來仕途,她跟江瑾瑜坐在大廳最上頭的位置,接受夏家眾人的磕頭行禮,直到受了禮,江瑾瑜說了「免禮」,她才能起身把祖父扶起來。

  夏老爺子一臉欣慰,「已經是王妃了,以後可不能孩子氣,要好好侍奉長輩,侍奉丈夫,知道嗎?」

  「祖父放心,孫女可乖了。」

  若說放心,夏老爺子是放心的——回門是一件暗藏玄機的事情,丈夫對妻子滿意,就跟著一道回娘家,亮相一下,要是不滿意,自己回門的女子也大有人在。

  平王能跟著回來,表示還行。

  於是連忙道:「還請平王移步到書房,下官剛得到一張棋譜,想跟平王討教一番。」

  江瑾瑜知道這是想讓夏蘭桂跟母親說說話,於是道:「也好。」

  對前途十分熱中的夏孝馬上說:「下官對棋藝也稍有研究,便斗膽自薦了。」

  江瑾瑜知道這人是夏蘭桂的生父,怎麼說呢,雖然以前對她不好,但好歹也是因為有這個當官的爹,有固定收入,她才能在大宅安好的長大,於是笑說:「也好,人多熱鬧。」

        夏孝喜孜孜的,彷彿已經看到自己來日高升的風光模樣,「子貳,你也跟著一起到祖父的書房,平王是你親姊夫,都是一家人,多親近親近。」

  夏老夫人一看,不行哪,平王上門,這個好處都讓二房討了,這怎麼可以,於是拼命給自己兒子夏忠使眼色,暗示他一起上,奈何夏忠膽小怯懦,連他爹這個從七品都怕了,何況平王這個一品。

  但夏老夫人的眼色實在太明顯,又不能裝作沒看到,於是夏忠只好也暗示自己的兒子夏子壹——你也跟去吧。

  夏子壹猶豫了一下,二叔跟子貳還能說一個是爹,一個是親弟,他這大哥算什麼,以前跟蘭桂也沒特別親,現在找什麼理由撲上去?說來說去,都怪妻子蘇氏,讓她去跟蘭桂走動走動,巴結巴結,她偏偏不要,要是她走動得好,搞不好蘭桂就會自己說「大哥,你怎麼不一起去呢,人多熱鬧呀」。

  夏子壹當然不會去想,蘇氏早就已經對他絕望,不想替他做任何事了,蘇氏現在有兩個兒子,照顧兒子不好嗎?還去照顧丈夫這個巨嬰。

  夏老爺子並不是不想提拔自己的大兒子,他也特意多延遲一下,好讓夏忠開口,偏偏夏忠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敢看這邊,想想也沒辦法,只能算了,機會已經給了,自己不把握住,能怪誰呢?

  眼見不能再耽擱,夏老爺子只好開口,「平王,書房請。」

  就見夏孝、夏子貳喜孜孜跟上了,留下一臉生氣的夏老夫人,無言的汪氏,不敢看娘的夏忠,還有暗自悔恨的夏子壹跟夏子肆。

  夏蘭桂抽了抽嘴角,這就是夏家的兒子們,還真夠有出息的。

  胡氏懶得管大房,挽著女兒說:「到娘房裡去。」

  「好。」

  夏老夫人還想為了自己兒子做最後的努力,於是扯著笑容開口,「二媳婦,蘭桂,別回房了,就在廳上,我們自己人說說話。」又對丫頭嬤嬤道:「你們都下去,我們祖孫三代好說說体己話。」

        夏蘭桂很想嘖一聲,但為了讓母親以後好過點,她還是選擇了退讓,「祖母有什麼想交代的,孫女聽著。」

  夏老夫人一陣尷尬,她哪有什麼好交代,才過門三天,總不可能現在就幫夏家的男人討官位,但這種事情不先講好,她始終不放心,於是道:「祖母是過來人,還是有些事情要交代你,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肚皮爭氣,再來,是娘家給力,這肚皮爭氣,祖母幫不了你,可是要說娘家給力,卻有個方法。」

  夏蘭桂在內心哼了一聲,說來說去,還不就是要我跟平王討官位,真是好祖母,不管別人才剛剛新婚,立場為難,開口說要就要,一點顧忌都沒有,嘖。

  心裡不高興,臉上卻笑著說:「這倒是不用祖母煩心,皇太后很喜歡孫女,給了孫女牌子,可以隨時入宮,我們夏家跟平王門戶差異大,孫女也不是不擔心,但有了這個大靠山,孫女這幾天真睡得特別香。」

  夏老夫人噎住了,啥?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皇太后居然這麼喜歡這個死丫頭?她想了兩個晚上要講什麼,這下完全派不上用場了啊。

  「祖母若沒別的交代,孫女便跟母親回房,說些悄悄話了。」

  夏老夫人這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了,三日回門,母女說說體己話是天經地義,總不能告訴她們:我也要聽。

  想討官位,被堵回來,夏老夫人很不高興,但卻一肚子氣沒地方發,只能垂著嘴角,表示不開心。

  夏蘭桂才懶得理她,拉起母親的手,「娘,我們去你房間——」

  「平王妃。」大伯娘汪氏突然喊她。

  夏蘭桂覺得奇怪,禮多必詐,於是也沒應,只是等著。

  汪氏又戳了戳夏元琴,夏元琴這才一臉灰敗的往前一行禮,「以前是妹妹不對,還請姊姊大人大量,別跟妹妹見怪。」

  她想起那日蹲在汪氏房外聽到的,臉色自然不太好看,只是靜靜的等,道歉?她不想收,但若夏元琴講完了,她就要跟母親回房。

  「祖父幫妹妹說了一門還可以的親事,但對方有個要求,想當國子監錄事,不過是個從九品下,平王若安排,也只是動根手指頭,如此,妹妹就能大紅花轎,正妻過門,還請姊姊幫妹妹這個忙。」

  她冷笑,想毀我清白,意圖奪我婚事,還要我給你張羅?我像腦子壞掉嗎?

  不說清楚,這對母女,不對,這祖孫三人恐怕都覺得她夏蘭桂欠了夏家,欠了她們嫡長一脈。

  「國子監錄事不用平王,我就可以安排,不過我不願意,大伯娘啊,我喊你一聲大伯娘,是不想祖父操心,你們母女什麼打算,我清清楚楚——那人是誰,那藥哪來,不能沒有新娘子的大喜之日,有人想替我上花轎……」

  汪氏臉色一白,夏元琴原本灰敗的神情,更顯灰敗。

  母女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怎麼會,她怎麼會知道?她知道了,現在又是平王妃之尊,會怎麼報仇?

  胡氏卻是十分錯愕,「蘭桂,你說什麼?你、你在講什麼?」

  母親的本能讓她的思考異常快速,「那人是誰,那藥哪來,不能沒有新娘子的大喜之日,有人想替我上花轎——」,這樣就說的通了,為什麼夏元琴房中冒出個男人,汪氏卻害怕事情鬧到官府,死活不想給女兒爭個清白出來。

  胡氏背後一涼,撲上去揪住汪氏就劈頭蓋臉的打下來,「你這狗養的,想害我女兒,想害我女兒,我打死你!」

  汪氏理虧,不敢還手,被打了好幾個巴掌,後來是呆滯的夏元琴回過神來,這才上去幫母親。

  胡氏氣得整個人發抖,眼眶都紅了,「你們這樣壞心,都是報應,你們等著,天打雷劈還在後面,老天爺不會讓你們好過。」

  夏蘭桂安慰胡氏,「娘別生氣,女兒沒事。」

  胡氏想想不甘願,又衝上去打了汪氏一個巴掌,呸的一聲,吐了口水。

  夏老夫人都傻住了,心想,還好自己剛剛已經讓丫頭嬤嬤下去,要不然大房做這等醜事傳出去,元琴是不用嫁人了,但子肆還要娶老婆呢。

  「看在祖父份上,我給你們兩條活路,一是母女自請出族,永遠不得回京,二是保有夏大夫人跟夏二小姐的身分,以孝心為名,出家十年,或者也可以選擇繼續在這夏家住著,但住得心驚膽跳,睡不安枕——因為我不會就此算了,你們想讓我身敗名裂,我會真的讓你們身敗名裂。」

  她夏蘭桂不是聖人,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快意人生。

  以德報怨的是神經病,誰愛當誰去當,她是不會這麼做的。

  汪氏跟夏元琴臉色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出族那就是什麼都沒了,出家雖然保有名分,但山上的日子要怎麼過?

