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銀子的約定II之)掌廚王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20-8-11 00:18: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殺嬰案水落石出

        一連幾天,京城有些人無聲無息的失蹤,坊間便傳言殺嬰案的凶手不殺孩子,改抓大人了。然而隨著消失的名單曝光,除了幾家失嬰苦主中的幾名廚娘、雜役或掌膳的大廚外,工部中竟還有七人失蹤,透著不尋常。

        另外,京城出名的第二個痴情種也不見了,就是在工部當差的寧和侯,宅第的妻妾哭天喊地的揪著上門查案的官員們,也是奇景。

        這事鬧得太大,皇帝火速請秦王入宮商議,但聽說兩人沒談多久,秦王就出了宮。

        朝臣中不管保皇派、秦王派,都感覺到這次秦王返京顯然不想與皇室走太近,對權力的追逐更是不見任何動作,莫非當真要做個閒散王爺?

        朝廷、老百姓對此各有想法,但不管是先前的殺嬰案,還是短短幾日便失蹤的幾名成人,皆讓百姓人心惶惶,入夜後許多商號便提前關門,客棧、茶樓也少了客人,街道上來往的人車變得稀疏。

        某日,夜色深沉,城中某一宅第的地下牢房不時傳出痛苦的呻吟求饒聲,鬼氣森森的牢房牆上,幾名男女手腳都銬著沉重的鐵鏈,空氣中有濃濃血腥味,還有腐爛的臭味。

        「嗚嗚……提溫水要替嬰兒洗澡只是藉口,是趁機把嬰兒放入水桶內,再提回廚房,交給接頭人進入廚房後方的水道……」

        「沿著水道離府去到另一個宅子裡,將孩子交給另一人,那人將孩子放入馬車座椅下的隱藏空間,所以外頭衙役攔了馬車搜尋也找不到……」

        「我真不知道馬車到了哪裡,繞了好幾圈,我被蒙上眼睛,之後孩子就不見了,真的,嗚嗚嗚……別打了,啊……有個和尚,我看到和尚……」

        殘酷的刑求仍在繼續,痛呼聲此起彼落,如人間煉獄。

*             *             *

        夜色如墨,京中一處通火通明的宅第裡,一名男子卻是神情木然的坐在陰影處。

        「爺,大師已經失蹤三日了,可他的身分我們又不好去衙門報案。」一名灰衣人口氣充滿憂心。

        男人揉著眉心,仍舊沒說話。

        「爺……」

        「恐怕躲不過了,盡管那麼小心,也不敢再動任何嬰兒,卻還是……」男子的聲音疲憊不堪,沮喪的將臉埋進掌中。

        這些日子,那些失蹤的人都與他有關,雖然與這些人的關係他自詡切割的極好,但在大師也不見後,他再也不敢抱著一絲僥幸,事情可能已經暴露了,也許,就是這幾天。

        「去備幾桶油。」他突然抬頭下令。

        灰衣人臉色一變,「爺!」

        「快去!」男人怒吼。

        不一會兒,這座宅第的僕役全被雙手反綁,嘴巴塞了布團。

        而宅第的一精緻臥房裡,不見半面鏡子,一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女子正為另一名女子梳頭,眼睛微微泛淚。

        「爺要來看我了?」女子聲音有喜悅,但又摸著自己的臉,上面都是皺紋,「大師去哪兒了?爺要送嬰兒過來了吧?我的皺紋越來越深了。」

        「姊姊放心,爺這次一定會帶嬰兒來的。」中年女子咽下喉間的硬塊,笑道。

        「還有三兒呢?他好久沒來看我了,這對父子最好一起來,不然,我可不輕饒他們。」

        女子的聲音帶著撒嬌意味,突然門開了,同時,也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順著夜風吹了進來。

        「什麼味道?」

        「姊姊,爺來看你了。」中年女子起身退到一旁,看著深愛的男人帶著一臉愁容走進來,幾乎無視她的存在,一把將那又老又醜的女子擁在懷裡。

        她心裡妒嫉,矛盾的是,也是這男人的痴情讓她甘願為妾,幫他照顧他深愛的女人,甚至手染鮮血……很多嬰兒的血,她知道,她死後一定會下地獄!

        「老爺,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女子看到男人眼中的淚光,但下一瞬她突地驚慌大叫,「失火了!門口都是火啊,爺、妹妹,咱們快逃——」

        「俞娘,我們一起下地獄吧……」男子哽咽道。

        「什麼?」女子害怕又不解。

        然而火光越來越烈,光影晃動中,她看到男人眼中自責的淚,再看過去,她喊妹妹的女子也走過來抱住自己,「不要,我不要被燒死,我不要——」

        火勢越來越大,她的神智跟著越來越模糊,木頭燒灼的味道越來越刺鼻,煙霧也越來越濃,而外面似乎響起了吵雜的人聲。

        有人在滅火,很多人,但似乎來不及了……

        屋外,朱漢威抿緊薄唇,看著站在燃燒的屋中的三人,他的視線對上那個男人——

        楊柏榮苦笑,緊緊抱著他的妻妾,接著三人就被熊熊火焰吞噬,火紅的光照亮了夜空……

        終究是遲了一步!朱漢威在趙晉元的幫助下查到他那位工部友人,這就像查到了關鍵線頭,抽出線便勢如破竹的逮住涉案的和尚,並揪出幕後主使人——誰也沒想到就是以愛妻聞名的楊國公楊柏榮。

        那一座令許多失去嬰兒的父母心碎的宅第,其實與楊國公府相距不過兩條街,但這座大門深鎖的院落,裡外戒備森嚴,閒雜人等都進不去。

        附近的百姓也從未聽到嬰兒啼哭聲,原來孩子們都被喂了過量的安神湯。

        外人曾猜測喪心病狂的凶手是以嬰兒血煉丹藥,卻不是真的,楊柏榮的妻子得了一種怪病,一夕變老,她差點沒瘋了。

        楊柏榮深愛她,四處尋名醫,最後一個西域來的老和尚說她是冒犯邪靈,須每十日用一名嬰兒生祭,喝下嬰兒鮮血,便能漸漸恢復容貌。

        為了愛妻,楊柏榮真的派人偷來嬰兒讓老和尚去試,沒想到竟然有效,為了讓妻子恢復容貌,於是就有更多嬰兒受害,而楊柏榮對外宣稱妻子下江南療養身體,其實她一直都在京城,知情的也只有三兒子楊三少爺,但楊三少爺只知母親變得老醜不願見人,幫忙隱瞞,完全不知殺嬰案與父母有關。

        因為殺嬰案備受矚目,各地官衙都派人盯著有嬰兒的達官顯貴,要偷嬰兒日益困難,剛好工部進行水道工程,這讓楊柏榮有了想法,收買在工部任職的寧和侯,利用水道偷嬰,甚至忌憚秦王回京無法竊嬰時,還讓寧和侯貢獻幾個女子讓老和尚去折騰。

        但楊柏榮永遠都不知道,他徹頭徹尾就是個被騙的傻子。

        朱漢威擒獲老和尚並嚴刑拷問後,得知楊柏榮愛妻的病其實是老和尚下的毒,以嬰兒祭祀的要求是為了日後以此威脅楊柏榮,交出京城布防圖。

        原來男老和尚是西域派來的奸細,一開始就是對方設好的局,京城以外地方的殺嬰案,則是老和尚拿來練手的。

        楊柏榮為了愚不可及的私慾,殘忍造孽,造成京城人心惶惶,罪大惡極,按律當斬,旦他已喪生火海與妻妾同死,無法追究。

        不過他的國公爵位已被褫奪,楊國公府大門上的匾額被摘下,如今僅有楊府二字,楊府中其他人經調查確認,包括楊三少爺在內,對楊柏榮所為皆不知情,因此未受牽連。

        然而楊家人實在無顏再留京城,不過幾天匆匆忙完楊柏榮等人的後事,留下幾個下人顧房子,就都回老家去了。

*             *             *

        殺嬰案真相水落石出,趙莎華可以準備回魏城,趙家人終於也可以抬頭挺胸的做人,趙晉元在案子偵破的第二天現身,他跪在趙府大門,崩潰痛哭。

        趙家人全奔出來迎接,抱著他痛哭失聲,這段日子過得著實太煎熬,趙晉元受了天大冤屈只能四處躲藏,家人卻得面對外界憎惡敵視的目光,日子簡直快過不下去了。

        曾過來丟雞蛋、爛菜葉的老百姓自發的前來彎腰道歉,此舉讓趙家上下的淚水更是流個不停,但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而趙莎華還沒去拜訪趙家,趙家長輩與趙晉元就先來到秦王府,向她感謝再感謝,幾個長輩甚至要下跪,嚇得她急急先跪下,「使不得,別折華兒的壽啊。」

        趙家人為何如此激動、如此感恩,因為朱漢威並沒有隱瞞他們,他會返京多管閒事完全是因為她,若沒有趙莎華,趙晉元的罪名如何洗清?

        孫容的父母及兄姊也全過來了,夫家沒事了,她自然也能回來過日子,考量到趙莎華一個姑娘要養兩個年幼的弟妹,大富豪孫鋒給了她一匣子共十萬兩的銀票當謝禮。

        趙莎華怎麼推辭都無法,只能厚顏收下。

        另外,朱漢威已經派人前去通知孫容告知好消息。

        眾人寒噴幾句,除了趙晉元,孫家人及趙家人都先行告辭離去。

        趙晉元看著趙莎華,砰一聲,突然雙膝跪下,激動的喊了一聲,「姊姊!」

        「你做什麼?快起來。」她連忙俯身要拉他。

        他卻堅持不起,真情流露的說︰「男子跪天跪地跪父母,但姊姊於弟弟而言,如再生父母,今後的人生都是姊姊給予的。」

        聞言,她淚光閃動,看著仍然消瘦的弟弟,在他磕了三個響頭後忙將他扶起,「我這禮受得心虛,你最該感謝的是王爺。」

        「我知道,但王爺也說了,沒有你,他今生不會返京。」他知道秦王對姊姊的心思,本來他對這赫赫有名的王爺實在不看好,但相處後他認真的覺得,秦王絕對是一個會疼惜姊姊的良人。

        他要她把握到手的幸福,趙莎華只能笑著點頭,但幸福哪有那麼容易?

        之後趙晉元要直接奔魏城,他迫不及待想見妻子,但趙莎華還不能離開,朱漢威與皇室那邊還有些事沒協調好,皇室還不放人呢。

        不得不說,朱漢威的心態在遇見趙莎華,並對她產生感情後有了重大的改變。重生前的一切讓他心寒得不想再碰政事,但這江山是朱家的,朱家有責任保護老百姓使之得以安居樂業,若是那段因爭權導致政治腐敗、內憂外患的日子到來,他在乎的趙莎華等人還能安居嗎?

        只是,若面對的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君王,又當如何?

        議事閣裡,朱錚及幾位心腹大臣全看著坐在另一邊的朱漢威,他們在這裡的共同目的,就是準備將要離京的秦王成功留下來。

        秦王再次證明大魏皇朝沒有他不行,試想,如果沒有及時破了殺嬰案,那名西域和尚威脅楊柏榮成功,拿到京城布防圖該如何是好?

        「皇叔,如今看似四海昇平,但北邊異族賊心不改,蠢蠢欲動,可能有攻邊城之心,當年是皇叔帶兵征戰,威名震懾,皇叔何不留在京城?若是……」

        朱錚說得有些怯怯,讓朱漢威看著都想嘆氣了。

        「本王如今只是一閒散王爺,手無兵符,也無將士,」他認真的看著朱錚,「而你的母后,手上卻捏著大魏皇朝三分之一的兵權,皇上是不是該就此再做調整?」

        此話一出,在座的幾位朝臣都用力點頭,卻見皇帝一臉為難。

        敏太后就是怕他年輕被朝臣用計拿走兵符,才緊握部分兵權不放。

        朱漢威只覺頭疼,又說了些明君該有的治國之道,堅持三日後離京,才步出議事閣。同時,敏太后的身影就出現在議事閣後方,身後還有兩名宮女隨行。

        「不在乎上面那個位置,卻勸皇上碰本宮手上的兵權?哼!」敏太后往議事閣走,頭也不回的低聲吩咐,「派人盯著秦王,看他是否三天後離京。」

        「是。」

        等朱漢威出了皇宮大門,羅英跟呂勇已在馬車前候著,他掀簾上車,羅英跟呂勇坐上車轅,駕車回府。

        朱漢威知道今日孫家及趙家會來人,他特意避開,讓他們好好感謝趙莎華,將近午膳時間,他本以為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沒想到——

        「元鳳郡主親自來要人,奴才法阻擋。」葉誠彎著腰,一臉愧疚。

        「小殿下,那不是要人,那是以身分壓人,說堂堂一個郡主還使喚不了一個廚娘?不管奴才怎麼跟郡主說,此廚娘與那尋常廚娘不同,梅心那兩個丫頭也跪求郡主別為難趙姑娘,卻反讓郡主的人甩了耳光,然後郡主再問趙姑娘到底走不走,還是要多打幾下丫頭們的耳光?趙姑娘就答應走了。」

        盧公公氣得很,連珠炮的叉著腰告狀,說話都不必喘氣的。

        朱漢威黑眸倏地一瞇,施展輕功直接到馬廄,翻身上了馬背,策馬奔向鎮國公府,不一會兒,呂勇跟羅英也策馬追在身後。

        今日,李雪宴請不少閨蜜,來的都是有身分的貴族千金,此時她們全聚在花園旁的臨湖小亭說笑聊天,時序雖已到秋末尾巴,天氣更涼,但小姑娘們仍穿得輕薄紗衣,端得是鮮艷動人,多是好顏色。

        怕她們衣著單薄著涼,亭臺掛上防風的簾幕,四角也小心的擺放了暖爐。

        「郡主,秦王來了,而且好像很生氣……」陸總管突然急急跑進亭臺,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額上冒汗,實在是秦王的眼神太可怕了。

        李雪倏地站起身,她咬著下唇,心裡也是忐忑,再看閨中密友,卻見她們個個看似擔心,但仍掩飾不了眸底的喜悅,也難怪她們開心,秦王就算參加不少宴會,然而男女分席,要見一面也難,如今這就是個好機會!

        突然,朋友們眼中羞意更盛,李雪跟著看過去,就見到朱漢威朝這邊走來,她腦袋一片空白,而他已經來到她面前。

        「她人呢?」朱漢威是對李雪說的,那雙帶著陰沉的黑眸也盯著她。

        四周的空氣因為高大挺拔的秦王而變得凝滯,見他怒髮沖冠,其他姑娘們可不會傻得在這當下撞上去,只是個個表情好奇狐疑——

        秦王說的「她」是誰?

        李雪看著他眼中深沉的怒濤——她?就因為趙莎華那被穿過的破鞋,他竟對她如此生氣?她顫抖的手撐著桌子,倔強的不肯開口。

        「廚房在哪裡?帶本王去。」他伸手一把揪住陸總管的衣領,黑眸冷冽噬人。

        「是、是……」陸總管嚇得打哆嗦,但還是撐著發軟的雙腳,往廚房走去。

        此時,後院廚房的氣氛正好,下人們得到陸總管的吩咐,只許嗑瓜子喝茶聊天,不得走進廚房一步,眾人就圍坐在廚房前的空地說說笑笑,好不悠閒。

        潮濕帶著油煙的廚房裡,趙莎華那縴細的身影來來回回,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要開鍋蓋看菜,一會兒又在砧板上處理食材,幾口灶上的鍋子全燒得熱滾滾,室內熱烘烘,她額前的髮絲貼在皮膚上,兩鬢都是汗水,汗流浹背,但要顧、要做得事太多,廚房外的事她無暇也沒空去理會。

        因此當那些嚼舌根躲懶的下人們看到陸總管蒼白著一張臉,引領著一名俊美高大的尊貴男子走來時,被那雙銳利黑眸一掃,眾人皆嚇得砰砰砰的跪了一地。

        跟過來的除了李雪外,還有那些被邀入府的閨蜜,雖然她們有些害怕秦王的臉色,但她們更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因此她們也看到秦王看到的一幕——廚房外一堆閒人不幹活,廚房內只有一名女子獨自忙活。

        朱漢威抿緊薄唇,大步走進熱氣蒸騰的廚房,二話不說就將趙莎華拉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等等,那些菜——」她回頭看。

        「有人會去處理。」他冷冷瞟向仍跪在地上的那些人。

        那些人反應過來,急急磕頭後快快起身,直奔廚房。

        趙莎華這才鬆口氣,但也注意到朱漢威的手還握著自己的,眾目睽睽,她臉一紅,連忙抽回自己的手。

        他蹙眉,不滿的看她一眼,她裝作沒看到,目光轉而落到李雪身上。被迫來這裡做菜實在很憋屈,李雪竟還大言不慚的說讓她有機會烹煮一頓飯菜是上輩子燒了高香,真是夠了!

        朱漢威也看著李雪,「郡主就是這樣對待本王的人?」

        李雪聽出他聲音裡的火氣,強擠出笑容,「小雪這不是嚐過她的手藝,就想讓小雪這些閨中姊妹也品嚐品嚐,才將趙姑娘請來。」

        「請?她不是被迫過來的?府裡兩個丫鬟的臉頰都因此腫得老高。」他嗤之以鼻,毫不給臉面。

        李雪臉色微變,沒想到他完全沒有顧忌她的臉面,就這麼說出來,趙莎華還點頭附和。

        那些貴女們也不笨,家中都有嫡庶宅鬥的大小事,只是她們沒想到個性溫婉的李雪竟然也會強迫人?

        此時李凜夫妻聞訊趕來,秦王上門怎麼卻往廚房去?李凜夫妻不解,但不忘先向秦王行禮。

        「這是怎麼回事?王爺到來,怎麼不請到廳堂坐著?」李凜瞪著女兒,卻也注意到秦王旁邊的女子很面生,髮絲微亂,臉上也有汗,但相貌精緻,還穿著幹活的圍裙。

        「因為元鳳郡主強勢到本王府中,將本王的廚子帶回貴府,逼她掌廚,本王只好到這裡來要人,本王更想問問,在你們眼中,本王是否無能無勢,因此貴府欠什麼,都能往秦王府隨時預取!」

        朱漢威一臉冷峻,身後的呂勇跟羅英也繃著一張臉。

        李雪知道她該閉口讓父親處理,但她就是氣不過,「王爺何必如此說?左右不過是個廚娘,小雪也是武成帝賜封的郡主,憑這身分讓她過府施展廚藝,也是替她宣傳,待名聲一開,她也能賺更多銀兩——」

       「她說她需要錢?」他黑眸半瞇。

       「她不是王爺付錢雇用的專屬廚娘嗎?」她話裡難掩鄙視。

       「原來你還知道她『專屬』於本王。」他嘲諷一笑。

        李雪眼眶泛紅,神情更顯難堪。

        圍觀的眾人大概明白了,李凜夫妻亦然,但如今只得打圓場將事情揭過去。

        於是李凜沒事一樣的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太皇太妃屬意臣的雪兒當王爺的媳婦,既是專屬於王爺的廚娘,日後也要視雪兒為女主人,沒事。」

        沒事?真敢說,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其他貴女臉上的不以為然可是一清二楚,看在李雪眼裡,心裡的悶火越旺,偏偏朱漢威竟道——

        「本王倒是看出來郡主的家教的確是侯爺教的,一樣自以為是。」

        「王爺!」李凜眉頭狠皺,卻無言駁斥。

        「王爺一定要這麼計較嗎?趙姑娘就是個廚娘,她到府煮了一餐,大不了小雪多給她銀兩做報酬也就過了。」李雪覺得極沒面子,也氣朱漢威連她父親的臉面也不給,說話越發刻薄。

        朱漢威黑瞳一縮,迸出厭惡之光,「本王跟趙姑娘簽有合約,趙姑娘因此必須為本王備餐,至於其他人,包括你,誰也沒有權力支使她!」

        所有閨秀噤若寒蟬,面面相覷,她們怎麼也沒想到秦王這麼不給李雪顏面,剛剛眾人在亭內小聚時,還開玩笑李雪是不是快成為秦王妃,等了那麼多年,終於能得償所願,李雪還裝出一臉嬌羞的默認,根本是自欺欺人!

