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宋語桐 -【專寵小毒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20-9-10 10:54: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心聲被聽見

  秦歡和唐淵才一下山,就見到通往城鎮的官道布滿了士兵。

  天要黑了,一排排的火把被點上,看似黑壓壓的一群人從平城官道走過來,唐淵隨手拉來一個路人便問——

  「城裡出了什麼事嗎?」

  乍然見到唐淵這般像花一樣美的俊公子,這人有剎那間的愣怔,後來才慢慢開口道:「官府好像在找一個十七八歲身穿黃綠色衣衫的姑娘,還有一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竟把平城原城都給封了,見人就查,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幹什麼的……嗅……」

  說著,此人突然看了唐淵身邊的秦歡一眼,再看看她身上黃綠色的衣服,「姑娘,官府的人不是在找你吧?你跟我走,找到人,這城門才會開——」

  話說一半,這人正要伸手去拉秦歡,下一刻便被唐淵給一掌劈昏。

  秦歡嚇一跳,「你幹麼打暈他?」

  「難不成讓他通風報信去?看來長樂郡王很在乎你,這倒是讓人十分意外呵。」唐淵似笑非笑的低眸看著這一路都魂不守舍的女人。「還真如你所言,你若憑空搞消失,這位郡王爺當真不會輕易放過你。」

  這話,也不知是嘲弄還是擔憂她的成分比較多?

  換做平日,秦歡或許要為范逸對她所做的一切感動不已,可如今,她卻半點開心不起來,反而覺得虧欠這男人更多。

  「我得走了,你也快點走吧,要是被人見著了你與我一起,恐怕會牽連到你。」

  「沒想到你還會關心我。」唐淵自嘲道:「我還以為如今的你巴不得從來就不認識我呢,若沒有我,你也許可以和長樂郡王相親相愛到老呢。」

  是,他說的沒錯,她還當真巴不得從來不認識他。

  要不是他,原主的記憶也不會開始片片斷斷的回來,要不是再次遇見他,她也不必知道那些事……

  如今,她根本不是關心他的死活,而是擔心他若真被王爺給逮了,說出不該說的話,甚至揭穿了她不是秦歡的身分,那她可能來不及醫好王爺的眼睛就被處死或流放……

  這男人說喜歡她,所以不會讓她待在別的男人身邊,當別的男人的妻子,聽起來像是痴情,她卻總覺得是被威脅。

  是,她真不喜歡眼前這男人,不管他曾經是原主的誰,單純的師兄還是心中的最愛,那都跟她無關,不是嗎?

  她可以不管原主愛不愛這個男人,不管原主那潛藏在身體深處的意志,但原主曾經做過的一切,在外人眼中卻都是她做的,這一點,她是無論如何也推諉不掉的。

  想著,她的胸口又悶痛了起來。

  秦歡伸手緊按住胸口,冷汗直流。

  真是奇也怪也,照理說,若這個男人是原主的愛人,臉紅心跳又心悸興奮是正常,但為何她此刻感受到的卻是抑鬱非常又悶又痛……

  「曼蛛兒,你還好嗎?」她看起來像是一副隨時會痛暈過去的模樣。

  「死不了。」

  唐淵再次探手過去替她把了脈,一樣混亂非常,卻完全無中毒跡象,也瞧不出什麼特殊的病症,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歡抽回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你幫我採花。」

  「跟我客氣什麼。」

  「你快走吧。那頭有人過來了。」

        唐淵往她說的那頭看過去,當真有一名士兵模樣的人朝這邊走來,他臉一側,低眸笑望了她一眼,「那我先走了。有事你知道怎麼找我……」

  「我知道。」她低下頭不想瞧他。

  唐淵黑眸一閃,沒再多說什麼,瞬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人一走,秦歡整個人蹲坐到地上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雙手抱著頭覺得開始天旋地轉起來。

  「這位姑娘……」

  聞聲,秦歡抬起頭來迷濛的看著那士兵模樣的男人,「你們在找長樂郡王妃?」

  那男人一愕,「姑娘如何知曉?」

  「我就是長樂郡王妃,帶我回去吧。」

  說罷,秦歡整個人虛弱的往旁一倒,暈了過去。

  士兵愣了一會,見這姑娘的年紀和身上穿的衣服,果真像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人,這才忙不迭大聲喚人過來——

  「來人!郡王妃找到了!快通知華大人!」

*             *             *

  長樂郡王府的忘憂園裡,燈火通明。

  園外人聲吵嚷,爭相探詢著忘憂園內的狀況,或悄悄議論或將消息轉送到一旁怡太妃住的福馨園去,而園內,除了方才進來過的大夫,屋內安靜一如既往。

  門開,風吹動了燭火,華月進屋,很自然地看了躺在床上的秦歡一眼,見她昏迷中依然雙眉緊蹙,像是在作惡夢一般,目光再移向她那隻露在被外的手,此刻正被一隻大手給牢牢緊握。

  從來,都是旁人憂心這位爺,打從王妃進門後,這位高冷無比的爺倒是屢屢為旁人憂心了。

  「爺,要不喚醒王妃?」

  范逸沒有回頭,就只是坐在一旁「看」著她。

  「大夫說王妃這是思慮過重、氣血滯阻導致的突發性昏迷,爺,近月來爺日日與王妃同床共枕,不知王妃睡得可好?」

  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倒了范逸。

  他夜夜好眠一覺到天亮,一開始便知是屋內那夜夜點著的安神香之功效,他沒問也沒讓人換掉,為的就是讓他身邊的女人可以因此不被惡夢所擾,難道,只有他睡得好?她卻依然睡不好嗎?

  「本王之後會注意的。」范逸低喃了一句,這才轉過頭來,「可問出什麼了嗎?」

  「發現王妃的士兵說,王妃先前好像是跟一個穿著挺高貴、手上還拿把扇子的男子在一起,當時那邊除了王妃,還發現一個倒在地上的百姓,醒來問他話,他也說看見類似模樣的男子跟王妃在一起,而且應該是那男子把他給劈昏的,他還說雖然當時天色已有些昏暗,卻一眼便覺得那男子生得極美,但要他詳細描繪出來卻是無法……」

  范逸挑了挑眉,「生得極美?」

  腦海陡地想起成親前在上等香英雄救美的那一日,那位企圖強行帶走秦歡的男子就是自稱花容月貌,無人不識……果真是生得極美的男人才會如此自負的說出這般話來吧?

  「是……」華月莫名地瞧了他一眼,「爺可是想到什麼?」

  「去上等香客棧問問,應該會有線索,就算暫時抓不到人,也務必把他的祖宗八代給本王查出來……」

  「是,爺。」

*             *             *

  夜半,秦歡在一連串惡夢中驚醒,緩緩睜開了眼。

  冷汗,浸濕了貼身的衣衫,讓她感覺到有些涼意。

  她像平日一樣望向身邊的范逸,心境卻是截然不同……

  泰半都想起來了,關於原主的記憶。

  唐淵和那個帶刀疤的男人果真是找回原主記憶的鑰匙,一再被刺激的結果,就是她承受不住的昏迷過去,在夢裡重新經歷一次原主的人生。

  她想起了兒時的曼蛛兒是如何喜歡著剛入門拜師的唐淵,總是跟在他的後面跑,也想起了十二歲那一年,曼蛛兒的母親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妹妹的女兒,偷偷潛入秦家後院把秦歡請到谷裡作客,卻在那一日,多情谷遭到官兵圍剿……

  而她,曼蛛兒,那天因為跑去池邊玩,晚了一點回來,迎接她的已經是漫天火海,隔著那場大火,她親眼看見不斷流著血的母親抱著早已奄奄一息的秦歡,不斷的對她喊著,「不要過來!快,到秦家去!代替秦歡活著,聽見沒有?到秦家去……再也不要回來……」十二歲的她,眼睜睜看著多情谷的所有人被那場火燒死,叫不出聲來,也哭不出聲來,她聽見很多人的聲音和腳步聲,她只能不斷的後退後退,將自己藏起來,在天黑得不能再黑的時候下了山,偷偷進了秦府,成了秦家三小姐秦歡。

  因為怕被近身的丫頭認出來,她親手殺了兩個丫頭,換了小舒來侍候,小舒第一次見到她,根本不疑有他,她也幾乎閉門不出,反正秦家一向沒人理會她,除了貼身丫頭,真的正眼瞧過她的人恐怕沒有。

  就這樣,直到十五歲那年,她才第一次正式以秦三小姐的身分對外露臉,本來她和表姊秦歡便長得像,經過多年的銳變,整個人都長開了,根本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身分,就連秦歡的親生父親也完全深信她是他的女兒。

  秦歡被當成曼蛛兒死在了多情谷,曼蛛兒回到秦家變成了秦歡,秦歡後來又被砍死,被她這個穿越者給替了,說起來秦歡這個名字的宿命都難脫一個死字,當真該去改個名字……說來可笑又可悲,卻是真實的人生。

  秦歡又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想也不想地便挪了挪身子偎過去,抱著他,把臉枕在他懷裡,總是讓她覺得安心。

  是的,原主的記憶泰半都想起來了,可是關於這個男人的,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他的眼睛是你毒瞎的。」

  「把他的眼睛治好了,他看得見你了,就會想起你就是毒瞎他雙目的罪魁禍首……治?或不治?你自己決定。走或是留,也你自己決定。」

  唐淵說的話不斷地在她腦海中盤旋,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范逸的眼睛當真是她一時玩興親手毒瞎的?不,她不願相信,可以曼蛛兒的性子是真可能幹出這樣的事來,曼蛛兒做的,就等於她做的,他若知曉,豈能不恨死她?他甚至會殺了她……

  想到這男人會恨她甚至恨到殺了她,心就一陣疼痛。

  她不要他恨她……

  她不想他恨她……

  可連她都恨起了自己,他又豈可能不恨她?就算他有可能認不出她來,但她卻不能再留在他身邊接受他對她的好。

  除了離開,她別無選擇……

         心,又疼了。

  這會不是原主疼,而是她在疼。

  才短短一個月,她竟戀上這男人了嗎?捨不得、捨不得,還是捨不得……

  一樣檀香裊裊,今夜的范逸卻睡得不甚安穩。

  剛開始是單純守著秦歡,等她醒來,一直等到倦意襲來,他才側身面向她躺上臥榻,明明看不見,卻是這樣才安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隻手臂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腰,懷中驀地多了一團柔軟,這女人的臉似乎貼上了他的胸膛,還像貓似的在他懷中蹭了蹭,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

  這女人……現在是在誘惑她的夫君嗎?他可不認為是如此。

  成親月餘,除了成親當日他抱了她,他再也沒有體會過這女人在他懷中的感覺,先是她病了似的睡不好常作夢,後來變成他一直睡得又好又沉,總是一覺到天亮,天亮時這女人早就忙好他的早膳,等著要他品嚐她為他親自下廚做的菜,一天三餐,她忙得不可開交,除了跟他一起用膳,好像並沒有獨處的時間,晚上同睡一個臥榻,卻始終沒再感受過她在他懷中的溫度與觸感……

  現在回想起來,倒像是這女人刻意為之?

  可,若她真不願意他碰她或抱她,那此刻的她又在做什麼呢?還是她根本以為現在的他也如這近月來的每個夜晚一樣,因那安眠香而睡得很深很沉?所以才這樣明目張膽的將自己挪到他懷中抱住他?

  范逸調勻呼息,雖然這對此刻的他有點困難,但他寧可壓抑住體內的妄動,也不想驚擾了此刻這個主動抱住他的女人,他想知道她還想、還會對他做什麼……

  未料,她只是靜靜的偎著他,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打算直接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時,卻聽見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

  「對不起。」秦歡突然在他懷中輕輕地說。「我本來以為偷偷醫好你的眼睛,找出王府裡一直對你下慢性毒藥的人後,就可以跟你一起過上快樂幸福的日子,沒想到連我這一丁點的念想都不被老天爺允許。」

  范逸忍不住皺眉。

  這女人會醫術?還可以醫好他的眼睛?是了,這或許就可以解釋他這日為何見得到光影了。但王府內有人對他下慢性毒藥?這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說要親自下廚做飯給他吃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這女人……

  究竟還對他藏有多少秘密?

  秦歡不知道她抱著的男人把她的話都聽進去了,繼續慢悠悠地道——

  「……你是個好男人,雖然看起來冷冷冰冰又愛板個大酷臉,但你對我是真心好得不得了,平日出門都戴帷帽怕人認出來的你,竟然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自迎娶我進門,誰能料想得到那高高坐在馬背上英俊非凡的人就是長樂郡王你?

  「還有回門那日,明明就還在生氣的你,最後還是去娘家接我來著,還幫我立威,讓我第一次在秦家如此威風……我還聽小舒說,我昏迷的時候你有多緊張我,一直守在我身邊,到最後不放心的乾脆搬回來跟我一起睡……

  「當真沒想到你是個這麼體貼女人的家伙,你對我這般,我差點感動到哭了,所以就暫時原諒你成親那天對我用強,對我可惡的又親又抱……說到底,也許那還是難為你了,如果你真喜歡華月……」

  秦歡說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停頓了好一會。

  一直安靜的聽她說著話的范逸,這會眼角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再聽下去,他不知會不會氣到當場吐血?他何時喜歡華月來著?若他喜歡的是男人,他又為何要委屈自己去抱她?她當真以為他是個天生慈悲的大聖人不成?

  「……我說過會成全你們的吧?也不知為何我這麼說時你那麼生氣?是因為惱羞成怒嗎?還是你其實並沒有喜歡男人?是我誤會了?所以你才這麼生氣?我希望是後者,畢竟像你這樣英俊好看又體貼的好男人,應該配一個好女人,和你幸福一生一世……」

  秦歡越說越小聲,「我來到這裡可以嫁給你,也算是一種幸福吧,雖然這份幸福對你來說可能是不幸……」

  說到此,秦歡的眼角泌了淚,她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臉又在他懷中蹭了蹭,「對不起,雖然不是我的錯,卻也是我的錯,你若是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麼,鐵定要恨死我的……幸好,你不愛我,我應該也還沒愛上你,就算是傷害,也不算是最慘的那一種……對吧?」

  像是說累了,秦歡偎著偎著,便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是嗎?

  范逸張臂將她環住,讓她帶著微香的柔軟緊緊貼著自己。

  這女人究竟對他做了什麼讓她如此自責又不安?竟只敢在以為他已沉睡時才這樣抱著他,對他說出內心深處的話?

  他真的被她搞迷糊了……

  說是要偷偷治好他的雙眼,又說她對他做了他鐵定會恨死她的事……

  還有,這郡王府,究竟誰敢對他下毒?誰又能對他下毒呢?他都已經是個瞎子了,竟然還是不放過他嗎?

  范逸俊俏的面容緊繃著,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這一夜,懷裡抱著一個柔軟的人兒,他,久久難以入眠。

  一如往常,秦歡一早便醒來,因為她家這位爺不愛在主屋外留人守夜,平日也不喜有丫頭出入,所以這一個月來,不管她在主屋裡幹了些什麼,基本上都不會有任何人察覺的,除了這位總是睡得很深沉的爺。

  案上的檀香已燃盡,但屋內的餘香卻讓秦歡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少了一個味……那個她每日晚上會特意在檀香爐內替他加上的一味迷香……

  昨晚怎麼忘了呢?

