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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過了一天一夜,溫子然仍然無法接受應歡歡不愛他了的事實。
一個從小愛慕他的女子,怎麼可能會因為地位財富而翻臉不認人?
他心目中的歡歡,該是像個管家婆似的跟著他,替他料理生活起居,怕他吃不飽穿不暖,凡事為他著想,更是第一個相信他能造出一艘好船的人……
這樣的應歡歡,有可能在一夕之間背叛他嗎?
不,他不相信!
他一定要弄清楚歡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也知道憑自己微薄的力量不足以查出真相,於是溫子然主動前往欲停泊戰船的海港邊,那裡有一座新建的高臺,方便以後點將閱兵,縱覽軍容。
經過通報之後,李蘊親自前來,將溫子然迎上了高臺,這份禮賢下士的姿態,也足夠說明李蘊對他的看重了。
兩人眼前是廣闊的大海,港口的設計井然有致,插滿了戰旗,有幾艘大船已然停泊在港口,氣勢磅礡,海風吹來,也帶起了旌旗飄揚。
第一次親眼見識如此浩大的場面,按理溫子然應該覺得大開眼界才是,但他的神情卻沒有太大的起伏,反而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李蘊是人精,他招攬溫子然,自然不會招攬後就不管,他一直持續在觀察溫子然的一切,所以最近發生在溫家的事情,以及應歡歡突然決定嫁給余強一事,他全都了如指掌。
面對著大海,他突然開口道:「溫師傅可是為了應主事的女兒而惆悵?」
溫子然淡淡一笑,並不訝異李蘊對此事的了解,要是李蘊什麼都不知道,那代表李蘊對他並不夠重視,那麼他也不用替這種人效力了。
「是我自身能力不足,才導致今日的結果,我不怨誰,只怨自己不夠努力。」
「如果溫師傅的能力不足,那麼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有能力了。你接觸造船才短短一年多就能有今日的成績,誰敢說你不努力?」李蘊認真地道,這倒不是恭維,而是他切切實實這麼覺得。
時至今日,溫子然已經是他成大事不可或缺的一員了,千萬不能有失。
「溫師傅,不知你有沒有聽過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句話?那應歡歡姿容雖好,但待來日我倆大事若成,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何苦如此執著呢?」他勸道。
對李蘊來說,雄圖霸業才是最重要的,兒女之情只是點綴,他絕對不會讓一個女人影響了他的心情,所以他雖然能理解溫子然的心情,卻無法感同身受。
溫子然搖搖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何況我與歡歡是十幾年下來累積的情感,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我既選擇了她,一輩子都不會負她。」
「但今日是她負你,而不是你負她。」李蘊試探性地道。
「那麼,我就要把她為何負我的原因找出來,讓她不再負我。」溫子然目光堅定地說。
「哈哈哈!這話說得不錯。」李蘊雖不贊同溫子然對感情的態度,但這不妨礙他更欣賞溫子然,因為這樣的人一旦認定了就不會動搖,也不會見風轉舵,是個值得信賴的合作對象。
「殿下,草民有一事請求。」溫子然突然道。
「有事便說,無妨。」李蘊很大度地回答。
「草民在此請求殿下,讓草民全力助殿下成立海軍,在大海上揚我朝威名!」溫子然行了一個大禮,嚴肅地說道。
李蘊笑了,彎身將他扶了起來。「溫師傅原就是本皇子欲求而不可得的人才,你若願入我麾下,本皇子自然倒屣相迎!」
待溫子然起身,他好奇地道:「你說得如此斬釘截鐵,似乎胸有成竹,莫非對於戰船的建造你已有眉目了?」他不久前才聽到溫子然說還在研究,這麼快就有進了?