        朱漢威又伸手拉住趙莎華的手,直接走出去,由於他臉色太難看,完全沒有人敢攔。

        羅英跟呂勇也跟著走出去。

        鬧成這樣,貴女們也沒有用膳的興致,紛紛離開。

        半晌,李凜、岳氏跟李雪回到廳堂,李雪頭低低的,默默掉淚。

        「你還敢哭!府裡是缺廚娘嗎?要你到秦王府搶人?這事傳出去,我們還做不做人!」

        李凜真的氣死了,又見女兒已經泣不成聲,抬腳就回房去。

        岳氏也跟丈夫有一樣的想法,但看到哭到要崩潰的女兒,她不忍又心疼,只能搖頭嘆息。

  *             *             *

        離開鎮國公府,朱漢威帶著趙莎華先到街上吃午膳,再採買一些禮物。

        趙莎華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準備回去送給兩個小糰子及一些友人,也買了胭脂要送梅心跟桃雨,總覺得她們的耳光是替她挨的。

        一想到要回去魏城,她的心情特別好,朱漢威見她笑眼瞇瞇,他的心情也跟著轉好。

        只不過一行人從一家古玩店離開後,趙莎華就發現他的表情變了,等一上馬車,朱漢威就告知原因。

        她眨了眨眼,「你母妃回京了,所以我們得再留足幾日?」

        「嗯。」他當然也可以如期離京,但因為是自己的母妃,她的自私與難纏他更清楚,這麼做了,屆時就怕她將怒火會撒在趙莎華身上,那就不是他可以忍受的。

        趙莎華當然聽聞秦王與其母感情不好的流言,但一個母親從江南風塵僕僕的返京,兒子立即走人,的確不太好。

        她能理解,便點點頭。

        只是一回到秦王府看到太皇太妃時,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不會喜歡她,而太皇太妃也不會喜歡自己。

        閻明珠端坐著,一身紅綢帶金的華服,雍容華貴,她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比實際年紀年輕許多,保養極好,雖有美貌但不到傾城之色,倒是那雙鳳眸十分銳利,再加上薄唇,渾身貴氣中也有股刻薄味兒,一看就不好親近。

        認真說來,朱漢威的五官顯然大多承襲武成帝。

        相對趙莎華保守打量的眼神,閻明珠可就直接多了,一雙鳳眸掃過趙莎華,滿滿的不屑。

        有關趙莎華的所有事她都一清二楚,因此根本不給面子,冷笑一聲,「這一張小臉倒還可以見人,但你是什麼身分?已經是和離過的婦人,竟不自量力、不要臉面的想攀高枝當秦王妃?羞恥這二字你懂——」

        「母妃!」朱漢威怒聲打斷她的話。

        「怎麼,敢做還怕人說?」閻明珠也瞪大眼怒視。

        葉誠、呂勇、羅英及盧公公都站立在一旁,對這畫面實在熟悉,但另一邊站著的梅心、桃雨就嚇白了臉,拿在手上的大包小包差點抖落在地。

        趙莎華面無血色,她沒想到尊貴的太皇太妃說話竟這般傷人,她深吸一口氣,正待開口,朱漢威卻先說話了,語氣極冷——

        「母妃莫非年紀大,記憶力差,太祖的母后也曾二嫁,依母妃剛說的話,莫不是不尊皇室,在指桑罵愧?」

        「好啊,還真是哀家的好兒子,為了一個和離婦人,連威脅哀家的話都出口。」閻明珠怒不可遏。

        朱漢威還要再說,趙莎華卻上前一步,「娘娘與小女子初見面卻出言羞辱,娘娘並不識小女子,那些言論對小女子甚為不公。」

        「哼,不過一個粗鄙的廚娘,談什麼不公?」

        「柴米油鹽醬醋茶並非小女子的全部,母親生小女子時傷了身子,大夫說了今生可能只有小女子這個女兒,因此母親總希望小女子能多學些技藝,在母親的鞭策下,小女子自認琴棋書畫也精通。」

        母親希望她宜室宜家,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所以除了閨秀會的東西,也手把手的教了廚藝,母親的廚藝雖以御膳為主,但在宮中為討好皇親國戚的胃,五湖四海的菜肴可是都涉獵了,因此她做的菜肴會如此多元,也是拜她母親之賜。

        她向太皇太妃說這些也許多餘,但她就是要讓她知道,自己並非她口中的粗鄙廚娘。

        閻明珠挑眉看著她,「口氣倒不小,不如再讓哀家看看你有沒有骨氣?敢跟哀家說你願意離開秦王府,不再與秦王糾纏?」

        「小女子——」

        「是兒臣糾纏華兒。」朱漢威打斷趙莎華,直勾勾的看著母妃。

        聞言,閻明珠冷冷的瞥了趙莎華一眼。

        趙莎華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很識相,即使對朱漢威心動了,也清楚自己跟他之間有太多障礙,不是他一意孤行就能成的。

        她很理智,眼下這狀況,也不是人微言輕的她能處理的。

        或許是心有默契,朱漢威叫她帶著梅心跟桃雨先回月牙齋,她順從的行禮離去,朱漢威也讓盧公公等人都退下了。

        偌大的廳堂裡,只有母子二人。

        閻明珠返京可不單單只為一個小廚娘的事,她原本就有將兒子推到九五之尊之位的野心,先前也進行得極好,沒想到重傷一場,朱漢威竟撇下一切走人。

        如今多年過去,聽聞他重新返京,她起心動念,舊事重提,沒想到——

        「幾年過去,母妃沒變,但兒臣變了,兒臣沒有那麼看得起自己,若咱們大魏皇朝沒有母妃跟兒臣,天下就會不平,戰亂就不止,大魏的命運就只操控在你我身上,那大魏的富強安樂也是有限。」

       閻明珠知道兒子已脫離自己的掌控,這些年來,她不是不知道他留在魏城開起小私塾,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兒子,他有野心有魄力,不甘於平凡,尤其朱錚根本撐不起大魏的一片天,兒子取而代之,輕而易舉。

        但不管她再怎麼跟他談,他都心如止水,毫無意動。

        她心想,反正他們都在京城,再徐徐圖之,但秦王府的當家主母她可不能任他放肆,於是話題一轉,改提家事。

        朱漢威早該成家,她現在也在京城,打算辦幾場宴會邀請京中貴女,讓他好好看看有沒有中意哪家姑娘。

        「兒臣中意華兒,其他女子都沒興趣。」他直接拒絕。

        閻明珠氣得臉色發白,一拍桌子,「皇室不提,一些權貴中不乏賢妻良母的好人選,李雪也很好,怎麼你就非那個女人不可?」

        「這是跟兒臣過一輩子的人,自然得要兒臣看得順眼。」他口氣還是冷颼颼。

        「你、你怎麼變那麼多?權勢高位不要了,就連妻子也找個下堂婦,你母妃我丟不起這個臉!」

        「母妃可以離京,兒臣成親沒有長輩在,也沒人會碎嘴。」

       「你!」她怒視著他,突然又氣笑了,「哀家一走,不是讓那賤蹄子開心了?以為她就是王府裡作主的女人?不!哀家偏要留下。」

        「若是母妃要當個容不下她的人,兒臣不會漠視,所以母妃最好別輕舉妄動。」

        他直勾勾的看著她,直到她氣憤的拍桌走人。

        閻明珠回到自己的房裡時仍憋著一肚子悶火,狠狠的發了一頓脾氣,將趙莎華痛罵一頓。

        半晌,心腹鄭嬤嬤走過來,低聲向她稟報,她猛地抬頭,「趙莎華明天要去觀音廟?」

        「是,奴婢剛剛打聽到的,說是前兩天就決定的,明天可是個機會,就怕王爺知道了……」

        閻明珠冷哼一聲,「知道了又如何?人沒了,他還跟哀家鬧嗎?那種東西憑什麼進王府的門!」

        半晌,宮裡有人來請她入宮,畢竟太皇太妃返京是大事,這一去,到用過晚膳才回府。

        閻明珠回府後就讓鄭嬤嬤去打聽,得知晚膳兒子竟跟廚娘一起同桌共食,氣得她又打破一套白玉茶具。

        「娘娘息怒,明天的事都安排好了,何必為一個將死之人氣壞身子?」

        鄭嬤嬤的話順耳,閻明珠點頭。

        翌日一早,朱漢威臨時又被召進宮,他感到不悅,無法陪趙莎華去近郊知名的觀音廟求平安符,那是她要帶回魏城給弟妹的。

        趙莎華倒覺得無妨,府裡如今多了尊大佛,她覺得與朱漢威能分開就分開,昨日那些難聽話,她一點也不想再聽第二遍。所以當朱漢威要將呂勇跟羅英也留給她時,她立馬拒絕了,若是太皇太妃知道,不知又要怎麼說她。

        朱漢威無奈之下便交代葉誠安排十名侍衛隨行,這才帶著兩名隨侍進宮。

        盧公公原本也要同行,但早上醒來就覺得頭昏昏,好像染了風寒,喝完藥就躺在屋裡。

        葉誠細心安排趙莎華出行事宜,一切就續時,閻明珠卻出現了。

        「一個廚娘出個門要十個侍衛隨行,比哀家的排場還大啊。」

        「稟娘娘,是王爺出府前就交代的。」葉誠頭疼了。

        其實趙莎華也覺得誇張,原本就不想那麼多人隨行,既然如此,她也不要葉總管為難,不過是去廟裡拜拜,兩名侍衛就夠了。

        葉誠卻覺得太少,畢竟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奈何太皇太妃在旁冷眼瞧著,只能硬著頭皮,改派四人,太皇太妃這才冷哼一聲的走人。

        觀音廟位於京城近郊的山上,香火極盛,一行人到時,來禮佛的人已不少。

        趙莎華走進廟裡,在蒲團跪下,虔誠祈禱,求了平安符後一行人便回轉,上了馬車。

        馬車內備了炭盆,畢竟在山裡,時節又要入冬,馬車行駛時的風可是刺骨的冷。

        突然馬兒嘶鳴一聲,馬車急急停下,車內的趙莎華、梅心跟桃雨因這急煞都差點摔出車外,好在駕車的兩名侍衛及時攔住。

        「怎麼回事?」趙莎華問。

        不問還好,冷風立即灌入喉間,她咳了起來,梅心忙把披風為她披上。

        靜謐的林蔭道上傳來窸窸窣窣的怪聲,驀地,許多黑色身影飛掠出來,衝著馬車而來。

        「保護姑娘!」一名侍衛大叫,並發出求救的訊號彈。

        接下來,刀劍相擊,帶刀的黑衣人人多不說,還個個是高手,四名侍衛被打得有些狼狽,危急中,梅心跟桃雨甚至衝過來替趙莎華擋刀。

        但她怎麼忍心,眼見一把刀砍過來,她急急推開兩人,那把刀劃過她手臂,立即見血。

        兩個丫鬟驚叫時,另一把刀又砍過來,一名侍衛衝上前擋開那一刀,但她看出來了,這些人就是針對她的。

        「別傷他們!」她索性跳下車,轉身盡力逃跑,只願能給梅心等人活路,天氣寒冷,她口鼻呼出的氣都成茫茫白霧。

        多名黑衣人的確舉刀直朝她追來,兩名侍衛也衝過來,帶傷搏命的護衛她,但他們身上的傷越來越重,趙莎華雖被保護得極好,也不慎被劃了兩刀。

        「趙姑娘!」兩名侍衛焦急的大叫。

        「我沒事。」她一手撝著被劃到的右肩,強忍著痛,但見侍衛們身上浴血,她更是著急不已,就在他們快擋不住之際,答答馬蹄聲陣陣傳來,援兵終於到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20-8-11 00:18: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太皇太妃的打算

        朱漢威在宮中得到消息,心急火燎的策馬回府,「確定是母妃派出去的人?」黑眸危險一瞇。

        殿下呂勇跟羅英都沉重的點頭,不意外的,看到主子的眼神閃過怒火。

        朱漢威腳步未歇的出大廳,踏在青石小徑直奔月牙齋。

        盧公公抱病在門外正踱著步,一看到主子就說︰「太皇太妃是瘋了嗎?那是未來要替小殿下——」

        朱漢威已經像陣風似的越過他走進屋內,不一會兒,就見侍候的梅心跟桃雨也出來,然後門被帶上。

        屋內,朱漢威來到床前,趙莎華已梳洗好也喝過藥、身上的傷勢也讓一位女大夫上藥包紮,她看起來蒼白憔悴,仍有些驚魂未定,他心裡一疼,坐在床邊,「受很多傷?」

        「沒有,沒事了,大夫都處理好了。」她半坐臥在床上,說話也輕。

        沒事?他深深的看著她失血的容顏,不行!他要看過才能放心,這個女人總是大事說小,小事說無,他不放心她,竟然直接去拉她的衣服。

        「你幹什麼?」她羞死了,急急的揪住領口,瞪著他。

        「我看看才能放心。」他的大手還想拉開她的手,理智在得知她被殺傷的剎那已陡然被憤怒蒙蔽,他只想飛快的來到她身邊,親眼確定她沒事。

        「真的沒事,被劃了三刀,但都不深的,你別亂來。」她也很堅持,讓他看了身子算什麼事?

        見她神情又羞又氣,但可能這一掙扎扯動傷口,她眉宇又皺,輕喊了聲,「疼。」

        這一聲反而讓朱漢威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孟浪了,懊惱的說了抱歉,她也不理。

        但他一直杵著不走,趙莎華又想到太皇太妃批評的嘴臉,覺得更煩心,「王爺出去吧,不是有很多事要處理?」

        「我守著你。」

        「我就在屋裡,外面也有梅心她們——」

        他不理會她就是要他出去的話,他只想守著她,看著她安全,他還能思考該如何與母妃攤牌。

        那張如玉的俊顏,眼眸深邃,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這樣專注的眼光,讓她莫名的呼吸都不順起來,她索性闔上眼不理他。

        也許累了,也許喝了藥,也許室內點了淡淡的沉香,她竟然真的睡著了。

        他聽著她輕淺的呼息聲,溫柔的看著她嬌美的面容,伸手輕輕撫了撫她鬢邊的髮,再為她將被褥拉好。

        她這一覺睡得倒久,朱漢威出去兩回,因葉誠二度求見說是娘娘有請,朱漢威皆漠然的說了句「沒空」就又進屋。

        他知道母妃在想什麼,如今他秦王的威名仍在,再加上破獲殺嬰案,只要好好再籌謀,他要攝政也不難,而趙莎華則成了母妃與他談條件的籌碼,要她不動趙莎華,他就得照她說的做,可惜的是他已死了一次,就算是母妃,也失去干涉他人生的資格!

        趙莎華醒過來時,朱漢威坐在床一隅,身子就斜靠著床柱。

        扁看到桌上的燭火,她就知道她不僅睡著了,還睡得很久,而他一直留在這裡?她試著坐起身來,他連忙輕輕托著她坐起,在她身後塞個枕頭。

        他看著她氣色好一些,也有心開玩笑,「你睡得真久,我在這裡,你心也大,睡那麼沉,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麼?」

        「王爺的人,我信得過,當不成夫妻,也能當朋友。」她坦白。

        他眼神閃了閃,該怎麼說她?總不忘打擊他心中的想望,「真的不能做夫妻?」他神色肅然,那雙黑眸有深情閃動。

        看著這樣的神態,她心頭一熱,但理性仍在,「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很認真的道︰「王爺是真的很好,但我是弟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要為了他們保重自己,我這條命很珍貴,不能出任何差錯。」

        她受傷被送回府後,桃雨欲言又止,後來才憂心的告訴她,她聽到葉總管跟盧公公說話了——

        「確定是娘娘派出去的人,王爺知道了不知……唉。」

        朱漢威也聽懂她的弦外之音,心口疼痛的拉扯著,只沉默的注視她。

        她以為他會鬆口放棄,沒想到——

        「這輩子,我永遠欠你了,我沒辦法為你討回公道,傷害你的是我的母妃,做為她兒子子,我有一種深沉的無奈及悲哀……」

        「王爺——」

        「這次的事我下了封口令,外界無從得知,」他抿緊薄唇,「對不起,我能做的,就是這一生護你周全,守住你的命,給你最大的幸福,若真的到了必要選擇的那一日,我也絕不棄你,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她一愣,還沒說話,他突然起身走出去,不讓身後呂勇、羅英及盧公公隨行。

*             *             *

        朱漢威繃著一張俊顏,獨自前往母妃住的院落。

        閻明珠直視著兒子,她一點也不擔心兒子知道她做了什麼,他能對她如何?

        朱漢威冷冷的看著母妃。

        母子目光對峙,鄭嬤嬤低頭佇立一角,感覺到僵滯又可怕的氛圍。

        終於,朱漢威緩緩開了口,「今天母妃做的事,兒臣對外封鎖也下了禁口令,原因是不想讓全京上下都知道堂堂秦王的母親如此狠毒,甫回京就對王府一個小小廚娘痛下殺手,而這個廚娘還是幫助秦王破獲殺嬰案的有功者之一,只是她不願居功,她說她已得到她想要的,她的弟弟洗刷冤屈,在京城的趙家人也能抬頭挺胸的做人,足矣。」

        說著這些,他態度冷淡而疏遠,黑眸黝暗,看不出任何情緒,「她在兒臣眼裡,單純、溫柔又堅強,母妃要再動趙莎華一根汗毛,兒臣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事。」最後一句話更是帶著十成十的威脅。

        也是這句話徹底激怒閻明珠,她怒不可遏的拍桌而起,「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是想氣死哀家嗎?那賤女人灌了什麼迷魂湯在你身上?讓你如此忘卻身分,神魂顛倒!」

        他面無表情,黑眸卻帶著駭人的冷光,這樣的眼神看的是卻是自己的母親,「母妃反對,僅僅因為趙莎華曾和離?還是她對你想要重掌後宮的慾望毫無一絲助益,她更不是你能掌控、聽你命令在我耳邊吹枕頭風的女人?」說完,朱漢威厭惡的轉身就走。

        閻明珠的臉色瞬間慘白,冷不防的,她心中最深沉、最執拗的慾望被自己的兒子血淋淋的一把揪扯出來,赤祼祼的……怎麼會?她一直以為她隱藏的極好。

        身為穆和帝最年輕的妃子,生了最小的皇子,他還成了帝王最寵愛的皇子,但她這個妃嬪卻沒有被皇帝看重,她的待遇與其他妃子無異,這無異成了後宮的笑話。

        一直到武成帝駕崩,她仍被皇后為首的妃嬪明裡暗裡的欺侮,她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站到最高的位置,所以她一直鞭策兒子,要出色再出色,只有他坐上龍椅,她才能站在權力高峰。

        「娘娘?」鄭嬤嬤上前,因為她明明坐著,身子卻不停的發抖。

        這一聲把閻明珠從思緒中喚醒,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叫起來,「他為什麼會知道!他怎麼知道的?」

        她像瘋了似,抓了東西就砸,乒乒乓乓全砸爛了,但一肚子的悶火仍未宣洩。

        最終她呆坐在椅上,還是鄭嬤嬤端了茶杯讓她順順氣兒,又提起李雪也該見見。

        閻明珠才想起這個通風報信的最佳媳婦候選人,她思忖後派人走了一趟趙鎮國公府。

        半燭香後,位於城中的酒樓雅房內,閻明珠與李雪面對面的坐著,她叨念對兒子、對趙莎華的怨慰與不滿後又連喝兩口茶才歇口氣,但對私下派人刺殺趙莎華的事倒是一點也不敢提,失敗又丟顏面的事她還拎得清。

        李雪沒讓丫鬟侍候,而是親自起身為她再注滿茶後才坐下,歉疚的道︰「這事說來是小雪不好,若是沒告知娘娘,如今也不會——」

        「胡說,好在有你通知,不然王府裡什麼狐媚子當了家,哀家也還被瞞在鼓裡,眼下看哀家那兒子都迷了心竅,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雪看著她柳眉緊皺,將早已在心裡想過數回的計策獻出,「小雪這裡倒有一計,可讓娘娘參考,就是禍水東引。」

        閻明珠眼睛一亮,「說來聽聽。」

        「娘娘,前幾日我聽父親說,敬王要回來了。」李雪眉宇微低,看來很是溫婉。

        武成帝的後宮有太多年輕妃子,才會有秦王年紀這麼小的十三皇子,而排行第十二的朱漢寅年紀也不大,只比秦王大四歲,如今不到三十,封為敬王,其封地在東北。

        朱漢寅皮相不錯,畢竟都是皇室血統,也承襲了武成帝的風流,花名在外,如今在封地為王,後宅美女如雲,好酒好色,可說是敏太后最放心的一個皇室子弟,不會跟她的兒子爭位。

        因此這些年,朱漢寅倒是很自由的來去京城與封地,每回離開總有幾名美人兒同行侍候,若是這次的美人兒中有趙莎華……

        朱漢寅一向色膽極大,表面與秦王兄友弟恭,私下極卻不喜秦王這皇弟,老覺得被他壓一頭,若碰上秦王看中的女人,能搶過來那種滿足……

        呵呵!閻明珠滿意的看著眼前的李雪,聰慧又有心計,她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一日一將那東西除了,哀家就派媒人上門。」

        李雪低頭,臉上多了一層酡紅。

        只是閻明珠覺得的好方法,看在資深宮人鄭嬤嬤眼中卻是十分不妥。

        旁觀者清,她也算是看著秦王長大的老嬤嬤,再加上秦王在趙莎華受傷後,過來跟娘娘說的那席威脅的話,分明是認真的。

        如今這世上,秦王是娘娘唯一的倚仗,母子一旦離心,對娘娘毫無益處。

        她是僕,主子若是無所依,她眼下的風光也會不見;若是惹怒秦王,難保秦王不會打殺娘娘身邊的人來警告娘娘,她可是娘娘的心腹,更是第一人選,因此在回府的馬車裡,便口沫橫飛的勸著。

        原本讓娘娘去見李雪,自是認為李雪賢淑溫婉,能與娘娘說些話讓娘娘心情好些,卻沒想至李雪竟出了那個主意,秦王個性好強,也不是怕事的,怎麼可能眼睜睜的讓敬王將自己的女人帶走?