  秦歡敲了敲頭,恍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什麼——

  昨天,她和唐淵去了多情谷,下山時已經天色暗了,看見很多士兵在尋人,然後……她便昏迷了……

  是,昏迷了!她昏迷了!而且她完全不記得她是怎麼回到郡王府的!接下來又發生過什麼事!所以,昨夜的香根本不是她點的……少了那一味迷香也是自然……

  想著,秦歡回頭又看了范逸一眼,這位爺依然睡得深沉,並沒有任何不同,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眉頭越皺越深,又伸手去敲了敲腦袋,總覺得自己在昏昏沉沉間好像錯漏了什麼細節……

  昨夜,她在半夢半醒之間是不是對這位爺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該死的,連她自己都不確定那些是真實還是夢境了!都怪她養成了半夜對王爺說話的壞習慣,而且都是說些她平日不能對人言的話,因為知道他睡得沉不會聽見,所以才肆無忌憚。

  秦歡又瞧了睡著的她家爺一眼,沒想到就算少了那一味迷香,她家爺如今也是一樣可以睡得很好呵,這樣很好,睡得好才能強身健體,睡得好才不容易生病,等他眼睛完全看得見了,他就可以不必擔心任何人加害於他了,也不再需要她了。

  「你在看本王嗎?本王可好看?」淡淡的嗓音在晨光中響起,帶著一股魅惑的磁性。

  聞言,秦歡嚇了一跳,心撲通撲通地跳,都快跳出胸口。

  「王爺醒啦?何時醒的?肚子餓了嗎?我去幫你弄吃的——」說著,她想也不想地便要越過他跳下床,一隻手卻一把扯住她,害她重心一個不穩撲跌在他懷中,咚地一聲撞上他結實的胸膛。

  撲通撲通,她聽見他强壯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她聽見了自己慌亂無比的心跳聲。

  「對不起,我撞痛你了嗎?」

  「不痛。」

  「那……我去準備早膳了。」說著,又要從他懷中爬起,卻被一隻大手給按了回去。

  「你當本王是豬嗎?一見到本王就只想著要喂飽本王,弄吃的給本王,卻不曾想過自己為人妻的義務?」

  為人妻的……義務?

  他指的不會是和他「那個」吧?

  果真是飽暖思淫欲,吃飽睡飽一大早起來就想著那檔色色的事……

  也是,他被她用迷香迷了一個月,醒來時她已經在外頭忙活了,要說她是故意的也行,就是讓他沒有機會再碰她,不管他是想或不想。

  「不知爺指的是……」她裝傻。

  一隻手驀地撫摸上她的臉,又轉而觸摸上她巧而俏的鼻和她柔軟的唇。

  趴在他胸口上的她的心,跳動得更厲害了。

  「本王想吻你。」

  嗄?秦歡的身子顫了一下,下意識想逃,結果身子根本來不及起來,便讓他的雙手扣得牢牢地。

  軟綿綿的身子抵著他越漸剛硬的身軀,他那男性的渴望是如此明顯,明顯到讓她不得不臉紅,幸好此刻的他看不見。

  「感受到了嗎?本王想要你。」范逸在她的耳邊低喃,「本王喜歡女人,這一點,需要本王更進一步證明嗎?我親愛的王妃?」

  咦,這位大爺怎麼突然一時興起又提起這話題?

  熱呼呼的氣息吹送進她小巧可愛的耳窩,他過於親密又撩撥的舉止,讓秦歡整個人都醉軟無比,雙手緊緊攢著一旁的被子。

  他靠她實在太近了,近到他的唇舌隨時可以啃上來,嚇得她緊緊閉上眼,急喊道:「不……不必了!我感受到了!是小女子,不,是妾身之前胡說八道冒犯了王爺尊貴的性向,王爺大人不記女子過,可千萬別放在心上才好……」

  「要是本王就是放在心上了呢?」

  不會吧?一個男人有必要這麼小氣嗎?

  「那……王爺想怎樣?」

  「先回答本王的問題,本王再告訴你本王意欲如何。」

  秦歡睜開眼眨了眨,有點不安的看了他一眼,「王爺問吧。」

  「昨天究竟發生何事?」

  厚,她就知道……

  昨天的事無論如何都要有個說法,就算裝昏裝傻都沒用,遲早都是要面對的……

  這位爺可是為了尋她下令封了城呢,嚇死人的霸道……

  她低下了頭,小小聲地,避重就輕地道:「昨天妾身去了百花坊,後來看見一個似曾相識之人便追了出去,沒想到追著追著就迷了路……後來還昏倒了……接下來的事,妾身也不記得了。」

  「本王記得你說你失憶了,何來似曾相識之人?」

  「好像夢裡見過……沒想到突然實際見到了……一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在夢裡,是他拿刀砍了我,我差點就死了……」她咬咬唇,本來不想說,卻不知為何他一問便又忍不住說出來,當時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怖感還餘悸猶存,身子不禁顫了顫。

  范逸下意識地擁緊她,「不想說就別說了。」

  「讓我說……我追上他了,他也認出我了,沒想到真的是他砍了我,因此想殺我滅口,然後有人出手救了我一命……」

  「就是長得花容月貌的那位出手救了你?」

  「花容月貌?」秦歡一愕,沒聽出這男人語調中涼涼的酸意,想了想那唐淵的模樣,是生得極美沒錯,沒想到長得太美也很容易被人辨識出來,「那個……妾身當時嚇傻了,都快昏過去了,後來也真的昏過去了……所以,其實,記不起救命恩人是誰,更別提模樣了……對不起,王爺。」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只是不知道對方是誰,不能替王妃報恩,有點遺憾罷了。」

  「是……妾身也是這麼認為,但那也沒辦法,有緣總會再遇見的,王爺不必因此放在心上。」要是這位爺知道對方根本不懷好意,想搶走他的女人他的王妃他的妻子,應該會感到更遺憾吧?

  「嗯,是如此。」

  「那……王爺想好如何才能原諒妾身了嗎?」秦歡趕緊轉移話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著墨。

  范逸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道:「今晚好好侍候本王,本王也許可以原諒你。」

  秦歡一嚇,驀地從他懷裡爬起身瞪著他,「那……王爺還是繼續生妾身的氣好了。」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力將他給推開,跌跌撞撞的爬下床,拿起鞋子光著腳丫子便往外跑——

  「小舒小舒,陪你主子煮飯去!」她邊跑邊叫,完全沒聽見屋裡傳來一陣低不可抑的笑聲。

  怎麼辦呢?他竟好期待可以用這雙眼睛看看她生得哪番模樣……

  如此可愛善良,又害羞又會偷偷偎著他撒嬌的女人,個性明明如此生動跳躍,卻替他偷偷治眼又要找下毒害他之人,同時這般沉著冷靜的女人,這世間恐怕再無第二人了。

  他喜歡她,大概從救她那一回,她緊緊抱住他的那一瞬間便已經開始。

  一般姑娘家是脂粉香,她卻是一身天然花草香,淡淡的卻極好聞,聽她說話就可以想像出她眉眼帶笑活潑靈動的模樣,和她害羞得手足無措的慌亂勁兒……

        想著,范逸的唇角微扯出一抹弧度,靜心補眠去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秦歡已備好一碗清湯,親自拿著湯匙一口一口的喂進他嘴裡。

  那是淡淡的花香與清新的泉水相融合的一股天然甘甜的味道,好喝到根本可以拿起碗一口飮盡,但他卻甘於被她一匙匙小心翼翼的喂著。

  「什麼湯?」

  「花湯。」紫冰花加幾味無色無味的草藥熬煮出來的湯。她笑著,簡單略過。「好喝。」

  「嗯,比先前的湯好喝多了。」

  秦歡聞言手一頓,又笑,「這叫苦盡甘來。明天後天的湯都是花湯,再之後,王爺每天都可以喝好喝的湯了,因為之後妾身就不再天天煮飯給王爺吃了。」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為何?」

  因為,他的眼睛就要看得見了。

  因為,她將要離開他了。

  秦歡的鼻頭一酸,眼睛氤氳著霧氣,卻裝做若無其事的笑道:「因為妾身累啊,妾身的身子不好,妾身煮的飯菜也不可口……王爺以後再也不必硬是把那些不好吃的菜吃下肚了,妾身可是為了王爺好。」

  范逸聞言鬆了手,「王妃煮的東西很好吃,本王喜歡。不過王妃說的是,你的身子不好,以後就多陪陪本王,其他事交給專人去做就好。」

  這,是心疼她呢。

  秦歡笑笑,點點頭,「好,妾身以後會專心陪著王爺,什麼都不做,乖乖當個懶女人的,王爺可別嫌棄才好。」

  范逸挑了挑眉,「以後教你騎馬練箭吧,把身子練得強壯些。」

  她故意話裡挑刺,「王爺是嫌棄妾身小家碧玉,上不了戰場?」

  「本王是擔心你柔弱的身子無法好好侍候本王。」

  秦歡的臉瞬間被炸紅了!

  這男人!這男人!可不可以再肆無忌憚一點?竟連這種話都正經八百的說出口?像是在聊日常瑣事似的!

  天啊!這男人可以不要那麼會正經八百的撩人嗎?

  秦歡驀地放下碗,提著裙擺轉身便往外跑,「小舒!小舒!收碗筷!」

  「是,王妃,馬上來。」小舒忙提著裙擺往裡屋跑。

  當真是怪了奇了,這幾天王妃似乎總是急呼呼地叫她,自己卻不住往外跑,像是在躲什麼鬼神似的。

  更奇了怪了的是,每當這個時候她跑進屋,就可以看見王爺那張俊臉上眉眼都帶著笑,王爺的笑,可是超級好看的啊,偏偏她家王妃總是錯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20-9-10 10:55: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太醫造訪她心焦

  長樂郡王府的門前,一早便駛來一輛馬車。

  宮裡派來的太醫終於到了,正是五年前親自替范逸把脈確診的明正明太醫,在太醫院資格最老,輩分最高,本來前不久就要退休告老還鄉去,是皇帝再三慰留,還請他特地跑一趟江州。

  怡太妃親自接待,言笑晏晏,「都說薑是老的辣,咱長樂郡王府竟請得動明太醫前來,也是王爺前世修來的福分。」

  「太妃娘娘客氣了,明正有生之年還能為太妃娘娘診診脈,替老王爺的子嗣瞧瞧病,是明正的榮幸。」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又客套了幾句,明太醫便取出脈枕,親自替怡太妃把脈問診一番後,便讓人請進了忘憂園。

  「爺身體不便,勞煩明太醫移步了。」華月親自領路,難得恭敬。

  「還是老樣子嗎?不見光?」

  「是。」

  明太醫皺眉摸了摸鬆子,「依著老夫給的藥,那毒就算解不了,應該也能淡化一些,豈會連光都見不著?有確實用著嗎?」

  「實不相瞞,爺服了半年有餘不見成效,便不再用了。」

  明太醫聽了直搖頭,「唉。都五年了,老夫真是慚愧,一直無法找到解毒之法。若能找到解毒的方子,郡王的雙眼定還有復明的機會,時間拖越久,對郡王就越不利啊。」

  「爺恐怕已經不抱希望了。」

  「但凡有一線生機,都不該放棄,王爺還年輕,只要找出當年下毒之人,鐵定能解……」

  「下毒之人是個小孩,要不是如此,爺也不會毫無防備。如今那小孩也該長大了,就算從身邊走過,恐怕也很難認得出來,何況爺已經看不見了。」

  兩人說著說著,已經來到了主屋門前,華月上前敲了敲門——

  「爺,明太醫到。」

  「請明太醫進來吧。」

  明太醫?秦歡一愣,挾菜的手突然頓在半空中。

  他們一向睡得晚吃得晚,現在剛好是他們的用餐時間。

  「爺,你請太醫來到我們郡王府嗎?」快點說不是啊!是她聽錯了吧?在這個節骨點找太醫上門,根本是來搞事的啊。

  「是,本王請他來瞧瞧你的病。」

  「妾身沒病啊!不需要大夫!你快請他速速離府吧!」秦歡嚇得站起身來,想跑去把門給堵住,主屋的門卻已經被推開——

  「臣,參見王爺、王妃。」明太醫率先朝他們福了一禮。

  「平身吧。」

  「謝王爺。」

  「勞煩明太醫千里迢迢而來,本王王妃打從五年前在鬼門關前走一回後,失去記憶,近月來還常有胸口悶痛不已,頭暈目眩以致昏迷的狀況,煩勞明太醫替本王王妃瞧瞧,有可解之方?」

  明太醫恭敬稱是,「臣定當竭盡所能。王妃請坐。」

  秦歡看看范逸再看看太醫,不是很情願的在一旁坐下來。

  太醫拿脈枕出來,又拿了一條極薄的帕子覆在她的手腕上,這才開始替她把脈。

  這脈,診了又診,問了又問,如秦歡所猜測,除了氣血衝撞、思慮過甚這幾句,就算是名太醫也說不出其他名堂來,至於她失憶之症,自然歸咎於重創後的內傷導致便一語帶過,畢竟這年代還沒有研究到腦部被壓迫病變等等原理,更不可能說出像是創傷後的選擇性失憶等名詞,何況,她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失憶,根本是另一個人,找神婆來或許還有用一點。

  「臣才學不足,望王爺、王妃見諒。」

  范逸微微皺眉不語,秦歡卻自在的對他一笑,「明太醫不必這麼說,這世間百病,就算是神仙也未必一一能解。」

  「王妃真是讓臣汗顏了。」明太醫起身朝她一福,「雖說臣醫術不精,但既遠道而來,臣還是得為郡王請一請脈——」

  「不必了!」秦歡下意識地拒絕,話一出口,才發現明太醫和華月都不解的看著她,她愣了一下才笑了笑,「我的意思是……王爺很好,不需要勞煩太醫了。」

  若這太醫當真是太醫院的翹楚,那麼,他替王爺把脈,或許能發現王爺的眼睛就快要好了……

  只差最後一碗紫冰花湯,這個療程就可以完美結束,然後她會偷偷的離開郡王府——在王爺的雙目完全復明之前。

  在此之前,她不想橫生枝節,包括不想讓任何人察覺到他的雙目即將痊癒。

  「王妃不是醫者,又豈能隨意斷言爺的身體狀況?」華月略為不悅地開口道:「明太醫千里而來,自然是要替皇上為爺請脈問診,回宮後才能向皇上覆命……」

  秦歡笑著打斷華月,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本王妃還以為,這太醫是王爺特意為本王妃請過來江州,為本王妃治病的,難道不是?竟還要將王爺的身體狀況報告給皇上才算完成此行的任務?」

  「你——」華月瞪著她。這女人還真會曲解他人之意。

  明太醫咳了咳,摸了摸鬍子,替華月緩解道:「王妃誤會了,華大人只是關心王爺的身體,臣難得來一趟江州,自然得關心一下王爺,方才在福馨園,臣也親自替太妃娘娘問過診把過脈,沒其他意思。」

  秦歡咬了咬唇,正想著要不要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或是裝病昏倒的戲碼,卻聽見一旁的范逸開了口——

  「明太醫請吧。」說著,已伸出手來。

  秦歡回頭瞪著他,可惜這位爺瞧不見,大大方方的讓明太醫替他把脈。

  阿彌陀佛,拜託一下,讓這個明太醫是庸醫,還是個醫術不佳欺世盜名之流吧。千萬別讓他把出什麼來!