  可是這麼秘密的事情都會讓夏蘭桂知道,還有本事把事情反轉過來,讓她們害到自己,若留在夏家,只怕整日提心吊膽,那也不是人過的日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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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7 00:29: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夫君來相救

  夏蘭桂覺得老天爺一定是憐惜她前生命短又命苦,所以今世好好的補償了她一番——有寵愛她的娘,偏疼她的祖父,還有個好夫婿。

  因為她是每個月進宮跟皇太后吃齋的人,所以嫡婆婆懷王妃不太會給她臉色看,親婆婆孫孺人也是個不喜歡折磨人的軟性子,齊太妃就更簡單了,有時間過去一下,老人家總是很高興,把她當孩子一樣,讓嬤嬤拿糖果,拿點心,再交代幾句,好好養身子,快點懷孕,只要看到她乖巧點頭,齊太妃就開心了。

  朝上的司農卿告老還鄉,皇上破例讓江瑾瑜平王兼任司農卿——皇室兼官職,是東瑞國初次,不過平王本來就在司農卿那兒做事,加上救駕有功,哪個不長眼的會去跟皇上說萬萬不可,還不都是歌頌一片,說平王好,平王妙,平王呱呱叫,穩定米價最不容易了,平王過去三四年都做得不錯,未來肯定也不會出差錯。

  夏蘭桂真的很以夫婿為傲。

  小暑過,大暑去,天氣終於涼了些。

  白露到,寒露至,院子裡慢慢換上菊花盆景,空氣中隱隱飄著桂花香氣,冷香纏繞,好聞得不行。

  就在這個舒適的日子裡,她開始不舒適了,胸口悶得不行,明明最期待秋天喝酒吃蟹,高嬤嬤蒸了肥螃蟹,她卻不想動筷子,腦子裡想的是醋薑,對,就想吃醋薑,不用配飯,她就想手撕一條一條的,把醋薑當零食吃。

  高嬤嬤算了一下癸水的日子,趕緊去請大夫。

  一診脈,卻是好消息:有了。

  脈象很好,孩子很健壯。

  哇,這才過門四個月就懷上,效率也是挺高的。

        夏蘭桂喜孜孜,派了一眾人去報信,當然也有回夏家告知的。

  很快的,孫孺人來了,十分喜悅,直誇她有福氣。

  齊太妃年紀一把,也親自過來,給了她一本自己的手抄百子經,讓她壓在枕頭底下,說會保佑順產。

  面對老人家的好意,夏蘭桂笑說是。

  晩點江瑾瑜回來,高興得都說不出話來——已經十八歲了,同儕膝下都孩子兩三個,自己這才首次當爹,怎能不高興。

  夏蘭桂看他笑得停不住,心裡也暖暖的,「我一定會生出個大胖兒子。」

  「女兒我也喜歡。」

  「小棉襖當然好,不過我想先安長輩的心,對他們來說,香火還是很重要的。」

  江瑾瑜一臉眉飛色舞,「兒子也好,女兒也好,都是本王的心肝寶貝,他們會是京城最幸福的人。」

  夏蘭桂把臉靠在他肩膀上,「有爹疼,有娘愛,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有福氣的。」

  「你懷上了,那我去稟告太后,別讓你入宮了,我們王府離皇宮可有一段路。」

  「不不不,正是懷孕了,才更要入宮,讓皇太后跟皇后看著這孩子漸漸長大,以後對這孩子也會多三分感情,我只要小心一點,就能給這孩子帶來好處,沒關係的,我會小心。」

  人心很奇怪,沒孩子的時候想孩子,有了孩子又想他們有個光明前程。

  江瑾瑜尋思,如果是男孩,他這個父王還能在朝廷上提攜一下,如果是女孩,他就算有心,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忙,他一個大男人總不可能去跟女兒的婆家聊這些——有時候只是皇太后或皇后的一句話,女孩的命運就會大大翻轉,想想蘭桂照常入宮也好,若是小棉襖,得了皇太后的眼緣,只有好處,別的不說,皇太后發句話,小棉襖的婆婆肯定不敢虐她……

  想太遠了,孩子還沒生出來呢,但為人父親原來是這種感覺,明明今日才剛知道,已經恨不得給他鋪好錦繡前程。

  「那你自己小心些,可別累著自己了。」

  夏蘭桂一笑,「放心,我一定給我們生個健康的孩子,哭聲響亮,吃多拉多,頭好壯壯,嗯,也不求他聰明了,就求他健康便好。」

  「本王的孩子肯定聰明的。」

  秋日的下午,夫妻倆靠在一起說話,講孩子,講將來,內心覺得溫暖又寧靜。

  他們都是生死過一遭的人,能這樣牽著彼此的手,說著期待的孩子,對命運有說不出的感謝。

  夏蘭桂臉帶微笑的說:「我現在想到一個詞。」

  「哦,說來聽聽。」

  「千金不換。」

  江瑾瑜微笑,他自然懂,於是也跟著說:「本王也千金不換。」

  太醫說她胎象很好,鼓勵她多散步——太多夫人太太一旦懷孕,為了怕孩子有恙,動都不敢動,有些過了的甚至會直接躺床不下了,這樣的女子一旦到了生產,沒力氣,死活都看老天爺,極是凶險。

  太醫循循善誘,「平王妃一定要活動,每日散散步,對小世子會很有好處,對您將來生產,也會有好處的。」

  夏蘭桂是現代人,當然知道,現代女人生不出來還可以剖腹,古代真的都靠賭了,所以說,生子這件事,「順利是紅蛋,不順四塊板」,四塊板就是棺材,女人可是拿命來搏的。

  她的預產期大約在明年四月左右。

  這孩子真孝順,秋天舒服,冬天不熱,春天萬物復甦,還好不是夏天懷孕生孩子,京城的夏天很可怕,又悶又熱,她都不敢想像那麼熱的天氣還得一個月不能洗澡,臭都臭死自己了。

  不得不說懷孕真的太神奇了,賀爾蒙改變,她看什麼都超順眼的——自己已經擁有了小天使,看萬物都是善。

  「稟王妃。」小丫頭進來,「許側妃跟孫側妃來迎接王妃娘娘了。」

  夏蘭桂站了起來,「我就出去。」

  今日婆婆懷王妃要帶她們三人,還有她的大媳婦小齊氏上山去拜拜,拜的是送子觀音,一來是感謝觀音賜子,二來也是替小齊氏還有兩位側妃祈福,江東那房不知道怎麼搞的,現在都五個女兒了,一個兒子都沒有,急死懷王妃。

  懷王府分級嚴格,側妃得先來等她,再由她帶隊,前去正浩院迎接婆婆懷王妃跟江東的妻子,常樂郡王妃。

  她懷孕後不喜歡紅色,穿著一身杏黃色的宮裝。

  出了格扇,許婉倩跟孫愛嬌連忙行禮,「見過王妃。」

  「都是自己人,不用多禮。」

  因為太醫說要多散步,所以夏蘭桂沒坐軟轎,三人一前兩後,在花園小徑上前進,說的都是天氣,木芙蓉開了,粉紅色的大麗花盆景放了一整排,天空很藍,樹葉轉黃,秋天的風很是乾爽,吹起來舒服得不行。

  懷王妃已經穿戴妥當,見三個媳婦到來,這便準備出發。

  送子觀音廟位於城東郊區山上,是百年古寺,香火鼎盛,來的有求子的,有還願的,香客終年絡繹不絕。

  懷王妃其實不想來這趟,但身為嫡婆婆,總不能不表示,不然傳出去也難聽,幸好天氣不冷不熱,不然真是遭罪。

  想想既然是求子,那就把自己媳婦帶上——小齊氏過門五年,已經兩胎,都是女兒,她這個娘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希望老天開開眼,給兒子這房一個香火,她也不求多,能有一個她就滿足了。

  雖然是有兩個王妃,但送子觀音寺並沒有給她們特殊待遇,怎麼對其他的求子婦人,就怎麼對她們婆媳五人,夏蘭桂內心不禁對這寺廟的和尚另眼相看,四大皆空,這才是真正的出家人呢。