        雖然李雪有讓趙莎華成為敬王的女人之意,但那得小心謀劃,一旦出了差錯與敬王鬧起來,兄弟爭一女傳出去也是丟臉。

        鄭嬤嬤說得口都快乾了,眼見秦王府就快到了,連忙說︰「還是換個方法,娘娘跟王爺談談,若是他願意娶郡主進門,就答應讓趙莎華為妾?」

        見主子眉頭又皺起,她又急道︰「娘娘,這是兩全之策,您再想想啊。」

        閻明珠煩躁的抿抿唇,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是不是兩全?要是兒子開心,登頂之事她也能再提,兒子是個聰明人,他心愛的女人雖只是妾室,一旦他成為九五帝王,小妾也能成為妃嬪。

        主僕倆直至回到院子,一路思考的閻明珠才算想得通透。

        她稍微整理一下儀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露了個較溫和的笑容。

        「好吧,先去探探趙莎華的意思,她若是識相,哀家倒可以勉強自己退後一步,若是敬酒不吃,肖想當正室,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鄭嬤嬤連連點頭,一邊笑著將主子頭上的髮釵再調整,她知道主子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             *             *

        夜色降臨,王府的燈火已經亮起。

        閻明珠先讓鄭嬤嬤去打探秦王在不在府中,一確定他外出,主僕二人就在丫鬟掌燈下來到月牙齋。

        梅心、桃雨一見到這尊大佛都如臨大敵,急急行禮,閻明珠根本不待人通報,直接進房,梅心跟桃雨怕主子吃虧,對視一眼,也急急的跟進去。

        房裡飄著一股濃重的苦藥味,閻明珠也瞥見擱置在圓幾上的一個空藥碗,再看半坐臥在雕花大床上的趙莎華。見她看到自己進來試等要下床,隨即出聲道︰「免了,免得哀家那兒子以為哀家又對你怎樣。」

        閻明珠徑自在椅上坐下,對藥味顯然很不喜,皺皺眉頭,決定速速把來意說了。「其實依你的條件,別說正妃、側妃的位置不成,當妾在哀家看來都很勉強,但哀家的兒子卻又深深受你的迷惑,如果你乖乖聽哀家的吩咐,哀家可以讓你當妾——」

        「謝謝娘娘費心,但小女子沒想嫁給王爺。」

        「呵,話就這麼滿,不就仗著王爺對你的迷戀嗎?」她不屑的道。

        趙莎華深吸一口氣,希望自己的口氣緩緩,別有太多情緒,「娘娘可能誤會了,王爺並非對民女迷戀,只是王爺對吃食特別要求,民女的廚藝有幸入了王爺的眼,王爺只是小女子能永久留在府裡為他烹煮三餐,雖然王爺與小女子打了這方面的合約,只要他付得出錢,小女子就得執行,但同理,小女子不收,自然也可以不做,如果成了他的妾,就走不了。」

        「只是如此?」

        「當然不止如此,王爺個性雖冷峻霸氣,但是個知恩之人,那一年,小女子沒讓他成為食堂食客,也許他就餓死了;所以見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要拉拔年幼的弟妹,本要收容我報救命之思,這是王爺心軟,但小女子心領,早已拒了。」

        「是嗎?」閻明珠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

        「娘娘要再繼續多心,莎華也無話可了。」

        閻明珠蹙眉看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是不見絲毫虛偽,「你有自知之明最好,我兒身分尊貴,如今有成家之心,哀家這當娘的定當好好安排,這後院自然得找個好姑娘做當家主母,至於側妃及妾室或通房丫頭也都得開始相看。」

        閻明珠高高在上說完了自己要說的話,認為趙莎華已認清自己的身分,人也乏了,便帶著鄭嬤嬤離去。

        趙莎華強忍著淚水,不發一語。

        梅心跟桃雨面面相覷,臉上都是憂心,娘娘話裡話外對主子都是嫌棄啊。

        突然,盧公公走了進來,向兩個丫頭揮揮手,退遠一點,他要跟她們主子說話。

        原來,從閻明珠跟鄭嬤嬤往這裡來,他就暗暗跟著了,小殿下出門前有交代,娘娘住在府裡,他就是小殿下在府裡的眼睛,要幫他盯著趙莎華。

        所以兩人的對話他在外面偷聽得一清二楚,自然不能讓娘娘將小殿下真心喜愛的女人給嚇跑了,「老奴都聽到娘娘跟姑娘說的話——」

        趙莎華打斷他,反問︰「公公覺得娘娘要為王爺後院添那麼多女人,會差我一人嗎?」

        他想也沒想的道︰「當然,她們又不是你,奴才的小殿下可專情了。」

        她苦笑,那又如何?她並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弟妹,而依娘娘對她的厭惡,就算她頂著壓力跟朱漢威在一起,娘娘會善待自己?善待她弟妹?

        她無法自私!她不能想像,在未來的某一天,娘娘像劉韋軒一樣狠狠的摑了弟妹的畫面再現,她會怎麼做。

        她沉沉的嘆了口氣,「公公可以將我跟娘娘的交談一五一十的說給王爺聽,然後再加上一句話,我是認真的,除了廚娘之外的身分,我都拒絕,王爺若再糾纏就不是報恩,是報仇,還有,我跟王爺只有合約上的合作關係,他給錢,我給他掌廚,銀貨兩訖,兩不相欠,但府裡的其他人——包括娘娘,誰也不能趾高氣揚的對我說難聽話,我不欠任何人,請他約束自己的母妃,若是不能,合約作廢,錢我不賺了。」

        長姊如母,她就是弟妹的依靠,她不能容忍他們被任何人傷害絲毫,她也不介意得罪朱漢威,最好他生氣撕毀合約,一旦她身上的傷痊癒,她便能走人了。

        盧公公瞧她因傷而少了血色的臉上橫眉豎眼,不由得傻眼,雖然他也不是很清楚小殿下跟趙姑娘之間有什麼恩怨糾葛,但難得小殿下看上個姑娘,怎麼也得卯足勁幫忙,「趙姑娘,你要能嫁給王爺,那可是潑天富貴,王爺還是人中龍鳳,才情卓越,像他這般,普天之下就一個,提著燈籠也找不到——」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到後來甚至將小殿下形容成一道可口美味的菜肴,不吃可惜啊。

        「盧公公若真喜歡這道菜,就自己挾去吃吧。」

        這實在不像她會說的話,但她真的累了煩了,她只想平靜的守著弟妹過日子,這些太複雜的紛紛擾擾,還有一個與前婆母柳氏一樣看不上自己的太皇太妃,她真的怕了,她躲、她避開還不成嗎?為什麼那麼多人要逼她!  

        他挾去吃?盧公公睜大眼睛,懵了。

        她強忍著身上的傷,挪著躺平,闔上眼睛。

        盧公公有些頭昏昏的,點點頭,糊里糊塗的出去了。

*             *             *

         傍晚時分,天空先是下起了綿綿細雨,接著逐漸下大,叮叮咚咚的雨打在屋簷窗臺聲不斷。

         秦王府的書房裡,燈火亮著,擺著暖爐,盧公公啪啦啪啦的說話聲也不絕於耳。

        朱漢威眉宇微低的翻看各地探子送回來的一些消息,在離京前有些要安排下去的事情得先處理,一邊還要分神聽著盧公公說話。

        老太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小殿下怎麼不會是她的菜呢?這趙姑娘簡直是不知好歹,是欲擒故縱?也不對,小殿下都想娶了,她還要什麼?也不知是否被娘娘的話給氣壞了,奴才頭一回看她發怒,那狠狠瞪人的目光讓老奴的心肝都嚇得顫啊顫。」他拍拍胸口。

        「下去吧,公公今日辛苦了。」朱漢威頭也沒抬,淡淡的道。

        盧公公「嗯嗯」兩聲,的確要好好回自己的屋子去修復自己的小心肝,溫柔的小姑娘變臉母獅子,他表示心累。

        盧公公離開後,朱漢威覺得耳根子終於清靜了,一人獨處再三回想趙莎華說的那些話,真是好氣又好笑。

        娶了她是恩將仇報?她腦袋怎麼想的!沒錯,在自己快因挑嘴而餓死時,的確是她的一手廚藝救了他,但他給了銀兩,又不是白吃白喝,這恩情她倒是大方的算上了?

        小沒良心的!他還為了她重返京城,洗刷趙晉元冤屈的恩情倒是提都不提?

        但這一點,他倒是誤會趙莎華了。

        當下她想得很清楚,什麼事能在娘娘面前提,什麼事又不能提,差別在於讓太皇太妃相信朱漢威對自己沒有太多的感情,只是對自己的手藝感興趣。

        她感激他對自己的幫助,甚至那不知不覺產生的情感,她也是心悅的。

        但人要有自知之明,這一點,經歷一段婚姻的她更明白,曾經為人婦的她,是沒有資格嫁給秦王的。

        所以她在沉搬後,想起對盧公公說出一些不適當的情緒話語,她特別請梅心代自己走一趟,向盧公公表達她的歉意。

        其實她有些期待又害怕朱漢威會過來,不知道他聽了她說的那些話,會有何反應?她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望?因為直至她睡著,朱漢威也沒來。

        盧公公是第二日過來的,說自己不在意她那些話等等,還交給她一封信,「今天早上主子交給奴才的,要奴才交給姑娘。」

        她原本還有事要問盧公公,但接過信函,一看到信封熟悉的字跡,她立即拆信,是孫容寫來的,朱漢威派快馬至魏城向孫容送了信,說她不小心染上風寒,再加上前陣子為殺嬰案線索,身子較虛,大病了一場。

        孫容原本打算與會合的趙晉元帶著趙京亞、趙歆亞一起進京,順道玩一玩,但趙莎華這一病讓她改變決定,要她安心把病養好,她跟趙晉元就先留在魏城,待她身體養好回到魏城,她再跟趙晉元北上。

        趙莎華看完信,抬頭看著盧公公。

        他呵呵笑道︰「王爺說了,趙姑娘受傷得養些日子,一定不想弟妹看到擔心,所以就撒個善意的謊言,相信你不會生氣。」

        她輕咬下唇,他又替她想那麼多,而她昨天說的那些話……

        「王爺這幾日有些事要處理,可能會早出晚歸,姑娘就不必擔憂王爺三餐的事,把身體養好為先。」盧公公說完這句話,便行個禮退下了。

        她還有些話想問,她先前說的那些話他沒有轉告嗎?朱漢威沒生氣?但終究沒有開口。

        接下來的日子意外的平靜,閻明珠不曾再過來,就連朱漢威也沒有。

        梅心與桃雨倒是得了消息,說太皇太妃忙著與人敘舊,宴會不斷,太皇太妃與秦王是天天出門,聽說京城一些首飾鋪及綢緞坊生意火紅,許多世家名門都為家中未出閣的女眷添了新衣首飾,帶她們們出入宴會,太皇太妃都書見她們,也會讓秦王與她們說上話。外面都盛傳,這是太皇太妃在為秦王選妻子,不止如此,連宮中的敏太后及皇上也為此設了好幾場宴。

        趙莎華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在鬆口氣之余也有一些難過,朱漢威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她應該高興的,但心中那股形容不上的失落惆悵又是什麼?

        她心事重重,因而沒有注意到兩個丫頭神情有些古怪。

        她們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不敢向主子說在大街小巷的另一個流言——

        那慶安伯府真是太過分了,劉韋軒又被降職明明不是她家主子的錯,居然向外放話說伯府休妻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什麼一得道高僧曾到伯府,看到趙莎華便搖頭嘆息,說她命中帶剋,不僅剋父剋母,還注定此生無子!

        慶幸主子受傷在家休養,不然聽見了該有多難過!

*             *             *

        「你說!為什麼要派人到外面亂說話?」

        慶安伯府的大廳裡,劉韋軒正氣呼呼的看著低頭不語的姜映薇。

        「你——我是看錯你!以為你是拎得清的人。」柳氏火冒三丈的氣話一歇,倍大的廳堂是靜悄悄。

        姜映薇頭垂得更低,心裡懊悔極了,見丈夫婆母輪番指責,她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是元鳳郡主說了,傳出這些話,趙莎華哪還有臉留在京城?她不離京,我們的那些不光采的舊事,大家又怎麼遺忘?我們又怎麼好好過日子,每每出去老讓人指指點點的……」她也是萬分委屈啊。

        「元鳳都主的話能信嗎?我以為你是聰明的,她一個金枝玉葉學那麼多年的廚藝是為了什麼?對現在趙莎華才是秦王的專屬廚娘,她比我們更想把趙莎華踢出京城,好回到秦王身邊,你怎麼蠢得讓她給利用了!」

        柳氏是恨鐵不成鋼,繼續指著媳婦兒的頭罵咧咧的,口沫橫飛。

        外人不知道,他們當事人可清楚了,外面以為兒子被降職心生不滿,才對外說那些對趙莎華不利的流言,事實是這愚蠢的媳婦被元鳳郡主給拐了,當了出頭鳥,四處散播謠言,這才惹怒秦王,有了降職一事。

        她雖然忙著要補救,終止謠言,奈何出口的話要收回可難,又有一些有心人加油添醋,趙莎華在他人口中已變成會剋父母、剋夫的重度掃把星。

        劉韋軒看著婆媳一個罵一個哭,只覺腦門兒特別疼,突然很想念當年與趙莎華做夫妻的那段溫馨歲月。

        至於外頭的這些流言,朱漢威讓盧公公盯著月牙齋,若兩個近身服侍的丫鬟嘴巴不牢,說了不該說的話,盧公公就可作主把人發賣出去。

        好在兩個小丫頭都很為主子著想,殺傷力最強的摀著沒說,因此趙莎華這段養傷的日子,月牙齋的確特別平靜。

        女大夫很細心也很上心,趙莎華上藥又喝藥,幾日後身體已好了大半,又過兩日,她便能鑽進小廚房重新掌杓,月牙齋終於又飄出熟悉的飯菜香。

        這一日,日漸偏西,盧公公笑咪咪的來告知,王爺要請她準備晚膳。

        她與朱漢威十幾日未見,心裡其實也想念他得緊,因此特別準備幾道他愛吃的家常菜。

        然而準備好了,葉總管卻又過來告知,王爺會晚一些回來,她只能點點頭,將一干菜肴先放回鍋裡保溫。

        半個時辰過後,換盧公公過來告知,「王爺回來了,他在姑娘這兒用飯即可,說是外面天冷,菜提來提去涼了。」

        於是她將飯菜放到食盒,提到廳堂,再讓梅心在暖爐裡添了銀霜炭,確定屋裡夠暖和,再將飯菜一樣樣擺到桌上。

        「王爺來了。」半晌,屋外傳來梅心的聲音。

        趙莎薇一抬頭,就見朱漢威走進來,脫去身上黑色大氅,一身玄色銀絲暗紋花直襟袍服讓他看來特別的俊朗儒雅。

        她走過去接過他的大氅交給桃雨,又覷他一眼,回到桌前,先侍候他淨手,將棉布給他。

        他接過棉布擦手,黑眸似有若無的看著她,她被看到有些手足無措,好在他沒說什麼,便坐下來。

        由於她已經吃過,就坐在他對面,靜靜的看著他用膳。

        這些都是他愛吃的佳肴,一道道仍熱氣環繞,香味撲鼻,因為她在養傷,朱漢威好多日未吃了。

        出乎她意外的,他胃口極好,她以為盧公公一定跟他說了她跟他母妃的對話,難道沒有?還是他一點都不受影響?

        朱漢威用完餐,讓人將杯盤撤下去,趙莎華熟練的將新沏的茶倒了杯給他。

        她注視面他修長的手指握著精緻的瓷杯,這畫面真好看,這個男人的手比她一個女人的手還好看,尊卑從一雙手就立分高下。

        朱漢威在她怔怔看著他的手時,已以眼神示意讓侍候的人全出去。

        他看著趙莎華,前世為了大位殫精竭慮,男女關係猶如一張白紙,對愛情一無所知,日子也過得相當沉重,重生後雖看破追逐權勢的空虛,放逐自己,但終究不快樂。

        直到與她比鄰而居,走入她的生活,看她一個女子扛起養育弟妹的重擔,看她日日忙於食堂事務,臉上卻總掛著滿足的笑容,他這才發現,過得簡單,幸福也很簡單。

        更了解她之後,那些曾經的艱辛經歷並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他從欣賞她,最後為她心動。

        「身上的傷全好了?我向大夫問過,她說你一切都好,可還有任何不適?」他問。

        「都好了,謝謝王爺關心。」

        他蹙眉,「華兒,我不喜你這疏遠的態度。」

        「我想這幾日就回魏城,還請王爺幫我做安排。」她答非所問。

        對她無視他的前一句話,他眉頭攏得更緊,「華兒——」

        「男人這一生,可能為權勢財富地位,甚至是為女人汲汲營營,而女人除了這些努力外,天生又多了一份痴,為男人的寵愛爭鬥,又為孩子未來爭鬥,甚至為了贏得婆母的喜愛而爭鬥,女人的生活遠遠比男人更不易。」她語氣平靜,「更甭提一個已經和離過的女人。」

        他明白她要表達的是什麼,但他從不覺得那是問題,「有我在,你不用擔心。」

        她微微一笑,「人不能習慣去依靠一個人,一旦這個靠山倒了,連自救的能力也沒有,倒不如一開始就沒有,得而復失,會讓人變得更加懦弱。」她沒有懦弱的資格,她身後還有一雙要護衛的弟妹。

        「你知道我可以讓你依靠,而且不會變心。」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她知道,依他的身家外貌,若真對女色上心,秦王府不會連一個通房都沒有,「我真的很謝謝王爺對我的這份心意,但我真的不適合王爺。」

        「我是認真的。」他很執著。

        她的拒絕又何嘗不是?「我也是認真的。」

        他雙眸定定的看著她,「華兒,你跟你的弟妹都可以依靠我,你很清楚的,」他伸手握住她微冰涼的小手,屋裡暖和,這手心的冰涼顯然不是因為冷,「母妃讓你不安,她也的確傷害了你,但我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證明我能護你。」

        她還想開口,他卻點住她柔嫩的唇,「不要說那些讓我難過的話,盧公公將那天你跟母妃說的話都說給我聽了,合約不可能作廢,不管是報恩也好,報仇也好,這一輩子,我只認定你。」說完,他才放開手。

        她眼眶微紅,對他不是沒心,也不是無半點眷戀,可兩人之間困難重重,她又有太多的顧忌,還有要保護的人。

        見她靈動的雙眸染上淚光,他還是心疼了,伸臂將她擁在懷裡,「聽我說,你這小沒良心的,為了讓你能好好在這裡養傷,我可是跟著母妃四處出宴席,不少姑娘家老往我身上瞧,我硬是懸住火氣沒有甩袖離去,這都是為了你才忍下來的。」

        他堂堂秦王如此撒嬌,也是生平第一遭。

        原來不是聽懂了她的意思要放棄,而是為了她,勉強自己跟著難纏的母妃四處走。

        她的心暖了起來,男人的手臂此時更擁緊了些,灼熱的呼吸隱隱吹拂在自己頭上,依稀可以感覺到他堅硬起伏的胸口,以及那如蘭似麝的香氣。

        「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正在幫皇上做一些事,還走不開身,好不好?」

        他鮮少用這種幾近請求的語氣跟她說話,她不由得心軟,乖巧的點點頭。

        朱漢威確實很忙,朱錚不夠有魄力,處理民生朝政,也是優柔寡斷,朝中並不是沒有好官,但終是畏懼帝王之怒,不敢有太多諫言,何況敏太后又在旁虎視眈眈,怕誰奪了她的權,這朝堂上敢說真話的還真沒幾人。

        「當了皇帝,就得關注民生,知道老百姓要的是什麼,居高位的人就該盡力的去滿足老百姓的需求,這才能贏得民心,要知在朝堂上,老百姓的聲音就是皇帝最大的倚仗。」

        議事閣裡,朱漢威看著怯怯點頭的朱錚,簡直有種想拂袖而去的衝動。

        「皇上,你皇叔說得極好,你可得好好上心啊。」一旁的敏太后陰陽怪氣的念了自己兒子一聲。

        「太后,本王的母妃返京也多日,最近參與不少宴會,總覺得身邊沒人說得上話,說來她算是你的長輩,你總找藉口推辭她的邀約,有些不妥?」

        朱漢威很看不上這位皇嫂,心機太深,權慾太重。

        敏太后自然也知道他對她的觀感,但她是現今最有權勢的女人,皇后年紀仍小,也不敢跟她這太后對著幹,但是太皇太妃的輩分大她一輩,從她進宮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太皇太妃離京她還差人放鞭炮慶祝呢,如今她回京了,自己若跟在她身邊,難保她不會仗著身分指使她,她可是太后呢!