  秦歡走回飯桌前假裝繼續吃飯,耳朵卻豎得高高的,就怕有什麼話她漏聽到。

  這脈……診得有夠久的。

  久到她都懷疑這位德高望重的明太醫是不是太累睡著了。

  「如何?明太醫?」一旁的華月忍不住問出口。

  明太醫搖搖頭再搖搖頭,「這……不好說,容臣再細細察看一番。」

  瞧了這麼久還要再細細察看?究竟是想察看到什麼時候?秦歡眉頭一蹙,突然「啊」了一聲,桌上的筷子和餐盤都「不小心」被她推到了地上,屋內頓時一陣匡啷作響——

  「王妃!」華月第一個奔上前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范逸也倏地起身奔過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王妃怎麼了?」

  「王爺,我胸痛!快痛死我了!」秦歡死命咬住唇,把唇咬破了,痛得她想哭,也真哭了,不只流了淚,唇角還流了血。

  「明太醫!」范逸低吼。

  「是,臣在,臣馬上替王妃看看!王爺莫慌!」明太醫奔上前來,「華大人,快把王妃扶上臥榻!」

  守在外頭不遠處的小舒聽見聲響便急急跑了進來——「王妃?王妃怎麼了?是不是胸口又疼了?」

  華月看這丫頭衝進來,忙不迭道:「小心地上的碎片!」

  嗄?華月大人竟然這麼關心她?小舒感動的看了他一眼,「謝大人關心,奴婢會小心的……」

  華月薄唇一抿,瞇眼看著她道:「我是叫你快點把碎片收拾好,莫要讓爺給不小心踩著受了傷!」

  嗄?原來是這樣……

  小舒臉一紅,臊得很,「是,奴婢馬上就收拾。」

  就這樣,因為秦歡突然發病打斷了范逸的診療,打水的打水,熬藥的熬藥,收拾的收拾,屋子裡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明太醫也被折騰得夠嗆,怡太妃連忙找了一間屋讓人給收拾了,好讓有點年紀的明太醫可以暫時休息。

  誰知明太醫還沒來得及躺下來小憩半刻,華月便找上門來——

  「明太醫,關於爺的身子……您是否診出什麼?」華月的一雙黑眸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這……還真不好說……」

  明太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華月更想一探究竟。

  「明太醫是否有何難言之隱?」

  「這倒不是,只是……」明太醫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王爺可有定期求醫解毒?或是郡王府有固定上門看診的名醫大夫?」

  「府裡是有請外面的大夫來看診,太妃娘娘年紀大了,身體總會有些小毛病,最近王妃也昏迷了幾次,所以也會請大夫進府……」

  「老夫指的是王爺,是否有人定期為王爺看診?或是開藥讓王爺定期服用?」

  「前兩年是有,這幾年來……未曾。」

  明太醫忍不住又問:「那可有長期服用過藥膳之類的?」

  「未曾……您是說……藥膳?」華月一頓,「這個月來,爺倒是天天吃著王妃做的藥膳和湯湯水水……可有問題?」

  「王妃?怎麼可能會是她……」明太醫蹙眉不解。「一個區區主簿之女……不可能啊,這怎麼可能呢?你可知她都給王爺吃了什麼?喝了什麼?」

  「就是一些可以入菜的花花草草之類的,我怎麼可能懂那些?」華月有點快抓狂的感覺,「明太醫,你究竟想說什麼?」

  明太醫直勾勾地看著他好一會,才上前附耳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王爺身上的毒,好像解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華月一臉震驚,「你是不是搞錯了?」

  「老夫就是以為自己搞錯了,才會再三細察……也可能是真的搞錯了,所以老夫才一直不敢言不想言不能言啊,免得給了王爺希望,後來卻什麼都沒改變,那老夫豈不成了罪人?老夫再觀察幾天吧。你先什麼都不要提,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你懂嗎?」

        「知道了。」華月點了點頭,卻怎樣都想不明白,「可只是一些藥膳吃食就能解爺身上的毒?這未免太過荒唐了……明太醫,若爺身上的毒真的都解了,那爺的眼睛是不是就可以看得見了?」

  「理當如此,可畢竟王爺的眼睛失明太久,能不能完全恢復過來,這也很難說。」明太醫說著嘆了一口氣,無限惋惜地道:「真希望王爺的雙目還能恢復過來,想當年王爺可是叱吒沙場的英勇男兒,要不是突然被毒瞎,這大好前程都在等著他呢,可惜了可惜了,當真是可惜了。」

  華月聽著,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腦子裡還為方才明太醫說的話而吃的打轉著……

  若明太醫說的是真的……

  若爺的眼睛真的能恢復過來,看得見了……

  可能嗎?

  他想起近來的發現,爺的聽力的確比往常更犀利更好了,甚至比他還好,這的確有點反常……

  這麼一想,華月連告辭都忘了,推開門便往外走。

*             *             *

  今夜風大,吹起來竟有點涼意。

  出門要帶的包袱準備好了,越輕便越好帶,所以秦歡只在裡頭塞了幾件衣衫、幾個可以裹腹的甜食和一些可以防身的迷香及傷藥等,其他就是銀票銀兩了,她把它藏在平日小舒和丫頭們都不會打開的櫃子裡,這樣才不會被不小心發現。

  她打算明天天沒亮就走,唐淵已經跟她約好在郡王府的側門接應她。

  今夜,是她待在郡王府的最後一夜。

  可,晚膳的時間早就過了,煮好的紫冰花湯也已經涼了,范逸卻從下午和華月出了門之後便遲遲未歸,她的心不由得有些煩躁起來。

  眼皮跳個不停,心也怦怦亂跳,莫名的不安讓她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手腳開始無力起來,她知道這是血糖太低的緣故,因為從早上裝病後,她就沒有再進過食,下午又爬起來弄東弄西,沒想到這位大爺沒跟她說一聲便匆匆忙忙和華月出了府,到現在還沒回來。

  小舒進屋好幾回了,見她家主子坐在桌前卻連筷子都沒動一下,忍不住勸道:「王妃,要不你先吃吧?這晚膳都涼了,奴婢去幫你熱熱?」

  「不必了,我沒胃口。」

  秦歡看了一眼桌上的兩大盤子菜和一碗湯,平日都是她和范逸一塊吃的,一人一盤,為了讓他全吃下肚,她總是用盡心思,說菜有多好吃多營養,說她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弄好這道菜等等,餐桌上都是她在說話,他總是安靜的聽著吃著,但只要看著他默默吃完她為他煮的食物,她心裡總是很開心。

  其實她很懶的,活在現代那個方便得不得了的城市裡,她幾乎雙手不沾陽春水,可為了偷偷治好他的病,她可勤勞哩,還天天為他下廚做藥膳,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把東西吃光光,本以為自己都是為了他,是她在陪他吃飯,沒想到如今飯桌上少了他,她竟連吃東西的胃口都沒了。

  「王妃,你的身子不好還特意起來為王爺煮了晚膳,王爺也不知上哪去了,今晚會不會回來……」

  聞言,秦歡一嚇,忙起身伸手抓住小舒,「他有跟誰說他今天不會回來嗎?」

  小舒突然被秦歡這緊緊一抓,也嚇了一跳,忙不迭道:「是沒有,可總管大人說,王爺偶爾會和華月大人出去辦點事,若太晚了就會歇在外頭,不一定會當天回府的……王妃,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白?又不舒服了嗎?」

  秦歡松了手,懶懶的坐回椅子上,「我沒事。東西都先撤下去吧,這碗湯留著就好。」

  「王妃真不吃一點?你很久沒吃東西了……」

  秦歡搖搖頭,突然正經八百的看著她,「小舒,不管王爺今晚回不回來,或是明天一早才回來,這碗湯,切記,一定要讓王爺喝下去,你要親眼見到他喝下,聽見了嗎?」

  小舒點點頭,「好,奴婢記住了,可是王妃,你要去哪裡嗎?為什麼要特別叮嚀奴婢這個?」

  「我是怕我忘了,或是突然昏迷了,來不及提醒王爺,總之,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一見到王爺就讓他把它給喝下,就說是我說的,聽見了嗎?」

  見主子如此慎重其事,小舒也很認真的點點頭,「聽見了,奴婢一定會記住的,只是,如果王爺突然賴皮不喝呢?奴婢也不能逼著他喝吧?」

  「就說那是本王妃對他的愛心,如果他不喝,就表示不在乎本王妃。」

  嗄?這樣也行?

  「好。奴婢會照著說的。」雖然存疑,小舒還是乖乖應了。

  秦歡笑著伸手捏捏她的臉,「這可是本王妃難得交給你的重責大任,你千千萬萬別給我搞砸了,記住,這件事是最重要的事,不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你都要記得先讓王爺喝下這碗湯,知道了嗎?」

  「奴婢保證不忘。」小舒被捏得呵呵笑,「王妃好久沒捏奴婢的臉了。」

  「原來你有是被虐待狂啊,喜歡被我捏臉?」秦歡看著小舒,突然有點捨不得丟下她離開,可她也不能帶著小舒,因為離開郡王府之後,她就不再是秦歡,而是曼蛛兒,一個把長樂郡王毒瞎過的毒女人……

  這一想,又讓她紅了眼,鼻頭發了酸。

  「王妃,你怎麼……」這麼近的距離,小舒自然是見到秦歡紅了的眼眶,有點心慌起來,「出了什麼事嗎?王妃?你怎麼哭了?」

  秦歡驀地低下頭,「我哪有哭?好像有東西掉進去了。」

  「是嗎?奴婢幫你看看——」

     「沒事了,跟著眼淚流出來就好。」說著,秦歡伸手把不小心掉出來的淚給抹掉。「你先把飯菜撤下去,如果今晚王爺有回來還可以熱一熱吃,這湯留下,它冷著喝也可以的……我想先睡了,除非王爺回來,沒事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吵我。」

  「知道了,主子。」小舒說著,便把兩大盤菜給端走了,走出主屋後還叫其他丫頭幫忙把門給關好。

  兩名丫頭見小舒手上端著兩個大盤子,都主動上前幫忙,小舒卻不讓,「不必了,這些我端到廚房裡去就行,王妃身子不舒服,除非王爺回來了或是有天大的事,否則誰都不可以進屋去,要是吵醒了王妃,可饒不了你們。」

  「知道了,小舒姊姊。」兩名丫頭忙應著,笑嘻嘻地走開。

  月黑風高,忘憂園裡一如往常安靜無比,大家都習慣低聲說話,免得被傳得老遠——「看見小舒姊姊手上端著的那兩大盤了沒有?那可是王妃親自下廚替王爺做的,從不假手他人外,還只做兩人份,旁人吃都吃不著的。」

  「用的是金子做的食材嗎?這麼珍貴?」

  「可今天王爺沒回來吃,真是浪費了。」

  「要不等等我們去偷嘗嘗?」

  「找死,王妃嚴禁大家動那些食物的。」

  「都要丟了,偷偷吃一點誰會發現啊?不然多浪費……」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那去?還是不去?」

  「晚點去……」

  「好,晚點去……」說著,兩名丫頭又低低笑了起來。

*             *             *

  已過亥時,郡王府的大廳裡卻燈火通明。

  秦歡連衣服和頭髮都來不及梳理好,便被府裡的侍衛從忘憂園主屋的臥榻上給請到大廳裡來。

  主位上,一向端莊高貴的怡太妃坐在那裡,旁邊的劉嬤嬤直替她撫著背,不時端茶送水又給藥的,左邊的座位上則坐著明太醫,見到秦歡來到忍不住皺起眉來。

  「你給我跪下!」怡太妃伸手指著秦歡,手還不住地抖。

  秦歡莫名其妙的看著怡太妃,「母親,請問兒媳犯了何錯?」

  「我不是你的母親!你沒資格叫我一聲母親!跪下!」一向慈藹的怡太妃,此刻聲色倶厲,盛怒至極。

  「母親,你總要先告訴兒媳犯了何錯,若沒錯,兒媳是不會跪的。」秦歡直挺挺的站在那裡看著她,身子雖嬌弱,背卻挺得很直。

  「你還敢問犯了何錯?來人,把人給我拉上來!」

  怡太妃一聲令下,侍衛便將一名在忘憂園侍候的丫頭拉到廳堂前,丫頭一見到怡太妃便跪下去哭了起來——

  「請太妃娘娘責罰,要不是奴婢們貪吃,想嚐嚐看王妃親自替王爺做的飯菜,小青就不會死了!奴婢們怎麼也沒想到,王妃做給王爺吃的飯菜裡竟然會有毒,小青才吃兩口就兩眼一翻死了……」

  聞言,秦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想到傍晚昏昏沉沉的叫小舒將飯菜先撤下,想說若王爺回來後可以熱一下再吃……現在,這丫頭是說另一個丫頭小青偷吃了那些飯菜,所以中毒而亡?

  「這不可能!」秦歡冷冷地道。飯菜裡的確有毒,那是為了以毒攻毒,但每一道菜的毒性都是極微量的,不會單獨發作,她要的是各種毒性混雜後的交互效果,如果那丫頭不是把整盤飯菜都吃下肚去,根本不可能中毒,就算全吃下去,也不可能當場死亡。

  「不可能?你這毒婦!那飯菜難不成不是你親手做的?那每道菜裡難道不是都有毒?明太醫親自勘驗過了,難道還有假?」

  秦歡看了明太醫一眼,明太醫唉了一聲,「王妃,臣也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秦歡的唇微微一抿,「那明太醫可有對母親說,每一道菜裡所用的毒草都極其微量,根本不會單獨發作?更不可能才吃兩口就中毒而亡?」

  「這……」明太醫微微一愣。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光是從王爺的飯菜裡驗出毒這件事就已經夠讓他震驚到下巴掉下來了,還真沒認真思考過每道菜裡的毒有何蹊蹺……

  怡太妃氣得手往案桌上一拍,「你還想狡辯什麼?光你在王爺的飯菜裡下毒想要毒害皇族這件事,就足以讓你抄家滅族!真沒想到呵,我長樂郡王府竟會迎來你這麼一個毒婦!竟日日在我兒的飯菜裡下毒,說,你是何居心?」

  秦歡靜靜地看著她,「母親,我每日與王爺共飲共食,他吃的我都吃了,如今一個月過去,王爺無事我也無事,若兒媳煮的飯菜是為了要害王爺,那王爺早死了,兒媳也早死了,請母親明察。」

  怡太妃冷笑出聲,「誰知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你下的毒,你自然有辦法解或是避開,至於我兒……你以為這個問題本宮沒問過太醫嗎?明太醫,你給她說說,這究竟是何緣故?」

  明太醫咳了兩聲才道:「因毒性輕微,有可能是因為王爺本身身體內具有毒性,所以有抗性,需長期服用……」

  「若如此,那小青又豈會才吃兩口就中毒身亡?」

  「這……不好說。」

  又不好說?原來當太醫的說話都是挑著說的!

  秦歡冷冷一笑,「讓我幫您說吧。小青雖吃的是我煮的飯菜,可她中的毒卻與我飯菜裡用的毒草無一相關,是不?」

  明太醫被她的一語中的說得臉都綠了。

  這不是還沒給他時間好好研究嗎?還有怡太妃,一聽到有毒就氣急敗壞的要把王妃給拎過來問罪,他這個太醫都還沒能理出個頭緒來,但按理說,王爺身上的毒要是真的都解了,那王妃所下的毒反而就成了解藥了,可不是?