        五人一字排開,在蒲團跪下,磕頭。

  夏蘭桂一直聽到各種念念有詞,各種祈禱發願,不禁心生憐憫,生子對女子來說壓力太大了,大嫂不是不能生,是大哥的染色體讓她生女兒,可是看在懷王妃這個婆婆眼中,那就是媳婦的肚皮不爭氣。

  磕完頭,又添了一些香油錢,接著到後面吃多子粥。

  懷王妃忍不住交代,「大媳婦,等一下你可要多喝兩碗,我尋思著就是你前幾次懷孕都沒來這禮拜觀音,這才會連生兩女,今日我們婆媳誠心一點,你自己的肚皮也得爭氣,東兒都二十歲了,還沒個兒子,你是正妻,得加把勁。」

  小齊氏一臉愧疚,「都是媳婦不爭氣。」

  「你是太妃的侄孫女,我不給你面子,也得給太妃面子,可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再等你一年,你要是再生不出兒子,我可要提兩個娘家侄女給東兒當郡王側妃,到時候你可別說我這婆婆偏心。」

  小齊氏低聲說:「媳婦不敢,都是媳婦不好,惹得母妃不高興。」

  「你知道是自己的錯,還算有救,誠心點,看看菩薩能不能給東兒一個兒子。」

  夏蘭桂跟高嬤嬤面面相覷——幹麼在這種地方訓媳婦啊,這樣她們很尷尬耶,又不能當作沒聽到,但又不好發表意見。

  但她也懂一點婆婆的難處,就像她一樣,一個側妃是嫡婆婆那邊的侄女,一個側妃是親婆婆那邊的侄女,她真的是很不好責備——之前孫愛嬌自己做了點心,擅闖江瑾瑜的書房,江瑾瑜讓她處置孫愛嬌,夏蘭桂就很猶豫,重了,是打孫孺人的臉,輕了,是打自己的臉,那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說來,孫愛嬌真的是很任性了,仗著孫孺人,想幹麼就幹麼,然後自己這個平王妃也很孬,就是不敢跟她槓上。

  想想還是許婉倩好,又安靜,又溫柔,這幾個月來,一點事情都不惹,安安靜靜的自己過日子——是嘛,這樣不是挺好,江瑾瑜雖然不能說雨露均沾,但也看在嫡母跟母親的份上,都有去兩個側妃那邊啊,而且她們既然自願為側妃,自然是知道妾室的身分,點了頭,過了門,再來抱怨不公平?這樣對嗎?

  她想想,又覺得自己有病,居然這麼平靜的評論「雨露均沾」這個問題。

  但也沒辦法,東瑞國裡除了窮得娶不起的莊稼漢,幾乎都是一夫多妻,別的不說,就連王府一個大管家,都能娶上三個俏麗姨娘,而江瑾瑜在這種環境生活了十八年,當然無法要求他只要她一人。

  婚前,想到他也會去側妃那邊,她還以為自己會抓狂,會徹夜難眠,但只能說自己的樂觀還是有好處的,因為她就一直安慰自己,江瑾瑜是看日子的,她知道——不要小看中醫,醫娘也會憑著癸水算日子。

  只要是夏蘭桂高中獎率的日子,江瑾瑜一定是連續幾天努力,但側妃那邊,就是低中獎的日子,過去交作業的感覺。

  真的很難為他啦,一個是嫡母給的,一個是親娘給的,他不收就是不孝,然後若是不過去那邊,一旦側妃哭訴,遭殃的還是她這個平王妃,懷王妃會叫她過去,暗示她做人正妻要大度,孫孺人也會過來,暗示她瑾瑜年紀不小,要快點開枝散葉。

  順勢而為,這才是生存的道理,而不是想著要跟所有人槓,退後一步說,她還有優勢,自己在宮中陪伴了江瑾瑜三個月,光是這點,逃避的許側妃,和預備跟別人訂婚的孫側妃就永遠無法跟她比。

  江瑾瑜是很知道好歹的,他對她真的很好。

  他會去側妃的院子,但從來不在那邊過夜,王府中的人都知道,平王心中只有平王妃一人,她不用出手買通下人,個個都對她忠心耿耿。

  夏蘭桂,這樣想就對了,不要鑽牛角尖,既然到了東瑞國,就要入境隨俗,不要强迫江瑾瑜去當現代人,因為他本來就不是。

  何況自己還早先一步懷了孩子,孩子是上天給的禮物,肚子有了這小祖宗,終於消去不安——她一直很怕萬一自己生不出來怎麼辦。

  老天爺對她真好。

  她放下求子觀音廟熬煮的多子粥,用帕子印印嘴角。

  這觀音廟的風景倒是不錯,雖然不大,但確有百年韻味,前庭還有一棵數十人才能環起來的老樹,據說上千年了,枝幹粗,葉子蔥蔥鬱鬱,都已經秋天了,現在也不見一絲枯黃,仍然十分翠綠,有不少婦人都摘葉子回家煮水,當然也是迷信,說這樹多繁盛啊,喝了葉子水,孩子一定很快到。

  懷王妃除了張羅自己的大媳婦多吃,也張羅自己的侄女多吃,那許婉倩平日飯量不大,被姑姑逼得直喝了三大碗。

  夏蘭桂已經懷孕,自然意思意思就好,那孫愛嬌聽得多子粥很靈驗,也是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然後打了個嗝,聲音還挺大,連續好幾聲,大抵覺得自己丟臉,開始裝沒事,彷彿剛剛打嗝的不是她。

  大戶人家有一個好處,大家都很會裝沒事,一個王爺側妃這樣打嗝,其實很失禮,但此刻沒人提這件事情,硬要說,只有懷王妃的表情有點微妙,但她也沒多講什麼,就是讓身邊的皮嬤嬤去打包一些多子粥,好給江山柏兩個剛晉升上來的良人,免得回頭齊太妃知道了,數落她這個嫡婆婆太偏心。

  皮嬤嬤包了兩大碗,交給身邊的小丫頭,接著又恭恭敬敬的對懷王妃開口,「稟王妃,時間不早,該回去了。」

  懷王妃便道:「都聽到了,去準備準備。」

  講得很含蓄,但大家都懂,意思就是,想去淨房,現在快去,等一下上了車就是一路回家了。

  求子觀音廟到懷王府,大概要兩個時辰,夏蘭桂想到剛剛喝的那碗粥,很自愛的去了一趟洗手間。

  妙的是,等她回來,孫愛嬌好像這才想起自己也該去,「許姊姊,你不去嗎?」

  「我,我還好。」

  「跟妹妹去洗個手吧,回程可要好久呢。」

  許婉倩有點猶豫,但還是讓孫愛嬌勸走了。

  夏蘭桂有點傻眼,都幾歲了還一起上廁所?

  算了,她們高興就好。

  回程路上,很不妙的許婉倩吐了——大概是求子粥喝太多,加上行了一段山路,人不舒服,最不幸的是都吐在了她的姑姑懷王妃的裙子上……

  然後就是一路很不舒服的狂嘔,粥吐完了,吐水,水吐完了,吐膽汁。

  懷王妃眼見不行,讓車夫直接就近找客棧休息,吩咐下人去找大夫,另外派皮嬤嬤回懷王府,告訴家裡人她們這邊有點狀況,會耽擱一兩天。

  「姑姑,侄女沒事。」許婉倩白著臉,「我們回王府吧。」

  「你這樣是不能再上路了。」雖然延遲了時間,但許婉倩是懷王妃從小看大的,又是親弟弟的女兒,自然十分疼惜,「晚一天回去也不會怎麼樣,府裡太妃在,不會有事的。」

  「可,可這樣累得大家……」

        夏蘭桂連忙出聲,「妹妹身子要緊,明日再回去也沒什麼。」

  「就是。」懷王妃責怪。

  旁邊皮嬤嬤突然靈光一閃,「這,這許側妃會不會是有了?」

  許婉倩連忙搖頭,「應該不是的。」

  懷王妃卻不這麼想,滿臉喜悅,「怎麼不是,我看是,等會大夫來看就知道,你啊,快點懷上孩子,你祖父祖母信上天天問呢。」

  說話間,管事已經找到一間不錯的客棧,也把上房都包了。

  一群女眾,這便下了車。

  這時,一個年輕掌櫃過來,「小生帶各位上樓。」

  掌櫃年輕又好看,嗓子溫柔,還風度翩翩,怎麼看都像是書中人物,幾個小丫頭頓時紅了臉。

  夏蘭桂內心也喔了一聲,這樣子放在現代,當個偶像綽綽有餘,劍眉星目,真好看——不過還差江瑾瑜五條街的距離。

  那俊秀掌櫃問道:「敢問這位可是夏大小姐?」

  她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

  「小的以前曾經在夏大人那兒念書,很受夏大人的照顧。」

  夏蘭桂內心問號,可我不認得你啊。

  不過算了,既然是祖父的學生,也不好裝作不認識,於是笑了笑。

  「小的雖然是商人的孩子,但夏大人卻一視同仁,對小的跟其他的世家公子一樣,沒半點偏心,小的很感謝,後來因為哥哥病故,家中無人幫忙,這才斷了學業,不過夏大人曾經送小的一席話,受用至今。」年輕掌櫃顯得很高興,「今日見到夏大小姐,是小店的榮幸,需要什麼,還請您直接吩咐,千萬別客氣。」