        但在朱漢威懾人的冷眸與隱隱要脅下,她只能怏怏離開議事閣。

        朱漢威又向朱錚說起川城。川城原本就是個多湖的城市,加上最大主河流大小灣多,河床容易淤積,雖然建了堤防,但每到雨季總是讓老百姓膽顫心驚,想遷居移往其他縣城,又架不住這裡繁榮、生活機能極好,來往船隻多,貿易也多,大家荷包也滿。

        有地方官提過要分洪引流,但看中的地方該地的老百姓不願意搬離,於是一年一年的就擔擱下來了。

        朱漢威卻不能跟朱錚說,明年雨季的雨水將比往年都多,屆時河水犯濫,疫情生。屋毀人亡,災情嚴重,民不聊生。

        也是這一劫,朝廷無所作為,百姓怨聲載道,在外的藩王藉機返京,原本蠢動的外族也鄉兵中原,內憂外患下大魏江山易主,有人坐上龍椅,但又被推下來,他也是其中一個。

        這一切都是因水患而起。

        原本他只想遠離權勢惡鬥,漫無目的的過完此生,但心態改變後,他便想要逆天而行,或許,這也是老天爺讓他重生的意義。

        他有意讓皇上派御史、戶部及工部的人同去處理分洪引流及修築河岸,這至少需耗上半年或一年,他們並沒有太多時間。

        但那塊一直是塊硬鐵板,繳納的稅金最多,有不少大富豪,朱錚不想動也是不想少了稅收,他頭低低的問︰「皇叔,還是、還是咱們先問過太后,朕再派人?」

        朱漢威看著這個想獨當一面,但又害怕變動的年輕帝王,目光再往後,看到一旁弓腰縮背又低頭的老太監,不由得揉揉眉心。

        這阿斗,他當真扶得起來嗎?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20-8-11 00:18:42 |只看該作者
【 第十章】  好色的敬王

        閻明珠為親兒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先前在各皇親世家中遊走,甚至邀京城三品以上的詰命夫人出遊小敘,心裡都是有打算的。

        這幾天,在精挑細選出一份名單後,她設宴邀請幾名年齡家世都適合的才女,除了李雪外也包括陳國公府、吏部侍郎府、彥寧伯府、南恩侯府、工部尚書府,哪家的閨女不是好顏色、才藝雙全。

        她們含羞帶怯的等著秦王,甚至精心準備才藝,希望能吸引他的目光,但一等再等,盼了又盼,主角卻沒現身。

        閻明珠表面上維持笑意,私下不時讓鄭嬤嬤派人去主院催,結果人竟不在,再到月牙齋,得到的是趙莎華早上就出門了,尚未回府。

        閻明珠火大的派人出去找,也到宮裡問,但等了又等,仍遲遲不見朱漢威出現。

        眼看時間逐漸過去,從上午至傍晚,李雪等貴女們再好的妝容也花了,眼裡的落寞更清楚,閻明珠更覺得面上無光,兒子竟放她鴿子!

        她勉強撐住笑意,將所有姑娘請回去後,勃然大怒,就聽葉誠過來回稟——

        「王爺回府了。」

        「他回來的時間倒精準。」

        到這會兒她還有什麼不明白,自己的兒子根本就是故意的,趙莎華一天都沒見到人,肯定也是他的安排,怕她遷怒找碴,隨便搓磨她。

        主院的書房裡燈火已亮起,朱漢威正拿著筆寫著川城堤壩修築概要,並提及可派的官員人選。拜重生之賜,他知道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官懂得治水,在水患發生後那名官員仍親自到堤壩視察,堤防崩毀時還跟著搬沙包,試著築起攔水閘。

        他寫得專注,每一字大氣俊雅,突然察覺不對,停下筆抬頭一看,就見他母妃眼中冒火,氣衝衝的推開盧公公走進來,接著像個潑婦般一把將他桌上的物品都掃落在地。

        瞬間,乒乒乓乓,桌上文房四寶落地,墨汁也噴了一地,寫著修築概要的紙張也染了墨,黑了一大塊,一片狼藉。

        朱漢威手上仍握著狼毫,抿緊薄唇看著母妃。

        「你到底在想什麼?哀家這麼辛苦替你擇妃又是為了什麼?你就只要趙莎華嗎?你難道沒聽說她命中帶剋,注定此生無子?」

        朱漢威將筆擱在桌角,冷冷看著狀如潑婦的母妃,「那些流言蜚語不過是有心人的眼紅之語,再者,我從不是母妃手裡的傀儡,您也知左右不了我的決定,何必為此壞了母子情分?」

        「哀家不接受,她可是個下堂婦!」她厲聲反對。

        「要與本王相伴的女人,本王連選擇的權力都無,還是男人嗎?」他眼神中透著凌厲,「母妃注定只有她一個媳婦,何不敞開心來接受?免得媳婦沒了,連兒子也沒了。」

        滿腔的沸騰怒火活像被自家兒子從頭潑了盆冷水,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在威脅哀家?」

        「沒有,只是很清楚母妃想要的權勢地位永遠高於兒臣的終身幸福,這是兒臣的悲哀及無能,是兒臣讓母妃認為只有您掌控權勢才能擁有想要的一切。」

        他搖搖頭,「但趙莎華不是兒臣,母妃看到她,起碼也該保持一份客氣,她不曾欠母妃什麼,更沒有必要忍受您惡意的言語欺壓,直白的說,她沒招惹我,是兒臣不願放手。」

        他平淡的口氣中也可以聽出對母妃的淡漠,「再說,若沒有遇見她,兒臣不可能回京,也不可能輔佐國事,此時,極可能不是在浪跡天涯就是尋一地方隱居。」

        閻明珠抿緊了唇。

        「總的來說,沒有她,兒臣便不是眼前的模樣,在兒臣眼中,她八字極好,命格貴重,肯定旺夫益子,有她在身邊,兒臣覺得很幸福,這一點,母妃無法給我。」他話說得直白,不意外的看到她面色在瞬間慘白。

        他眸底也閃過一抹悲哀,前世,她看似對自己樣樣上心,卻是將他當成墊腳石,只可惜,他跟她都不曾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閻明珠看著兒子臉上冷傲疏離的神色,知道再爭執下去他也不會讓步,她氣呼呼的甩袖離去。

        鄭嬤嬤向他行了一禮,連忙跟上去。

        朱漢威目送母妃離開,才問了呂勇,「華兒還未回?」

        「尚未回來,爺要不要先回房休息?讓屬下派人收拾這裡。」

        他點點頭,按了大氅,步出書房往屋裡去。

        屋子暖烘烘的,他坐在桌前,侍候的小廝走來倒了杯熱茶退下。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片刻之後,趙莎華倒是走進來了。

        這一天,在他的吩咐下,她一早就去了京城,還有附近車程都要一兩個時辰的鄰城,她將他指定的店家繞了一遍,買了他指定的茶,其中有碧螺春、大紅袍,西湖龍井、普洱菊花、信陽毛尖等等。

        但京城賣茶葉的幾家大茶鋪哪種名貴的茶沒有?卻硬要盧公公跟羅英帶著她繞這麼大一圈,一天下來,她還真的有些累了。

        「該買的都買回來了,都交給葉總管了。」

        他點點頭,親自為她倒了杯茶,看著她喝了兩口,放下杯盞。

        「我去準備晚膳?」她其實已經吃過了,畢竟一堆人跟著她,她總不好讓大家餓著肚子回府。

        「不用了,我在外面用過才回來的,今天,辛苦了。」他看著她的眼神特別溫柔。

        前世對權勢的汲汲營營、不擇手段,機關算盡,卻是慘死,這一世什麼也不在乎,卻遇上讓他放在心上的可人兒,那初識的悸動與情愫是那麼美好,每天,只要看她一眼,他就覺得心情極好。

        母妃是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上一回,他沒料到母妃會那麼快動手,那種驚心動魄害怕失去的滋味,品味一次已足,所以他今天無法留在府裡,只有將她暫時安排得遠遠的。

        但太皇太妃今日設宴的事,趙莎華住在府中怎麼可能不知?她也明白他的用心,剛剛回府往這裡走來時,盧公公還拉了她一把,好讓她避開正臭著臉離開的太皇太妃,盧公公還低低說了句——

        「娘娘果然氣壞了,還是王爺英明,一早就把姑娘派出去辦事兒」。

        想到這,她注視著朱漢威,「其實王爺不必太擔心我,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趙莎華整個人看似柔靜,但仔細觀察,便能發現她的勃勃生機與對生活的韌性,劉韋軒沒資格擁有她,只有他,才能護她一生。

        「我相信,但我想照顧你。」

*             *             *

        閻明珠怒不可遏的回到自己屋裡,沉默好久,整個人透著一股陰鬱之氣。她到現在仍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原本他們母子同心,一起要搶回屬於他們的榮耀,為此他們步步為營,機關算盡,為了得到更多的金錢辦事,朱漢威攬了不少精於各門生意的掌櫃,一年又一年,他手下掌控的生意不少,囊括民生外,酒棧、妓院、賭坊,甚至還經營糧食供應皇家軍隊。

        結果他竟然撇下這一切,斷了聯絡。

        她揉揉發疼的額際,還有趙莎華,那個東西怎麼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可是兒子她一手拉拔大,他的個性她自是知曉,一旦認定了絕不會放手。

        她怎麼能容忍?眸子閃過一道森冷之光,閻明珠端著茶盞的手晃了晃。

        鄭嬤嬤一直在旁候著,也一直看著主子,見狀連忙要過來接她手上的茶盞。

        閻明珠搖搖頭,將茶盞放到桌上,她想到李雪提的方法——禍水東引。

        藩王無詔入京是重罪,但敬王這些年得以自由進京,全是敏太后給的懿旨,不得不說,敬王的花心讓敏太后很放心,再過幾日敬王就會進京,屆時天天在宮裡進出,她只要想個法子讓趙莎華也進宮,讓兩人見到面。

        雖然不想承認,但趙莎華的相貌上乘,而且是越看越美的那種姑娘,要吸引敬王不難,屆時她只要讓人透個話給敬王,知道趙莎華是秦王的心頭好,相信他會有一些想法。

*             *             *

        第二日,主院廳堂,朱漢威與趙莎華正在用早膳。

        見閻明珠走進來,趙莎華連忙起身一禮,朱漢威也起身喚了聲,「母妃,用過早膳了?」

        「不用,你母妃沒這種福氣,可以享用趙姑娘的手藝。」她邊挖苦的說邊坐下,再揮揮手,「都坐下吧,哀家有話說。」

        朱漢威先坐下,再向站著的趙莎華點個頭,她忐忑的坐下來。

        鄭嬤嬤上前為主子倒了杯茶。

        閻明珠喝了口茶潤潤喉,這才看著兒子道︰「寧妃懷孕了,受罪不少,不時嘔吐,御膳房的人忙得人仰馬翻,還是無法緩解她的噁心癥狀。」說到這裡,她的目光轉而落到趙莎華身上,「太醫說了,保胎藥湯喝多也影響肚中孩兒的健康,既然她有一手好廚藝,就讓她試試,只待三五天,太醫看過若改善,就讓御膳房照著食譜做,我兒不會捨不得借人吧?」

        朱漢威抿抿唇,「是不想借。」

        「我想去。」趙莎華卻道。

        他蹙眉看向她。

        是個識相的!閻明珠微微一笑,「既然答應了,用完早膳就去整理幾件衣物,晚一點,哀家讓鄭嬤嬤親自送你進宮去。」

        說完要說的話,她起身離去,鄭嬤嬤也向秦王行禮,跟著主子走了。

        朱漢威看著趙莎華。

        「我想去看看母親曾經待過的地方,母親服侍過的貴人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母親每每說起御膳房總是語帶懷念,不過這也只是原因之一,我若不去,娘娘肯定不悅,她難得開口要人,我不希望你為難,也不希望你跟娘娘的親情越磨越薄。」她還是認為有緣才能當母子,不需要為了一些瑣事傷了這份緣。

        「吃早膳吧。」他的口氣無奈,對她的善良,他無法計較。

        她點點頭,將他喜歡吃的芝麻薄過卷肉挾到他的碗裡。

        他以筷挾起,咬上一口,表皮酥軟,肉片鮮嫩,他看她也咬了一口,笑了。

*             *             *

        趙莎華進宮後,在朱漢威強勢的插手下,就只在兩個地方走動。

        一個是離御膳房不遠的偏殿客房,一個就是御膳房,她甚至沒機會與後宮妃嬪接觸,朱漢威可把話說白了,後宮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她在御膳房做的任何一道菜,在送膳的宮女確定安全後,只要出了任何事,都與她無關,同時,她也只為寧妃一人做菜,任何妃嬪都不得指使她,這些話,都是朱漢威讓總管太監一字一句的傳下去的。

            宮裡的人眼睛都是雪亮的,一聽就知道趙莎華是秦王的人,而秦王在宮裡人的眼中,那可是比皇上都還要厲害的人物,長相雖然俊美,但全身上下散發的矜貴冷肅氣息,莫不讓人畏懼,因此趙莎華在宮中的日子算是備受禮遇的。

        但進宮第四天,就見鄭嬤嬤親自到御膳房找她。

        對這名太皇太妃身旁的老嬤嬤,趙莎華必須承認自己也是有些畏懼的。

        鄭嬤嬤對她的感覺也矛盾,她知道她是個好姑娘,但她的身分實在配不上秦王,且自己不過是個奴才,怎麼想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自己,主子堅持要將她從秦王身邊趕走,她勸不動,只能聽命辦事,畢竟沒人喜歡不聽話的奴才,她只希望萬一事情失敗,秦王可以放自己一馬。

        拋開過多的思緒,她將來意對她說明,原來敬王今日進京,皇上與敏太后邀了些皇親國戚及輔臣高官進宮,設晚宴接風。

        太皇太妃道她手藝了得,又在宮中,要她配合御膳房做幾道大菜。

        避御膳房的老嬤嬤正要說秦王的交代時,卻被趙莎華阻止了,還點頭應了。

        鄭嬤嬤又開口,「太后娘娘正跟寧妃在百荷宮,寧妃這幾天胃口好了很多,對幾樣小菜很有興趣,太后娘娘讓你跟老奴走一趟,親自為寧妃解惑。」

        「是。」趙莎華又點頭了。

        管事嬤嬤連忙拉住她,「可是秦王——」

        她搖頭一笑,「沒關係的。」是宮中最尊貴的兩個女人開的口,她哪能駁了兩人的意。

        鄭嬤嬤帶著她往寧妃的宮殿走去,經過迴廊時,不遠處也有太監領路,他正帶著一名風華正茂的俊逸男子迎面而來,只是再走近些,趙莎華就發現那雙眼神不太正,可惜了這樣的好容貌。

        男子挑眉一笑,看來是認識鄭嬤嬤的,「鄭嬤嬤,你身邊這位是?」

        鄭嬤嬤恭敬一福,「稟敬王殿下,這位是特別進宮替寧妃娘娘負責膳食的趙莎華趙姑娘,是太皇太妃引薦進宮的。」

        趙莎華上前行禮,敬王是朱漢威的皇兄,她想起武成帝當年在位,除了太子外,將先後成年的皇子們封王後,即讓他們前往封地開衙立府,這作法一直到敬王都是如此,但到最疼愛的秦王時,雖然也封了王,卻讓他留在京城,秦王也成了儲君外唯一一個留京的皇子,聽聞當時前往東北封地的敬王還大鬧一場。

        在她思緒翻飛間,敬王朱漢寅已經笑說——

        「相逢即是有緣,哪一日本王有幸也能嚐嚐趙姑娘的廚藝呢?」

        他一雙桃花眼注視著她,宮女美人是多,但眼前的美人有一雙難得的純淨明眸,很吸晴,他好奇染上情慾後又會是怎樣的風情?

        「是太皇太妃厚愛,小女子廚藝尚可,不敢讓敬王惦記。」她說得婉轉。

        鄭嬤嬤小心看了敬王一眼,倒不見生氣,只是一見美人就心猿意馬。

        她再跟敬王行禮,說明要帶趙莎華去見敏太后便告退了,不過在帶趙莎華離開前,她以眼神向引路的太監使了個眼神。

        因此兩人離開後,該名太監就在敬王身邊低聲說話。

        朱漢寅一愣,隨即饒富興味的看著趙莎華消失的迴廊——竟是皇弟的人,這下子,他對她的興趣更高了。

        七情不動的皇弟竟然有了紅粉知己,這也很符合他的個性,一張挑剔的嘴找了一個廚藝精湛的廚娘。

        這一晚,久未見面的敬王、秦王兄弟終於聚首,其實兩人差了四歲,個性也相差頗多,再加上武成帝獨寵秦王,兄弟倆始終不太親近,但皇室中人,表面功夫一向做得極好。

        一陣你來我往的寒暄問候後,朱漢寅舉起眼前的酒杯,笑說︰「皇弟,皇兄敬你一杯。」

        朱漢威也舉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仰頭飲盡。

        兩旁的宮女再度上前,再注滿一杯。

        酒水勁辣,朱漢威喝得頗多,有些微醺,眼神迷離,但別人不知他心裡有股悶火,因為眼下這些菜色都太過熟悉,難怪母妃今日缺席,怕他當眾與她槓上,丟了顏面。

        朱漢寅酒酣耳熱之際,拍了拍手,喚了一旁的太監,「這御膳房廚藝比上回更好,將掌杓的請出來,本王有賞。」

        太監行禮,退了出去。

        朱漢寅迅速的瞄了朱漢威一眼,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而在朱紅殿門外,趙莎華在太監的引領下,一步步的往宴會處走去。

        她很無言,那一天,鄭嬤嬤說要帶她去見敏太后及寧妃,但還沒見到人,就有宮人來稟,說敏太后知道秦王交代的事,不便打擾她,讓她回御膳房去。

        這幾天,她在御膳房掌廚,看到的皆是井然有序,然而她回去後卻是一團亂,眾人像無頭蒼蠅似面帶驚慌,她一問之下才知道,幾個掌廚的突然肚疼腹瀉,但晚上有大宴,各廚負責的菜肴一下子大亂了。

        那些宴客御膳對她而言並不難,她只好主動跳出來幫忙,有些複雜工序的菜色也讓她簡化了,畢竟她也只有一雙手,慶幸的是,簡化後的御膳仍相當美味。

        好不容易將晚宴大菜完成,可以好好歇息,這時候卻莫名的被召到宴會處來。

        她知道規矩,要低眉順眼,不能直視貴人,所以一進入舉辦宴會的大殿,她就依禮一福,因而並未看到朱漢威。

        朱漢寅見到她時,眼睛一亮,「抬頭。」

        趙莎華那雙澄澈分明的水靈明眸看過去,卻是先看到朱漢威,她愣了一愣。

        朱漢威黑眸微瞇,對走進殿內的是趙莎華,他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朱漢寅倒不介意美人只看著皇弟發呆,秦王的面貌的確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他笑著起身,走到趙莎華身邊,看著坐在上首的年輕帝王,「這個美人兒,本王喜歡,皇上可否將她賜給本王,一路侍候本王回東北。」語畢,竟直接握住趙莎華的手。

        朱錚一怔,知道這個皇叔愛美人,但當眾人面前討人豈不荒唐?不過見眾人的表情,沒有太多驚色,顯然是見慣的。

        敏太后卻是低頭喝茶,嘴角微微勾起,宮裡也有她的耳目,更甭提這齣戲太皇太妃借了她的名,弄個巧遇讓趙莎華入了敬王的眼,還不忘知會她,就是想將這二手貨送給敬王。

        不過……她的目光瞟向仍坐著喝酒的秦王,他竟沒有任何動作?

        趙莎華聽到敬王那一席話就怒了,眼下竟還動手!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繃著臉道︰「民女只是來做料理,不是來侍候人的。」

        「做料理是侍候人,到本王身邊也是侍候人,有何差別?」朱漢寅笑問。

        她正要反駁,朱漢威涼颼颼的聲音響起,「皇兄可能不清楚,華兒是本王的廚娘。」

        朱漢寅仍是一臉燦笑,「那更好,皇兄可從未向皇弟討過人,生平第一次,皇弟把這個美人兒讓給皇兄,皇兄再找幾個更好的廚娘回報可好?」

       「不行,她跟本王簽約,白紙黑字,雙方要照著合約走。」

        朱漢寅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這麼多年未見,別這麼不給皇兄面子嘛?」

        朱漢威的臉上無半點笑容,眼神甚至更冷,冷得讓在座,就是坐在上首的朱錚都覺得冷了,可見這氣場多強大。

        殿內靜悄悄的,空氣凝滯,朱漢寅的笑容也變得尷尬,他知道這個皇弟的能耐,所以從小就厭惡他,及長,他必須到封地過日子,這個父皇最疼寵的弟弟卻可以留個京城當個閒散王爺。

        從小到大皆如此,最好的總是留給朱漢威,他曾經想過,若不是朱漢威年齡還小,父皇也早早就立大皇兄為太子,也許連這九五至尊的大位也是留給十三皇弟,但心裡忿忿,表情卻是再親密不過,「好吧,君子不奪人所好,皇弟不能割愛,皇兄只好放棄。」

        朱漢威點頭,卻是看向上首的敏太后及朱錚,「本王突感不適,先行告退,這廚娘,本王就帶回去了,免得又招了什麼人的眼。」語畢,他還給了敏太后意味不明的一眼。

        敏太后的心突突一跳,可能嗎?他知道她幫太皇太妃的事?

        朱錚對這皇叔一向有說不明白的尊敬與畏懼,哪敢攔人,急急點頭,讓他趕快出宮。

        趙莎華最無辜,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麼,從出宮到坐上馬車,他臭著一張俊不說話,她也只能安靜扯著絲帕,盼望快點回王府。

        兩人一下車,她忐忑的看著他。

        「你回月牙齋。」他丟下這句話,就朝著母妃的院落走去,不要任何人跟著。

        但呂勇跟羅英都清楚主子要去找娘娘算帳了,當晚宴出現趙莎華的手藝時,主子就在宴席上派人向他們傳話,去查查怎麼回事?