  重點是,小青那丫頭可是中劇毒而亡,雖然吃了王妃做給王爺吃的菜,然而那毒的確不是那些飯菜裡所有的毒草的毒性,思來想去,總覺得是個謎。

  怡太妃見明太醫不言不語,當真是耐性用磬,「真是強詞奪理的毒婦!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用刑,不管用什麼方法,今晚就讓她把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徹底交代了!否則唯你們是問!」

  「等等……」明太醫不安的上前一步,朝怡太妃躬身一福,道:「王妃,要不等郡王回來再處置也不遲?她畢竟是王妃……」

  「王妃?」怡太妃冷哼一聲,「一個每天在自己夫君的菜裡下毒的毒婦?她沒資格當王妃!來人!拖下去!給我好好的審!」

  「是,太妃娘娘。」侍衛應聲,一左一右的將秦歡給押下去。

  「這樣不太好吧,太妃娘娘,在王府裡動用私刑……」

  「難不成本宮還得讓家醜給傳出去?」

        「她畢竟是皇上指婚……」

  「明太醫,本宮主意已定,你就別再說了。」怡太妃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明太醫嘆了一聲,「臣是擔心太妃娘娘錯怪了王妃,想事先提個醒罷了。」

  怡太妃板起臉,明媚的臉上滿是不悅,「明太醫此言何意?事實擺在眼前,她煮的每一道菜裡都用了毒草毒花,這可是你親自相驗的,不只如此,忘憂園廚房裡搜出來的全都是她用過的藥材和食材,還有後院裡種的那些……難不成本宮還會故意污蔑她?」

  「自然不是如此,只是……」

  「只是什麼?」

  「唉……還是待老夫再詳加確認,再稟告給太妃娘娘吧。」明太醫說完,便告退離開了大廳。

  清官難斷家務事。

  這事若不等到王爺回來,恐怕誰也救不了王妃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20-9-10 10:55: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嚴刑拷打吃苦頭

  原來,這看似平靜莊嚴的長樂郡王府還有私設地牢。

  幽暗,潮濕,陰森,還有一股說不出的讓人窒息難受的氣味。

  秦歡兩隻手被高高吊起,鐵銬扎得她疼痛不已,但比起方才落在她胸前的那一鞭火燒似的痛,其他的痛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覺得身體像是被撕裂開來,被細火燒灼著。

  痛,好痛,非常痛,她覺得自己隨時會在下一刻死絕死透,再也不會醒過來。

  醒不過來最好……

  與其受這種磨死人的鞭打,她還不如馬上死了算了。

  早知道偷偷治那男人的雙目得受這種非人的折磨,天知道她還會不會想要醫治他?早知道到最後她懂毒的技能還是搞得人盡皆知,她就不必偷偷摸摸的想方設法解他的毒,直接了當告訴那男人便成……大不了,他不信她,休了她便是,也好過此刻被當成毒婦來刑求……要問她世間最怕什麼?答案就是她最怕痛了!一點點的痛她都怕!老天爺卻像是故意的,讓她穿越到這個年代變成一個毒女還得被鞭打……她究竟哪一點讓老天爺看她如此不爽了?竟變個招來玩死她?

  「秦歡,你還不從實招來!不招,受的罪就更多!你招是不招?」

  劉嬤嬤不在怡太妃身邊的時候就像變張臉似的,完全是電視劇裡宮中最惡毒殘暴的老嬤嬤嘴臉,還像隻嗜血的蟲子,看見她被打得皮開肉綻,莫名的就能增添心中的快意一般,恨不得那用刑者多抽她幾鞭。

  對她用刑的是福馨園裡的侍衛,也是怡太妃的親衛,他下手其實不重,像是要給怡太妃交代又不想得罪她似的,總之就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劉嬤嬤像瘋子一樣在地牢裡叫囂半天,他也只是抽了她兩鞭。

  就算如此,秦歡也很難感激他,因為此刻她疼痛得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招什麼鬼?她痛得全身都冒著冷汗,緊咬著牙根忍著那致命的疼,不住地喘息,汗在淌,淚在流,不住地流,她見鬼的根本忍不了,更遑論開口說些什麼了。

  「你殺了我吧。」大口的喘氣,也只能吐出類似賭氣似的一句。

  劉嬤嬤見她終於開口了,興奮不已,「所以你是承認了?承認你對王爺下了毒,想對王爺不利?是不是?」

  秦歡想笑卻笑不出來,淚拼命掉,痛啊痛死她了,此刻她突然好恨范逸,他為什麼好死不死剛好今天出門去不在家?好死不死的今天剛好夜不歸宿?如果他在家,是不是她就不必受這些罪了?或者,會像旁人一樣冷眼看著她被抓到地牢裡受刑?

  若連他都不信她,那該如何是好?想及此,她的心陣陣抽痛了起來,淚水更是止也止不了。

  「還不招?」

  「我沒什麼可以招的……」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給我打,打到她肯招為止!」

  那名侍衛走上前,看著蒼白不已的秦歡一眼,背對著劉嬤嬤道:「再打下去,她鐵定會昏過去的。」

  「昏了就給我用水潑醒!怎麼?你憐香惜玉了?」

  侍衛不語,揚起手上的長鞭再次朝秦歡身上揮下去,聽見她疼痛不已的叫喊聲,又一鞭抽下,他看見她死命咬住唇忍住痛,唇間發出嗚嗚聲,還有沿著她唇角而下那鮮紅的血。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再打!你是沒吃飯嗎?有氣無力的!」劉嬤嬤催促著,像是恨不得自己上前拿鞭子抽秦歡似的。

  「劉嬤嬤,我只是覺得應該先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不是屈打成招。」

  劉嬤嬤聽著身子氣得直發抖,「她是個毒婦!連自己夫君都敢下毒的毒婦,你以為她會乖乖從實招來?她一個要害死王爺的毒婦!你難不成還可憐她?今天就算打死她都不為過,太妃娘娘也絕不會怪罪的!太妃娘娘那高貴的身分說不得做不得的事,老奴可以為她說為她做!你聽懂了嗎?快給我打!狠狠的打!」

  侍衛聽著,只好再次揚起鞭,正要揮下,便聽見一道至冷無比的嗓音從外頭傳來——

  「住手!」

  這聲音……是王爺來了!

  劉嬤嬤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上前去,揮鞭的侍衛也上前跪下——

  「老奴參見王爺。」

  「屬下參見王爺。」

  范逸那俊俏的臉上宛若冰霜,還披著披風一身風塵僕僕的他,很顯然剛回到郡王府便馬上來到這裡。

  不理跪下的兩人,范逸喚了一聲,「華月。」

  「是,爺。」華月聞言上前領路,讓范逸可以順利走到秦歡面前。

  眼前的秦歡,傷痕累累全身都是血,華月的心一凜,頭低了下去,幸好王爺此刻看不見,否則應該會立馬殺了那兩人。

  「把王妃放下來。」范逸站定在她面前,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

  華月沒有質疑,趕緊將秦歡從刑架上放下來,鐵銬才鬆開,她的人便軟軟地倒下,一旁的范逸準確無比的接住了她柔軟又虛弱的身子。

  「王爺。」她柔聲喚著他,「……你終於回來了。」

  看見他,秦歡的淚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怎麼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臉。

  此刻,她鐵定滿臉鼻涕眼淚又一身是血,此生恐怕再也沒有比現在更狼狽不堪又醜陋不已的時刻了,她該慶幸他此刻雙眼應該還沒恢復,看不見她的醜態……可,她又希望他能夠看見她此刻有多慘多可憐,這樣他會不會多心疼她一點?

  「是,本王回來了,本王來遲了,對不起,讓你受苦了。」范逸輕輕地抱住她,就怕弄疼了她。

  「王爺,我沒有要害你……你信嗎?」

  「信。」他當然信!他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偷偷治好他的眼睛,她說過的,只是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

  秦歡笑了笑,疼痛讓她的笑看起來像哭,事實上她的確是又哭了,滿頰的淚,像是流也流不乾。

  她顫抖著手撫摸上范逸那張俊臉,「我差點以為我快死了,此生再也見不到王爺了……」

  「胡說什麼鬼話!」

  聽見他冷冰冰的低吼,秦歡不知為什麼竟覺得很安心,軟軟地偎進他懷中。

  「王爺,我好疼……」

  聽見她用細細弱弱又帶著哽咽的聲音喊著疼,范逸的心一痛,繃緊了俊顔,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本王馬上帶你回屋去。華月,帶路!」

  「是,爺。」

  劉嬤嬤卻突然扯住了華月的衣角,「等等,王爺,這個女人可是下毒害你的女人,你不可以被她柔弱的外表騙了!」

  范逸聞聲變臉,「華月,把她給我處置了。」

  華月一愕,抬起頭來看了范逸一眼,「爺,這可是太妃娘娘身邊的劉嬤嬤。」

  「那又如何?」

  懷中的秦歡也抓了抓他的衣袖,「王爺……」

  「你別說話!」他不想聽她為任何人求情。「她該死!」

  劉嬤嬤一嚇,慌急地跪著上前抓住了范逸的腳,「王爺,老奴是打小便在娘娘身邊服侍的人啊,老奴也是遵了娘娘的命令行事,你不能就這樣殺了老奴啊!」

  「是嗎?」范逸冷冷一笑,「你剛剛不是說你打死了本王的王妃也不為過嗎?那本王打死了一個奴才又豈能算得上一個錯字?」

  劉嬤嬤驚嚇的慘白了臉,「王爺,那是老奴隨口說說罷了,不是認真的……」

  「你都說可以代太妃做她不能說不能做之事,本王是太妃的兒子,順手替她處理一個狐假虎威的奴僕,不是更理所當然了嗎?」

  「不!不可以!王爺,你不能這麼做,太妃娘娘可是你的母親,老奴是她最得力最親的人……」

  范逸哼了一聲,「所以本王也要奉你如母嗎?」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老奴的意思是——」

  「殺了她!本王不想再聽見她說話!」

  「不,您不可以殺了老奴……啊……」劉嬤嬤話還沒說完,一把鋒利無比的劍已深深的刺進她胸口,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華月挑眉看著那把刺進劉嬤嬤胸口的劍,再瞪向那動手殺人的侍衛吳剛,這人不是太妃娘娘身邊的人嗎?怎地動手如此乾脆?

  「你怎麼……」

  「劉嬤嬤代太妃娘娘亂下刑罰,壞了太妃娘娘的清譽與福德,該殺。」

  這一說,便撇清了刑求王妃是太妃娘娘的意思,同時也替王爺非殺劉嬤嬤不可找了個合理的說法,當真是兩全其美。

  此人,當真是個聰明又懂顧全大局的下屬。

  華月看著這名侍衛再次跪在范逸面前。

  「屬下也有罪,望王爺責罰。」

  「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吳剛。是娘娘身邊親衛。」

  「本王沒空罰你,去太妃那裡領罪吧。」說罷,范逸在華月的引領下,頭也不回的抱著秦歡離開了地牢。

  出了地牢,迎來的是天空上的彎彎明月。

  風吹到一身汗濕的秦歡身上,讓她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華月,把本王的披風脫下蓋在王妃身上。」

  華月照做,寬大的披風瞬間將秦歡暖暖的蓋住。

  「爺,要不屬下來抱王妃吧?爺畢竟不便……」

  「本王的王妃毋須假手他人。」

  華月只好摸摸鼻子退開,繼續當他的引路人角色。

  聽見范逸這麼說,秦歡的心更覺得暖,昏昏沉沉地,痛得冷汗直流,卻還是覺得此刻的她很是幸福。

        她嫁了個好男人呵。

  就算他是個瞎子,一輩子都是個瞎子,她想她也會好愛好愛他……

  是因為要分離,所以才特別感受到心裡對他的在乎吧?還是因為她差一點又要去鬼門關走一圈,他又再次英雄救美,惹得她特別容易感動?

  分離……

  她突然想到她和唐淵的天亮之約,還有那碗紫冰花湯……

  「爺,你可見到小舒那丫頭了?他們不告訴我小舒那丫頭到哪去了……」

  「放心,她沒事,她是個機靈聰穎的丫頭,一聽見死去的丫頭是吃了你做的飯食中毒而亡,又見到母親派了人進忘憂園,便覺得事情不妙,趁亂之際偷偷跑到大門外頭的要道等著本王,後來她是跟著本王一起進府的,不會有人敢動她。」

  那傻丫頭,也不確定王爺今天會不會回府,大半夜的就趕忙跑到外頭要道上守著等著求救兵?幸好她先跑出去了,晚一點,要是她也被捉去嚴刑拷打一番,可能比她更早被折騰死,搞不好為了護住那丫頭,她還得更受罪。

  想必,那丫頭也是心裡明白才這麼做的,果真是孺子可教也,平日對她的危機訓練還是挺派得上用場的。

  如今,秦歡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更覺得睏倦,「爺,我今晚替你煮的花湯還擱在屋裡的桌上呢……」

  「知道了。」

  「你一定要喝下。」

  「好。」

  回答得還真是爽快!一點猶豫也沒有!他竟然可以如此百分之百信她?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呵,他究竟憑什麼信她呢?

  「爺真不怕我下毒害你?」

  「你若想害本王,本王早不知死幾百次了。」他輕輕地一語帶過。

  習武之人,氣血在體內的流動性是可以親自感受得到的,這五年多來他身上的毒讓他常期處於氣血凝滯的狀態,他一直以為是害他雙目失明的毒未解才如此,卻沒想到是有人對他長期下慢性毒藥之故。

  而她親自為他下廚做藥膳的這段日子,他每次清晨醒來都可以感受到身子一天比一天更輕盈自在,只想著那是養身之效,卻沒想到有一個女人正在默默替他解著毒,甚至打算偷偷醫好他的雙眼。

  她究竟是誰?為何懂得破解他身上的毒?他不是不好奇,只是,她既不能說或是不想說,他也不必戳破或追究。

  這世間,最珍貴的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真心實意,其他的,又有何好計較及追究的呢?

  只要她不想說,他就不會問。

  聽見他的回答,秦歡微微張開眼,一隻小手虛弱的抬起,撫上他那有如雕刻般的英俊臉龐,「如果我可以叫你一聲老公該有多好……」

  「老公?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名詞?范逸不解。

  「親愛的夫君或是親愛的相公的意思。」

  「為什麼要加個老字?」

  「因為是要相親相愛到老的男人。」她笑了,胡扯著,虛弱得再也撐不開眼皮,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相親相愛到老嗎?這寓意還真是不錯,平凡又實在。

  「你愛叫便叫。」就算這樣叫不恭敬又顯得不倫不類的,可她喜歡,他便可以允,畢竟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何況是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稱呼。

  「……真的……可以嗎?」

  「嗯。」

  「老公。」她歡喜的叫了一聲,終是滿足似的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             *             *

  明太醫來問診離開後,忘憂園的主屋內傳來斷斷續續壓抑的哭聲。

  小舒一邊替她家主子上藥一邊掉淚,什麼叫皮開肉綻她是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何況她家主子的皮膚這麼白皙柔嫩,平日不小心撞一下那烏青就觸目驚心,如今被打了幾鞭子,雪白的肌膚被撕裂開幾道傷口,當真是慘不忍睹,讓她根本不敢細看。

  上了藥,像是要掉她半條命,慶幸主子如今是昏迷的,不然得吃多少藥才能止住那疼痛?慶幸宮裡的太醫隨身攜帶著宮中上等的傷藥,聽說有快速止血並讓傷口癒合的效果,應該可以讓主子少些折磨。

  主屋的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小舒轉頭看了來人一眼,見是華月,忙把簾子給放下,起身走到門邊,小小聲地問:「華大人有事?」

  華月看了主屋桌上的那碗湯盅一眼,「爺讓我把這碗湯端到青秋閣去。」

  因王妃全身是傷,爺說怕睡著了不小心碰到她的傷口弄疼了她,因此今晚決定宿在青秋閣,並讓小舒今晚全程照料著王妃。

  聞言,小舒一怔,點點頭,走到桌邊把那碗湯小心翼翼地放在托盤上端過來給華月,「華大人請小心,這碗湯是王妃辛苦熬的,說是一定要給王爺喝下,華大人千萬、千萬別給灑了。」

  華月伸手接了過去,對她一笑,「知道嗎?你這丫頭第一次敢對我說這麼多的話。」

  平日這丫頭見到他總是怯生生地很是害羞,通常都不多話,可今晚的她卻像是在刻意交代什麼。

  小舒幽幽地看著他,要是平日聽見他這麼說,她可能會害羞的笑笑,可今晚的她卻有點笑不出來,「奴婢只是希望大人可以小心一點,畢竟這碗湯是王妃千交代萬交代一定要讓王爺給喝下的,想必這湯對王爺的身子很重要。」

  華月看著這丫頭,再一次微笑,「知道了。囉嗦!」

  說罷,他端著湯轉身離開了主屋。

  今晚這丫頭還真是有點古怪呵,不過,他實在沒空研究這丫頭為何說話古古怪怪的。劉嬤嬤被殺,吳剛回到福馨園領罪,至今也有半個時辰了,卻沒傳出半點動靜來,竟像是啥事都沒發生似的,沒聽聞太妃娘娘動怒的消息傳出,也沒聽見太妃娘娘召見爺,這意思是要隨爺的意了?