  也太多禮了,但人家又沒惡意,於是夏蘭桂道:「若有需要,會再找掌櫃的,多謝有心。」

  那掌櫃遇到老師的孫女,十分高興,親自領了她們上去,但也知道男女有別,讓妻子陪同她們各自進房,自己只在外頭等著。

  隱隱聽見他吩咐今日不再接待外客了,要專心接待恩師家的孩子。

  高嬤嬤笑說:「王妃可要把今日之事跟老爺子講,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的。」

  「那是自然。」並不是要中舉才叫出息,能夠孝順長輩,堂堂正正做人,也是出息,掌櫃的妻子肚子都好大了,看樣子這一兩個月就會生,就算不入仕,人生也是很圓滿的。

  客棧五間上房,懷王妃,小齊氏,夏蘭桂,許婉倩,孫愛嬌,剛好一人一間。

  很好很好,通常在外面需要將就,這下一人一房,大家都方便。

  妙珠從外面打了乾淨的水進來,奇怪道:「也不是奴婢多心,只是哪有側妃身體不舒服,累得王妃也得跟她一樣晚回家的。」

  「婆婆不走,媳婦怎麼能走,我若是一個人先回王府,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說我不孝。」

  這就是一個結,懷王妃疼侄女,不想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她這個媳婦要尊重婆婆,所以不能先行回家,然後也因為她這個正妃都不走了,孫愛嬌當然也只能留下來。

  她們這麼臨時,沒想到還能找到有五間空房的客棧,真是太幸運了,萬一只有兩間房,一定是她跟婆婆同房,她才不要。

  晚一點,客棧端了晚飯上來,六菜一湯,素的是鳳凰鮮蔬,蒸豆腐,三菇白菜,葷的是蔥爆河蝦,醬牛尾,八寶鴨,當然比不上王府,但是能臨時生出這麼多菜來已經算不錯,古代又沒冰箱,菜肉都不是說有就有,想必掌櫃的費了心去張羅。

  感謝祖父,他慈愛的對待每一個學生,回報在自己孫女身上了。

  吃了晚飯,她去了許婉倩的房間——身為主母,不能只顧著自己吃,也得管下面的人好不好,她若對這側妃生病不理不睬,回頭就等著被婆婆罵。

  許婉倩已經喝藥睡下了,嬤嬤說沒懷孕,但吃太多了,導致氣血不順,這才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晚上還要起來喝一次藥。

  高嬤嬤給了那老嬤嬤一個荷包。

  老嬤嬤迅速收下了,藏進袖子中,笑說:「若是懷王妃問起,老奴知道怎麼說,平王妃放心。」

  也不用誇大,但一定要告訴懷王妃,平王妃來過喔。

  回到自己房裡,打了個哈欠,除下外服,中服,脫下鞋子,這就爬上床睡了。

  高嬤嬤年紀大,去跟另外幾個老嬤嬤擠一般房,夏蘭桂這邊就由妙珠睡小榻守床。

  今日奔波一趟,實在疲倦,她合上眼睛,很快的夢周公去。

  夏蘭桂翻了個身,鼻子聞到江瑾瑜的味道,心想,你回來啦?

  秋收的季節,最近司農部的事情超多,上朝報告,下朝精算,他常常很晚才回府,她往往睡到半夜醒來,這才發現他已經回家。

  丈夫很忙,但她覺得很棒,大丈夫應如是,她以他為榮……

  嗯,不對啊,她今天是住在客棧耶,怎麼會有江瑾瑜身上的氣味?但明明是他沒錯,她總不會連他的熏香都不認得……

  很想睡,還是睜開眼睛,江瑾瑜一臉笑意看著她,「真能睡。」

  原來去求子觀音廟是作夢啊。

  夏蘭桂對他笑了笑,然後閉上眼睛,朝他靠去,想想又不對啊,這被子跟床單的質感不一樣,王府的是上好的青山緞,現在的觸感,最多就是絲綢吧……

        又睜開眼睛,江瑾瑜還是在笑,「不用怕,你在作夢。」

  她醒了,整個人醒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是客棧沒錯啊,可,可江瑾瑜怎麼會在她身邊?

  看著妻子一臉驚疑不定,江瑾瑜只覺得可愛得不行——他的娘子不傻,但段數還不夠,他得好好保護她。

  「你怎麼來了?不是,你怎麼知道我們在哪間客棧?」

  「這點小事都不知道,本王怎麼做事。」

  她想起婚前,他也是偷偷跑到她房間,然後就出了夏元琴那件事情……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浮上。

  江瑾瑜把她抱到懷中,「還早呢,睡吧。」

  「這樣我哪睡得著,快跟我說什麼事情。」

  「等天亮就知道了。」

  夏蘭桂實在很想說,等不及啊,等到什麼時候,結果他伸手拍她的背,被哄了一下,馬上倦意湧上。

*             *             *

  她作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在拍戲,是她人生中最後一場戲。

  她吊著鋼絲要橫過水面,底下沒有防護網,也沒有救生員,製片說,那樣成本會很高,她很怕,但媽媽一個巴掌就打下來,說她不聽話,說早知道她這樣不懂事,就不要生下她,省得自己都快四十歲了還要操神。

  她怕媽媽生氣,一閉眼,蹬腳飛了。

  她應該優雅的飛過湖面,但她只覺得自己稍稍往下沉,也不過就是幾秒鐘的事情,鋼絲斷裂,她整個人落入湖水裡。

  她還能聽見周遭大叫救人的聲音,可是誰敢下來,五度的天氣跟一個溺水的人,沒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她吃了很多水,然後有人把她拉了起來。

  她又能呼吸了,空氣——

  「姑娘還好嗎?」

  不是製片,不是工作人員,他穿著一襲墨綠色的衣服,頭髮上戴著玉冠——他是她後來的丈夫,他是江瑾瑜。

  耳邊一陣吵雜聲。

  怎麼啦?

  真的嗎?

  讓我看看……

  怎麼這麼多人,拍戲都是現場收音,不允許發出任何聲響的……

  夏蘭桂睜開眼睛,那聲音不是來自夢裡,是現實。

  江瑾瑜也醒了,用長了點鬍渣的下巴蹭她額頭,她覺得癢,縮了縮,又想,還好床鋪的帳子已經放下來,不然讓妙珠看去,多不好意思。

  外頭傳來一句「凡事有本王妃在」。

  咿呀一聲,格扇開了。

  雜沓的腳步聲傳來。

  夏蘭桂內心怦怦跳,說她害怕,並不正確,因為江瑾瑜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她的天正頂著,她實在沒什麼好擔心。

  但要說不害怕,也不盡然,婆婆雖然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但都能做到維持表面和平,這麼不客氣的言語,是她第一次聽到。

  「王妃。」居然是懷王,「本王是看在夫妻二十年,這才過來,可是你要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夏蘭桂看了江瑾瑜一眼,後者居然還在笑,奇怪的是剛剛明明很不安,但看到他笑,她好像也好了。

  真不知道是什麼大事,懷王妃這樣風風火火把懷王喊來……嗷,她想起來了,今天休沐,大家都不用上朝,難怪江瑾瑜這時間還在她床上。

  「王爺,臣妾就是知道事情重要,所以不敢作主,這才斗膽讓王爺過來一趟。」懷王妃道。

  「什麼事情,說吧。」懷王的聲音很無奈。

  「婉倩,你來講。」

  「姑姑,婉倩……」

  「別怕,事情既然是你看到的,自然由你來說。」

  「是啊。」孫愛嬌居然也摻和進來,「姊姊看到什麼就說,父王跟母妃在這邊,他們自然會作主。」

  過了一會,許婉倩才開口,「昨日婉倩因為身體不適,累得姑姑跟姊姊無法回家,心裡很愧疚,昨晚喝了藥,半夜又喝了一次,早上覺得身體大好,想親自下廚給姑姑還有姊姊做點粥,聊表心意,卻沒想到去廚房的路上,瞧見昨日那個年輕掌櫃……鬼鬼祟祟的,婉倩一時好奇,便跟了上去,發現他居然朝上房這裡來,還……還……」