        宮裡有主子的耳目,不過問了一下就知道作妖的有誰,也難怪主子會這麼憤怒。

        朱漢威強壓住心中怒火,進入內室後看著一向有手腕還一派輕鬆的母妃,這一次她真的徹底將他惹毛了!

        「不是參加宮宴嗎?這麼早就結束了?」閻明珠喝了口熱茶,心情不錯。

        她以為事成了,敬王向皇上討要了那東西,兒子才會氣衝衝來找她,但她不怕,兒子的能耐有多少她很清楚,要查到她並不難。

        他冷著一張臉,「母妃與我有多年不見,大概不清楚兒臣與母妃記憶中的並不同吧?」

        「什麼意思?」

        「以為我仍眷戀那個位置,對一些人事會容忍?母妃錯了,如今對權勢,兒臣是『無欲則剛』的奉行者,若說有什麼慾望?也只有口腹之慾,而這點慾望的滿足只有華兒辦得到,這麼說,母妃明白嗎?」

        她眉頭微蹙,難道他當眾就跟敬王對上了?也不怕他人笑話,為那東西值得嗎?沖冠一怒為紅顏,天下不要了嗎?她還在想著,兒子冷例如冬風聲音又起——

        「母妃不要逼兒臣做出連夜將母妃送走的不孝之舉,母妃應該知道我的個性。」

        她抬頭直視兒子那雙不見任何波動的黑眸,臉色微微蒼白,她怎麼會不知道,冷血殘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性子大半都是她手把手教出來的。

        但她有傲氣,身旁還有侍候的鄭嬤嬤,身為人子,他竟然連給她留點情面都沒有,就因為趙莎華?!

        朱漢威已經走了,他說完要說的話,至於母妃怎麼想,有什麼話要駁斥,他都不想聽。

        閻明珠氣得渾身發抖,握在扶手的手指都掐白了。

        鄭嬤嬤看出來了,趙莎華就是秦王的逆鱗,她想勸上一勸,「娘娘——」

        「什麼都不要說了!」她氣極了,卻也覺得疲憊極了,揉揉眉心,她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不行!他身邊若有那東西,再來的路都走不下去了!她仰頭閉了閉眼,她還得再想想。

*             *             *

        寂靜的夜,趙莎華獨自一人在廚房裡忙活兒,沒讓梅心與桃雨在身邊侍候。

        她只想一人靜一靜,但一靜下來,才發覺自己的思緒全繞著朱漢威轉,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麼?他自出宮後全程一張臭臉。

        只是這個男人她也不是不清楚,他若有心不說,她也問不出什麼來。

        罷了,不糾結,她的胃現在倒是誠實,在宮裡掌杓時她可什麼都還沒吃,這會兒餓得咕嚕咕嚕叫。

        看了看櫃裡的食材,還有前些日子讓人採買的篇蓄,這野菜她自己是挺喜歡的,京城裡也有城外的小農挑來幾擔便宜賣,但也因為便宜,她不好再煮給朱漢威吃。

        眼下只有她一人,她想了想,拿了麵粉揉了麵皮,將萹蓄簡單煨熟加鹽,做成兩顆素包子,大火蒸熟。

        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兩顆胖胖白嫩的素包子放置瓷盤,甫坐下要享用——

        「叩叩——」

        朱漢威敲了半開的門,她回頭一見是他,急急起身,「你怎麼來了?」

        他走到她身邊,看著幾上的兩顆素包子不說話。

        她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你餓了?我煮東西給你吃。」

        「你坐下。」他知道她一定覺得今夜的他脾氣怪異,本想過來解釋,但似乎不用了,她就是個心大的,都知道來做吃的了。

        趙莎華看了他一眼,坐了下來。

        朱漢威在她一旁坐下,就聽到她的肚子發出聲音。

        她糗得低頭,他倒是笑了,「吃吧。」

        她點點頭,吹了吹熱呼呼的包子,輕輕咬了一口,看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她便要他將另一顆吃了,晚上吃太多容易積食也不好睡,她吃一顆就好。

        朱漢威見她堅持,今晚他也沒吃多少,遂拿起另一顆素包子咬了一口,隨即一愣。

        她卻以為這等野菜做的又沒肉味的素餡包子他吃不下,連忙放下手上的包子,「還是我再做幾個肉包子給你——」

        「這是萹蓄做的餡?」

        她點點頭,「吃不慣吧?是粗糙了些,但是——」

        「我吃過,還吃了不少。」他向她說起當過去征戰缺糧,不得不派人往池塘或原野等地摘這野菜當充饑的伙食,只是這是前世發生的事。

        趙莎華知道他征戰不易,倒不知連軍糧都出問題,得靠野菜果腹,忍不住開口,「辛苦了。」

        他正咽下另一口,凝睇著她的臉龐,腦中突然靈光乍現,腦中響起另一個相同的輕聲呢喃——

        「辛苦軍爺了。」

        他想起來了!前世,他為了突擊一個潛入中原的敵方大將,秘密追蹤近十天才逮到機會活逮,而他與兩名心腹又餓又渴,尋到一戶人家,掏銀子要他們隨便做點東西充饑。

        當時,只知道是個年輕女子在廚房忙活,送上桌的就是近二十顆這樣的萹蓄素包子,還好奇的瞄了一眼被扔在地上,被他們五花大綁的敵方大將。

        他的心腹開口解釋俘虜的身分,示意她不需喂食。

        也因此那年輕女子開口說了,「辛苦軍爺了。」

        他當時疲憊不堪,也未細看那女子,如今嘗到這似曾相識的熟悉味道,再想到他初次嘗到趙莎華手藝時,也是對篇蓄的味道特別有所感。

        原來,他與她的緣分竟然這麼深?那種潛藏在記憶深處的味道,讓他毫不遲疑的點頭成為她食堂的客人。

        趙莎華並不知道他想到什麼?但他此刻看著自己的目光太溫柔,不,除了溫柔外,還有一些她解讀不了的東西,「怎麼了?」

        他搖搖頭,沒說什麼,這一世雖然也有戰事,但因有重生記憶,倒是好打許多,也沒有追蹤那敵方大將一事,慶幸的是,雖然沒有那件事,卻有之後的相遇,想來兩人不論前世今生皆有緣。

*             *             *

        趙莎華原本以為敬王的事就這樣揭過,沒想到敬王竟是顆牛皮糖,動不動就往秦王府裡來,但他不是來找她,是打著來看太皇太妃的名義。

        好在,太皇太妃並沒有要求她要去見他,倒是客氣的只叫她做茶點。

        因要求並不過分,她不好連這也不做,結果就是敬王給的謝禮一個比一個重,她也沒打算退,讓梅心收起來記錄成冊,待離開京城那日就留在秦王府,託葉總管交給太皇太妃,隨便她處置。

        此時離過年不到兩個月了,她很想回魏城,也真的想弟妹了,但朱漢威卻更忙,有時候還在宮中過夜,她想見也見不到人。

        但從盧公公及葉總管,甚至是呂勇或羅英口中,她知道他派人將月牙齋守得跟鐵桶似的,敬王不是沒有想進來逛逛,但總是被攔劫,禮貌的被請走。

        朱漢威當然知道朱漢寅抱持什麼扭曲心態,從來好的東西父皇都給了自己,若能從自己手中奪走最在乎的女人,終於贏了一次的優越成就感是無法用言語形容。

        可朱漢威是真的忙,只能拜託心腹守好趙莎華,川城的堤壩修築概要及可派的官員人選的事迫在眉睫。

        川城水患是大魏傾倒之始,重生後他遠離爭權奪利的京城,天災不是他能阻止的,但是愛上趙莎華後,他的心也變得軟柔,朝廷仍有一些為國為民的好官,他想先盡人事再聽天命,也許,天災在沒有人禍作祟下,大魏子民能逃過這一劫。

        他也知道趙莎華想回魏城,不外乎是想念她的弟妹,但他要忙的事還需要一段時日,與其讓她思念弟妹度日,不如將那對龍鳳胎送到她身邊。

        因此半個月前,他就派人護送孫容、趙晉元及她的弟妹一路北上,再過幾日就該抵達了,他希望她會喜歡這份驚喜。

        但多日未見,他想她了,所以今日還是撥了空,從宮裡回府一趟。

        趙莎華大概也有五天沒見他,他看來氣色還好,只是一見面,她發現自己真的很想他,一察覺此事,她粉臉突然漲紅,有些手足無措。

        「晚膳在府裡吃嗎?我去準備。」

        朱漢威如黑曜石一樣的黑瞳浮上笑意,「不了,宮裡還有一些從川城趕來的地方官,我得跟他們提修堤之事。」

        她看著他輪廓分明的五官分明瘦了些,「你在宮裡沒好好吃東西嗎?還是我再去御膳房,就張羅你吃的,我們有合約,我這裡也有你預付的——」

        他突然伸手摀住她的唇,笑得更溫柔,「敬王住在宮中,我想你也不想跟他碰面吧?」

        當然!她點點頭,卻突然感覺到他的指腹在她的唇緩緩移動,她嚇了一跳,連忙拉下他的手,再不安的看向站在廳堂外的梅心跟桃雨。

        他低低一笑,他有些魯莽了,「皇上那裡有些麻煩,敏太后的手伸得太長,我安排的人事,皇上遲遲不點頭。」

        朱漢威看著她面露茫然,笑了笑,這些複雜的政爭太為難她了,「我聽盧公公說,你也幾乎都留在府內,怎麼不出去走走?買些東西給京亞或歆亞——」他說到這裡,就看到呂勇出現在門口,朝他點點頭。

        「我必須回宮了。」他再次握了握趙莎華的手,步出廳堂,看著呂勇,「說。」

        「敏太后要皇上將川城趕來的地方官再轟回去,說什麼宮裡什麼地方,幾個芝麻小官也放進來。」

        趙莎華站在門口,看著兩人越走越遠。

        「王爺看來好像瘦了耶。」梅心皺著眉頭說。

        桃雨也點頭,「一定的啊,王爺的胃,只有姑娘能滿足嘛。」

        那又如何?他連在府裡吃一頓的時間都沒有,看他那麼忙,她怎麼提回魏城的事?這不是添亂?可是這樣一天等過一天,哪時候能回去呢?雖然五到十天就有孫容的信送過來,信中表示弟妹及食堂都很好,可她還是想親自看看。

        心情太煩雜,她要出去透透氣,趙莎華讓門房備了馬車,帶著兩個貼身丫鬟上街,原是漫無目的,卻在看到京城最大的雜糧行時動念下了馬車。

        糧行規模大,門面也大,采購的老百姓也多,就連寬闊的門庭前也擺了一麻袋一麻袋開口的稻米、小麥、花生、芝麻、黃豆等等五穀雜糧。

        她正思索著可以買什麼做些可以放的點心,請盧公公送到宮裡,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卻快步往她走過來,她定睛一看,竟是敬王,他身後還跟著兩名侍衛。

        「趙姑娘,終於再見到你了。」

        朱漢寅那雙桃花眼盡是笑意,見她身上披了件暖裘,手上卻空無一物,想也沒想的就將手裡那青銅鎏金手爐往她的手裡塞,「天氣冷,給你。」

        這手爐相當精緻,還瓖了螺鈿珠寶,如敬王這樣身分貴重的皇親國戚才會用,價值不菲。

        她想也沒想的就還給他,「小女子沒那麼脆弱,何況天氣尚好。」今年入冬,但第一道雪遲遲沒下,還不算真的嚴寒。

        這些日子趙莎華聽了不少敬王的事,也是兩個貼心丫鬟替她打探來的。

        她們說敬王特別喜愛經人事的女子、寡居的嫵媚少婦,還有和離的美麗小婦人,甚至青樓花魁,在敬王後宮裡可是各色美人應有盡有。

        桃雨跟梅心向敬王行禮,但心裡對這個花心王爺可是沒有半點好感。

        朱漢寅對美人表示的疏離無感,若是太好上手,那就辜負了皇弟對她的一片心了。

        趙莎華心情已經不太好,又看到另一輛馬車下來的一對男女,她真的悔了,今天出來是該看一下黃歷的。

        劉韋軒看到她卻是心情複雜,有點開心,有點忐忑。

        但兩人的過往已成過去,他也很不想承認,眼前的女人看不出有自慚形穢之感,還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自信,光采照人,比當年更為迷人。

        「你看起來,比上一次看到你更好。」他想也沒想就道。

        衣袖卻被身旁的姜映薇狠狠的一扯,還送他一記白眼。

        趙莎華一愣,上一次?就是他當街要她回慶安伯府的那一次吧。

        她定定看著這個曾經身心相許的前夫,不得不說,有時候老天爺的安排很奇妙,讓她經歷苦痛後才發現,離開他,天地更寬,也知道自己的價值。

        「敬王在這裡,你眼裡只看到某人嗎?」姜映薇瞪丈夫一眼,她這些日子有進宮,曾見過敬王,自然也聽到他當眾向皇上討要趙莎華的事,卻被秦王強勢攪黃了,這事也已從宮中傳至宮外,傳得沸沸揚揚。

        劉韋軒還真的現在才看到敬王,連忙行禮致歉,姜映薇也堆滿笑臉行禮。

        朱漢寅只點點頭,他幾近著迷的盯著趙莎華,他有過太多女人,深深認為經人事的女人比那些完璧少女要有滋有味多了。

        趙莎華雖然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卻是一個光看就很想佔有的女人,她靜靜站在那裡,全身散發一種吸引人的氣息,那是一種含有內蘊的堅韌底氣,她美,不在外貌,在內裡。

        「趙姑娘要買什麼?本王陪你逛逛。」朱漢寅神情溫柔的問。

        「這不是敬王嗎?歡迎歡迎,請進來用杯水酒,要是本店有什麼入了王爺的眼,盡管說!」糧行大當家從店內大步走出來,兩鬢斑白的他向敬王拱手後,親切的帶著他往店內去。

        偏偏朱漢寅還真的要給他面子,身為京城最大的糧商,人脈金錢都有,兩人一向就有往來。

        少了個礙眼的人,趙莎華也不想與姜映薇針鋒相對,也不想再面對劉韋軒那雙好像飽含後悔與溫柔的眼神,她向兩人禮貌的點個頭,就帶著兩個丫鬟再上馬車。

        馬車都走遠了,自己的丈夫還眼巴巴的望著,姜映薇怎麼不氣?

        「人家已經找到更好的靠山了,你湊什麼熱鬧,還嫌她最近的名聲不夠響亮?」

        劉韋軒看著妻子咬牙切齒說著諷刺話,看著那近刻薄的嘴臉,再想到剛剛溫柔美麗的趙莎華,他不想承認他很後悔。

        如今傳言,今上的兩個皇叔都對趙莎華有意,而原本擁有她的自己過去卻強硬的逼她和離,因此在傳來傳去的八卦流言中,雖然也有她剋父母及注定無子無女,但說更多的卻是笑話他不識貨、愚不可及。

        那些嘲笑對他來說真的是一種打擊,今日再見趙莎華,心裡另一個聲音卻附和起那些嘲笑,他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嗎!

        「我先回去了。」他突然覺得很累。

        「不是要陪我走走嗎?我不管,我看中麗寶閣的一套頭面,就在前面——」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20-8-11 00:18: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高調示愛

        趙莎華遇到那些人後,自是沒有逛街的興致,但一開始出來時,梅心跟桃雨可是很開心的,這段時間她們也跟著被悶壞了,於是一行人還是到另一條市街小逛一下,讓她們買買一些脂粉小首飾後,趙莎華便到一家茶樓小坐,打算歇歇腳喝口水就離開,她可不想再遇到敬王或前夫。

        只是主僕幾人才走到茶樓門口,就被李雪刻意堵住去路。

        說「刻意」是因為她們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李雪就是不給過。

        「請郡主讓讓。」趙莎華嘆了一聲,她決定在回魏城前,自己都不上街了。

        李雪繃著一張臉,腦海裡想的那一天在宮宴上,朱漢威連看她都沒看一眼,卻當眾牽著趙莎華的手離開,那時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投注到她身上,憐憫、同情,還有嘲笑,她不就是個笑話嗎!

        成了個大齡姑娘,紆尊降貴學習一身廚藝,結果秦王連一眼都不看她!

        因為他心中已經住了一個人,就是眼前這個卑賤的廚娘!

        這些日子,她無時無刻都想狠狠羞辱她一番,只有這樣才能消她心頭之恨,可是這女人竟然學起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讓人在秦王府盯了十多日,總算堵到她了!

        是怎樣?擋著不讓人過了?趙莎華不想起爭執,回頭看著掌櫃,「這茶樓能進不能出嗎?」

        老掌櫃也很尷尬,但擋著門口的是元鳳郡主,他們老百姓哪敢說什麼?

        「你憑什麼靠近秦王殿下?憑你一個廚娘也敢肖想他?你們的身分天差地遠,只有本郡主才——」

        身邊的茉莉及時拉住李雪的手,喊著,「郡主!」向她示意這可在大庭廣眾之下,而她這麼驕縱擋人,已引來不少老百姓靠近圍觀了。

        然而元鳳郡主心儀秦王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她為他學習廚藝,又在他離京後痴痴等他回來,原本外界有不少傳言,說她終於等到秦王回京,成為王妃不遠了。

        即便朱漢威一直給她難看,連她的宴會都不放過,好歹這些她都能壓下,但宮宴那日的事被傳出宮外,她的臉被人狠狠的丟到地上踩了又踩——

        看,多可憐的元鳳郡主,竟然連一個下堂婦都比不上!

        瞧著李雪那雙鳳眸冒著凌厲之氣,趙莎華很無言,問題不在她,朱漢威喜歡誰她能左右?

        「你是被慶安伯爺穿過的舊鞋啊,一個棄婦哪裡配得上矜貴出色的秦王,你還剋父母,注定無子無女,你還有一對拖油瓶弟妹,他們也真可憐,不知哪時候就被你這個姊姊剋死了,像你這樣的女子——」

        李雪這段日子的受挫及無盡等待的得失心,層層疊疊抑鬱於心,此時情敵相見份外眼紅,不管茉莉如何緊張的制止,她發紅的眼中只看得到趙莎華,早已失去理智的放聲狂罵。

        趙莎華本不想跟她一般見識,但此刻她也冒火了,李雪踩到她的底線,她怎麼批評自己都無所請,但說到她的父母、她的弟妹,那就是她的逆鱗!

        她忍無可忍的上前,咬牙笑道︰「對!在世人眼中,郡主跟秦王才是門當戶對的一對璧人,可怎麼辦呢?秦王就是喜歡我,我也喜歡秦王。」

        「你、你胡說,秦王才不喜歡你!」李雪簡直要氣炸了。

        「是嗎?那郡主喜歡秦王什麼?一副好的皮囊?好的家世身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歡的是他的人,只因為他是他,我是真心真意的喜歡他,哪怕他只是個販夫走卒也一樣。」

        李雪怒道︰「說得真不知羞——」

       「對,你不喜歡他,你知羞。」趙莎華忍不住反諷。

        李雪氣得語塞,恨恨的指著她,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趙莎華卻還有話說,「這是我心裡的秘密,王爺不知道,你可別去說,不然我們剛好兩情相悅,郡主就沒戲唱了,是不?」

        李雪原本打算要去跟秦王說,讓他知道她有多麼不要臉,但經她這一提醒,她又收回這個心思。

        「不過你說不說都不重要,我早就決定,餘生只愛他一人,但自知曾經錯嫁,配不上王爺,所以此生注定單身,但盡管如此,我也會一直愛著他,無怨無悔。」她說得情真意切,無比堅定。

        見元鳳郡主氣得渾身顫抖,如玉般的手指抖啊抖的指著自己,氣吧氣吧!

        除了面對前夫那一家子外,趙莎華從未如此放縱自己的脾氣,她只想要李雪更生氣,她滿腔的怒火才能解,當沸騰的怒火往她腦袋裡直衝,她失了理性,說出口的話是挾帶著怒火,完全沒有思考這些曾從話本或戲臺上看到聽到的臺詞並不妥當,只是想堵住李雪的嘴!

        李雪是氣得臉紅脖子粗,這氣的成分很複雜,她羨慕她能不管不顧當眾說這些不知廉恥的話,她就說不出來,她是大家閨秀,但她也很想大聲說出她的感情。

        見李雪憋得說不出話來,趙莎華覺得人都清爽了,只是每個人看著她,嘴角抽抽,又不時的看向她的後方是為何?

        想也沒想,她回頭一看,臉色刷地一白,見鬼了嗎?老天爺,朱漢威怎麼會在她後面,不是應該在宮中嗎?他又聽到了多少她剛剛說的那些停不下來示愛的話……老天爺,她說什麼了!

        趙莎華的小臉先是一白,接著又迅速漲紅,眼看就要噗噗冒白煙了,她尷尬的擠出字來,「我只是……」

        「我都懂了。」他很認真的說,也決定要向他通風報信的暗衛大大獎勵,雖然是稟報她跟敬王遇上了,他急得飛快出宮,沒想到等著他的卻是李雪這一齣戲。

        你懂才有鬼咧!趙莎華都想哭了,「真的不是你聽到的那樣……」她以為可以從這一團亂中掙脫,怎麼情形越來越複雜?