  已近丑時,今晚的郡王府倒像是個不夜城,四處燈火明亮。

  「大人。」一抹柔柔的嗓音在夜色中響起。

  「你來了。東西弄好了嗎?」

  「好了。」

  華月聞聲側過身來,看了她手上的湯碗一眼,和他手中托盤上這碗一樣是白色的,大小也差不多,他想也沒想,伸手便將兩個瓷碗給對調了,「拿去倒了!」

  丫頭的雙陣一詫,依然頷首,「是。」

  「你沒事吧?」

  「謝大人關心,奴婢沒事。」

  「那藥無色無味,若有人懷疑到你身上,你只要矢口否認即可,很難查驗出來的。」

  「是。」

  「我該走了 爺正等著。」

  「大人慢走。」

  「嗯。」華月應了聲,轉身離開。

  事情的發展,出乎他預料之外。

  今天,他該想辦法拖住爺的,沒料到爺寧可趕夜路也要當天回府,倒是棋差一著,更沒料到爺對這女人深信不疑,竟半點懷疑也沒有,這著實讓他意外不已。

  青秋閣就矗立在不遠處,湖畔邊沿,從這條小徑行去,風更大了。

  華月瞇眼,舉目而望,竟見二樓外的屏欄處,衣袂飄飄,一個高大的身影就佇立在那裡,正是范逸。

  月光下,范逸面朝向他,雙目像是在注視著他,彷佛彿已經瞧了他許久。

  是他的錯覺吧?爺那雙眼像是真的看見他似的,而且幾乎要把他給穿透……

  華月的心一凜,往前邁步的腳陡地一頓,竟像鉛球一樣沉重,見范逸旋過身去,這才重新提步往青秋閣走去。

  上了二樓,華月把那碗湯端到范逸面前,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的雙目,「爺,湯來了。」

  「嗯。」范逸垂眼接過,「這湯……熱過了?」

  「是。湯還是喝溫熱的好。」

  「是王妃煮的那一碗湯嗎?」

  范逸狀似隨口一問,跟在他身邊多年的華月卻聽出了名堂,容顔一肅,撩袍而跪,「爺,恕罪。」

  湯碗從范逸的手中落下,鏗一聲,碎了一地。

  熱湯濺到華月的衣袍上濕了一片,一小塊碎片彈上了華月的臉頰,劃出一道極淡的血痕,血痕雖淡,卻還是讓華月這張好看的面容破了相。

  「為什麼?」輕輕的三個字,范逸的語氣卻異常沉重。

  「屬下不信任王妃,所以換了湯藥。」

  「若你只是因為不信任她,換下的湯藥該交給太醫去查驗,而不是讓人把它給倒了。」聞言,跪著的華月驀地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你想問本王如何知曉嗎?因為本王親眼瞧見了也聽見了,你在園子裡和丫頭的對話。如今,你可還有話說?」

  「爺,你的眼睛……看得見了?」

  范逸輕笑了一聲,居高臨下的瞅著他,輕柔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悲哀,「是啊,本王的眼睛看得見了,可本王多希望自己的眼睛沒有這麼早恢復過來,如果我晚一點才恢復,就不會親眼見證你對我的背叛。」

  「爺……」

  范逸忍不住朝他低吼,俊美的臉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很失望?這麼多年來你對本王下毒,就是因為不希望本王的雙目有機會復明,對吧?你日日夜夜像影子一般陪著本王,讓本王像傻子依賴著你,信任著你,暗地裡卻日日對本王下毒,你這兩面人的日子,過得可舒心啊?你的心裡可有對本王感到一絲絲愧疚?」

  華月,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願意相信他會背叛自己,可事到如今,就算他再不願意,也得承認自己是深深地被這個最信任的人給背叛了。

  「爺是何時知道的?」五年多了,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如今卻被捅破窗紙,讓他猝不及防。

  「先回答本王,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華月沉默不語。

  「你不說本王也猜得出來,是皇帝那家伙吧。」見華月依然不語,范逸說著低低地笑出聲來,「該不會連毒瞎本王的那娃兒也是皇上派來的?」

  「不是的。」華月終究還是開了口。「這事是皇上派屬下親自查的,毒瞎爺的那娃兒,應該來自多情谷,那娃兒對爺下的毒,就是出自多情谷。雖說多情谷人懂毒種毒,可卻從不親自使毒,但娃兒就難說了,十幾歲的娃兒難免頑皮又不受控……不過,五年多前多情谷因嬪妃滑胎一案一夕被滅,這線索便斷了。」

  范逸冷哼一聲,嘲弄地道:「那家伙讓你去查毒瞎本王的娃兒,不是因為想替本王解毒吧?而是要讓你殺了他吧?免得哪一天本王又因此解了毒,壞了他的大事……天知道,本王何德何能讓他如此忌憚?竟連本王瞎了都還不放過!」

  華月低下頭,「當年長樂老王爺在朝野的聲望都遠勝於當今皇上,先帝病重,擁立老王爺的聲浪大過當今皇上,當今皇上自然對長樂王府府上下忌憚非常,老王爺當時因爺意外瞎了眼才退居朝堂自請到江州,皇上自然不願再見爺的雙目恢復過來。」

  果真,當今皇上就是如此小肚雞腸。

  人未上位前便無所不用其極的巴著想上位,上了位後又時時擔心著被人拉下馬,不得不鏟除異己及功臣將才,接著,又為了讓做了虧心事的自己可以心安理得,讓外人看來賢德不嫉,便奉上錦衣厚祿,博來佳名。

  可悲又可笑。

  「這麼大費周章,何不乾脆一刀殺了本王。」

  「臣服於老王爺和爺的官民眾多,皇上捧著爺,可得官心民心,百利而無一害……他讓屬下下的慢性毒,並不致命,只是要確保未來道路萬無一失罷了,爺的眼睛畢竟不是他毒瞎的,他要屬下做的,只是維持現狀。」

  范逸陡地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維持現狀,如今本王雙目已然恢復,你的任務失敗了,又該如何?」

  自然只有一個「死」字。

     華月不說出口,范逸也不說出口。

  「本王的雙目在今天下午離府之前就看得見了。」范逸突然道,「就算本王沒喝下這碗湯藥,也無礙。」

  意思就是,他之所以要華月把這碗湯藥從主屋端到青秋閣,為的只是要測試華月是不是背后的那隻黑手。

  「爺何時開始懷疑屬下?」

  「幾天前,當本王無意之中得知有人長期對本王下毒之時。按理說,你絕不是唯一可能毒害我的人選,但,卻是最方便對我下毒又不會被任何人察覺的唯一人選。」說著,范逸再次輕笑出聲,「沒想到本王才稍稍一試,你便洩了底。你太心急了,華月。或許你今日下午誘本王出府就是個計,一個打算陷害王妃死於非命的一個計,為的就是不讓她留在王府,不讓她有機會醫好本王的雙目,本王說得可對?」

  爺何等聰穎,旁人不知,他華月豈會不知。

  對這位爺,他一向是又敬又佩,要不是皇命在身,自己的親爹又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幹活,他豈願意對這位做出如此齷齪下流之事?何況,這麼多年的兩相陪伴,若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自然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屬下死不足惜。」華月淡淡地道:「可是爺,有一點屬下必須讓你知道,就當是屬下償還爺多年來的厚愛。」

  「說。」

  「爺的毒出自多情谷的獨門秘方,能解這毒的,也只有多情谷之人,若真是王妃解了爺的眼毒,那麼,以王妃的年齡來推算,她很可能是當年下毒毒瞎爺的那個娃,那個真正害爺瞎了眼的罪魁禍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20-9-10 10:56: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夢境揭真相

  這一夜,郡王府的時間過得特別漫長。

  郡王爺的親衛華月被關進地牢的消息很快便傳遍整個郡王府,而在這之前,怡太妃的親衛吳剛親手殺了她身邊宛如親人的劉嬤嬤一事,便已經讓王府似炸了鍋一般,人心惶惶,如履薄冰。

  今夜的風特別大,呼呼地吹著,似乎把整個郡王府都吹亂了。

  園子裡,小徑間,甚至是灶房馬房裡,全部的人都在議論紛紛——

  「……聽說是因為王妃,所以王爺下令把劉嬤嬤給殺了!」

  「那華大人呢?他可是跟在王爺身邊最親的人啊!怎麼轉眼間就被打入地牢裡了?」

  「聽說也是因為王妃,好像是華大人讓人設計陷害了王妃,小紅也招了,那小青就是被小紅放藥在餐食裡給害死的。」

  「難怪兩人約去偷吃,只有小青死了,小紅沒死……那華大人又為何要設計陷害王妃?」

  「這就不知道了,因為王爺什麼都沒說,就讓人把華大人給押進地牢裡了。」

  「華大人呢?他也什麼都沒說?」

  「好像是如此。」

  「天啊,這……郡王府要變天了嗎?」

  「呸呸呸,變什麼天啊?太妃娘娘和王爺都安在,胡說什麼!」

  「……可憐的王妃,聽說被打得半死,到現在還昏迷著呢……」

  「是啊,我剛剛還看見王爺一個人走進了福馨園,你們說,王爺是不是要去找太妃娘娘討說法?」

  「會吵起來嗎?」

  「重點是這個嗎?」說話的這人忍不住翻白眼。

  「不然是什麼?」

  「王爺是一個人走進去的,聽懂了嗎?他的身邊沒有華大人,也沒有其他人,只有他一個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屏住氣息,用手摀住嘴巴,就怕自己不小心大叫出來。

  「不會吧?」

  「真的假的?」

  「你是說……王爺的眼睛看得見了?」

  「自然是如此。」

  「王爺的眼毒……解了?誰解的?」他們從來都沒想過,王爺的眼睛還有復明的一天,這真是太令人驚喜又驚嚇。

  「這除了明太醫還有誰呢?明太醫才從京裡來江州數日,王爺的眼睛就康復了,不是明太醫的妙手回春,還能是誰?」

  「說的是說的是,除了明太醫還有誰呢,總不會是王爺的眼睛自己好起來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欣慰之情溢於言表。

  無論如何,這對長樂郡王府而言可是天大的喜事呵……

*             *             *

  福馨園的大廳裡,怡太妃和明太醫都詫異不已的看著范逸。

  聽見范逸親口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的兩人,如今最關心的不是死去的劉嬤嬤,也不是被關進地牢裡的華月,而是他的眼睛。

  「所以,你當真看得見了?」怡太妃激動得身子不住顫抖。

  「是的,母親。孩兒真的看得見了。」

  「天啊,這都是王妃的功勞?是母親錯怪她了!是母親的錯!都怪母親!是母親不好,竟恩將仇報……」怡太妃自責不已,說著說著便要喘不過氣來。

  范逸忙上前攙扶住她,「兒臣也有錯,不該一氣之下讓人把劉嬤嬤給殺了,只是當時王妃一身是血被打得奄奄一息……」

  「母親都知道了。吳剛都對母親說了。」怡太妃反手拍拍他,「王爺沒因此事怪罪母親,沒有因此事壞了咱母子倆的感情,對母親來說已是萬幸,此事不必再提。」

  范逸淡淡地垂下眼,「謝母親寬容。」

  「是母親對不起你和王妃。」怡太妃淚流滿面,定定的看著他,「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沒想到母親也可以等到你眼睛復明的這一天。」

  一旁的明太醫也露出欣慰的神情,「沒想到啊,王妃竟是王爺的福星,這老臣研究多年都解不了的毒,竟讓王妃意外給解了,原來飯菜裡每日加入的各式各樣毒草毒花都是為了替王爺解體內的毒呵,待王妃傷癒醒來,老臣定要好好請教一番才是,也不知王妃師承何處?小小年紀竟有這等解毒之術,當真是難得難得啊。」

  范逸雙眸一黯,未語。

  怡太妃用帕子拭了拭淚,也道:「是啊,王妃出身主簿之家,怎會懂得如何解毒呢?王爺……」

  「兒臣亦不知。王妃失憶了,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何會懂這些,所以才打算偷偷幫兒臣解毒,不想讓任何人知曉,免得惹來不必要的質疑與是非。」

  怡太妃點點頭,嘆口氣道:「說的是。也真難為這孩子了,一個人默默為你做了這麼多,還被我誤會……都怪華月!這孩子究竟為何要設計陷害王妃?他沒跟你說嗎?」

  聞言,明太醫也抬眸好奇的瞧了過來——

  范逸搖頭,「沒有。之後兒臣會慢慢問他的。」

  「好,這事自然應當問個明明白白才行,對了,讓明太醫好好再幫你瞧一瞧眼睛,開個方子替你再調理調理,可別留下病根才好。」怡太妃說著轉向明太醫,「明太醫……」

  「臣遵命。」

  怡太妃笑著點點頭,「就勞煩你了。」

  「娘娘客氣了。這是臣的本分。」

  「對了。」怡太妃突然想到了什麼,命人將一個包袱取了來放在范逸面前,「這是之前讓人搜忘憂園時在主屋的抽屜裡發現的,應該是王妃的東西,就物歸原主吧。」

  范逸微凝著眉,「這是?」

  怡太妃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裡頭是一些銀兩和銀票,還有幾個大餅乾糧及幾件衣服,像是準備隨時要走似的……當然,這只是母親的猜測,做不得準,母親本以為她是為了事發之後逃命用的,可現在既然知道一切都是誤會,那這東西的用途,恐怕王爺也只能去問問王妃了。」

*             *             *

  秦歡發著熱,一直高燒不退。

  守在臥榻邊的范逸親自替她脫衣上藥,雙目細細檢視著她白皙肌膚上的每一條血痕,雙手一一替她的傷口塗抹藥膏及撒上藥粉,再替她輕輕纏上繃帶。

  一切都打理妥當後,他才輕輕地替她蓋上絲質薄被,靜靜地在一旁看著她。

  他眼睛復明後,第一次見到她便是在地牢裡,當時她一身是血,長髮散亂在臉上肩上,小小的瓜子臉上滿是鼻涕與淚痕,還有那記憶中吻起來柔軟又動人的唇,不斷地汩汩滲出血來,如此的觸目驚心。

  憤怒不足以形容他當時的心情……

  要不是暫時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眼睛已經看得見,他鐵定會二話不說親自拿刀砍了那個劉嬤嬤,甚至,可能會失去理智連吳剛也一並收拾了……

  第一次,他差點因為一個人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那在他的生命中幾乎是不曾有過的,唯一的一次瘋狂是因為自己突然被毒瞎雙眼……

  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對他竟是重要如斯,平日聽不得她喊痛喊疼,那夜卻親眼見到她血淋淋的被銬在架上,虛弱無比,淚流滿面的哭泣著喊疼,當時他的心就像被放在烈火中烤一般,灼燙的痛著。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卻是她最悲慘又令人心疼心痛的模樣,他看不見她的美,只看得見她的淚與血,怨與痛……

  原來,她生得如此清麗可人,就像她平日總是快樂輕揚的語調與笑聲一樣,卻又有點不一樣,她比他以為的還要纖細粉嫩,盈盈一握的腰枝,卻同時有著一身豐盈水嫩,這樣纖細又脆弱的她,怎能受得住那樣的鞭打?