「已經有了。」
這段日子以來,溫子然早就將造船宗師系統的第三階段吸收得差不多了,而他總覺得系統教授的只是雛型,還有很多改善的空間。
與海船不同的是,戰船在武器的裝置,望門的設計,防火的加強,船底的設計必須利於破水,這些都還待他一一摸索,但他日日都與不同的老工匠交流學習,應該很快就能吃透這一塊,接下來就是實作了。
溫子然雖然說得隱晦,但無疑在告訴李蘊他的信心,李蘊自然大為欣喜。即使他知道溫子然如此急於成事,並不是真的積極想替他成就大業,而是為了應歡歡,他也不以為意。
只要有牽掛,就會有動力,李蘊怕的反而是溫子然無牽無掛,那這個人真的就難以掌握了。
「既然你誠心相待,那麼我也不能坐看你被欺負,應主事之女的婚事,本皇子插手管了。」李蘊莫測高深地笑了起來,「余家背後有太子又如何?太子為人利己,又急於在父皇面前求表現,因此一點點有損他名聲的事情都是不容許發生的。只要抓住這一點,余家便不是什麼不好解決的對手……」
溫子然想不到自己都還沒提這件事,李蘊就主動提出了,而且還直接告訴他解決余家的辦法,這等於當面與太子對著幹,這也代表著李蘊對他的重視,可能遠超過他的想象。
帶人帶心啊,能跟隨這麼一個明理的主子,溫子然真的服氣了。
「草民謝過殿下。」溫子然深深一揖。
李蘊抓住了他的手,兩人緊緊握拳如盟誓,有了惺惺相惜的感受。
* * *
應歡歡自從那日昏倒之後便大病一場,如今已不知是第幾日食慾不振、精神萎靡,整個人消瘦憔悴,猶如將死之人。
應夫人心疼女兒,哭得眼睛都紅了,也是鎮日的不說話。
而身為始作俑者的應仁蔚眼見整座府裡死氣沉沉,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鬱悶。
他明明是為了顧全大局,為了所有人好,但做出的決定,卻讓他無法理直氣壯地面對妻女。
而這種鬱悶感憋久了,漸漸形成怒氣,促使他前往女兒的院子。
「你一定要這麼折磨自己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可你呢?你還讓你的母親跟著你一同受苦,這是何等的不孝!」看到女兒虛弱憂鬱的模樣,應仁蔚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是不認同。
應歡歡只是瞄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道:「我不是已經答應你的安排了嗎?你要我嫁余強,我就嫁,我為此賠上了自己的一生,這樣還不夠嗎?」
「可是你哪裡看起來像個新嫁娘?人家余家看到你這副鬼樣子會怎麼想?」應仁蔚原本認為女兒既然認命,就該想通,想不到她竟選擇了這種決絕的方式,再這樣下去,到時候只怕余家來迎的不是花轎,而是一具棺材。
「我管他們怎麼想……是他們自己愛娶,又不是我逼他們娶的!」由於身體虛弱,應歡歡喘了兩下,才把這句話說完。
「你——爹和你說過,余家不會虧待你,他們會讓你過上富裕的生活,出入有奴從隨侍,吃的是山珍海味,你可別不識好歹!」應仁蔚怒道,他不明白溫子然到底有哪裡值得女兒留戀。
雖然他不是很認同余家,但現實才是一切,太子的強勢已成定局,跟著溫子然既然沒有出頭之日,那麼余家未嘗不是更好的選擇。
應歡歡又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爹,你真的這麼想嗎?太子是什麼樣的人,我相信你很清楚,會跟隨這樣的主子,余家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她並不打算將那日與余強的談話內容告訴爹,因為她很清楚,說了爹就會替她出頭,但那樣必然會招致余家甚至太子的報復,她不願意連累父親。
「你……」應仁蔚無從反駁女兒的話。
太子的無情與自私是出了名的,這樣的主子底下哪能有什麼好東西?