  「還怎麼?」懷王很平靜。

        「還進了姊姊的房間,好像是說好的一樣,他才輕輕敲了一下門,那格扇就從裡面開了……婉倩不敢再看下去,連忙去稟告姑姑。」

  夏蘭桂睜大眼睛,許婉倩這死妞,睜眼說瞎話,虧得自己平常還對她不錯,沒想到她居然這樣陷害自己。

  轉頭看看江瑾瑜,突然懂了他為什麼在這裡。

  夏蘭桂聽到許婉倩那樣說,只覺得有種被污蔑的怒氣跟委屈,江瑾瑜張開手,她靠了過去——這是她的天,她的大樹,她的依靠。

  壞人很多,人心難測,可是有他在,她不怕。

  「婉倩,本王也算看著你長大,所以再問你一次,你都是親眼看見的?」懷王沒有生氣,但聲音中自有一種威嚴。

  隔了一會,許婉倩這才回答,「是。」

  「稟父王。」孫愛嬌大概是看不下去,主動接口,「母妃帶著我們到這邊休息時,那掌櫃就出來跟王妃敘舊了,兩人很是親熱,聽起來好像掌櫃的是夏老爺子的學生,說不定兩人以前就有關係,只不過在我們面前裝作不認得而已。」

  「我就問一句,你們,都敢發誓自己說的是真的?」

  「愛嬌能。」

  隔了一會,「……婉倩也能。」

  「王爺,不是臣妾看不得瑾瑜好,只是這件事情關係太大,所以請王爺親自過來看,你親眼見到了,總比臣妾說還要有說服力是不是。」懷王妃頓了頓,「好了,夏蘭桂,我們都說這會子話,你跟你那奸夫應該也醒了,把帳子打開,出來認罪吧……嗯?裝蒜就沒事了嗎?皮嬤嬤,去把帳子拉開。」

  帳子內,江瑾瑜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伸手拉緊帳子。

  皮嬤嬤怎麼抵得過江瑾瑜的力氣,自然是拉不開。

  孫愛嬌見狀,忍不住上前幫忙,兩人拉了一會,江瑾瑜突然鬆開手,皮嬤嬤跟孫愛嬌跌成一團。

  孫愛嬌很快爬起,嘴裡嚷著,「我看你這奸夫往哪躲——王,王爺?」

  帳子外眾人都驚呆了。

  一群人要來抓奸,結果王妃的奸夫就是王爺?

  江瑾瑜若無其事,「父王早安,母妃早安。」

  夏蘭桂一笑,許婉倩卻是暈了過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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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7 00:30: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一次拔毒瘤

  家醜不可外揚,大隊人馬回到懷王府。

  許婉倩昏是昏了,但馬上又被嬤嬤們弄醒,不然做錯事情裝昏就能躲過,這樣家裡哪還有規矩。

  大廳中,懷王居中而坐,一臉錯愕的懷王妃坐在左邊,江瑾瑜跟夏蘭桂坐在右邊,許婉倩跟孫愛嬌站在中央,臉色自然十分不好看。

  懷王妃最先忍不住,「婉倩,姑姑是信了你,這才把王爺請過來,可是帳子裡沒有掌櫃,卻是瑾瑜,你倒是告訴姑姑,怎麼會這樣?」

  許婉倩簌簌發抖,「侄女……侄女……」

  懷王妃看她一副小老鼠的樣子,又不忍了,畢竟是弟弟的女兒,喊自己姑姑十幾年,怎麼忍心繼續為難她,於是轉而問向孫愛嬌,「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孫愛嬌倒是口齒伶俐,「稟父王,稟母妃,媳婦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只是看皮嬤嬤拉不開帳子,幫忙伸手拉了一下——見到掌櫃進王妃房間的不是媳婦,去打擾母妃休息的也不是媳婦,母妃這麼問,媳婦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穿了,媳婦也沒做壞事,只是喜歡看熱鬧罷了。」

  夏蘭桂看了江瑾瑜一眼,兩人臉上不約而同露出同一種表情:這孫愛嬌厲害,誰都看得出來她跟許婉倩有什麼,但是偏偏又能撇得乾乾淨淨。

  她說的,每個人都看得到,所以不是造謠,她做的,也不過就是幫皮嬤嬤拉帳子,這就更沒什麼了,是懷王妃下令拉的。

  懷王妃一臉冒火,她說的沒錯,但就是很生氣。

  江瑾瑜心想,還是自己開口吧,可想到許婉倩膽子超小,萬一又昏倒,那又是麻煩,於是語氣也沒那樣嚴厲,「許側妃,你意圖陷害王妃,按照律法,打三十大板,除名,挨完板子,自己收拾收拾回許家吧。」

  當然,他還有話沒說完,這種陷害正妻的,都還要派人去娘家附近大肆宣傳,好讓附近人家知道這家女子娶不得。

  只不過這話實在太後宅了,不是一個王爺應該說的,江瑾瑜便沒講,只不過廳上人人都懂。

  許婉倩身子晃了晃,「王爺,妾身真的看見那年輕掌櫃進了王妃的屋子,妾身……說的句句實話。」

  江瑾瑜想,真是冥頑不靈,自己已經在饒她一條命了,她還死咬著不放,「真看見了?」

  許婉倩連忙點頭,「真的。」

  「你倒是跟本王說說,那掌櫃怎麼會進王妃房間?」

  許婉倩沒開口,孫愛嬌卻搶著道:「王爺,這好說,王妃跟那掌櫃,肯定在夏家就有什麼,這個母妃跟嬤嬤都可以作證,那掌櫃一見王妃,就馬上問東問西,還說要報答什麼的,一點顧忌都沒有。」

  江瑾瑜卻是不理她,「許側妃,本王在問你話呢,掌櫃怎麼會進王妃房間?」

  「臣妾……」許婉倩一臉慘白,就是說不出話來。

  懷王妃卻看不下去,這婉倩她從小疼到大,實在不忍心,插話道:「話說回來,瑾瑜,你怎麼會在三媳婦的屋子裡?」

  「丈夫在妻子的房中,很奇怪嗎?」

  懷王妃噎住了,無法反駁,但又覺得不對,過了一會才說道:「瑾瑜,這事情可大可小,但牽扯到許家跟孫家,你可得斟酌。」

         「母妃,現在兒子的正妻被人污蔑偷人,您讓兒子要怎麼斟酌?」

  懷王一臉不高興,「本王已經說過很多次,你是母親,不可偏心,東兒之前有個通房出錯,你可是毫不留情就打死了,現在換到瑾瑜,卻要斟酌,怎麼,只有你許家的臉是臉,本王的臉,瑾瑜的臉,都不是臉了嗎?」

  懷王妃連忙道:「王爺別生氣,妾身不是那意思……」

  「不是那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

  「妾身不就希望別傷了和氣嘛,這女人家關起門來不問外事,可是男人卻是天天朝堂相見,今日罰了婉倩,王爺看到臣妾的父親,臣妾的弟弟,難道不會覺得不舒服?」

  「本王可不會,今日是許家教女不善,本王有什麼好不舒服,說來,應該是你爹跟你弟弟要沒臉見人,教出個什麼女兒,什麼都沒學會,倒是先學會後宅那一套,陷害正妻?瑾瑜是腦子不好還是哪裡不好,這麼容易上當嗎?」

  懷王一頓訓斥,懷王妃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想保侄女,但眼見侄女也保不住了。

  江瑾瑜開口,「今日之事,就按照規矩來吧,許家女不守規矩,卻還要王府給面子,沒這道理,來人,把許側妃的東西收好,送她回許家,至於板子,念在夫妻一場,每個月我會派人上許家,一個月五板,打完為止。」