        瞧她赤紅的臉龐,他笑了,他真的很高興,這一段感情,她一直是抗拒而遲疑的,就算他數度表達他的感情,這個沒良心的姑娘也是始終拒絕,從未向他吐露真心,今天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說她喜歡他!

        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麼魅惑,她的心臟「咚」地重重漏跳一拍後失速狂跳。

        她搖搖頭,可能是一連兩戰精神耗弱,才有這種失控表現,她揉揉發疼的額際,「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朱漢威臉上的笑意就沒有稍減過一分。

        她拒絕了,他是沒看到李雪眼眶含淚,一臉委屈的看著他?!

        其實她認真想過了,李雪並不差,家世身分各方面都配得上他,即便她心機深沉,屢次針對自己,但她還是他最好的對象,不過她不會笨得去當媒人,朱漢威不是可以任人指使的主兒,她也沒這種以德報怨的興致。

        至於這些圍觀的民眾,她必須承認,都怪她一時失誤,頭暈眼花,失去理智,否則怎麼會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演了這齣大戲?她羞慚欲死的匆匆離去。

        李雪看著朱漢威,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王爺——」

        他只是緩步越過她,以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禍水東引是嗎?那你可知道害人害己?」

        她臉色刷地一白,淚水停在眼眶,他、他怎麼會知道她算計了趙莎華?害人害己?他想做什麼?

*             *             *

        月牙齋的書房裡,暖意濃濃,香爐裡透著股宜人香氣,趙莎華坐在書桌前,瞪著那只上好硯臺,沾墨的狼毫始終沒有落在紙上。

        梅心跟桃雨低眉順眼的互看一眼,她們剛剛將外頭傳得正火熱的流言告知後,就不敢多話,但不時仍暗暗抬頭瞄著一身白色絲裙的主子。

        趙莎華終究寫不下去,將筆放在筆擱上,視線落在雕花大圓窗外假山流水的精緻景色,打算讓自己平復怒火,但顯然很難。

        入冬後天氣總算冷起來了,然而她告白朱漢威的話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熱火朝天,不少人議論紛紛,百姓們都討論著後續的可能發展,人多口雜,加油添醋,將她與秦王、元鳳郡主的三角戀編成好幾版的愛情故事,讓她頭都要痛起來了。

        「究竟誰傳的?我不就是胡言亂語嗎?」她這句話純粹是懊惱下的自言自語。

        屋外,一個精神份外抖擻的男人走進來,正巧聽到這句話,他身後的盧公公也聽到了,卻是心兒一顫,下意識的瞥了小殿下一眼。

        這事就是小殿下派人去傳的,還強調務必在一夜就要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趙莎華正火大,看著盧公公的表情,再看著朱漢威那略帶玩味的笑容,恍然大悟,「是你讓人將昨天我當街說的話在外傳開的?」

        他挑眉,「你敢做不敢當?」

        「敢啊,只是勸王爺不用放在心上,等下一個傳言來,這個傳言就會消失,真的不必放在心上。」她一再強調,如果可以,時光重來,她一定一定不會再失去理智的說那些話了。

        那雙清麗眼中的懊懷其實還挺明顯的,朱漢威俊美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好。」

        好什麼好?外面的流言絲毫沒有消停的態勢,反而還越傳越烈,甚至添加更多新劇情,說什麼秦王也將小廚娘放在心上,王妃之位就是要留給她的,也是她治好了他的厭食癥,她將會是秦王最後一個女人。

        趙莎華除了孩提時父母皆在,當了一段時日的野孩子外,其他成長的歲月中,一直溫溫婉婉,言行舉止足以為大家閨秀的範本,但此時她真的有想潑婦罵街的衝動。

        她是禍從口出,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就是跟元鳳郡主嗆聲舌戰,結果逞一時之快,後果一發不可收拾,她是悔得腸子都青了,聽說還有人為秦王請命,要成就這對天成佳偶。

        是啊,秦王宛如謫仙的人物,身邊無一紅粉知己,難得動了凡心,怎麼不成全?

        謠言紛飛,最生氣的一定是太皇太妃,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沒再來找自己碴,但秦王府就這麼大,兩人有時碰面,她依禮一福,太皇太妃漠視不說,那雙恨之入骨的眼眸也夠她心驚膽顫的。

        趙莎華實在沒臉待下去了,一來,在太皇太妃心中一定以為她也在其中出了力,刻意任謠言延續,二來,她真的很愛惜自己的生命,弟妹尚年幼,她不能出事。

        於是過了幾日,趙莎華打算讓梅心跟桃雨留在秦王府,自己悄悄離開,但兩人跪下要追隨她,她只好點頭應了,讓她們收拾好包袱,想了想,將一個信封拿出來放在桌上,那是那份供餐合約,當時要來京城時,鬼使神差的,她就將這份合約帶過來了,這意思,他應該明白吧?也就不用寫什麼書信了。

        「趙姑娘,等等,王爺還沒回來啊。」

        葉誠、盧公公都急了,求她先緩緩,至少也要等秦王回來。

        但她頭又沒被驢給踢了,等他回來她還走得了嗎?而且捫心自問,她還真的挺怕面對他的怒火。

        趙莎華硬是要離開,葉誠無法,只能去安排馬車,私下則交代車夫走慢一點,他已經派人去宮裡通知王爺。

        而趙莎華一行三人好不容易出了秦王府大門,馬車卻遲遲沒準備好,梅心跟桃雨被她喚去催馬車過來。

        葉誠與盧公公仍在勸她,卻見秦王府馬車駛到門口了,而梅心跟桃雨則要從車內下來。

        趙莎華向她們搖搖手,「我上去就好。」

        驀地,一陣雜沓馬蹄聲飛快傳來,她抬頭看過去,就見朱漢威騎著一匹高大黑色駿馬飛奔而來,她臉色一變,急著拎起裙擺就要上車,但不過眨眼,腰一緊,整個人被抱上馬背,她嚇得倒抽口氣,這個男人竟然邊駕著馬兒,一邊就在馬背上吻了她!

        街道兩旁傳來驚呼聲,她這才驚覺不過瞬間功夫,他竟然已策馬奔出靜謐的王府附近,來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下意識要推開他,但奔馳的馬蹄又提醒她現在是在馬背上,她只能閉上眼睛,嘗試推開那落在唇上,卻像印在她心上的溫暖薄唇,不敢去感受那滋味。

        他是怕說書的沒有續集可以講嗎?她快要氣瘋了,咬牙要說話,「唔——」

        很好!還給她點了穴,讓她無法說話也動彈不得!

        「你先忍忍,在大庭廣眾之下,只能先委屈你。」

        他低頭又啄了她的唇一下,就抱著她下了馬背,她意識到馬兒已停下,不安的張開眼,怎麼又回到王府門口!這是策馬帶著她繞了一圈回來的概念嗎?他、他還知道是大眾廣庭之下,他還輕薄她?女人的名聲就跟生命一樣!

        朱漢威知道自己肯定被懷裡的小女人恨上了,但在得知一個消息後,他絲毫不介意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也慶幸自己來得及抓回她,因為在回府前,他就打定主意,若是她仍不肯承認,他今天就要使出強硬手段了!

        既然她敢逃,他就更敢將事情鬧大,特意姿態親密的策馬上街再繞回王府,眾目睽睽下,她也只能嫁他了。

        她的名聲他自然會顧及,他會一肩扛起,是他為愛痴狂、情不自禁,非她不娶,要壞也是壞了他的名聲。

        桃雨、梅心一邊替主子開心也擔心,她們真的希望主子留下來,但主子要走,也不知王爺會不會生氣?

        葉誠及盧公公則是笑眼瞇瞇,總算來得及將人攔下了,王妃沒辦法逃了。

        朱漢威大方的抱著懷裡的美人進入府內,府外,盧公公還怕事情鬧得不夠大,開心的跟為了看熱鬧跟過來的眾人說︰「不用太久,咱們家王爺就會請大家吃喜糖了!」此外也表示一切都與趙莎華無關,都是他家王爺娶妻心切才犯下輕薄女子的錯。

        雖然有些人對秦王的舉動有微詞,但秦王要娶妻的重磅消息蓋過了一切,就見老百姓們飛快的與人長舌去。

        朱漢威一路將趙莎華抱回主院的屋內,示意所有下人都退出去後,才解了她身上的穴道。

        趙莎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袖拭嘴,讓他不由得又氣又樂,但既然有一,就不怕二,所謂的債多不愁。

        在她沒反應過來前,他再度將她攬入懷裡,狠狠的吻了她。

        終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再加上某人吻技上乘,這一記狂吻帶了溫柔也帶了強勢,她本就對他有好感,此時更毫無抵抗之力,只能全身發軟的癱在他懷裡,以那雙迷濛又含羞帶怒意的眼神瞪著他,幾乎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她咬咬下唇,他的手卻又在她唇瓣留連,她想也沒想的咬住那根手指頭,讓他驀地大笑出聲,「哈哈哈——」

       很好,她還娛樂了他!她逼自己冷靜下來,她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種失控的行為,實在太丟人了!

        「告訴你一件事,敬王向皇上求了旨,要你成為他的側妃,以你的身分,這是極大的榮耀,也是敬王展現的誠意,但因你的名字跟我連在一起,皇上畏懼我不敢應,敬王轉而向敏太后討好賣乖,敏太后應了。」

        她一愣,「敏太后點頭干我什麼事?我——」

        錯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帝的母后也不小,就她這種平民百姓,太后賜婚她給王爺就像天上掉餡餅,多大的榮耀啊!她若拒絕,就是抗旨想死!

        但她才不想嫁敬王,敬王不只有王妃、多名側妃,後院還有一大把環肥燕瘦的美人兒,旦他的封地在東北,人生地不熟,更別說她有弟妹要養。

        「嫁給我。」他忽然說。

        她怔怔的看著他。

        「你只有兩個選擇,不是我,就是敬王。」他其實並不想用這種方法讓她屬於自己,他希望她是心甘情願的,而不是強迫或算計而來,但敬王出這一招,逼得他不得不下手為強。

        「你……我的身分地位你不在乎,但你的子嗣後代呢?」她很清楚她心裡的人是誰,二選一,根本沒有懸念,她嫁了一次,肚子沒有動靜是真,若還是一樣呢?他也不在乎?

         她怕他會怨她。

        朱漢威牽著她的手,定定的看著她,她不知道,他已經歷一世,那一世也無子,也沒有感到遺憾,這一世已看透權勢皆是浮雲,沒想到身邊多了一個知己紅顏,足矣。

        「也許你不相信,但我真的不在乎,要子嗣還難嗎?多少投懷送抱的女人,但我眼中只有你,就算要子嗣,除非是你所出,否則我誰都不要!」

        除非是她嗎?她眼眶泛起了感動的淚光。

        他低頭溫柔的吻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然後是她柔嫩的唇。

        男人的陽剛氣息撲面,她的心失速狂奔,他的吻加深,變得狂野,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但她還沒有回應他——

        「嫁給我,好不好?答應我?做我孩子的母親,雲泥之別,難道我比不上劉韋軒嗎?」

        他仍肆無忌憚的親吻著她,喃喃的勸慰。

        她被吻得渾身發熱、意亂情迷,傻傻的想著,對啊,朱漢威與劉韋軒不就是雲泥之別嗎?渣男她都嫁了!朱漢威可比他好上千倍萬倍……

        「嫁給我,好不好?」他又低聲誘哄。

        「好……嗯……好。」被吻得七葷八素的她根本無法思考。

        他撫了撫她的臉,笑著再次品嘗她的唇。

        朱漢威回到書房,就看到羅英、呂勇恭敬的站在一旁,桌上就放著敏太后的懿旨,一名老太監嘴巴塞了團布,被綁成像毛毛蟲的躺在地上。

        「辦得很好。」

        宮裡的動靜他一直都有派人盯著,在得知敬王私下求旨賜婚一事,他立即派人去攔劫,現下得到趙莎華的答案,他笑容滿面的再次進宮,求得兩道聖旨,一道自是賜婚聖旨,一道卻是皇上自己提的,他想賜封趙莎華為縣主。

        總是要嫁給他皇叔,朱錚覺得趙莎華的身分還是低了點,打算封她為縣主,就她協助秦王出殺嬰案的主嫌也是師出有名,反正對其他人也不痛不癢,他覺得未來的皇嬸有個身分還好。

        只是當前往秦王府宣旨的太監將這兩道聖旨宣讀後,閻明珠氣得差點沒吐血,在盧公公笑咪咪的塞了荷包,宣旨太監離開後仍無法開口。

        「朱漢威,你竟敢……這是你求來的吧!」半晌,她總算能說話,她太生氣了,直接喊兒子全名。

        朱漢威冷笑,「母妃去當了敬王的幕後軍師,兒臣也覺得母妃提的賜婚方法甚好,君無戲言,抗旨可是要殺頭的,趙莎華重視年幼弟妹,再不願意也不忍拿命抗旨,母妃這計謀把人心給算盡了,兒臣佩服。」

        閻明珠被說得啞口無言,但怎麼會被他發現?她寫了封信讓鄭嬤嬤帶出府,輾轉透過第三人才交到敬王手上,教他這個釜底抽薪的方法,讓趙莎華無後路可退,但怎麼會敬王沒求得聖旨,卻是自己的兒子求到了?

        她看向一直沉默看著自己的趙莎華,她手上還拿著那明黃綢緞的聖旨。

        趙莎華也看著她,她從來沒有傷害過她,沒想到為了要把自己從朱漢威身邊趕走,竟如此算計她,當朱漢威將內情告知,她其實是很生氣的,但將心比心,身為一個母親,一定希望出色的兒子擁有一個最好最完美的媳婦兒。

        所以,她不怨,也不氣了。

        閻明珠不知為何,但在這雙平靜純淨的明眸看到體諒與理解,她竟有狼狽之感,她別開臉,「反正,我不會認她這個媳婦,成親時,哀家也不在。」

        她丟下這一席話,就喚了鄭嬤嬤備車,主僕坐上馬車,前去皇宮抗議。

        「王爺……」

        「不必想太多,母妃她從來就是個自私的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人生有她,並沒有過得比較好,但她的人生沒有我,一定過得更好。」

        朱漢威說得很肯定,這些話是根據前世的結局來說的,他慘死之前,母妃被毒死的消息已傳出,這一世,母子倆不如前世為權勢同心,但至少,她可以活得好好的。

        趙莎華不是很清楚他的意思,但她將陪他一生一世,她總能明白的。

*             *             *

        皇宮內廷,敏太后看著怒不可遏的閻明珠,再看著被閻明珠嚇得坐在龍榻上不動的皇帝,搖搖頭,這才開口,「秦王難道沒告訴您,哀家是怎麼同意將發出的懿旨作廢,又點頭請皇上再下旨的?」

        閻明珠搖搖頭,突然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

        敏太后看著她,這太皇太妃似乎仍搞不清楚如今皇宮作主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她,但她很樂意為她解答,「秦王為得到賜婚聖旨,白紙黑字寫了保證書也發了毒誓,這一世當定閒散王爺,絕不逆反篡位,有違此誓,天打雷劈,死無全屍還禍及子孫。」

        所以她同意皇上下聖旨,君無戲言,難道武成帝的妃子還能對當今皇上的決定指手畫腳?

        閻明珠臉色慘白,她怎麼能接受?一切都完了,自己的兒子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二嫁之女那種毒誓?這是在將她的心切成碎片啊!

        兩道聖旨一下,京域也炸了,不久前,才有老百姓將秦王在馬上親吻趙莎華並要成親的事大力傳播,但懷疑的人還是居多,尤其這些日子以來,有關兩人的事情就傳不完,還有慶安伯府傳出來的趙莎華的硬命等等。

        但那些真假流言都不重要了,秦王那樣謫仙般溫潤如玉的男子,確定要娶一個下堂妻了!不過在聽聞她封縣主的緣由後,眾人對她有了不同觀感,這樣聰慧的女子,好像也配得上才貌雙全的秦王?總之,妒嫉羨慕祝福的人皆有之。

        秦王府已經開始大肆粉刷,張燈結彩,好好辦這等待多年來才盼來的大喜事。

        鎮國公府迎來了閻明珠的拜訪,李凜夫妻對閻明珠可不敢有絲毫思慢,小心翼翼的親自招呼。

        廳堂裡,閻明珠緊握著李雪的手,「是哀家的兒子負了你。」

        李雪忍著淚水,還是忍不住倔強的道︰「小雪願意為側妃,侍候秦王一生,還請娘娘成全。」她砰一聲跪了下來。

        「雪兒,你胡說什麼!」岳氏忍不住低斥,不安的看向丈夫。

        李凜卻是樂見其成,自家門第是什麼樣子,能攀上秦王,就算只是妾,他這當父親也願意。

        但閻明珠卻搖頭了,她上前將李雪扶起來,「是哀家對不起你,這麼多年,看著你對我兒痴心以對,哀家也幫不上忙,哀家明天一早要回江南了。」

        李雪淚眼婆姿的看著她,整個人搖搖欲墜,太皇太妃走了,她就完全無望了。

        「哀家改變不了這樁婚姻,不參加還不行嗎?」她苦笑著親自扶李雪起來,憐惜的拍拍她的手,「忘了哀家那無情的兒子,」她再看向李雪的父母,「早日替她找個會疼惜的良人,若需要哀家幫忙,讓人送個信來。」

        等閻明珠離開了,一家三口卻動也不動。

        李凜抿緊了唇,恨恨的瞪了岳氏一眼,「叫你別再寵她,你不聽,讓她任性這麼多年,看要找什麼好家世的良人,你去找吧。」他甩袖離去。

        岳氏哽咽,丈夫這是失望和惱羞成怒吧?她要想勸女兒,李雪卻已奔回自己的閨房。她越哭越傷心,蹲下身來,雙臂環抱自己的身子繼續哭。

        就在當晚,朱漢威送了一封信函給李凜,李凜看完後想了很久,終於在太皇太妃南下江南後也進了一趟皇宮。

        隔日,朱錚又下了一道賜婚聖旨——元鳳郡主李雪賜給敬王為平妻,將在三日後隨敬王一行人返回東北。

        因時間緊迫,在皇帝的見證下,在皇宮先行簡單成親禮,待到東北再由敬王另辦。

        「小雪,別怨你爹,這旨雖然是你爹去求來的,但其實是、是……」岳氏說不出口,秦王怎麼能那麼狠?竟然拿李凜曾貪污的事證威脅,看他是要抄家還是送出一個閨女。

        其實李雪也知道是誰,「害人害己」那句話言猶在耳。

        無所謂了!嫁的不是心上人,是誰又有什麼差別?離了京更好,不必再面對那些憐憫的目光,畢竟,她的等待成了一場空,一個笑話。

        只是,她真的喜歡朱漢威,還是更喜歡秦王身後可能登上九五至尊的權勢?