「所以爹,你就不用管我了,總之我會活到余家來迎娶,之後的死活也與你的官途無關了。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應歡歡說完,垂下了眼,一副不願再說的樣子。
然而她話語中對應仁蔚的埋怨及挖苦,卻讓後者像是被揭了瘡疤,頓時暴怒起來。
「你給我起來!」應仁蔚粗魯地抓起了她,「我不管你有多麼不甘願,也不管你有多麼不開心,總之你不准再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以後我叫你吃就吃,叫你笑就笑,少再說那些我不喜歡聽的話!」
應歡歡慢慢的望向他,眼神終於有了一點光采——那是極端的憤怒,以及無法宣洩的怨氣。
她的身子發起抖來,她咬緊牙,死死瞪著自己的父親,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不只要逼我嫁人,連我的情緒、言語你都要掌控是嗎?」
「我是為你好!」應仁蔚怒吼。
「為我好?你口口聲聲為我好,但你有想過我要的是什麼嗎?不,你知道,可你依然用家族大義和別人的性命來扣著我,讓我不能動彈!」
應歡歡用力揮開了應仁蔚的手,後退了一步,激動的情緒讓她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手緊握得青筋都浮現了。「我已經如你所願要嫁給余強那樣的爛人,已經讓溫子然恨我,也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幸福,為什麼你還要來逼我?你不如一刀殺了我,到時你就可以和所有人交代,反正世上已經沒有應歡歡這個人,你不用和余家妥協,更不用向太子屈服了!」
應歡歡整個人幾近崩潰,淚水在她臉上糊成一片,纖痩的嬌軀無助又單薄地顫抖著,她原本就只依賴著這麼一點怒氣及怨恨支撐著,現在一股腦兒宣洩完,整個人差點暈過去。
「你……」應仁蔚本能伸出了手,就想掌她一巴掌,但看女兒臉色轉為慘白,他又下不了手。
這時候,不知道在外頭聽了多久的應夫人突然走了進來,哀容未減,卻是難得的厲聲對著丈夫說道:「夠了!你還要逼她到什麼地步?」
「連你也說我逼她?」應仁蔚剛想向妻子發火,但看到妻子罕見的板起臉,頓時什麼話都吞了回去。
「這裡交給春花,她會照顧歡歡的,你和我出來。」應夫人最後還是決定保留丈夫的顏面,不在女兒面前大發雌威。
兩人來到偏廳,屏退了左右,應夫人才嘆息道:「這件事你真的錯了,就算沒有余家與歡歡的婚事,難道太子就不會拿其他事情來逼你嗎?」
「但現在他們就是拿余家的事來逼我……」應仁蔚還想替自己辯解。
應夫人搖了搖頭。「說穿了,他們要的只是你的屈從,要你與溫子然、與三皇子撇清關係,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定要歡歡嫁給余強?想別的辦法不行嗎?」
此話一出,應仁蔚猶如被冰水淋了一頭,他為什麼沒想到?
應夫人看著他,眼中不知是失望還是難過。「說到底,這不過是你如何與太子表態的問題啊,只是現在木已成舟,你讓自己下不了船了。」
應仁蔚陷入了沉默。他因為不想直接面對太子,所以順水推舟答應了余家的求親,讓他投向太子陣營這件事變得合理,證明他不會站在三皇子那一邊,但事實上他只是把壓力推給女兒,讓應歡歡去承擔。
夫人說的對,他真是個自私的父親啊!
應仁蔚在這當下像是老了十歲,但決定已下,他只能繼續走下去。
他望向妻子,目光有著說不出的懇求。「事已至此,就不用再說了。到歡歡出嫁之前,你搬到歡歡這裡來住,讓她多少吃點東西,只有你說的話她還聽得下去……」
* * *
這一日,一大早津城街上就鑼鼓喧天、熱鬧非凡,原來是工部水部司主事應仁蔚的千金應歡歡與余家造船行的公子余強要成親了!