  想及此,范逸忍不住又握起拳來。

  他屏息著,腦海中又響起華月那日對他說的話——

  「……若真是王妃解了爺的眼毒,那麼,以王妃的年齡來推算,她很可能是當年下毒毒瞎爺的那個娃……」是嗎?真是她嗎?

  他一千一萬個不願意相信這可能的事實,可如今真真切切面對著這張臉,卻企圖尋找當年那毒瞎他的娃兒的輪廓……

  終究是無法釋懷吧?若她真是那娃兒。那個害他前途盡毀,失去光明,幾乎差點就毀了他一生的娃兒,他如何能原諒?

  握緊的雙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范逸一個起身轉身便要離開,卻聽見她細細碎碎的呻吟及痛苦的囈語——

  「不,不要……痛……我好痛……」秦歡的眉頭緊蹙,不住地冒著冷汗,纖細的指緊緊攢著被子,死命咬住唇。

  范逸回過身來見她如此,眉一擰,想也沒想地便伸出長指將她緊咬的雙唇給隔離開來,吃痛的承受她啃咬住他指間的力道,另一手則拿一旁的毛巾替她拭汗。

  不知過了多久,指間的力道突然一鬆,秦歡那始終緊閉的雙眸微微地張開,昏昏沉沉地瞧著他。

  「你為什麼讓我咬住你的手?不痛嗎?」她看著方才那根狠狠被她咬住的長指,上頭不只有她的齒痕,還有淡淡的血印。

  「痛。」

  「那為什麼不收回去?」

  「你的唇已經被你咬得不能再破了。」用他的指替她的唇,受點罪,他一點都不覺得吃虧。

  這是心疼的意思。

  他是有多心疼她才會笨得這麼做?

  秦歡幽幽地看著他,眼前這男人,也正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和以往沒有焦距的看是完全不同的,他是真的用眼睛在「看」她……

  不是錯覺吧?秦歡一愣,顫抖著伸手撫上他那張俊俏的臉,他的眼睛驀地眨了眨,神情是錯愕又帶點窘迫的靦腆。

  「你……看得見我了?是嗎?」她期待地望住他。

  那眼神,布滿著濃濃的渴望與希冀,明亮又閃爍。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

  聞言,她激動得想哭,才想著,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般灑落整臉。

     「終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不住地哭泣著,身子因劇烈的哭泣而抖動得厲害,牽動了她的傷口,她疼得皺眉,卻還是止不住地猛掉淚。

  范逸傾身輕輕地將她擁在懷中,淡淡地道:「不是早就知道可以治好我這雙眼了嗎?現在知道我真的可以看見,為何還這麼激動?」

  她是激動嗎?應該說是感動。

  不,不對,他剛剛說了什麼?秦歡的身子突然一僵,手一緊,覺得腦子更昏沉了——「王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他難道早就知道了她在偷偷解他的毒?治他的眼?他如何知道的?

  察覺她整個人都繃緊了,范逸伸手將她的指尖一根根鬆開,像是明白她的疑惑,主動開口解釋道:「你在作夢時糊里糊塗的,都對本王說了。」

  老天,竟有這種事?

  「我……可還說了什麼?」她膽顫心驚地問。

  「說你想跟本王幸福快樂一起到老。」

  「還有呢?」

  「沒有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說著,范逸挑了挑眉,「難不成你還有什麼要對本王說,卻只敢在夢裡說的話?」

  秦歡突然想起了現代有一部片名,叫《對不起,我愛你》。

  此刻,她想對他說的好像就是這六個字。

  她真的很對不起他,因為是她,不,是這個身體的原主毒瞎了他的眼睛。

  因為毒瞎了他的眼睛,讓她這個替身不得不選擇離開他,可她突然覺得好難過又好捨不得,原來,她似乎已經愛上了他。

  秦歡疲倦又難過的閉上了眼,「王爺,我好累好痛好想睡。」

  這個時候,耍賴似乎是逃避問題、不必面對那雙探詢的黑眸的唯一選擇。

  「睡吧。」他很輕很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又輕輕地撫著她的長髮。

  動作有點不熟悉的笨拙,此時的她卻為他的溫柔呵護感動不已。

  如果,這個身體的原主不是毒瞎他的那個人該有多好……

  明明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卻必須承擔原主是個毒娃、壞娃的原罪……

  好嘔呵。

  可怎麼辦呢?畢竟是她佔據了人家的身體,奪取人家的人生,自然不管是好的壞的都得概括承受了。

  就算這男人再好,她也不能留戀,更不能留下。

  留來留去只能留成仇……

  眼皮好沉好沉,她的頭也好沉好沉,不能再想了,她也想不動了,下意識地,秦歡伸手拉住他的手——「不要走。」她低喃道。

  「本王不走。快睡吧。」他溫柔地承諾著,縱容著。

  至少此時此刻。

  他只想寵著她,憐著她,什麼都不去想。

*             *             *

  夢境,總是真實無比……

  秦歡穿越到這個年代後的每一個夢,都不是夢,而是原主過去記憶的呈現,只是當她身在夢境中時卻宛如身歷其境,彷彿自己當時就真的在那裡……

  「師兄師兄,等等我,師兄。」十二歲的女娃一邊追著前面的唐淵一邊叫著,兩條小小的辮子隨著她的跑動在她肩背上跳啊跳地,小巧細致的臉蛋紅撲撲的,很是可愛。

  十七歲的唐淵面如冠玉,笑起來比那桃花還美,已是一名讓眾千金一見傾心的翩翩公子,生在多情谷的曼蛛兒雖然還是個娃,可也是很愛美的,她的師兄長得這般美,她自然也是很喜歡很喜歡的。

  師兄十歲便上了山拜她爹為師,當時她才五歲,除了學毒學醫,他有空時總會把她高高舉起轉圈圈逗得她呵呵笑,也會在過年過節時帶她下山去玩,大手拉小手,他把她寵得無法無天,因為他自個兒也是個無法無天的家伙。

  她喜歡他,很喜歡,甚至比她喜歡爹爹還喜歡,所以,當師兄十五歲那年要下山離開多情谷時,她整整哭了三天三夜。這兩年來,雖然師兄每年都會上山來看師父師母,也就是她的爹和娘,但都是來去匆匆,所以他每回來她便像牛皮糖一樣,一刻也不想離開他。

  走在前頭的師兄等了她一會,等她跟上了,才伸手在她頭髮上揉了揉,取笑道:「你怎麼都沒長個子,腿還是這麼短。」

  「我有長高的,是師兄長得太快了,曼蛛兒跟不上。」她跑得氣喘吁吁地道。

  「是嗎?」唐淵哈哈大笑,「你個小姑娘家要是跟上師兄我的身高,那以後可就嫁不出去了。」

  「為什麼?」

  「傻瓜,哪家公子喜歡高頭大馬像男人的姑娘?」

  曼蛛兒聽了害羞的低頭一笑,「那曼蛛兒就別長太快好了。」

  「個子不長沒關係,這兩年你使毒用毒的技藝可有長進?」

  說到這個,她昂起了下巴,有點驕傲地道:「那肯定是比師兄厲害多了。師兄只在多情谷待了五年,我可是在這裡待了十二年呢。」

  「連嬰兒時期也要算?」

  「那當然,多情谷天生天養的我曼蛛兒,那使毒功夫自然也是天生天養的,誰也比不過我啦。」

  「連師父都比不過?」

  「嗯。」她不客氣的點點頭,「我爹雖然什麼都懂,天下奇花奇草無一不識,可他根本就不使毒啊!功夫自然是沒我厲害!」

  唐淵不信的瞇起眼,「不如我們比試比試?」

  「好啊,怎麼比?」一聽要比賽,曼蛛兒躍躍欲試。這可是證明她才能,也可以讓師兄對她印象深刻的大好機會,自然得好好把握才行。

  唐淵轉身走了幾步,用手指著山腳下,那兒正好是通往京城官道上的小茶棚,平日來往的人不多,大都是商人或軍旅,「看見那邊那個身穿紅衣的男子了嗎?」

  曼蛛兒走上前了幾步,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個身形修長又英姿勃發的紅衣男子正高坐在白馬上,適巧此時一陣狂風掠過,塵土飛揚,吹得那衣袂飄飄,更添這男子尊貴颯爽的絕美風采。

  紅衣啊,沒想到一般人穿來都俗死人的顏色,穿在這男子身上竟然這般好看,像是天地間最尊貴華美的神。

  「他是誰?怎生得這般高大俊美。」

  唐淵聞言輕哼了一聲,「他有我美嗎?」

  曼蛛兒聽了回眸一笑,「師兄比較美,但這男子卻更俊一些,這世間大概沒有比他穿紅衣更好看的男子了。」

  「師妹這麼說,師兄可嫉妒了。」從小到大,這丫頭的眼底只有他一個,沒想到會從她口中聽見別的男人的好。

  曼蛛兒聽了格格笑,「師兄想如何?」

  唐淵的唇微微一扯,「就他吧。若你能在這男子身上使毒成功,就算你贏了。」

  「真的?」

  「我可警告你,這男子一看就非等閒之輩,你是打不過他的,若你失手了,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可能被他殺了,或是被他丟進牢裡去。」

  曼蛛兒突然頓悟了,「原來師兄是打不過他,也沒成功對他下毒?」

  這丫頭,嘲弄他需要這麼明顯嗎?

  唐淵無語,而後瞇著眼笑道:「是啊,所以你若得手,在他身上施毒成功,就是贏了師兄我,如何?敢嗎?」

  「沒問題!」她的雙眸因為一股好勝心而閃閃發亮,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說的就是像她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娃了。

  「這毒,還得是一般人解不了的毒。」

  「這是為何?若沒人解得了,那這男人不是死定了?」這麼俊美又尊貴的男子,就這樣死了也太可惜。
 
     「事後你再想法子替他解不就成了?何況,師兄又沒叫你毒死他。」

  「嗯,那就毒瞎他吧,讓他的眼睛看不見幾天,我再替他解毒。」

  唐淵一笑,「好主意。不過,那也是你沒失手被他殺了之後的事。」

  曼蛛兒突然側過臉淘氣的瞧著他,「師妹我若真失手,師兄可會救我?」

  「你說呢?」

  「不一定吧。」

  「師妹何出此言?把師兄說得沒心沒肺的——」

  「師兄不是打不過他嗎?要是師兄真來救我,可就變成了我的同黨,要是被抓起來,師兄是晴貴妃娘娘堂弟的身分就會曝光,連累晴貴妃娘娘,所以,我若失手了,師兄是不一定會出面救我的。」

  聞言,唐淵的身子微微一震,驚詫的望著眼前才十二歲的女娃,沒想到這個長年生長在多情谷的娃兒竟有如此深的心思,思路又是如此明白,倒是他小瞧了她,被她這麼一說,竟讓他有些汗顏。

  「你……怎麼知道我的身分?」他是當今皇上的寵妃唐晴的堂弟這事,在多情谷應該是個秘密,就如同他兒時曾經上多情谷拜師學藝一事,在皇族裡也是秘密,畢竟是在堂姊唐晴進宮前的事了,堂姊進宮後,他便已離開多情谷。

  曼蛛兒笑咪咪地看著他,「自然是爹爹告訴我的。他為了讓我對師兄死心,不會一天到晚吵著要下山找師兄,只好把師兄如今尊貴無比的家世及利害關係告訴了我,免得我不小心拖累了師兄。」

  她雖笑著,平日裡閃亮亮的眼睛卻浮上一層霧氣。

  唐淵瞧著瞧著,心便軟了,伸手撫上她那張可愛又漂亮的小臉,一時無語。

  「師兄想讓這個男子瞎多久呢?」

  唐淵又一愕,撫著她的手一頓,屏息的看著她。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他是在利用她?卻還是天真的開心的接受他提出的比試?

  「師兄對不起你,曼蛛兒。」這道歉,是誠心誠意的。

  「沒關係的,師兄,曼蛛兒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就算你不能讓曼蛛兒陪在你身旁,但你的心裡可以偶爾想著我的好,我就開心了。」說著,曼蛛兒突然高高踮起了腳尖朝他的臉頰親了一下,轉身跑開,跑了幾步轉回來朝他揮揮手,「師兄,我一定會贏你的,放心吧!你等我的好消息!」

  秦歡在睡夢中凝著眉,雙手緊緊地握住拳,夢中的畫面突然切到了另一幕——

  曼蛛兒騎著失控的馬兒突然闖進茶棚,她死命扯著韁繩大喊著所有人讓開,自己的身子卻因把持不住而半掛在馬背上,隨時可能從馬背上摔下來,甚至可能被馬蹄給踩死。

  險象環生,命在旦夕之際,一個高大的紅色身影旋即如箭般竄出,凌空幾個踢踏之後落在那瘋了似的馬背上,長手一伸一收便將她從那半掛著的馬背上拉進懷——

  「抓好了!」男子低叱一聲,手持韁繩,一心在控制那瘋了似的馬。

  這位俊美無雙的紅衣哥哥,果真如她所料,是個見危必救,英勇也無雙的男子。

  他不管不顧地救她,而她,卻要毀了他的一生……

  「對不起。」她忍不住地對他道。

  「你說什麼?」范逸低首看了她一眼。

        就一眼,她一揚袖,漫天的毒粉撒向他那雙眼——

  「啊!不要!不可以!」秦歡大叫一聲,被這一幕給驚醒過來,穿在身上的中衣都給汗濕了。

  她坐起身,久久無法從夢境中的餘悸恢復過來。

  原來,曼蛛兒是為唐淵才毒瞎了范逸!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還是不管不顧地做了對方想讓她去做的事,就算她知道那件事不對,就算她覺得對范逸抱歉,為了她的師兄,她也義無反顧。

  笨丫頭!壞丫頭!唐淵那樣卑鄙的男人究竟有哪裡好?竟捨身為他幹了那種勾當!

  而范逸究竟是哪裡得罪了唐淵?讓唐淵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使毒害他?是因為當時的晴貴妃娘娘吧?那晴貴妃娘娘又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頭好疼……

  秦歡覺得自己腦袋瓜痛得快炸掉了!

  一定有某些環節她還沒想起來,無法串連在一塊……

  她氣惱地伸手用力槌著頭,想把那股疼給槌開,也想把混亂不堪的腦袋瓜子給褪醒,一隻大手卻橫過來抓住她的手腕——

  「你幹什麼?」是甫進門的范逸。沒想到他才出去解個手,一回到屋裡就看見這女人瘋了似的在打自己的頭。

  秦歡見到他微微一愣,想起方才夢中那英姿勃發騎在高大白駒上的紅衣男子,當時的他是多麼的生氣勃勃,英姿煥發呵,那可能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驕傲俊帥的青春年華,卻被原主給硬生生葬送了……

  明明是原主幹的事,秦歡卻紅了眼眶,濃濃的愧疚感不斷的襲上心頭。

  是因為原主對他也覺得虧欠吧?所以才讓她此刻的心情波動非常?