        在三日後,跟著敬王前往東北封地時,她仍沒有答案。

*             *             *
1
        七日後,孫容、趙晉元帶著趙京亞跟趙歆亞風塵僕僕的回到京城。

        兩家伙離京時還太小,對京城沒什麼印象,因此一看到繁華熱鬧的京城是驚呼連連,眼睛瞪得又大又圓。

        片刻之後,馬車已經抵達秦王府。

        這一路北上,孫容已經將賀先生變成秦王的事細細跟他們說了,再加上朱漢威又派快馬告知賜婚的事,龍鳳胎知道秦王府是他們未來的家,秦王會變成他們的姊夫,姊姊也要變王妃了。

        朱漢威與趙莎華早已站在大門前等候,尤其兩天前趙莎華在朱漢威告訴她這件事時,就殷殷盼著,更令她驚喜的是,看到趙晉元小心攙扶著小腹微凸的孫容下車。

        「天啊,容兒,恭喜你們。」

        「我們才要恭喜你們。」小倆口異口同聲,笑看著眼前這對璧人,看向朱漢威的表情更是充滿感激。

        「姊姊!」這時,趙京亞、趙韻亞也被小廝抱下馬車,歡快的朝她奔過來。

        朱漢威將一行人迎進府內,趙晉元跟孫容只能先小小敘舊,他們得回一趟趙府跟孫家報告好消息,他們的娃兒再幾個月就要呱呱落地了。

        姊弟妹三人相見歡,龍鳳胎的話更此起彼落說不完,還是梅心、桃雨帶去沐浴時才安靜些,而在吃完晚膳後,兩個娃兒還是撐不過長途的疲倦,頻打呵欠。

        朱漢威將他們安排在離月牙齋不遠的星辰閣。

        此時星辰閣雅致的臥房裡,如同在魏城,擺放了兩張床,趙京亞早已呼呼大睡。

        「賀先生……不對,王爺真的很愛我姊姊,會一輩子對她好嗎?」趙歆亞仍靠在朱漢威的懷裡,奶聲奶氣的問。

        「會。」他答得肯定。

        歆亞很想睡了,可是她還有事要問,硬撐著打架的眼皮又問︰「姊姊跟我說過,她小時候很像男孩,會跟一起讀書的同學四處跑,也會捉弄人,也會爬樹玩水的,但娘說,女孩子不可以這樣,但姊姊說那是很快樂的時光——」

        「是嗎?」他沒想到她小時候是個野孩子。

        趙莎華坐在一旁,見他饒富興味的看過來,粉臉微紅。

        「姊姊要我跟哥哥這一生平安快樂,我想問王爺,姊姊嫁你後,可不可以爬樹玩水?再過快樂的時光呢?」趙歆亞揉揉眼睛又問。

        「可以。」

        「真的?」趙韻亞見他用力點頭,喃喃說著「太好了」,然後她眼睛也閉上,打起呼嚕睡了。

        朱漢威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到床上,趙莎華替她蓋上被子,輕輕撫著她的臉,「還是個孩子呢,腦袋裡怎麼那麼多問題?」

        「我倒覺得她很像你。」他深情的看著她,牽著她的手,「走吧。」

        她點點頭,梅心跟桃雨則留下來照顧兩個孩子。

        朱漢威帶著趙莎華步出房門,兩人都披了保暖的披風,趙莎華手上還帶了個小暖爐,冬夜雖沁涼,但趙莎華穿得暖,心裡也是暖的,覺得哪裡都美,只是朱漢威卻帶著奇怪的笑容,不時的看著她。

        她被看得無措,「你究竟看什麼?啊——」她突然驚呼出聲。

        朱漢威突然將她攬腰抱起,施展輕功飛掠到一株高聳的大樹上,兩人就坐在高大的樹上。

        「當時有爬這麼高嗎?」他問。

        「沒有,但曾經想過。」她說。

        「開心嗎?」

        「嗯。」她雙眸亮晶晶的。

        「我也很開心。」他低頭靠近,輕輕的吻上她誘人的紅唇。

        天空,緩緩飄下了雪花。

        欽天監最後為兩人的大婚選了最近的吉日,聽說是秦王要求,怕看上的新娘子後侮不嫁,這個流言也在大街小巷裡盛傳。

        十里紅妝嫁女兒,趙莎華的父母雖不在,但在京城的趙家二房卻是卯足勁來為她備嫁。

        除了趙家二房,還有孫容的父親,女婿及親家能重新在京城立足,女兒逃難時又是趙莎華收留,如今女兒還懷孕,這些幸福,若沒有趙莎華與秦王的緣分在,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他也把趙莎華當自家閨女,送了座豪華宅院給她,並備了豐厚的嫁妝。

        趙莎華推辭不了,只好收下。

        但為她添妝的人實在不少,以前曾受過父親恩惠的人也或多或少的添了些,她本以為自己不會有太多嫁妝,最後竟然比一些高門大戶的千金的嫁妝還多。

        朱漢威還來個錦上添花,下聘時,黃金珠寶古董字畫不說,房契地契商鋪莊子田產皆有,讓老百姓津津樂道,說秦王對她有多寵愛就有多寵愛,且下聘與成親的吉日相距只有兩日,可見秦王有多急。

        朱漢威為抱得美人歸,一些雜務早就全推了,但還是為迎來新的女主人,忙得不可開交。

        趙莎華也很忙,她將在趙府出嫁,弟妹也一起帶過來了。

        趙家人、連同自行決定將她收為義女的孫鋒,兩家人也如自家閨女辦婚事般裡裡外外的操持,鳳冠霞帔,四季衣物鞋襪,再細的事兒也一一盯囑。

        由於趙家祠堂在魏城,趙莎華父母的牌位也在魏城,出閣前一晚,趙莎華備三牲水果,舉一炷清香,遙拜魏城方向,向天上的父母分享她的喜訊。

        這一晚,也有孫容這個大肚婆陪著她睡。

        「其實,你都……對了,這本春宮圖,你有空自己翻看吧,還是要我傳授?」孫容肚子大了,說話百無禁忌,一本厚厚的洞房秘笈就放在她手上。

        「不用了,別污了你肚裡孩子的耳朵。」趙莎華敬謝不敏。

        這一晚,兩人自然沒睡多少,兩個閨中密友說起現在未來,還覺得說得不夠,但孕婦最後還是呼呼大睡了。

*             *             *

        天色仍黑,趙莎華就被人從床上挖起來,睡眼惺忪,開始又抹又擦的準備當新娘。

        雪花飄飄,朱漢威的迎親大隊浩浩蕩蕩,喜樂聲下伴隨著熱鬧的鞭炮聲,騎兵隊、大紅花轎,後方還有穿著一身喜慶大紅色、雙雙對對的小廝婢女,接著則是那一抬抬拉得長長的嫁妝隊伍,在鵝毛似的飛雪下,份外有一種喜慶的熱鬧。

        在一茶樓雅間,一扇窗戶半開,姜映薇站在窗前,目光就看著那長長的迎親隊伍,心上的妒火熊熊燃燒,又似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在啃咬,趙莎華成了秦王妃,慶安伯府徹底成了一個大笑話,婆母怨她,丈夫怨她,若沒有趙莎華,哪有後面這些糟心事!

        而朱漢威順利迎娶美嬌娘,繞了熱鬧的大街一圈,再回秦王府行合巹禮。

        雖然太皇太妃刻意下江南缺席婚禮,但皇上、敏太后、皇后現身祝賀,其他文武官員、皇親國戚也來了許多,這些接待都由禮部官員及府裡等內官安排。

        拜完堂,新人回房,又是一繁瑣的流程過後,朱漢威終於能將新娘的紅巾揭開,取下厚重的鳳冠。

        趙莎華總算得以輕鬆的端詳一身通紅喜服的丈夫,他身姿挺拔,新郎官帽上有一朵紅絨花,襯得他如玉的容貌更俊美。

        朱漢威深深凝睇著眼前的美人,嘴角微勾,近兩年前,想方設法的走進她的食堂,這半年,仍是想方設法的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如今,終於得償宿願。

        他低頭,輕輕的吻上她的唇,似珍似寶,無比溫柔。

        「爺,外面還有客人——」

        屋外,葉誠的聲音有些忐忑,畢竟新郎窩在新娘房的時間太長了些。

        朱漢威發出一聲輕嘆,趙莎華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他伸手輕點她的鼻,他真忘了外頭還有一干賓客要招待,他只能先留下美嬌娘,前往花廳裡的眾賓客寒暄敬酒。

        新房內很安靜,偶爾有燭芯燃燒的聲,龍鳳蠟燭的燭淚隨著時間逝去漸漸累積。

        朱漢威讓人先送了些熱食進房,讓趙莎華先填肚子,稍後兩位粗使嬤嬤也送了熱水進來,由梅心跟桃雨侍候著,讓她洗去一身妝容及疲憊。

        夜更深了,鵝毛般的雪花繼續緩緩落下,終於,滿身酒味的新郎官回來了。

        盧公公親自侍候朱漢威到後方浴桶清洗,一想到他的小殿下直到今天才要轉大人,他眼眶泛紅,淚水都要落下,他先前幾日準備好幾本春宮書,還有房事教學大全,也不知小殿下有沒有好好研讀一番?

        新房內很安靜,梅心等丫鬟全出去了,趙莎華一人坐在床緣,聽著嘩啦啦的水聲,一顆心也是砰砰狂跳。

        擔心很多的盧公公終於將自家主子洗乾淨,送回床上讓新娘子享用,也不知自家主子給不給力,王妃可是二嫁,要更厲害才行啊。

        心裡糾結的盧公公步出新房,將房門妥妥的關上,耳朵就湊在門板上,不料身後的呂勇跟羅英一人一手拉著他就往外走,「爺交代不守夜。」

        喜氣洋洋的房裡,朱漢威正慢慢品嘗妻子的味道,一邊解開她的衣裙。

        寂靜的夜裡,不時傳出趙莎華嚶嚶呻吟或低泣聲,還有男子耕耘的低吼聲。

        不肯放棄的盧公公想法子偷偷溜回主院,找個暗處蹲下,豎直耳朵聽壁腳,就見他不時的點點頭,一臉滿意。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20-8-11 00:19: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成親後的幸福生活

        趙莎華三日回門,自然是回到趙家。

        趙晉元跟孫容更是迫不及待的候在大門口,一旁穿得喜慶的趙京亞跟趙歆亞更是伸長了頸子,等著秦王府的馬車到來。

        終於,有奴僕笑著大喊著,「回來了,總算回來了。」

        馬車停下,朱漢威先行下車,再攙扶著趙莎華下車。

        她穿著一襲正紅繡金線百合緞子,外罩狐毛大衣,粉臉羞澀,氣色極佳,一頭烏黑髮絲則梳成婦人髮髻,整個人透著小婦人的嫵媚。

        朱漢威原本就有好顏色,難得穿上一襲朱色袍服,渾身帶著喜氣,臉上笑容迷人,讓人趙家老小歡歡喜喜的將一對新人迎進府,而後,婦人窩在後院,說些臉紅心跳的事,男人們則在前院,把酒閒聊,氣氛極好。

        用完午膳後,這對新人才返回秦王府,外加趙京亞、趙歆亞兩個小糰子。

        新婚燕爾,只見一對如仙璧人偶爾下棋,焚香彈琴,那畫面簡直是太美了。

        秦王府有了王妃,邀帖及拜帖就多了,但趙莎華不愛那些虛與委蛇的交際,何況京城權盤根錯節,她實在應付不來,倒是趙家人及孫家親厚些,帶著弟妹走訪了幾回,讓弟妹開開眼界,見識一些體面人。

        有來有往個把月,秦王妃的聲名也出來了,大家認為她是個低調溫婉的可人兒,而那對貌相精緻的龍鳳胎弟妹更是乖巧有禮。

        這一日,廳堂內,朱漢威與趙莎華坐在軟榻上,除了葉誠外,一些主要的嬤嬤、管事等也是排排站,個個面帶恭敬。

        朱漢威將掌管中饋的重責大任交到她手上,趙莎華手上正握著庫房的幾把鑰匙。

        「府裡的管事及奴僕都是精挑細選,各司其職,你這個當家女主人不須事無鉅細的過問,只要月初或月中,抽看一下帳冊即可。」他笑看著她說。

        「甫進門不久就管事?」她總是不安。

        「這是你的家,你是當家主母,理所當然。」

        盧公公在旁邊輕聲說︰「這是王爺在給王妃造勢啊,也讓奴僕們清楚誰才是主子,」接著,又以更低的聲音表示,「這王府裡多少有些奴才心大,是太皇太妃的耳報神,王爺其實已清了一遍,就怕還是有人趁機插了新耳目,給王妃添堵,只要王妃將中饋牢牢抓在手上,若還有敢造次的,就是不想活了。」

        趙莎華畢竟是再嫁之身,有些奴才雖然低看,但看看現在的風向,就知道自己的斤兩,不致添亂。

        趙莎華看向朱漢威,他點點頭,算是認同盧公公的話。

        府裡的確還有他母妃安插的耳目,畢竟他是她的親生兒子,不可能不關心,但他也會讓府裡的下人知道,內宅之事都是趙莎華在作主,誰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她。

        接下來的日子,趙莎華這個當家主母掌家滿分,沒有任何小妖作怪。

        到了臘八,宮中設宴,敏太后令御膳房一早煮了臘八粥送至近郊觀音廟供奉後,再送回宮,賜給出席的文武官員、王公貴族及宗室親眷等享用,說是吃了可以得到菩薩保佑,萬事平安。

        這除了是籠絡外,也是提醒眾人她這個太后的存在。

        因為貴客眾多,五城兵馬司副統領及禁軍統領都派侍衛在宮內外巡視,就怕有什麼意外。

       結果,還真的出了個意外。

       趙莎華在宴席間突然昏過去了,眾人看到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朱漢威,驚慌失措的抱起她,放聲大吼——

        「太醫,快叫太醫來。」

       老太醫幾乎是被架著過來的,在戰戰兢兢的診脈後,結果很美好,趙莎華有了入門喜,已經兩個多月了。

        趙莎華肚子有了小娃娃,這對新婚夫婦的日子更是過得蜜裡調油,朱漢威寵妻,當回了閒散王爺,朝廷的事不再插手。

        倒是朱錚這個皇帝時不時就派人召他入宮,需要他入宮,就是有朱錚決定不了的事,敏太后的話他雖然也聽,但總覺得皇叔的決策比太后好很多。

        然而,朱漢威入不入宮,得視愛妻是睡著還是醒著?睡了,他就走一趟,醒著,他一定拒絕,寧願陪著趙莎華。

        趙京亞跟趙歆亞則在下課後就往主院跑,輕輕的摸摸姊姊微凸的小肚子,好奇的問︰「真的有長大一點嗎?怎麼感覺都一樣?」

        不得不說,朱漢威每每看著粉妝玉琢的龍鳳胎纏著妻子時,總會憂心一個問題,龍鳳胎每日都瓜分一些他與愛妻相處的時間,一旦肚裡的娃娃生出來,他跟親親愛妻的相處時間不就更少了?

         他開始思考,也許生完這胎就不生了。

        趙莎華不清楚丈夫的煩惱,春節即將到來,下人們忙著採買囤積年貨,她也有心,雖然與太皇太妃間有難以跨越的嫌隙,但再怎麼說她也是丈夫的母親,還是讓葉誠買了些年貨禮品派人送到江南。

        令她意外的,太皇太妃的回禮竟很快到府,而且有不少是孕婦及產後的補身藥材,她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她們應該有機會盡釋前嫌。

        隨著年節送禮的越來越多,府裡的下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然而在朱漢威的強勢插手下,那些人情往來全丟給葉誠及盧公公,趙莎華的生活步調被迫慢下來了,平常除了幫他跟弟妹準備三餐,其他事都不用做。

        她沒有孕吐問題,對味道也沒什麼過度反應,再者她現在就像飯館的大廚,所有食材都讓丫鬟嬤嬤清洗切妥,她只負責掌杓,在廚房的時間也不長。

        倒是孫容這個大肚婆時不時就前來蹭飯,她的食量極大,趙晉元還不好意思的拿了銀兩來付,他可是聽到秦王涼涼的說過——

        「本王每天可是付了十兩銀才能吃到王妃的手藝。」

        當下趙莎華狠瞪了丈夫一眼,自然拒收弟弟的錢。

        但趙晉元與朱漢威同為寵妻的男人,妻子又都有懷孕,自然明白,秦王只是不希望妻子太累。

        總而言之,時間就在這些有滋有味的生活小事中流逝,一下就來到除夕了。

        「要貼春聯,這裡的紅燈籠也可以一起掛上了。」盧公公指揮一個小廝道。

        年節的氣氛越來越濃,秦王府已粉刷一新,到處喜氣洋洋。

        「我們也可以幫忙嗎?」

        眼見可以登梯子掛燈籠,趙京亞、趙歆亞興致勃勃的異口同聲問。

        盧公公含笑點頭,挽袖幫著扶梯子,讓兩個小糰子爬上去,兩個娃兒的笑聲讓偌大的秦王府豪熱鬧。

        兩個娃兒從梯子下來,不用上課體力充沛,又嚷著要打雪仗,但姊姊肚子有娃娃不能玩,正巧朱漢威回府,他一身寶藍色窄袖袍服,外罩一件藏青色玄狐毛領的披風,看來豐神俊朗。

        兩個孩子「姊夫、姊夫」的嚷叫著要陪打雪仗,朱漢威揉揉兩個人的頭,笑看著一旁看著他的妻子,他走近她,將她身上的白狐大氅再繫緊一點。

        「姊夫,快嘛!」

        趙莎華眉開眼笑的拉了弟妹到那棵光禿禿,但枝幹上也積了不少白雪的銀杏樹下,低頭跟弟妹說了悄悄話,就見兩人開心的猛點頭,鬼靈精似的笑看著朱漢威說︰「姊夫肯定輸了。」

        雪仗開始,一顆顆雪球四處亂丟,趙京亞、趙歆亞照姊姊說的戰略,分站二處,嗖嗖嗖的朝朱漢威連丟,他們身後都有盧公公、呂勇跟羅英幫他們捏小雪球支援,趙莎華雖然沒有玩,但命梅心、桃雨幫忙助攻。

        然而朱漢威就像後腦勺也有長眼睛,俐落接到或閃過雪球,讓趙莎華姊弟妹三人越不甘心,還吆喝旁人一起進攻,不過其中也只有盧公公最膽大,敢一顆又一顆雪球扔向主子。

        朱漢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那些雪球都落地,但見愛妻使了個眼色,為博妻子開心,他一連幾回都不小心的讓兩個小糰子打上身,兩個孩子笑得抱著肚子大笑。

        玩了一輪下來,趙莎華與朱漢威看著兩個小糰子氣喘吁吁的倒在雪地上,相視而笑。

        梅心跟呂勇也笑著走過去,分別將趙歆亞跟趙京亞拉了起來。

        「我陪著小包子們玩,是不是可以得到獎賞?」朱漢威低頭看著妻子。

        「獎賞?你想吃什麼?」

       「你。」他啞聲道,他可禁慾一段時間了,每天數日子,如今她懷孕滿三個月,太醫說過,這個時間就可以恢復房事了。

        沒想到稚嫩的兩個娃兒剛好過來,一聽到夫妻倆的交談,哈哈大笑,「姊姊又不是食物怎麼吃啊?」

        趙莎華覺得糗斃了,這男人成親後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她粉臉漲紅,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

        桃雨跟梅心帶著兩個嘻嘻哈哈的孩子回房去梳洗吃點心。

        朱漢威則拉著臉紅紅的趙莎華回房,狠狠的吻了她,吻得她癱軟在他懷裡,他沙啞著嗓音道︰「華兒在我的菜肴裡加了什麼藥?怎麼不吃你就難受呢?」

        她漲紅著粉臉,還喘著氣兒,根本答不出話來。

        「默認了?」他看著她眉眼中已有的春色,聲音更啞了。

        「嗯……胡說……唔……」

        朱漢威的氣息再度撲面而來,他溫柔的吻著她,呼吸逐漸沉重,他的大手從她衣襟下深進去,俐落的在她後背解了肚兜……

        朱漢威這個年過的格外快樂,王府有了女主人,外加趙京亞、趙韻亞兩個小糰子,每天熱鬧非凡,如今就等著趙莎華肚裡的娃兒在幾個月後呱呱落地。

        盧公公看著粉妝玉琢的兩個小糰子,笑眼瞇瞇,天天祈求菩薩讓王妃的肚子裡也裝上兩個,一男一女來上一雙。

*             *             *

        春天來臨,萬物復蘇,日子一天天回暖,趙莎華的肚子也慢慢顯懷了。

        秦王府裡,管事奴僕們常可見到王爺將愛妻抱在腿上,王妃靠在他懷裡,他的下巴就輕輕靠在她肩上,一手撫著她凸起的肚子,一臉滿足。

        日子甜蜜而美好的流逝著,春末,孫容生下一個大胖小子,趙晉元哭得像個孩子,親自來向趙莎華感謝再感謝,他能有寶貝兒子全是托她的福。

        朱漢威看著懷孕後眉眼越發嬌美的妻子,再想像幾個月後他的兒女出生,會不會也像趙晉光這樣又哭又笑,像個呆子?