應歡歡與溫子然平時過從甚密的情況,津城裡有不少人知道,更不用說溫子然前陣子贏了比船,硬是把余家的風頭給壓了下去,所以聽說應歡歡最後沒有嫁給溫子然,卻嫁給了余強,倒成了家喻戶曉間閒磕牙的話題。
不過也有許多人認為溫家有的只是造船界的名聲而已,余家的財勢遠遠勝過溫家,嫁給余強也不算辱沒了應歡歡。
在他們成親的這一天,津城不少百姓都站到了街頭看熱鬧。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來到了應府,所有的禮俗一應俱全,只是應府的氣氛總令人覺得有些古怪,奴僕的笑意很勉強,應仁蔚及應夫人臉上的表情更是僵硬,連笑都像是硬擠出來的,一點歡喜之意都沒有。
不過余強並不在意,依舊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他對應歡歡談不上什麼喜歡,但至少她長得還算標緻,更重要的是他成功搶了溫子然的女人,截至這個時候,他才有贏了溫子然的感覺。
因為這一點,他迎娶時一路燦笑,直至回到余府準備拜堂,堂上坐著的自然是余強的雙親,一旁的賓客各個衣著華麗、非富即貴。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正廳外突然衝進了一群人,是溫子然帶著數名溫家造船廠的工人闖了進來,打斷了儀式的進行。
「溫子然,你來做什麼?還帶了這麼多人,我們余家可沒邀請你們溫家。難道你是因為心上人被我搶了,心有不甘,特地來觀禮送她最後一程?」余強刻意尖鋭地諷剌著溫子然,意圖讓他成為眾人的笑柄。「我就大發善心讓你們看,只是你們溫家的人可能得站到最後面去,再這裡的都是些大人物,可沒有你們的位子。」
站在溫子然身邊的小白開口了。「我們才不是來觀禮的!余強,老子告訴你,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他口沫橫飛的想來段猛話,卻被身旁的溫子然皺眉打斷。「我們不是來打劫,是來搶親的,廢話不要那麼多。」溫子然低聲道。
他原想讓跟班出馬吆喝,壯壯自己的聲勢,不過他找的這個跟班……似乎有點傻。
「哦對,是來搶親的。」小白抓了抓頭,重新想了一下,便再次大叫道:「余強小子,我們今天是來搶親的,快將新娘子交出來!」
這番渾話一出,不只溫子然頭頂烏雲密布,身後眾人個個摀臉的摀臉,低頭的低頭,似乎恥於與此人為伍。
被小白這麼一搞還搶什麼親?氣勢都沒了啊!
「搶親?」余強大笑起來。「就憑你們幾隻三腳貓,有這個本事嗎?」
「他娘的!余強你先上來跟老子戰個三百回合,就知道老子有沒有本事!」小白跳了出去,手上比劃了兩下。
溫家造船廠人的眼光齊刷刷的轉向了他,這家伙到底去哪裡學到這些江湖話的?
見每個人都忍不住詫異的瞪著自己,瞪得小白都有些心虛了……
溫子然搖了搖頭,索性自己站了出來,要再讓小白撐場面,不只是他氣勢沒了,整個溫家造船廠大概都會被笑死。
他光是站出來,便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許多人不由欣賞起他的氣度。
「我們是來搶親的沒錯,至於辦不辦得到,你可以試試看。」他沒有像小白那樣撂狠話,只是堅定地對余強開口。
他的決心,每個人都感受到了。
此時,余強身邊的應歡歡終於受不了了,她拉下蓋頭,吃驚又無措的望著溫子然。她有想過他或許會不甘心,卻想不到他竟採取這種方式來鬧場。
賓客們議論紛紛,不過都沒有插手管的意思。在場的多有高官顯貴,自然知道這樁婚事背後的蹊蹺,在情勢尚未明朗時千萬別開口,才不會不小心得罪人。
溫子然的出現,應歡歡固然有著欣慰與喜悅,但更多的是緊張與害怕。余強應該早料到溫子然會出現,怎麼可能沒有做任何準備?