  秦歡突然撲進范逸懷裡,雙手緊緊地抱著他,就算這麼做扯痛了她胸口上的傷她也不管,她是活該這麼疼這麼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連著說了三聲對不起,聲音不大,近似喃喃自語,此刻被她緊緊抱住的范逸卻聽得一清二楚。

  不知為什麼,他想起了五年多前在那失控的馬背上,當時那個緊緊抱住他的女娃,好像也對他說了話,只是他當時聽不清,而下一刻,他便雙目刺痛不已,怎麼也睜不開眼,下意識地一掌朝那女娃擊去——

  她瞬間摔落下馬背。

  而他,再也看不見了。

  往事歷歷在目,就算如今他已然復明,卻一樣抹不去那曾有的恐懼、憤怒與被瞬間摧毀的人生。

  范逸緊繃著身體,怒氣在體內蒸騰,那埋藏了五年多的恨早已在他的身體內盤根錯節,就算他想用刀去砍斷,也不是一下便能砍斷的。

  當她抱著他不斷的說著對不起三個字的同時,他也無法再回避那股恨,無法再無視她真的是當年在馬背上,毒瞎他的眼的那個女娃。

  該死的女人……

  她不是已經失憶了嗎?為什麼要想起那一段她親手毀了他的記憶?

  如果她沒有記起,如果她完全忘記,那麼,或許,他還可以欺騙自己,她不是那個女娃!她不是那個他恨了五年多的人!

  該死的她為何要想起?

  范逸驀地推開她站起身,不發一語地迅速轉身離去,就像在他身後的是可怕的洪水猛獸,讓他一刻也不願意再待著。

  秦歡沒有叫住他,只是怔怔地看著那扇方才被他用力甩上的門。

  胸口,撕扯般的痛。

  冷汗直流,她輕喘著低吟,瞧見身上的白色中衣再次被鮮血給染紅,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那鮮紅的液體在她肌膚上流淌的溫熱。

  突然被范逸喚進來照顧秦歡的小舒,才進屋來就看見她家主子的衣服又染了血,她不由得驚呼出聲奔上前來——

  「王妃,你的傷口怎麼又流這麼多血?你怎麼弄的?怎麼不小心點呢?」小舒哭喊著,卻見她家主子對她笑笑,下一刻便倒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天啊,來人!王妃昏倒了!快來人!快請明太醫過來……」

  才要舉步跨出忘憂園的范逸,遠遠地便聽見了主屋那頭傳來小舒的哭喊聲。

  他的腳步一頓,一雙腳竟像被綁了大石般沉重。

  後方,傳來疾速的腳步聲,直到站在他後方才停——

  「王爺,郡王妃她昏倒了,屬下正要去請太醫過來。」

  「嗯,快去吧。」

  這名侍衛有點詫異他近乎冷淡又平靜的反應,愣了一下才應聲走開。

  這會,范逸沒有回頭,高大挺拔的身影筆直的往郡王府大門行去——

  「備車!」

  門口的侍衛一愣,不敢多問,速速找人備車去了。

  不久後,一輛馬車轆轆地從郡王府門前駛出,竟是前往那平城裡最讓男人們銷魂的不夜樓……

  而一名探子在親眼見到范逸走進了平城最大的青樓芙蓉閣後,這才迅速悄然的轉身離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20-9-10 10:56: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孤零零離開

  當秦歡真正清醒過來,傷口也大多癒合沒再裂開,身子比較舒爽之後,已經是十天後的事了,而這十天,她都沒再見到過范逸,他像是從她的生命中瞬間消失一般,她甚至沒聽見過小舒提起他。

  「王爺呢?」終於,這一天,秦歡問出了口。

  果不其然,一問起這男人,小舒就上演個慌亂無措又結結巴巴的戲碼,非得讓人覺得這其中很有鬼似的。

  「王爺其實都有偷偷來探望王妃的,只是王妃不知道而已……」

  「小舒,你知道嗎?說謊的話鼻子會變長。」

  「嗄?」小舒一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說一次謊就長一點,再說一次謊就更長了一點,哪一天你發現鼻子都長到你的嘴巴時,後悔也來不及了。」秦歡很認真的恐嚇她,「現在,你該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了,王爺最近都在忙什麼?」

  「忙……奴婢不敢說。」

  「你若敢跟我說謊,不必等你鼻子變長,我就會直接把你趕出去。」

  「不要啊,王妃,奴婢說就是了……」小舒咬著唇,看了她家主子一眼,才緩緩地道:「聽說王爺最近夜夜都待在平城最大的青樓芙蓉閣裡……」

  秦歡一愕。這形象還真是跟范逸很不搭啊!

  眼睛才剛剛被治好的長樂郡王爺,放著新婚不久的郡王妃,貪戀起世間美色,開始流連花叢、夜夜笙歌?

  他是故意的……

  是想故意氣死她?讓她覺得被羞辱?報復她?還是只是為了躲她?不想再看見她?

  「聽說?聽誰說的?」

  小舒又看了她家主子一眼,囁嚅著道:「這……恐怕整個江州的人都知道了……王爺的眼睛被醫好了,在江州可是件大事,轟動著呢,而且還跑到了芙蓉閣那種地方尋歡作樂,王爺生得如此英俊好看,如今眼不瞎,又是皇商首富,聽說芙蓉閣的姑娘們都爭相吵著要侍候王爺呢。」

  「王爺的眼睛好了,外頭都是怎麼說的?」

  「都說是這次從宮裡來的明太醫妙手回春,解了王爺的眼毒……真是這樣嗎?王妃?」小舒有點疑惑的瞧著她。

  「嗯。」秦歡輕應了一聲。不想在這事上深談。

  「若真是如此,為何華大人要冒著背叛王爺的危險,非要把王妃親手為王爺煮的那碗花湯偷偷倒掉不可?王妃在這之前也說,這湯很重要,一定要奴婢親眼看著王爺喝下,不是嗎?所以,主子,其實是你解了王爺的眼毒,奴婢猜得可對?」

  這陣子她聽到一堆關於明太醫治好王爺眼毒的說法,她總是半信半疑著,而王妃一直昏昏沉沉高燒不退,她也不好拿這事去問王妃,一直拖到現在才開口探詢,老實說,都快把她給憋死了!

  秦歡好笑的看著眼前的小舒,這丫頭還不錯,大事精明小事糊塗,總是在重要的事情上頭比常人又更明白了一些。

  「王妃,你別一直對著奴婢笑啊,究竟是也不是?」

  「當然不是。」秦歡否認道:「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大夫,豈會醫病解毒?王爺的眼毒自然是明太醫的功勞。」

  「可是……」

  「華月之所以想偷倒掉湯,那是他做賊心虛而已,他以為那湯是我偷偷為王爺解眼毒的解藥,便想把它偷偷換掉,這樣說明白了嗎?」

  小舒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那湯……」

  秦歡再次笑著打斷她,「是針對王爺的身子做的養生調理的湯,每日喝對身子有異常好的功效,落一天都不成,而那碗湯是調理周期的最後一碗,所以很重要。」

  「噢。這樣奴婢懂了。」話雖這麼說,可小舒總有一種被糊弄過去的感覺。

  秦歡接收到小舒一臉懷疑的表情,不由得問道:「怎麼?還有問題?」

  「沒沒沒。」小舒忙不迭兩手亂揮,突然想到什麼,「啊」了一聲,走到櫃子前拿出了一個包袱再走回床邊,「王妃,這是王爺要奴婢交給王妃的。」

  秦歡一愣,身心舒爽後的愉悅感一瞬間消失無蹤,她的眼眶發熱,瞪著那包袱久久不語。

  這包袱是那夜她準備好要離府時帶走的,卻陰錯陽差被關進地牢裡打得遍體鱗傷,沒法子走成……

  他看見了這包袱卻連問都沒問她一句?而只是叫小舒把東西還給她?這是在趕她走的意思嗎?

  是啊,他的眼睛能看見了,是不是早就已經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毒瞎他的小女娃?所以,那日她在夢中驚醒,不管不顧地抱住他道歉,他才會一語不發地甩手離開……

  真是難為他了!明明知道了,卻得假裝不知道,明明想要掐死她,卻只能跑去外頭夜夜笙歌麻痹自己……

  他一定恨死她了吧?卻還能忍住不罵她,不對她凶,不傷害她……

  她還能說什麼呢?她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離開他,不讓他再看見她,越看越恨……

        「王妃……你怎麼了?」小舒小心翼翼地問著。此刻,主子的神情好憂傷,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這包袱是……」

  「你打開過了嗎?這包袱。」

  小舒搖搖頭,「這是王爺交代要交給王妃的東西,奴婢不敢打開。」

  秦歡笑了,「很好,先幫我放回櫃子裡吧,我有空再瞧。」

  「是。」小舒乖巧的把包袱收回櫃內。

  此時,主屋外頭傳來一聲通報——

  「王妃,太妃娘娘來了!」

  秦歡一聽,忙叫小舒去開門,自己也要從臥榻上起身,可腳還沒落地,就見剛進門的怡太妃匆匆走過來阻止她——

  「王妃不必起身,身子要緊。」怡太妃邊說邊將她扶回床上坐好。

  「謝母親。」

  「跟母親客氣什麼,說到底,這都是母親的錯,是母親誤會你了,才會讓你受這麼重的傷,這要是傳出去,母親當真是沒臉見人了,尤其是秦主簿那兒……」說著,怡太妃眼一紅,吸吸鼻子,拿帕子在眼角摁了摁,頭便低了下去。

        「母親千萬別這麼說,母親也是護兒心切,一心擔憂著王爺的身子才會如此。」秦歡輕輕地抓住怡太妃的手,「放心吧,母親,兒媳不會對外說半個字的,我父親母親那頭就算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兒媳也會打死不認的,請母親寬心。」

  怡太妃微微抬眼,「真的?」

  「真的。」秦歡笑著對她點點頭。

  「那不是太委屈你了?」

  「母親又何嘗不委屈?您也不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被小人算計,沒壞了母親和王爺的母子之情,已是萬幸。」

  「你這懂事的,母親都不知說何是好了。」怡太妃終是笑逐顏開,握著秦歡的手拍了又拍,「王爺能娶到你,當真是天大的福分,你竟連他的眼毒都可治好……」

  「母親當真是開心糊塗了。」秦歡很快地出言打斷她,「王爺的眼是明太醫解的,和兒媳何干?兒媳只是盡心幫王爺調養著身子罷了,王爺身子底子打好了,這不一遇見明太醫後便藥到病除了?」

  這是完全不打算居功的意思了?也是叫她不再多問下去的意思了?

  怡太妃看著她,「王妃……」

  秦歡微微笑看著怡太妃,「母親這陣子也沒睡好吧?等兒媳身子好點,把那膳食方子交代下去,也讓母親可以養養身打打底子,可好?」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怡太妃笑了笑,一臉歉意的看著她,「最近……是王爺對不起你了,待有機會,母親一定會說他幾句,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法子這樣玩樂了,這才如此不知輕重,也不看看那芙蓉閣是什麼地方……」

  「不必了,母親。」反正她都要走了。

  怡太妃微微一愣,「這是何意?」

  「兒媳的意思是,王爺就算玩,也懂得分寸的,母親寬心吧。」

  這王妃的心,還真是大呵。

  自己的夫君夜夜流連妓院,竟還能寬心?

  怡太妃都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了……

*             *             *

  范逸乘坐的馬車剛在長樂郡王府的大門前停下,門簾一掀,便看見等在大門口不知多久的秦歡。

  秦歡原本蹲坐在大門前的石階上,聽到馬車的聲響便站了起來,孰料雙腳一麻,整個人又跌坐回石階上。

  范逸微微皺眉,走到她面前站定,「天都還沒亮,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幹什麼?」

  秦歡朝他一笑,也不裝模作樣,直接道:「自然是在這裡等王爺的。」

  「有事可以讓人傳話給本王,何必傻傻的在這裡等?若本王今日不回來……」

  「那我就等到王爺回來為止。」秦歡想也沒想便道。

  蠢蛋。

  范逸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和那微微顫抖的身子,在心裡暗暗罵了她一句。

  這女人從見到他開始到現在,她都坐在地上沒起身,一隻手還無意識地槌著她自己的腳,光看這些就知道她是腳麻所以根本站不起來。

  范逸的黑眸不禁一瞇,「你在這裡等多久了?」

  她的頭低了下去,輕聲道:「不久。真不久。」

  「門衛!」

  「是。」門衛一被叫喚便奔了過來,「王爺?」

  「王妃何時開始等在這的?」

  「稟王爺,王妃已經在這等了兩個時辰了。」

  那不就從子時等到現在?

  大半夜的一個姑娘家就這樣坐在大門口的石階上,等著一個不知何時才會回家的男人?她是瘋還是蠢啊?

  還有,時序入秋了,半夜涼得很,她的傷都還沒完全痊癒,就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是想討他憐?還是討他愛?根本氣死他!

  范逸繃著一張俊臉,「你等本王做什麼?」

  他對她,還真是不假辭色呵。

  秦歡仰起小臉朝他一笑,覺得腳似乎不那麼麻了,便慢慢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裙上的灰塵,「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親口問問王爺,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這女人……

  連問這種話都這麼光明正大?不懂什麼叫矜持與婉轉?

  他都已經在外面做得如此明顯了,要是一般女人,不是像潑婦罵街找他鬧一通,就是楚楚可憐的哭著求著他,哪有人像她這樣,安靜的等了他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他了,卻只是笑笑的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她了?

  他眼前的這張臉,柔柔淡淡的,襯著那日夜交接之際藍澄澄的天光,似乎憑添了一抹憂傷,明明對他笑著,卻像是無聲地哭著。

  「本王何時說過喜歡你了?」低啞的嗓音,毫不猶豫的說出傷她的話來,像是刻意想見到這張清雅從容的偽裝被一刀劃開的模樣。

  哭吧,他想見她傷心難過,因為他說不喜歡她。

  鬧吧,他想見她氣急敗壞,因為他說他不喜歡她。

  可她卻笑了,笑得臉跟身子都在顫抖,「是嗎?原來是這樣的……」

  秦歡等著他,從黑夜等到黎明,等了他一夜,此時此刻,全身上下都是冰冷。但這些冰冷都不及他的這一句所帶給她的涼意。

  「不然你在期待什麼?」

  秦歡輕輕搖搖頭,不語。

  「你該不會心裡想著,讓本王感謝你治好了本王的眼睛吧?」他嘲弄的一笑,定定的看著她,「說吧,你想要多少?本王都可以給你。」

  這根本是羞辱她吧?他對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這是她早該預料到的事,不就是因為可以預期到,之前才打算在他眼睛好之前就偷偷離開郡王府的嗎?她實在沒必要感到難過或不適應。

  畢竟,她這個秦歡,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對不起他的,是原主,不是她。

  但縱使如此,她還是無法不感到難過,因為此時此刻,他恨的是她,厭惡的也是她,不想見的人更是她。

  秦歡淚盈於睫,「不需要,那是……我欠你的。」

  就算是原主的罪,自己也得替她受,對他說聲對不起。

  聞言,范逸咬牙瞪著她。「你欠本王什麼?過去的事……你不是都忘了?一個連過去都沒有的你,能欠本王什麼?」

  「我陸陸續續想起來了,雖然不是很完整,所以,我想告訴你——」

  「住口!本王不想聽!」好像沒親耳聽見,那些就不是事實。

  秦歡幽幽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她見鬼的知道什麼?