  許婉倩驚慌的抬起頭,「姑姑,幫侄女求求情,婉倩不能回許家……孫側妃,你也幫幫我,你是王爺的親表妹,王爺會聽你的……」

  孫愛嬌卻是連忙撇清,「姊姊說笑了,妹妹不過是個側妃,能講什麼呀。」

  「妹妹……」

  「姊姊就回家吧,憑著許家的門第,以後再嫁也不難,就算二嫁只能當續弦,那也總比老死在許家好啊……」

  許婉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低著頭開始想事情。

  王府的人久經各種陣仗,一看就明白,這許婉倩有話想說,但得給她一點時間整理。孫愛嬌連忙道:「父王,母妃,王爺,王妃,依照臣妾看,還是趕快把許姊姊送回許家,把事情講清楚就好,相信許大人能理解的。」

  「你不幫我……」許婉倩低低的開口,「好,那我就全部說出來,要死大家一起死……」

  孫愛嬌慌了,「姊姊胡說什麼呢,妹妹怎麼會不幫姊姊,實在是沒辦法啊,妹妹不過是個小小側妃——」

  許婉倩抬起頭,「這一切是臣妾做的,不過,孫側妃也有份。」

  江瑾瑜微微點頭,「說清楚些。」

  「表哥別聽她胡說八道——」孫愛嬌急忙開口。

  「許側妃什麼都還沒講,你怎麼就知道她是胡說八道?」

  「妾身……妾身……」孫愛嬌說了幾個字,卻妾身不下去。

  江瑾瑜對許婉倩道:「說。」

  許婉倩便娓娓道來,雖然詞不達意,又幾次被孫愛嬌打斷,但眾人也聽得明白,竟是這麼一回事。

  原來夏蘭桂懷孕,孫愛嬌原本以為表哥接下來會專寵自己,卻沒想到還是好幾天來一次,想著這樣下去,何時才能懷孕,而且就算懷上,上頭還有正妻的孩子呢,自己親生的如何才能出頭,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王妃弄走。

  這等大事,一個人自然謀劃不成,得有幫手,對側妃來說,最好的幫手就是另一個側妃,於是孫愛嬌找上許婉倩。

  剛好懷王妃要帶她們一群人上求子觀音廟,機會來了。

  許婉倩膽子小,幾度猶豫不要,孫愛嬌卻硬是拉著她去洗手,讓她把藥給服了,吃了這藥,會嘔吐不已,懷王妃心疼侄女,自然會找客棧先休息。

  至於那個年輕掌櫃,當然是冒牌的學生,他是孫愛嬌的哥哥從小倌館找來的,風采翩翩,態度迷人,原本想著把夏蘭桂迷倒就好,最好兩人自己親熱起來,卻沒想到她並沒有對他另眼相看,於是出動了第二計划——在王妃的飲食中放迷藥。

  對於別有心思的側妃來說,迷藥是個好東西,能讓人昏睡,能讓人任人宰割,清晨小倌再溜進去,把事情給做了,然後什麼都不收拾悄悄離開,等懷王妃來掀開帳子,看到那一床,自然會明白。

  夏蘭桂將會被處死。

  但平王已經是王,不能沒有正妻,這時候最可能從許側妃跟孫側妃中挑一個。

  孫愛嬌就是這樣哄騙許婉倩的,「姊姊,這可是一半的機會呢,你不想搏一搏嗎,若是你當了正妃,將來生了兒子就有保障,若是妹妹當上正妃,有這把柄在姊姊手上,妹妹也會對姊姊好的。」

  許婉倩本來就是個沒什麼主張的人,被這樣一說一哄,就同意了。

  雖然在求子觀音廟時一度想後悔,但還是在淨房被孫愛嬌喂下藥物,既然吃都吃了,也無法回頭。

  只可惜,老天爺沒站在她們這邊。

  許婉倩顛顛倒倒說完,一臉灰敗,「只是臣妾始終不懂,明明是看了那小倌進了王妃房中,怎麼會變成王爺。」

  江瑾瑜覺得好笑,「你們真以為本王不管家事?」

  許婉倩一臉茫然,「啊?王爺知道?」

  「自然知道,本王什麼都知道。」

  懷王妃一臉錯愕,覺得沒面子又不高興,「瑾瑜既然知道,怎麼不早說,省得大家這一番折騰。」

  「不抓個現行,只怕有人會不服氣,再者,兩個都是我的表妹,我總希望她們能懸崖勒馬,別讓家裡人太傷心,可惜——」

  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夏蘭桂是個粗疏性子,他為了妻子安全,只能多收買下人,銀子他多的是,有銀子,就有忠心,孫愛嬌剛起心思,就有人來報告了,最近孫側妃跟許側妃走得近。

  後宅女子能走得近,絕對反常,於是他開始撒網下去,沒想到兩人策劃的居然是這一齣,這已經不是爭寵了,這是想殺人。

  想想,如果一切按照計劃,夏蘭桂可是得死的,上了玉牒的人敢偷漢子,那是丟皇家的臉,只能以死贖罪。

        他跟許家跟孫家是早有口頭約,只不過那時他是郡王,原本是郡王側妃,沒想到皇上封了他當平王,他也懶得再挑,那就一樣吧。

  他傷重時,許婉倩沒進宮看過他,孫愛嬌甚至已經跟別人說起親事,老實說,這樣的女子他不是很想要,但顧及母親孫孺人在王府的生存艱難,他還是點頭,娶了嫡母的侄女,讓嫡母高興,娶了親娘的侄女,讓親娘高興。

  只不過沒想到有人這樣都不滿意,是,他江瑾瑜是偏愛正妃,但他偏愛正妃有他的道理,夏蘭桂那樣對他他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麼會不感動,在她念書的聲音中醒來,看到她那一臉驚喜,知道她在床榻邊守了自己三個月,怎麼會不偏心?

  如果一個「什麼都沒做的側妃」跟「付出真心真意的正妃」受到一樣的待遇,那才奇怪吧,他又不是只看美色的昏庸丈夫。

  他也不求許婉倩跟孫愛嬌要多麼貼心,事實證明,這兩個都是只想著自己多——人性,他已經沒怪她們了,沒想到她們會起這樣的心思。

  是,他是可以說出來讓父王跟母妃定奪,但是沒證據,人人都可以抵賴,不如將錯就錯,好把毒瘤一次拔出。

  孫愛嬌尖叫起來,「她胡說,父王,母妃明鑒,這許側妃是眼見自己保不住了,想陷害媳婦,媳婦什麼都沒做。」

  「好了,本王沒聾,不用這麼大聲。」

  孫愛嬌張嘴,懷王說什麼她都可以回覆,但偏偏懷王要她小聲一點,這是要怎麼繼續喊冤下去?

  懷王一臉無話可說——瑾瑜昨天就跟他提了這事情,跟他說,如果懷王妃來請就去,但不用生氣,因為夏蘭桂沒做有辱皇家的事。

  他想著,妻子雖然比較偏心自己親兒子,但大事上也沒糊塗過,應該不至於會把事情鬧大,沒想到她偏疼許婉倩,信了侄女的話,命人快馬來報,強調大事,讓他一定得去一趟。

  好,他去。

  因為心裡有準備,所以也沒生氣,只是靜靜看著眾人表情,他相信妻子不知道,因為妻子看起來非常光火,許婉倩則有些害怕,至於孫側妃,滿臉寫著看好戲,他是年紀大了,但不糊塗,這些小表情別想瞞過他。

  懷王已經知道原委,並不會感覺生氣,只是有點意外,許婉倩這孩子看起來不像膽子那樣大的——不過人心難測,他覺得側妃之位已經不錯,但許婉倩覺得還不夠,想再更上層樓,就像朝堂上的品級迷人,後宅的品級,也一樣會讓人失去理智。

  許婉倩知道自己逃不過,只是坐在地上發呆。

  孫愛嬌想替自己說話,但細查下去,就會知道那藥從哪來,那小倌誰找來的,都是孫家……於是只能使出最後一招:哭。

  她也不求懷王跟懷王妃了,求江瑾瑜,「表哥,我是一時糊塗,你別怪我,我以後會乖乖的,今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吧,不然姑姑知道,也會難過的,表哥你這麼孝順,一定不忍心讓姑姑難過……」

  「孫愛嬌,本王為了讓母親好過,對孫家讓步良多,但想想你是怎麼對本王,當沒發生過?你已經十六歲了,你覺得能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嗎?要是本王迷糊一點,今日已經懷孕的王妃就要死在你們手中了。」