「溫子然!」她有些急,卻又不能表現出對他的留戀與擔憂,只能硬著心腸冷聲道:「你們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不會成功的!」
「如果我一定要帶你走呢?」溫子然幽幽地望著她,似想看出她冷酷話語中有幾分真心。
應歡歡閉眼深吸了口氣,再張眸時,已無任何溫暖。「我絕對不會跟你走,你們快滾!」
溫家造船廠的眾人面面相覷,情況似乎與他們想像的不太一樣,應歡歡不像是被強迫成親,倒像是自願的啊……
溫子然沉默了下來,不做任何響應。
余強卻是冷笑了起來,銳目如箭一般射向溫子然。「你們破壞了我的婚禮,這麼容易就想走嗎?」
他話剛說完,外頭突然衝進了一堆人,或持刀或持劍的將溫家造船廠的人圍了起來。
然而在他們還沒有接到余強的動手命令時,溫子然突然暴起,整個人衝向了余強,可他只是一介書生,哪裡有什麼武力?頂多練了一陣子體能,有了幾分氣力罷了,他這麼赤手空拳的衝向了余強,不僅沒有驚嚇到對方,反而讓余強猙獰地笑了起來,擋住了身旁侍衛欲攔人的動作,迅速將侍衛的刀拿了過來,一回身便往溫子然身上砍—
「不要!」應歡歡尖叫出聲,想上前阻止卻已來不及,身旁的護衛更將她擋在余強身後不讓她過去。
溫子然肩頭中了一刀,血很快染濕了上半身,看起來驚人又可怖,他卻一聲也不吭。
好好的一場婚禮竟然見了血,完全出乎眾人所料,每個人都倒抽了口氣,紛紛後退幾步,免得被卷入風波之中。
「痛嗎,溫子然?」成功的傷了溫子然,余強有些得意忘形,反手又是一刀劃在了溫子然的胸前,那還是余強不想讓他死得太容易,才沒有砍得太深。「怎麼樣?你不是要搶親嗎?來搶啊!看你能吃爺幾刀,我今天若不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爺就不姓余!」
溫子然只是淡漠地望著他,冷聲道:「我搶不了親又如何?至少我成功的阻止了這場婚禮。」
至此,余強及全體賓客這才反應過來,什麼搶親根本就是幌子,溫子然的目的只是要讓他們成不了親,很顯然的,溫子然做到了。
整個場面血淋淋的,還成什麼親?
應歡歡當下激動得眼淚都流了下來,摀住嘴,一臉不敢相信。
他如此以身犯險,寧可讓余強砍上幾刀,就只是為了不讓她與余強成親?他何必做到這樣?她都傷他那麼深了啊……
「你這混蛋,看爺不殺了你——」余強怒不可遏,將刀高高舉起,想朝著溫子然砍下去。
這次溫子然沒有傻傻的挨刀了,而是一個驢打滾避開了這一刀,甚至在余強再次衝上來之前大喝了一句話,讓余強的刀再也落不下來。
「津城知府何在?余強在此公然行凶,你沒有看到嗎?」
此話一出,周圍的賓客左顧右盼後,都本能的往兩邊讓開,最後傻在正中間的,赫然便是左支右拙,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津城知府吳大人。
這兩個渾小子要打要殺不會滾一邊去,把老子叫出來做什麼?吳知府苦著臉忖道。
余強見溫子然竟然告狀,氣得反駁道:「溫子然!明明是你先帶人來搶親,還破壞了我的婚禮……」
溫子然慢慢起身。「對,我來搶親我承認,破壞了你的婚禮我也承認,依我朝律法,我頂多賠你幾百兩銀子。可是你就不一樣了,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行凶,你方才也承認想殺了我,更已經動手將我砍傷,這裡數百個人都可以為我作證,依我朝律法,你大概要把牢底坐穿了。」
余強一聽,嚇得手上的刀落在了地上,手指顫巍巍地指著溫子然,卻說不出一句話。
聽完溫子然這番話,腦筋動得快的人想明白了。這招真是高啊,不僅成功破壞了婚事,還倒打一耙,難怪那些溫家造船廠的人雖然臉色難看,但瞧著溫子然被傷也沒有上前阻攔。
應歡歡也想到了,神情更加動容,哭到都哽咽了。
溫子然真的用他的傷換了她的自由?這得有多冒險?萬一余強下手再重一點,他就真的死了啊……