        朱漢威想到兒女,再想到如今敏太后仍抓權不放,朝臣私下怨聲載道,政治不清明,京城百姓還尚能安居,但天子看不見的地方,卻是差了些。

        雖然他已經強勢逼迫皇上處理那件會讓大魏傾倒的導火線——川城水患,但國事繁雜,外族虎視眈眈,長久下去,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妻兒在亂世烽火下生活。

        為此,朱漢威開始進行帝王養成計劃,朱錚資質尚可,但能力還不足勝任皇帝這個重責大任。

        朱漢威要做的事就類似攝政王,在朱錚身旁輔導,助他成長。

        為此,他先是將朝中大臣都捋了一遍,將一些看似忠誠實則有異心的拉下位置,再提拔一些真有本事的官吏,有些則先架空權力。

        韶光易逝,日子漸長,時間來到夏末,內閣已都是有真本事的賢臣,能與朱錚商量國事,朱錚也能納諫,不專政攬權,也有自己的主見,不再那麼依賴敏太后與朱漢威。

        而川城因派去的官員在去年就致力修繕堤壩,日日視察,雖然這個夏季大雨滂沱,但因分洪工程給力,堤防並未崩裂,朱漢威前世的水患疫情及接續而來的內憂外患都沒有發生。

        也因為這個仁政為年輕帝王贏來了即位後第一次被贊頌為明君。

        然而就在朱錚的皇位越坐越穩之際,卻傳出他身子微恙,到避暑山莊養病的消息。

        對朱漢威而言,皇上這病來得蹊蹺,三日前他還進宮面聖,朱錚明明還好好的。

        他派羅英前往避暑山莊,羅英去而復返,稟報的卻是,「皇上身子的確欠佳,臥病不起,隨行的胡太醫說是染了風寒,侍候的宮人沒按時提醒皇上用藥才會變得這麼嚴重,至少得養個半個月或個把月。」

        幾日後宮裡傳來消息,皇上養病時間的政事將由敏太后代理,朝臣們不必上朝,有事將奏摺送進宮即可。

        數日過去,許多朝臣都前來求見朱漢威,言語間盡是對後宮干政的不滿。

        這幾個月來,秦王輔政,大魏皇朝一片欣欣欣向榮,就算如今皇帝身體微恙,代理朝政的首選也該是秦王。

        朱漢威一一安撫群臣,讓他們離去。

        拜重生之賜,他知道一些隱藏在幕後對帝位有心的虎狼之人,這些人其實也包括敏太后,明面上她抓權是為了皇帝,但她本身並不安於只當個後宮的女人,對權力的野心比男人更大,嚮往當女帝。

        皇帝傳出的賢能之名,讓她驚覺兒子的翅膀漸硬,不再需要她,這對一心想把持朝政的她是無法忍受的。

        「爺,凌相爺又過來了,說有要事相議,葉總管先帶往爺的書房去了。」

        盧公公口氣帶了點無奈,皇上不在京城,府裡門檻都快被這些朝臣們踩平了,難怪王妃也待不住,天天早出晚歸,到京城的莊園圖個清靜。

        朱漢威點點頭,起身往書房走去,看了天色一眼,夏末時節,天黑得慢,但現在已見夕陽,「王妃還未回?」

        盧公公拱手,「是。」

        「你去別莊接王妃。」

        盧公公嘻嘻一笑,「王爺放心吧,王妃她最在乎您的肚子,絕對會回來準備晚膳的。」

        他蹙眉,「她肚子都那麼大了,還這麼天天來回——」

        「何太醫說王妃的懷相很好啊,肚裡兩個寶貝也很健康,山莊就在近郊不遠,空氣新鮮,孕婦多走動也方便生養,而且馬車又讓王爺改裝得既舒適又不顛,王妃來來回回的,氣色一樣好啊。」

        他頓了一下,又說︰「王妃這麼來來去去,還不是為了王爺,那裡種的新鮮蔬果養的魚或雞,都是王妃派專人養著種著,都為了王爺挑剔的嘴呢。」

        「本王哪有那麼挑剔。」

        盧公公嘴角一勾,話說的卻是,「沒有沒有,王爺只是時不時的拿那張合約要脅王妃,要王妃親手張羅吃的——」

        「你今天話特別多?」朱漢威挑眉。

        「沒有,老奴馬上去別莊接王妃。」盧公公摀住嘴,連忙走人。

*             *             *

        藍藍天空下,一輪紅紅的夕日仍高掛天際,京郊一處別莊大門,一輛馬車噠噠行駛出來,前後都有四位身手矯健侍策馬從隨行。

        車內,趙莎華撫著大肚子,看著梅心,「他們真是玩瘋了,居然不想回去。」

        「好不容易書院放假,莊裡的孩子可比京城那世家孩子活潑有趣得多,王妃也是太嚴格了,亞少爺跟歆小姐才幾歲啊。」

        「也是,只是桃雨留下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拘得住那兩個小淘氣。」

        兩人說著,突然馬兒仰頭嘶鳴,車內一陣顛簸震動,她也跟著梅心東搖西晃,但雙手不忘緊緊的護著肚子。

        「怎麼回事?」梅心對著車外喊,就響起刀劍聲。

        「保護王妃!」一名侍衛大吼。

        梅心急忙掀開簾子,就見一名黑衣人拿刀砍過來,她尖叫一聲,急急反應過來護著臉色大變的趙莎華。

        那把刀被打飛出去,隨侍與黑衣刺客打了起來,但這是人煙稀少的官道,黑衣刺客人數太多,武功也上乘,王府的侍從有些扛不住了。

        驀地,梅心被人揪住後領,「王妃!」她臉色慘白的被丟出車外。

        趙莎華原本也想跳下車,但一名黑衣人立即掀簾進來,將她反手制住,回頭大喊,「走!」

        接著馬車疾駛,外頭傳來更多的馬蹄聲,力劍聲,痛呼聲。

        趙莎華用力掙扎,沒想到黑衣人竟直接將她的右臂反折,一陣劇烈的鑽心痛楚襲來,她忍不住痛得叫出聲來。

        黑衣人冷冷看著她,她別開臉,強忍著淚,右臂的痛令她額上冷汗直冒,但她也不敢再亂動,隱隱聽到那些廝殺聲、模糊的吼叫聲,都離她越來越遠。

*             *             *

        御書房內飄著濃濃的龍涎香,朱漢威還沒等到妻子返家就被急召入宮,此時,他面色不善的看著在前面裝模作樣的老妖婆。

        敏太后坐在桌前,一向侍候朱錚的總管太監卻在她身旁侍候,案桌上則積了不少奏摺。

        敏太后放下手上朱筆,直視眼前龍章鳳姿的秦王,「皇上身子不舒服,到避暑山莊養病,但朝不可一日無君,每日奏摺也是要由人批示,由哀家先協理朝政。」

        說著說著,她話題突地一轉,「當年皇上初初掌權,邊疆又起事端,內政繁雜,朝臣更迭,這位子不好坐,其他皇家血脈又有哪個不想坐擁天下?再加上皇上不夠有魄力,能力也不足,這位置從登位那一日起,四邊都是野心勃勃的猛獸,為了皇上,哀家握緊三分之一的兵符——」

        「太后到底想說什麼?」他不耐的打斷她的話。

        「因為秦王這個帝師,皇上要將兵符要回去,他不聽哀家的話,一意孤行。」她說到這裡,臉色變得難看,「本宮是他母后,會害他嗎!如今那些朝臣裡有多少是你的人馬?

        「而本宮的人你剔除的倒是痛快,我那皇兒就是傻,等到一切都被你掌控後,這把龍椅也換人坐了。」

        「太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冷笑,「是也罷,不是也罷,如今皇上不聽哀家的勸,哀家只能自己動手,但哀家只是一後宮女子,力量不足,必須要請秦王助本宮一臂之力……」她停頓一下,朝心腹杜嬤嬤使了個眼色。

        杜嬤嬤立即走上前,恭敬的遞給秦王一份名單。

        「秦王要幫本宮在兩個月內,解決掉左邊名單上的這些人,並將名單上右邊的人安插進去。」

        朱漢威看著那些名單,很簡單,就是將他先前拔掉的一些只會拍馬屁的保皇派再調回來,「哼,本王為什麼要聽命?」

        她目光微動,得意一笑,「因為,秦王妃在哀家手裡。」

        他黑眸倏地一瞇。

        這段日子,他花了多少時間跟精力輔佐皇上,就是希望大魏皇朝能政治清明,他跟趙莎華還有孩子能生活在一個安全祥和的環境,好不容易努力有成,朱錚那榆木腦袋也讓他撬開來,在一片祥和之中,眼見一切都向走向康莊大道,這老妖婆竟不知足!

        他冷冷的瞟她一眼,身上那股冷漠益發顯得凜冽,他陡地起身走向她。

        她臉色微微一變,「你可別輕舉妄動,殺了哀家,她也一定會死一唔!」

        他陡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嚇得張大雙眼。

        「王爺,快放手,那是太后啊!」杜嬤嬤急得過來要阻止,卻被他一腳踢到牆上再落地,吐出一口血,昏厥過去。

        他黑眸冷峻,掐著敏太后脖頸的手更用力,「太后,你這個包藏禍心的蠢婦,如果本王真的要這個位置,你以為本王拿不到手?你對我皇兄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他才下旨讓我率兵出征,凱旋時又派人暗殺本王,你說,我殺了你,冤嗎?」

        敏太后的身子都快被他給提起來了,她覺得自己快死了,只能雙手扯著他扣緊的手指,踮著腳尖,不停的掙扎,「王……唔……妃,在……我……手……」

        他沒有說話,眼下要確定的是妻子真的在這妖婆手中嗎?這一世從他退開帝位之爭後,,許多事都改變了。

        然而這事敏太后計劃許久,秦王一直就像蟄伏在森林的一頭猛虎,伺機而動,不知哪一日就會回頭撲向自己或皇上狠咬那麼一口。

        秦王從沒有在乎過任何人,除了那個廚娘一現在的秦王妃,便是他的軟肋。

        「王、王爺,真的不在、在乎王妃的生……死?」敏太后神情痛苦,仍不斷掙扎。

        朱漢威陡然鬆手,敏太後頹然倒地後用力的吸氣。

        御書房外,盧公公怒氣沖沖的一把推開要擋路的太監,「咱家是誰啊?你這狗奴才也敢擋爺爺我!」

        下一瞬,聽到重物倒地聲,盧公公一臉火氣的衝進來,但一看到朱漢威,表情立刻就變了,他就快哭出來了,「王爺,不好了,王妃被人劫走了,府裡派人追去,沒想到對方有備而來,竟準備三條路線,不知道王妃被帶往哪一條……呃,太后?」

        敏太后露出猙獰的笑容,撫著痛楚的脖頸,看著臉色難看的朱漢威,沙啞著聲音道︰「王爺趕快去找王妃吧,找不到,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             *             *

        馬匹撒蹄奔馳,馬車內只剩下趙莎華一人,先前制住她的黑衣人,在駕車的人被一箭射下駕駛座後不得不去駕駛馬車,她拉開車窗簾子,逼自己靜下心來。

        除了這輛馬車的馬蹄聲外,再無其他馬蹄聲,也就是沒有人追上來了。

        她低頭抱著肚子,她知道她得逃,現在她只面對一人,當這個人把她帶到某個地方時,就不止了。

        何況如今朱漢威的身分與攝政王無異,也不知捉她的人想做什麼?

        她右臂疼痛不堪,仍四處找著東西,車廂相當舒適,小桌抽屜裡都備了吃食茶葉、軟墊抱枕,居然沒有一個可以傷人的。

        她從頭上拿下一支髮釵,拉開車簾,看著在前方甩鞭打馬的黑衣男人,一手摸著肚子,「孩子們,你們要爭氣點,一定不能有事。」

        她小心攀著車柱,半跪著挪著到車前,在男子馬鞭往後打來時,她伸出右手抓住那鞭子,打在手上的鞭子令她痛呼一聲,但她沒有遲疑,雙手抓著鞭子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扯。

        黑衣男子在不設防下整個人被拉下馬,但男人武功極好,棄馬鞭一拍車轅,身子又回到馬上,反身就撲向她。

        她不敢眨眼睛,在他飛身欺近時,籠在袖內、握著髮釵的手才敢伸出去。

        男子瞳眸一縮,要退後已是不及,眼睜睜看著自己撞向那根尖尖的髮釵,正中胸口。

        她看到淋灕鮮血噴濺而出,沿著她的手流下,隨即嚇得收回手。

        馬車仍在奔馳,男子往後倒,眼看就要摔下馬車,卻見他從袖子抽出一把刀就往馬兒身上刺,馬兒吃痛仰頭嘶鳴,他摔落地上滾了兩滾,還不及閃避,馬蹄就踩踏他身體而過,車身也因此傾斜。

        不久,馬車翻倒,在車內的趙莎華早就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眼睛動了動,肚子突然一陣劇痛,她急喘一聲,張開眼睛,夕陽的橘紅色光灑在車內,她稍微檢查身體,厚實及加了軟墊的車廂保護了她,除了右臂,她身上並未添加太多外傷。

        驀地,又有馬蹄聲雜沓傳來,接著是腳步聲,她想也沒想就從頭上再揪了一根髮釵,握在手上。

        是自己人就好,若不是,她往脖頸一刺也是痛快了,免得讓人污辱或羞辱,只是肚裡的孩子,他們沒機會看到這世上的美好,見到他們的父親……

        她可以感覺到有液體從她的腿間流下來,濡濕了她的衣裙。

        馬車外,朱漢威臉色蒼白的打飛簾子,一眼就看到卷縮著身子的趙莎華,感謝上蒼!

        「爺!王妃如何?」羅英跟呂勇也在他身後焦急喚著,他們一路從別莊追蹤過來,總算看到自家馬車。

        朱漢威卻有點害怕,不敢走近,她髮絲凌亂,臉上汗水及血水混雜,上衣沾血,就靜靜的躺臥在倒地的車廂,他的目光繼續往下,看到她雙手也是血,他深吸一口氣,沉重的走到她身邊蹲下,又發現她右臂無力垂下,左手緊緊抱著肚子,身體微微起伏。

        「華兒!華兒!」他發覺自己能呼吸了,他上前緊緊的抱著她。

        她緩緩的睜開眼,疼痛而迷濛的眼睛看到朱漢威,是幻覺嗎?

        「仲、仲岳?是你嗎?」

        「是我,華兒,對不起,我來晚了,我馬上帶你回府。」他小心的固定好她的右臂,再將她打橫抱起來,就快步奔出車外。

        「肚子,我的肚子——」她的肚子涌起一陣又陣的劇痛。

        「爺,王妃她——」

        呂勇及羅英都驚呼出聲,他們看到主子抱著王妃出來,但她那身月牙白蓮花裙服的下擺都是血,不,連那雙露出來的繡花鞋也都染了血色。

        朱漢威也順著兩人的目光一看,夕陽霞光下,她身上衣裙有半截是紅的,而且刺目的鮮血似乎仍在流淌,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痛,好痛!」她痛得呻吟。

        朱漢威看到盧公公駕駛過來的馬車,大吼,「盧公公,快!」

        盧公公的車未停,朱漢威已抱著趙莎華竄入車內。

        「盧公公,快,王妃動了胎氣,快生了。」

        「我們先回王府,叫太醫及穩婆候著。」

        呂勇跟羅英飛身上了馬背,策馬追上,向盧公公喊道。

        盧公公急急點頭,「好好,快快!」

        一干黑衣侍衛也在馬車後護衛,就怕還有刺客餘孽。

        車內,趙莎華不停的呻吟著,朱漢威緊緊握著她冰涼的手,將她緊抱在懷裡,「華兒,不會有事的,你忍著,我們馬上回府,你忍著——」

        「好痛好痛——」

        「快啊!」

        馬車在官道上飛馳,後方緊跟著幾名護衛。

        車內,趙莎華的陣痛卻越來越密集,呻吟哭聲不斷,汗跟淚水如雨落下。

        朱漢威好無力,只能握緊她的雙手,一次次的靠在她耳邊顫抖說著,「撐下去,一定要撐著,孩子等著見我們——」

        她無法張開眼,那陣痛似要將她身體撕裂了,但她知道,她不能放棄。

        盧公公瘋了似的抽馬,叫著,「快快快。」

        不知過了多久,嬰兒哇哇的啼哭聲從車內傳出來,盧公公僵住了,猛地回頭,半晌,第二個娃兒啼哭聲跟著響起,正當他笑開臉時,朱漢威嘶吼般的吶喊跟著嬰兒清脆的哭聲中同時傳出來——

        「華兒!」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20-8-11 00:19:2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一個月後。

        朱漢威步出巍峨的宮門口,面無表情的上了馬車。

        馬車離去,宮門侍衛才吐了一口長氣,「秦王之怒真可怕。」

        另一名侍衛看著周遭沒人,才敢小聲開口,「能怪秦王嗎?太后派人擄了秦王妃,還給些名單要秦王殺了那些好官,我還聽說啊,皇上不是生病,是被下毒,下毒的就——」

        「你不要命啦。」

        兩名侍衛不敢再碎嘴,但事實上,這一個月朝堂的事都傳出宮外,說書人的板子鎮日沒歇,說得嗓子都冒煙了。

        敏太后動了秦王妃,差點一屍三命啊,好在秦王妃命大,生了一對健康的龍鳳胎,但自己失血過多,差點熬不過去,是幾位太醫花了三天三夜才從閻王爺手中搶回命來。

        但在秦王救回妻兒那一天,敏太后就被秦王的人馬軟禁在慈寧宮,只進不出,到今日皇上從避暑山莊回宮,秦王進宮將一切事情向皇上稟報後,這才離開。

        就不知,皇上會如何處置自己的母后?

        慈寧宮裡,朱錚頭戴垂珠帝冠,一襲金黃九龍雲錦龍袍,也許病了一場,臉頰消一些,年輕的臉上倒成熟,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被拘在這裡的母后。

        他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但見到了人卻不知該說什麼。

        「朕真不懂,為百姓謀福祉,建太平盛世,皆是帝王之責,皇叔費時費力為朕輔國,兒臣也漸漸脫離母后的掌控,有了自己可信賴的朝臣人馬——」

        敏太后冷笑一聲,她原本也有自己的人馬,卻在朱漢威有計劃的反制下支離破碎,被折了翅膀。

        朱錚是心寒的,當太醫確定他是中毒,皇叔還把人證物證送到他面前,確定是母后讓人在他食物下毒,他無法置信,更是感覺到一股從內到外的刺骨涼意。

        「母后對朕下毒,是因為有女帝之夢?」

        「母后是擔心皇上,替皇上把龍椅坐穩,不讓他人搶去,那些手下,秦王將母后的人去其枝葉,要母后獨木難撐,又如何助皇上?皇上又聽信秦王之言商議政事,特意將母后拒於權勢圈外,孤立母后!」她怒不可遏。

        「母后只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只是後宮的一個女人,卻忘了祖訓,後宮不得干政。」他冷冷的說。

        她呼吸一滯,再看眼前的皇上,不知是否被秦王耳儒目染,竟也有那股震懾之氣。

        隔日,敏太后被皇上下令軟禁在冷宮,她身邊除了杜嬤嬤,再無其他宮女太監。

        敏太后神情木然的看著這一室的淒涼,多麼可笑,先皇在世時自己未入冷宮,親生兒當了帝王,卻進來了。

        天空烏雲層層,瞬間,傾盆大雨落下,室內頓時陷入一片灰暗中,殿外也是黑漆漆一片。

        「娘娘,奴婢去找個蠟燭點上。」杜嬤嬤哽咽的聲音響起。

        她沒有回話,一種被歲月遺棄的孤寒陡然而生,這冷宮果真太冷了。

*             *             *

        時光匆匆又一年,大魏皇朝氣象清明,河清海晏,朱錚成已是老百姓口中的明君。

        秦王府裡,兩個奶嬤嬤抱著一對龍鳳胎,他們手足舞蹈,嘴巴咿呀咿呀的也不知在說什麼,在一旁的趙京亞跟趙歆亞有點頭疼,當舅舅跟姨姨真不簡單,兩人皺著眉頭,互看一眼,還是聽不懂。

        兩個小人兒因為出生時受了點罪,雖然健康,但因為是雙生子,尺寸就小號些,學習好像也慢了些,會發出聲音,一些什麼「爹爹、奶奶」的疊字,但再多的含含糊糊也聽不懂。

        「姊姊跟王爺姊夫要去看燈會,我真後悔沒去。」趙京亞看著兩個小人兒道。

        「怎麼可以後悔?不是答應王爺姊夫,讓他們兩個人約會嗎?不然這一年來,王爺姊夫很可憐,老是有我們這些蘿蔔頭佔著姊姊。」趙歆亞一副小大人道。

        「王爺姊夫哪有可憐?我那一天聽到姊姊說了,說她要罷煮,當王妃了還領十兩銀。」

        「那我知道,那是他跟姊姊簽了約的合同,叫銀子的約定。」

        「我也知道,但他們是夫妻了,為什麼還給十兩銀?姊姊難道沒收錢就不煮給王爺姊夫吃嗎?」

        「我也不懂,這問題好難……不對,我好像聽王爺姊夫跟姊姊說這叫債,這輩子要一直給她,要讓姊姊下輩子繼續還債,繼續當他妻子。」

        兩個小糰子說得開心,兩個奶嬤嬤也笑呵呵,連懷中的龍鳳胎也咯咯笑。

        今年,京城在中秋節辦了燈會,遊客如熾,熱鬧的街上有一輛輛的花車游行,另一邊則展示各式各樣的大小精美花燈,有花形也有十二生肖,相當吸睛。

        在人來人往歡聲笑語的人流裡,幾名暗衛擠在人群中保護秦王夫婦,而羅英、呂勇跟梅心、桃雨則兩兩一對,去賞燈猜謎放風去。

        也許再過不久,主子們就要幫他們辦喜事了。

        朱漢威牽著趙莎華,穿梭在一盞盞美麗的燈海中,他溫柔的眼神不時看她,直到來到一株盛開的桂花樹下,才停下腳步。

        「開心嗎?」

        「很開心,還以為再也沒機會跟你——」

       「都過去了!」

        朱漢威將她的手握著更緊,一想到那天,她生下龍鳳胎後昏死過去的那一刻,他仍心驚膽顫,他以為她死了!

        趙莎華也的確差點死了,在三名太醫將她搶救回來時,她仍氣若游絲,全身擦傷,右臂,不僅脫臼還有骨裂,再加上生產失血,他差點就要失去她了!

        接下來的日子一樣過得膽顫心驚,一日日溫補藥湯不斷,總算將她養回來了。

        是啊,都過去了。她嫣然一笑,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小狗燈籠。

        「那個燈籠好可愛,我們買回去給京亞,另一個小豬的買給歆亞——」

        在一盞盞燈火下,她看起來更是美得驚心動魄,朱漢威只看著她,根本沒去看她指的燈籠,幾近痴迷的答,「好。」

        「那個燈籠,小兔子的也很漂亮,給羿兒。」

        「好。」

        「那個花仙子給晴兒。」

        「好。」

        「怎麼都說好?」她的目光終於從那些璀璨花燈回到他俊美的臉上。

       他深情款款的看著她,「只要你說的,都好。」

       她臉色緋紅,沉溺在這樣的眼神中。

        微風輕拂,下起了一陣桂花雨,純白的小碎花落在她身上,他伸手,輕柔的拿掉灑在她髮上的小白花,傾身低頭,柔柔的吻上她的唇……

    【全書完】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1 13:1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