  「表哥……」孫愛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她如果回孫家,孫家也容不下她,這麼給家裡人丟臉,一定是會把她送到山上出家去。

  不,她要當王妃,要跟表哥琴瑟和鳴,要……要……心裡想了很多,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             *             *

  當天下午,孫愛嬌跟許婉倩就被送回本家,當然,有王府的嬤嬤跟著她們回去,做了什麼好事,都要一一講清楚——是你們不會教女兒,身為側妃不好好侍奉正妃,居然還想陷害,如此心思歹毒,王府不敢留人。

  至於會受到本家如何對待,那就看她們自己的造化了。

  出了王府,就不是王府的人,沒有打聽的必要,更沒有關心的必要。

  回晴嵐院的路上,夏蘭桂蔫蔫的,總覺得有點後怕,萬一他們夫妻都粗線條,今天完蛋的人就是她了,真可怕。

  江瑾瑜見她面如土色,知道她還在想,安慰道:「不用怕,你是本王的正妻,要害你沒那麼容易。」

  「可是我仔細想想都好多次了,秦玫霜想陷害我偷東西,夏元琴想陷害我偷情,現在孫愛嬌跟許婉倩想陷害我偷人——都是你這塊上好肥肉,讓這麼多人看我不順眼。」

  「是,是,是,都是本王不好。」

  夏蘭桂見他這麼哄,又不好意思了,「你說,人心怎麼這樣可怕,秦玫霜那是自己選的,又不是我讓她去嫁給路王,她原本不也挺開心的,可一知道我要嫁你,馬上覺得我欠了她,夏元琴更妙,我成婚,關她什麼事情,我嫁得好也不行,這許婉倩跟孫愛嬌也是,我真的對她們很不錯,從不立規矩,也不為難,婆婆什麼好東西下來,一定是一份過去,你也沒有專寵於我,放眼京城,她們肯定是最爽快的側妃了,但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想弄死我,我就不明白了,各自過各自的生活,這樣也不成嗎?」

  抱怨了一通,看到江瑾瑜在偷笑,忍不住拍他一下,「我這麼認真的在思考,你居然在笑?我說的有錯嗎?」

  「當然沒錯了。」

  「那你笑啥?」

  「我是笑岳母把你保護得這麼好,別家小姐十二歲就是人精了,你都十七歲,還這麼粗線條,別的不說,岳母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我娘自然疼我。」夏蘭桂想想,又低聲說:「我知道你也對我好……」

  「要哄本王?怎麼不說得大聲點。」

  「嬤嬤們在後面呢,被聽去多不好意思。」

  江瑾瑜莞爾,「我們夫妻恩愛,她們有什麼不好意思?」

  夏蘭桂笑了笑,猶豫了一會,才問:「那個許婉倩跟孫愛嬌回到家裡,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怎麼,還替她們擔心?」

  「當然不是,我是怕你不好受……說實話,罰輕了,我心裡不痛快,可是罰得重了,我又怕你不痛快。」

  錯了是錯了,但他跟許婉倩還有孫愛嬌都是從小認識長大的,青梅竹馬的情分放在那邊,要是這兩家人太狠,恐怕他心裡也不會好過——這不代表他不關心她,這只是因為他是一個正常人,正常人會有屬於人應該有的溫度。

  「不會的,許家跟孫家精得很,三十板子我都分月打了,就是沒有要她們的命,既然如此,就不會逼她們自盡的。」

  他是很生氣,也很失望,但不得不承認夏蘭桂說得對,如果孫許兩家逼女兒飲鴆,再對外宣稱病死,那麼他心裡又會覺得有點複雜,他要她們承擔後果,但並不想要她們死。

  兩個小姑娘家小時候是挺可愛的,只是沒想到慾望會把一個人改變得那麼大……

  要說他對整件事的想法,就是「遺憾」。

        他一直希望,她們能夠懸崖勒馬,不要真的出手,因為代價很大,她們擔不起。

  被休,那是最輕微的,因為接下來許家跟孫家,都要面臨指指點點,街坊鄰居的閒話不會停下來,出嫁的女兒會被婆家輕視,未出嫁的恐怕婚事也難談。喲,這家的女兒會陷害有孕正妃呢,心腸那麼黑,過了門,搞不好會出人命的,這樣的親事結不起——最尷尬的,許大人跟孫大人每天早朝還要看到他。

  一個嫡外公,一個親外公,一直對他親熱又客氣,尤其女兒過門當側妃後,兩戶關係更加緊密,每天下了朝,都會在臺階說上幾句話才散去,可是明天,許大人跟孫大人要拿什麼臉來對他?

  一日休了兩個側妃,這絕對瞞不住,百官會知道,皇上會知道,兩家教女不善,官品是到頭了,以後不會再升上去,連個孫女都教不好,哪有資格替皇上分憂是不是?未來伯叔的前程,兄弟的前程,也都沒了。

  因為牽扯很大,所以他沒阻止,他希望她們發自內心的知道自己做得不對而停止,而不是因為被他識破而被迫停止。

  差別在於,前者代表她們還有良心,如此,可以留在府中慢慢教導,讓她們知道是非對錯,該做不該做。

  後者,那不能保證有良心。這次被迫停止了,說不定還會計劃下一次,他總不能把夏蘭桂放在這麼不安定的環境中,他娶她,是想跟她一起共度人生,可不是為了讓她一次又一次經歷危險。

  其實一直到最後,他都希望事情不要發生的,但許側妃還是喝了嘔吐藥,孫側妃還是偷偷把迷藥交給了飯館的大廚。

  至於那個偷進夏蘭桂房中意圖不軌的小倌,已經被他殺了。

  明明知道是平王妃,還想行事,好大的膽子。

  夏蘭桂走著走著,突然想起,「母親那邊,不如我們一起去說吧。」

  雖然孫愛嬌入門後,一門心思都在巴結懷王妃這個嫡婆婆身上,沒怎麼理會孫孺人,但怎麼說都是孫孺人的侄女,還是該特別去說一聲。

  「我去就行,你也累了,先回晴嵐院歇著吧。」

  「不行,母親只怕心裡不舒服,我現在有孕,她看到我就開心。」

  江瑾瑜想想也是,「好吧。」

  孫孺人得知孫愛嬌膽子居然這麼大,也很錯愕,連忙問夏蘭桂是不是真沒事,懷有身孕,可禁不起這樣折騰,問了一次兩次,後來又再三確認,直到夏蘭桂保證等等會請太醫來看看,這才放心。

  想想又覺得沒面子,兒子是看在自己的份上才娶孫愛嬌,不然孫家都在跟協律郎家談親事了,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還要她?可是看看,她做了什麼,主母有孕,還出這主意,瑾瑜好不容易要當爹,差點被她弄沒……

  孫孺人又心疼兒子,唉,怎麼這樣命苦,兩個側妃居然沆瀣一氣,真不像話。

  江瑾瑜見母親氣惱,安慰了母親一番,夏蘭桂見狀也跟著哄起來,兩人一搭一唱,總算讓孫孺人露出微笑。

  這事情很大,但處理得快速,總算也過去了。

*             *             *

  年夜飯。

  夏蘭桂的肚子大了起來。

  吃團圓飯時,已經有點顯懷,肚子雖然不大,但也有些卡卡,懷王妃想得周到,給她換了一張比較大的椅子,坐起來舒服點。

  王府的年夜飯自然十分豐盛,總共三十六道大菜,夏蘭桂胃口很好,每一道都有下筷,現在她吃東西,都會很多內心戲,寶寶,這個叫做宮保鹿肉,好不好吃啊?娘吃點蔬菜,蔬菜有很多礦物質,你要好好吸收,快快長大……