溫子然忍住不看應歡歡的臉,而是徑自轉向吳知府說道:「吳大人,我說的可對?草民寒窗苦讀十數年也不是白讀的,對於我朝律例可是有深入的研究。」
吳知府不情不願地走出來,兩邊都不想得罪,只好含糊其詞說道:「那個……這件事兩個人都有錯,待本官審問一番之後,自有定奪……」
「吳大人。」溫子然指著臉色忽青忽白的余強。「殺人者不是應該先抓起來,在候審階段都必須關押在牢裡,以防止犯人逃逸嗎?」
吳知府無奈,律法確實如此規定,他只能投給余強一記抱歉的眼神,命人將他押起來。
余強咬牙切齒地瞪著吳知府。「你敢?!你難道不知道我背後是太子嗎?你敢動太子的人?」
他不說就算了,一說,在場的諸多賓客都忍不住翻白眼。
這得有多傻才會當眾揭開這件事?原本太子還有可能動用關係,將余強從大牢裡撈出來,但余強現在這麼一鬧,如果沒有秉公處理的話,每個人都會知道是太子插手了。
而太子目前相當謹言慎行,怕被三皇子抓到一點把柄告到皇帝那裡去,所以這件事太子不可能管,何況這場婚事既然辦不成,余強等於失去了利用價值,他搬出太子無疑是找死。
吳知府也想通了這一點,立刻拉下臉來。「余強,你可知罪?!」
「知你娘的罪!」余強失去理智的朝吳知府揮刀,還真的恫嚇住了對方,讓他的人不敢前進。
余強轉過布滿血絲的眼,凶狠地望向溫子然。「溫子然,你設計我!你不但破壞了我的婚禮,還要陷我入罪……」
「不就賠你幾百兩?我明天給你。」溫子然雖然傷口抽痛著,頭也有點暈,卻刻意裝得雲淡風輕,就是要氣死他。
余強朝四周望了一圈,他知道太子是有派人在現場的,但到現在還沒人出來說任何一句話,自己可能真要被當成棄子了,於是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舉起刀就要朝溫子然衝過去。
「溫子然!你害慘我,我也不會讓你好過,你給爺陪葬吧——」
然而他刀才剛舉起來,整個人猛地向前跌,摔了個狗吃屎,在地上唉唉叫著爬不起來。
一眾賓客定睛一看,原來是站在余強身後的應歡歡,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腳將他踹飛,正慢條斯理的收回腳,還拍拍裙擺上的灰塵,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踹你這一腳應該只要賠幾十兩吧?我明天給你。」
* * *
余家失敗了,而且是徹徹底底的敗亡。
李吉果斷的放棄了他們,對余強入獄一事不聞不問,吳知府便公事公辦,將余強判秋決,這其間自然有余家的親族前來行賄,但吳知府就算貪,這筆錢可不敢收,所以那些行賄的人也全都被抓了起來。
少了余強,再加上得罪了太子,余家家主無心留在津城,為了保留最後的身家,他們關閉了余家造船行,舉族搬離津城,不知所蹤,此是後話。
應歡歡被接回了應家,一場好好的婚禮被破壞至此,本該是愁雲慘霧的場面,但除了哀聲嘆氣,一下子無法自處的應仁蔚之外,其餘的人竟都或多或少露出了喜色。
應夫人本就不滿意余強,親事說定後他來過幾次應府,都將府裡的下人當成狗一樣呼喝,眾人對他早就積怨已深,如今這樁婚事吹了,他們自然高興不已。
就在回府當晚,應歡歡逃家了。
既然與余家的婚事沒了,她不再有所顧忌,也不想再留在家裡,擔心父親隨時又要把她當成傀儡。
而她會去的地方也無須多想,只有一處——
溫府後門在深夜咚咚咚的響起敲門聲,溫子然一打開門時,看到門外的人兒,整個人都呆住了。
「歡歡……」溫子然還沒有心理準備這麼快面對她,畢竟兩人之間的問題還沒解決。
他還想著明日到應府拜訪,先求得應仁蔚的原諒,再與應歡歡深談,解開心結,看能不能正式求親……結果這麼多的假設,都在應歡歡半夜來訪之下全數被打亂。
應歡歡只是俏皮地朝他一笑,沒了煩心事,她又恢復成過去那個歡快猶如百靈鳥的女孩,她拉著他,直至他的房中。
終於,只剩他們兩人了。
看著始終深深凝視她的溫子然,應歡歡有些不自在,她先前和他說過不少狠話,他會原諒她嗎?