  江東的女兒江雁跟江珍已經挺大,會跑了,江荷小一點,搖搖擺擺的跟在兩個姊姊後面,唐老鴨似的,模樣十分可愛。

  有了孩子,看孩子特別有趣。

  長孫氏給江山柏生的兒子雖然還很小,但因為是過年的喜慶日子,也抱了出來。

  小朋友也挺給面子,沒怎麼哭。

  齊太妃等了這麼多年,總算等來曾孫,疼得不行,讓嬤嬤把籃子放來她手邊,她好時時看著,但對江雁,江珍,江荷這三個曾孫女,就顯得沒那麼熱情。

  夏蘭桂見狀,低聲跟江瑾瑜說:「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先生兒子。」

  江瑾瑜表示十分同意,「先生兒子好。」

  一個年夜飯,吃了快一個時辰,齊太妃年紀大了,撐不住,懷王見母妃一臉倦容,連忙讓人撤下席面,帶頭給齊太妃磕頭拜年。

  齊太妃很高興,王府第四代總算出個兒子,這才像話,這才叫兒孫滿堂,老人家笑咪咪的給孩子們發紅包,都是一錠金子。

  懷王很孝順,親自給齊太妃打雪傘,送母親回院子休息。

  遠遠的,城牆放起了煙花。

  咻——碰。

  江瑾瑜牽起夏蘭桂的手,「去看煙花。」

  「好。」

  雪變小了,兩人站在步廊,看著遠處煙花一朵朵,紅色的,黃色的,各種絢爛圖案,在深夜的空中炸開,或者是花,或者是吉祥字,一個接著一個,從沒停過,這是一年一度皇上送給京城百姓的禮物。

  夏蘭桂一臉笑意,最後忍不住笑出聲音,「怎麼辦,我現在好開心。」

  牽著心愛之人的手,肚子裡有個小寶寶,三個人,一個家,一起看煙火,怎麼會有這麼幸福又安寧的瞬間。

  啊啊啊,她的怦然心動。

  她記得秋獵時,兩人在馬車上,自己因為秦玫霜陷害之事不解又氣惱,他不但替她解了圍,還安慰她——「我也很高興你能信任我,再過幾個月,我們就是夫妻,老了都要在一起,有事情不必瞞我,懂嗎?」

  她現在還想得起來,當時自己的心跳有多大聲。

  撲通,撲通。

  兩世為人,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心動。

  她多幸運啊,能跟這樣的人成了夫妻,攜手看煙花。

  在黑夜空中炸開的不只是燦爛花朵,還有她的小心思,她一定要告訴他,現在的自己有多高興。

  江瑾瑜同樣報以笑意,「本王也是。」

  「臣妾……很喜歡王爺的……」

  見妻子突然撒嬌,江瑾瑜笑意更盛,「本王也很喜歡王妃。」

  夏蘭桂眼神含笑,「母親從我十四歲起,就開始替我張羅婚事,可每次說親,總是少了臨門一腳,想的到想不到的變故都有,我在想,也許老天爺就是讓我等其他緣分,就這樣我十五歲了,十六歲了,然後有一天,孫孺人到夏家拜訪,還說她不介意我並非那個彈琴的姑娘時,我想,可以了,居然會因為有人惡作劇而引得孫孺人上門,絕對是緣分了。」

  「母親跟本王說定下親事,本王也很意外,因為大哥的關係,我跟二哥的婚事一直被延宕,眼見母親高興,也沒反對,本王也覺得,這是老天爺的意思,既然這樣誤會重重都能兜在一起,可見緣分擺在那呢。」

  「你也這樣想啊?」

  「我也這樣想。」

  夏蘭桂高興了起來。

  這時,黑夜中燃起一個非常大的煙火,層層散開,總共好幾層,停在空中亮著,像是在給這個年做個完美詮釋一樣。

  江瑾瑜側過頭,親了她耳朵一下。

  夏蘭桂覺得自己超沒用,居然因為這樣就在內心開了花,明明是下雪的天氣,耳朵跟脖子後面卻熱得不行。

  「去年這時我在東宮透過窗子看煙花,當時就想,一定要趕快好起來,我不只要能走,還要能跑,能跳,我要好好的把你娶回家。」

  去年對他來說,那真是一個複雜的年節,他很病弱,連自己吃飯的力氣都沒有,可是相對於虛弱的身體,內心卻是滿滿的,那個他覺得「還可以」的未婚妻,在他昏迷期間,一直守著他。

  他一直以來可有可無的心態有了改變,心裡好像開了個口,暖暖的東西流了進來,浸染四肢百骸,他看人跟事物的眼光再也不一樣了。

  重新練習走路很痛苦,很挫折,可是只要想起她一臉驚喜的樣子,他就覺得再多艱難都能忍。

  他終於實現了對自己的諾言——好好的,跟她一起過年。

  不是兩個人,是三個人。

  再等幾個月,就能跟小朋友見面,雖然說祖母比較想要兒子,但自己並不那樣介意,如果是個小棉襖,自己也會開心的,重點不是孩子是男是女,而是替他生孩子的人是誰。

  夏蘭桂小聲問:「在想什麼?」

  「想著……命運好神奇。」

  「命運真的是很神奇的。」她兩世為人,最有資格說這句話。

  前生只是媽媽的賺錢機器,從小開始就是工作,工作,工作,沒有娛樂,沒有朋友,有時候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在別人都叛逆的青春期,她還是一樣在賺錢。

  她賺很多,媽媽也賭很大,一點都不開心。

  但這輩子穿越到夏家,遇到胡氏——她最最最最親愛的母親,最最最最疼她的母親,第一次感受母愛。

  原來母愛是這樣神奇的感情,像水般溫柔,比鋼更堅硬。

  在夏家的那些年,夏蘭桂過得很開心。

  然後遇見了她的怦然心動——

  體會喜歡一個人是怎麼樣的情緒,原來,只是看著他寫來的信,都能傻笑半天,想起他受的苦,還是會忍不住落淚。

  他身體疼,可她心疼。

  幸好吉人天相,幸好苦盡甘來。

  摸摸肚子,她即將進入另一階段的人生,與她的怦然心動一起學會怎麼當爹,怎麼當娘,他們會手忙腳亂,但也一定會很高興。

  城牆突然一起放出數十枚煙花,燃得天空一片白亮。

  夏蘭桂轉頭看著江瑾瑜的側面,額頭飽滿,鼻樑堅挺,下顎線條分明……她的夫君真好看。

  煙花很響,但她還是聽得到自己的胸口撲通,撲通——從秋獵開始,那個怦然心動的瞬間,始終沒過去。

  夏蘭桂小小聲的喊他,「王爺……」

  江瑾瑜笑著捏捏她的手,「王妃怎麼啦?」

  「以後,我們年年一起看煙花可好?」

  「本王允你。」

  「一定?」

  「一定。」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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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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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7 00:30:49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忐忑 簡薰
 
  以下有恐怖電影情節,請大家慎閱。
 
 熏昨天去看電影,我看過人很少的場子,多少呢,除了我之外只有另一個人,整間戲廳就兩人,而那已經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熏也沒想過有天會破這個紀錄——整間戲廳只有我一個。

  是的,我一個!

  大部分人遇到這種情形,應該都頗開心,包場耶!

  但我不是大部分的人啊,我是恐怖片看很多,而且超級會妄想的人……

  空無一人的戲院,我可以想出好多可怕的情節,靠近門,萬一殺人魔進來可沒時間跑啊,坐中間嘛,覺得後面空空的好奇怪(而且黑暗空間的正中央,好像會召喚出什麼東西一樣),靠近安全門?當然不行,疆屍都喜歡從安全門跑出來,經過我考慮再三,還是最後一排好了。

  坐下前,我詳細檢查,戲院屬於自動放映,後排沒有小門進出,而且牆壁是實心牆,這超重要,萬一是木板的話,有時候會有斧頭砍出來。

  最後一排,實心牆,可以同時看到入口跟安全門——嘿,我真是太機智了,因為覺得自己很機智,忍不住發了訊息給恐怖片之友,朋友完全沒辜負我們交流的那些恐怖片,問我說:椅子底下看了嗎?

  老天鵝啊,我居然忘了檢查椅子底下,恐怖片中,椅子下的玄機太多了,除了蹲不下來的疆屍,其他都可能埋伏在椅子底下(尤其日系恐怖片中那種白白的小朋友,例如:俊雄跟他的小夥伴之類。)

  那部電影雖然一個人享受了超大空間,但是,我很忐忑,而且因為過度妄想,無法好好欣賞電影……

  接下來說說這本書啦。

  夏蘭桂因為年紀很小就穿越了,所以她只有現代人的思想,但沒有現代人的聰明,以二分法來說,她會比較像古代女生,單純的,需要保護的。

  當然,丈夫江瑾瑜就是負責保護她的那個人——秦玫霜要陷害夏蘭桂,他防患未然,夏元琴要陷害夏蘭桂,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孫愛嬌跟許婉倩要陷害夏蘭桂,他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因為薰的女主角通常比較自立自強,所以這一次想寫一個比較被保護的類型,希望大家能喜歡。

  那我們下本書再見啦。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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