深吸了口氣,應歡歡鼓起勇氣開口道:「書呆子,我……我想和你解釋,那日我和你說的那些決裂的話都不是認真的……」
溫子然打斷了她,目光陡然轉柔。「你不必解釋,我早就知道你是故意要把我氣走,你認為我會相信那樣的話嗎?」
應歡歡芳心狠狠跳了一下,歡喜的感覺油然而生,「你真那麼信任我?」
溫子然微微一笑。「我與你相知、相愛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而是十幾年啊!時間的淬煉還不夠讓我明白你是什麼樣的人嗎?況且小白告訴我,在他被余家人毆打時,你是多麼努力的想救他,如果你真有一絲絲的瞧不起我,又何必在乎小白的命?所以我便請求三皇子,為我安排了這一次的搶親。」溫子然說到後來,猛烈的情感瞬間湧現。「我絕對、絕對不要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
「書呆子……」應歡歡動情地吻上他。
溫子然也緊抱住她,纏綿的回吻。
兩人都將自己最真實的情感借由唇齒相依的親密傳遞給對方,那不只是情欲上的宣洩,更是精神上的滿足。
「我也不要再失去你!」一吻既畢,應歡歡埋首入他的懷中。「我不要回家了,天知道我家那老頭又會把我嫁給誰!」
「歡歡,其實應伯父也是為了你好,他的立場必須以大局為重……」
溫子然還想勸,應歡歡卻用手摀住他的嘴。「別提那個老頭了!我想來想去,唯一能讓他束手無策,不會再算計我的辦法只有一個……」
「什麼?」溫子然一呆。
應歡歡沒有多說,情意綿綿地看著他,突然開始解自己的衣扣。
看著她白皙的肌膚一寸寸露出來,溫子然眼睛都直了,吞了吞口水道:「歡歡……你……你想幹麼?」
「你說呢?」應歡歡很快的脫到只剩裡衣,但她畢竟是黃花大閨女,做不出什麼誘惑性的眼神或動作,只能抓住溫子然的手,陡然放進了自己的衣襟之內。
溫子然兩管鼻血差點沒噴出來,本能的想抽回手,但應歡歡堅決的神情讓他僵在那兒不敢動,手裡感受到的軟嫩感覺到底是享受還是折磨,他都說不上來了。
「歡歡……這樣不太好……」他咬著牙說道,下半身迅速有了反應,脹得都痛了。
「哪裡不好?你不想要我嗎?」應歡歡抱住了他,在他耳邊吹氣低喃,「你要了我,好不好?這樣就沒有人能阻止我們了。」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溫子然覺得腦海裡的防線快要崩潰了。
「少來了!你讀的聖賢書我還不知道嗎?反正書裡會教的也不只仁義禮智,之乎者也,總也有些閨閣之樂啊……」應歡歡整個人都貼上他了,今天她一定要吃掉他!
溫子然爆發了,他的腦袋再也沒辦法思考,只能隨著本能行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他反手抱住她,狠狠的吻住,放在她衣服裡的那隻手也開始不安分起來。她嚶嚀了兩聲,睞了他一眼。
這一眼,媚態橫生,溫子然沒看過這樣的她,完全被迷倒了,他彎身抱起她,放上了大床,接著吹熄油燈。
這一晚,兩個有情人一起享了上天堂的滋味。
* * *
應歡歡不回家,應仁蔚卻沒有前來尋找,像是默認了她的作為一般。
溫子然原想在她氣消之後就帶她響應府,一方面向應仁蔚道歉,另一方面正式求親,然而突如其來的局勢變化令他措手不及,這一切計劃都得擱置,溫子然變得忙碌,再也顧不得應府了。
由於余家的失敗,李吉無法再從應仁蔚那裡算計到溫子然,更別說應仁蔚在這件事情上同樣丟大了臉,會不會再投靠他還是未定之數。
為此李吉在宮裡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並暗暗發誓他絕對不會讓李蘊好過,還有溫子然這個人,非除不可!
偏偏此時,北方海域又發生了北國官船遭劫的事件,那艘官船上載有大量進貢給朝廷的貢品,令皇上大發雷霆,李吉便以此為由,施壓要海軍盡速建立。
這理由冠冕堂皇,連李蘊也沒話說。
有了太子那方給的壓力,溫子然的負擔及責任更重了,李蘊也商請工部調來了幾個工匠協同幫忙,一群人商量起來,雖然想出了許多好點子,但同時也因為各有專長,且每個人對自己的專業都很堅持而拖慢了海船最終定案的速度。
這讓溫子然忙到幾乎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暫時只能委屈應歡歡無名無分的跟著他了,不過幸好她原就與溫子然過從甚密,眾人看到她不時出現在溫子然身邊也習慣了,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妥。
溫子然自然不會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他得快些解決造船之事,才能開始操辦自己的人生大事,也給應歡歡一個交代。
這陣子有了這麼多老師傅一起商討,也大大的增進了溫子然的眼界及知識,那造船宗師系統的第三階段,他認為自己已經吃透了,但海船及戰船的差別還是很大,一時之間要他精通實在是強人所難。
然而李吉步步近逼,居然要李蘊先交出船樣來,至少也讓皇上知道海軍的進度,否則養了一批工匠簡直是浪費米糧。
也就是說,溫子然背負著的是諸位工匠的身家性命。
李蘊雖然極力保證他會將傷害降到最低,但溫子然的責任感卻不允許眾人因為自己而有任何損傷。
於是他只能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先用了幾天畫船樣,這幾天幸好有應歡歡在旁邊陪著,提醒他吃飯提醒他睡覺,否則只怕他船樣還沒畫好,就先把自己搞死。
船樣交出去之前,眾工匠自然也集合起來看看溫子然的成果,但光看他那疲憊無奈的神情,眾人的心就先沉了一半。
溫子然攤開船樣,開始介紹。「第一艘海軍戰船,由於是試作,以穩妥為主,所以不宜過大,長十二丈,寬兩丈,深八尺,底板闊四尺,隔艙十二個,左右各六枝櫓,估計可載官兵一百人,水手五十人……船身半包覆鐵皮,半包覆牛皮,船身兩側有箭孔,三層船艙,中層給士兵居住,同時方便作戰,低層給水手,也利於駛船,最高層左右各配一門火炮,如此的船江河皆利於航行,進可攻退可守……」
在溫子然洋洋灑灑的介紹時,眾人有的聽得頻頻點頭,有的皺眉瞇眼,聽到後來,眾人莫不為溫子然的新穎創意而折服,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只是在座都是老資格的工匠,甚至有人也有多年水手經歷,一眼就看出這船樣的問題。
「溫師傅,你的船樣可說完美無缺,但那是對於一輛海船來說,如果只是要載運人貨,這樣的船攻防兼備,海河兩用,無可挑剔。」何師傅幽幽地開口,「可是一艘戰船,武器不只有箭和火炮,還可以有石炮,火箭,檑石,拍桿,鐵汁等等,此外,除了箭手與炮手,還有矛手、刀手,他們站的位置也要特別設計,否則在船上連站都站不穩了,更遑論打仗?這艘船的戰略作用不明,只能說是客貨船。」
「而且,這是要與北海的海盜王打仗,那是遠洋,你毋須考慮河川航行的問題。」胡老也補了一句。
溫子然聽到前輩這麼一批評,茅塞頓開。
由於他一直在鑽研的造船系統第三階段是遠洋海船的建造,所以他一直拘泥在此,即使加了一些戰船的設計也是遠遠不足,經這些前輩一提醒,雖然被潑了一盆大冷水,但他卻因此頓悟了。
沒錯,他為什麼一定要將海船變成戰船呢?明明是不一樣的東西,他應該直接設計戰船啊!需要破水,那麼就設計尖底,需要火力,那就加上武器,需要偵敵,他便設計望門,需要衝鋒,那就加設衝角……
所有的靈感一來就無法抵擋,最後像是衝破了什麼,他發現腦子裡的造船宗師系統居然在這樣的領悟下又升了一級,而這第四階段,正是他最需要的戰船!
小型戰船利於近身作戰,哪需要船艙?中型戰船則需攻防兼備;大型戰船可專注防守,加上走舸,在近敵時可放出去,以槳為動力機動作戰……
一堆關於戰船的知識灌入了溫子然的腦海裡,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有吃不消的感覺,反而越吸收越興奮,他發現自己在第三階段許多舉一反三的技術,果然在第四階段都實現了,這令他對於新戰船的建造信心大增。
等回過神來,他在諸位工匠憂心忡忡的目光下,收起了船樣,目光炯炯有神的盯著眾人。「請大家再給我三天!三天後,我保證設計出一般無可挑剔的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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