  范逸瞪著她,看著她慢慢地轉過身去往府裡走,她走得極慢,慢到他以為她隨時會身子不支而倒下,纖細的身子像是風一吹便要被吹走般,脆弱得讓人心疼。

  「門衛。」

  「屬下在。」

  「傳本王的令,今後王妃不管要去哪裡,都不要攔她,但一定要派人跟著她,不管她去哪裡,跟誰在一起,本王都要第一時間知曉。」

  「屬下遵命。」門衛應了聲。雖說這樣的命令聽起來有點古怪,但這些都不是他們小小門衛可以多嘴探詢的。

  交代完,范逸這才舉步進了郡王府,到了忘憂園,忍不住看了依然緩步而行的秦歡一眼,久久移不開視線,直到她腳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拳一緊,范逸終是大步流星的走過去,彎身將她一把給抱起。

  她的身子冰冰涼涼的,下意識圈抱住他的手,卻比她的身子更冰涼。

  「以後,不准你在外頭等本王。」

  還有以後嗎?他明明已經決定要趕她走,只是沒有直接開口而已。

  想著,秦歡靜靜地偎在他懷裡閉上眼。

  她要記得,這懷裡的溫度。

  她要記得,這男人身上的味道。

  還有,此刻這男人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沒聽見本王說話嗎?」范逸低頭看著她。看見她閉上眼,一動也不動地待在他懷中,像是睡著了。

  她,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已經不是第一次昏迷的她,這麼的安靜乖巧,讓他總是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正要喚她,卻見懷中的女人緩緩睜開了眼,柔柔地睇著他,水波盈盈,竟是滿滿的不捨與眷戀。

  「王爺當真一點都不喜歡我?」她輕輕地問。細柔好聽的嗓音,像被細細撥弄的琴音,在靜寂的夜裡輕易的闖進他心裡。

  他瞪視著她,抱著她的雙臂僵硬著。

  這女子、這女子,怎麼可以這樣一點都不知羞的勾引他……

  真有股衝動想掐住她那纖細的脖子,問問她究竟在想什麼!

  他之前是太寵她了嗎?所以她可以這麼壞?壞到連她對他做了那麼可怕的事她都可以無所謂?

  說到底,她該跪下來求饒的,可不是?

  之前她失去記憶,不知者無罪,可如今她不是說她慢慢想起來了?她連離府的包袱都準備好收在抽屜裡了,這不就表示她已經知道她對他幹了什麼?做了什麼?所以根本沒臉再留在郡王府了嗎?

  他明明知道的!她是個壞女人!惡毒的女人!幾乎毀了他一生的女人!

  可為何,她只是這樣柔柔弱弱的偎在他懷中,溫溫柔柔地睇著他,他就為她這模樣該死的心動?

  他想抱她!

  該死的想抱她!他甚至想狠狠地抱她一回,聽見她在他懷中嬌喘哭泣,看見她在他身下不住地求饒,讓他對她的憤怒與恨意找到一個得以傾洩的出口……

  可現在的她最好能承受得住!

  一路上,范逸壓抑住自己對這女人的渴望與憤怒,一語不發地抱著她走進忘憂園的主屋,將她穩穩地放在臥榻上,轉身要走,一隻冰涼的小手卻拉住了他——

  「王爺……」

  「別叫本王!」他已經夠會忍了,才沒有直接把她壓在床上要了她。此刻,他光聽見她那柔柔的嗓音,整個下腹部就繃緊到不像話!

  他好凶,下顎緊繃著,連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沒甩開她的手,只是緊緊握著拳頭。

  他,真是個好男人,就算端著一張冷若冰霜的俊臉,就算他一路上的眼底都冒著盛怒的火花,可他抱著她放下她時都小心翼翼地怕弄痛她……

  可憐的男人。

  她心疼又同情他。

  明明恨她厭她,卻又看不得她受傷跌倒,聽不得她柔柔弱弱可憐兮兮地對他說話……他不喜歡她?

  見鬼的不喜歡。

  這男人從頭到腳都在對她說:本王喜歡你,很喜歡,非常非常喜歡你。

  她超想勾引他的,真的。

  想就這麼直接撲上去……

  他會把她推到地上去嗎?應該不會吧?

  秦歡抓著那隻沒甩開她的大手,腦海胡思亂想了一通,終究,還是放開了他。

  就算撲上去得逞了又如何?也無法改變她是毒瞎他雙眼的罪魁禍首。

  他若真喜歡她,那麼,她待在他身邊只會讓他更痛苦,這男人已經夠可憐了,至少比她這個替原主罪的羔羊更可憐,所以,既然他希望她走,那她走便是。

  「我會想你的,王爺。」她衝著他甜甜一笑。

  范逸心一動,側過臉瞧她。

  「可是王爺不要太想我。」

  他眼底一黯,似蒙了一層灰。

  她,是在跟他告別嗎?

  「我可以吻你最後一次嗎?我的王爺?」她朝他很無辜的眨眨眼。

  范逸再一次握緊拳。

  這女子、這女子,竟又再一次不知羞的勾引他……

  氣極,恨極,悶極,范逸突然俯身上前攫取她的唇瓣,用力的吸吮著,既粗蠻又不憐香惜玉的啃咬著那兩片柔嫩豐盈。

  秦歡一愕,沒料想到這男人當真撲過來——

  吻得這麼用力又霸道粗魯,像是在懲罰她,把她咬得發疼。

  淚都掛在眼角了,她還是忍住痛,一聲都不吭,直到他放開她,狠狠地瞪著她。

  此刻,呈現在他眼簾的是她帶淚又紅腫著唇的無辜容顏,那雙直勾勾瞅著他的眼,溫柔得讓他突然覺得有點無地自容。

  他別開了眼,「這是你自找的!」

  「我沒關係,我喜歡你吻我。」

  秦歡伸手撫上他那張俊美的臉龐,陡地雙手圏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拉下,柔嫩的唇廝磨著他帶著刺人鬍碴的下巴,往上,怯怯地貼上他的唇,細細碎碎地回吻著他。

  那丁香小舌嘗試的舔著他,試圖抵開他緊咬住的唇齒,一次不成又一次,慢慢地舔慢慢地磨,一再地考驗著他將近崩潰邊緣的自制力……

  這女人是妖精轉世的嗎?

  范逸陡地一把將她的雙手給扯下,一個旋身便走出了主屋往青秋閣行去。

  這一夜,他徹夜難眠,翻來覆去都是那女人的身影,和她圈抱著他時那細細碎碎的溫柔的吻……

  而在主屋那頭的秦歡,則是哭了一夜。

  秦歡選在隔一天的晚上,悄悄地從側門離開了長樂郡王府。

  怕驚擾到郡王府的侍衛,她選擇走上一段路來到大街上後才雇馬車離開。

  在一間客棧暫時落了腳,才跟小二要了一壺茶送進房裡,唐淵的身影便閃進房裡來,一臉魅笑。

  秦歡當真無法回應一個與這男人相對應的笑。

  她一直不是很喜歡這個男人,在經歷了那場兒時夢境之後,她對眼前這個男人更是不喜歡了,就算原主對他死心塌地,被他利用也心甘情願,但她畢竟不是原主,無法對這樣虛有外貌卻沒心沒肺的男人產生任何好感。

  「你一直跟蹤我?」秦歡淡淡地問。

  唐淵走過來在她面前坐下,「怎麼這麼說話?那日到了跟我約好的時間你卻沒來,我自然得派人查查你究竟出了何事,但郡王府門禁森嚴,我的人這段時間也只能在外面守株待兔,待我知道你出了事也來不及幹些什麼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出門,彙報給我,我這不馬上趕過來了嗎?怎麼?你在怪我?」

  「沒有。」她現在恨不得自己不曾與他約定過任何事。

  什麼未婚妻,什麼他喜歡她,根本全部都是謊言。

  唐淵看了她一眼,「聽說你傷得很重,怎麼不多在郡王府休養幾天就冒冒失失一個人跑出來?也不想辦法通知我?」

  房門此時被敲了兩下——

  「姑娘,茶來了。」是店小二。

  秦歡沒讓小二進房,起身走到門邊取茶,順便打賞了他,店小二笑咪咪的走了。

        關上門,她捧著茶壺走回桌前替兩人各倒了一杯熱茶,茶香四溢,捧在手心裡熱呼呼的,擱在唇邊慢慢地喝下肚,胃一下子便暖了。

  唐淵把玩著手上的茶杯,還是盯著她瞧,「嚇壞你了吧?你這是被趕出府?還是自己心甘情願出來的?」

  秦歡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管是為什麼,結果就是我離開郡王府了。」

  「我聽說了,范逸的眼睛已經恢復過來了,是他認出你就是當年的小娃?還是你告訴他的?」

  「我當年為什麼要毒瞎他的眼睛?」秦歡突然抬眸一問。

  唐淵一愣,垂下眼,低頭喝茶。

  「師兄不知道嗎?」秦歡又問,「師兄知道他的眼睛是我弄瞎的,那麼必定也知道我為何會對他下毒吧?」

  「不過就是兒時淘氣不小心闖下的禍事……」

  「師兄還想瞞我多久?我當初不就是為了師兄才這麼做的嗎?」一時氣極,她這剛猛直率的性子根本壓不住,一股腦兒便把話給挑明了。

  唐淵愕然的抬眸,「你……都想起來了?」

  秦歡突地一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沒有,我只是作了一個兒時的夢,所以試探你一下而已……沒想到竟是真的。」

  唐淵有些陰晴不定的看著她,「曼蛛兒,師兄當年也是不得已……當時師兄就後悔了,是你執意要幫師兄……如今,你是在怨我怪我嗎?也是,你的確該怨該怪我,師兄的確不是個好人,不值得你對我如此情深意重……」

  他的自責,她聽起來卻像是在為他的過錯狡辯。

  聽到此處,秦歡的胸口又隱隱疼痛了起來。

  穩住,秦歡,你這個傻姑娘!她伸手撫住胸口輕輕地調息著呼吸。

  不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的記憶也差不多都回來了,你還因這個男人在糾結什麼?非得讓我痛得難受?

  「曼蛛兒,你怎麼了?傷口復發了嗎?讓師兄看看——」

  「我沒事。」秦歡避開了那隻上前關心的手,幽幽地看著他,「既然當年你要我毒瞎他,為何之前我說要治好他那雙眼時,你不阻止?」

  唐淵氣悶的瞧著她蒼白不已的容顏,挑高了眉,「此一時彼一時,何況,我都已經說了他的眼睛是你毒瞎的,你治好他也不可能再待在他身邊,你還是堅持要解他的毒,我能如何?除非我殺了你,否則我如何阻止得了你?老實說,我根本沒想到你都已經知道實情還堅持要醫好他……若是以前那個曼蛛兒,她是不會傻得這麼做的。」

  是啊,如果她真的是曼蛛兒,或許就不會選擇這麼做了。

  秦歡苦笑著。

  當年那個才十二歲的小女娃,小小年紀已懂得精明算計,連唐淵這樣一個大男人的心思都能輕易摸透,要不是她太喜歡他,喜歡到心甘情願被利用,喜歡到可以成全他的一切,否則,誰能算計得了她?

  這樣一個懂得精明算計的小娃,自然懂得何事該做何事不該做,為了保住她王妃的位置,說什麼她都會想辦法掩蓋此事,或許寧可讓范逸當一輩子的瞎子也不會醫好他,免得像此刻的她一樣被拋棄……

  「看來,你是真心喜歡他,喜歡到寧可自己被拋棄,也不願意看見他痛苦一輩子。」唐淵定定的看著她,「你的心裡,當真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對不起,師兄。」

  這聲對不起,是承認她已經不喜歡他了?

  他以為她是深深愛著他的,就算她失去記憶,但那根深柢固的喜歡是不可能被她的記憶及身體抹去的……

  唐淵突然一個起身將她抓進懷裡,他的粗暴舉止扯痛了秦歡的傷口,讓秦歡痛得嘶了一聲……

  「師兄,你幹什麼?」秦歡有點害怕的看著他。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說著,唐淵低頭便要親吻上她的唇——

  秦歡趕忙撇開了臉,他的唇硬生生的落在她的頰畔,唐淵不放棄,伸手抬起她的小臉又要再吻下去,她揚手便灑了一把迷香在他臉上—―

  「你……」唐淵一個字都沒說完便昏迷倒在地上。

  胸口,又是一痛。

  秦歡跌坐在地,愣愣地看著被她迷昏了的唐淵。

  她成功了?這真是太神奇了!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使迷香,但卻是第一次這麼近的在一個懂毒的武功高手面前使用迷香……

  是唐淵太大意了,以為她不可能把那玩意用在他身上,所以才讓她不小心得手的吧?「對不起,曼蛛兒,我不得不迷昏他,你不要生我的氣,雖然你愛他,可我不愛他……就算你怨我怪我也沒辦法,除非你把這個身體收回去……

  「對不起,你不要再動不動折磨我了,我不能因為你去做一些違背我本意的事……你真不開心,就把這身體收回去吧,我不會怪你的,但,如果你收不回去,那就放開我吧,早放早投胎啊,那些死神沒告訴你嗎?」

  秦歡撫著疼痛的胸口,語重心長地對著原主說著話,也不知道原主是不是真能聽見,總之,就當她能聽見好了。

  「還是……你有何遺願未了?不如托夢告訴我吧,真不行,想辦法找個會通靈的來告訴我,可好?我會幫你達成願望的,只要不是叫我殺人放火都行……好嗎?」

  也許,原主真的能聽見她說的話,秦歡感覺胸口的疼痛慢慢地散去,身子似乎也輕盈許多,她慢慢地站起身來,幽幽地看了躺在地上依然昏迷的唐淵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拿起包袱打開,打算結了房錢就離開這裡,沒想到這包只一開,她瞪大了眼,愣愣地瞪著它——天啊,包袱裡怎麼有一大疊的銀票?那銀票的厚度應該可以供她在江州買一兩套宅子了吧!

  一定是范逸那家伙幹的好事!都怪她離府前沒再察看一下包袱,他不會怪她卷款潛逃吧?還是這是他給她的離婚補償費?

  不管是什麼,現在的她非常非常有錢是事實,這男人還當真是有心了,是怕她不甘願就這樣走才塞這麼多銀票到她的包袱里嗎?還是怕她離家出走時在外面餓著了或是凍著了?真是……

  一想到那個男人,她就眼睛發酸。

  秦歡拿了之前自己準備的幾兩銀子放進袖口裡,又把幾張面額很大的銀票放進貼身的內兜裡後,這才重新把包袱收好,走出房間到了櫃檯。

  「掌櫃的,我要換房間。」想了想,與其像個無頭蒼蠅般亂走,還不如先在此休息一陣子再做打算。

  「嗄?怎麼了?姑娘?」掌櫃的一臉不解。「是房裡有蚊子還是蟲子?」

  是蒼蠅。她在心裡OS。

        現在她的腦海裡就只能浮現蒼蠅兩個字。

  想歸想,秦歡當然沒說出口,只道:「房裡臨時來了個不速之客,你幫我換一間上房吧,我要住一段時間,要安靜點又舒服點的,還有,我住在這裡的事,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我可以預先付給你半月的房錢,但如果我的行蹤被洩露出去,你可要賠我半月的房錢。懂嗎?」

  掌櫃聽了呵呵笑,「姑娘放心,我們是平城最大的客棧,一向最懂規矩,不會胡亂碎嘴自找麻煩的,姑娘就安心住下吧。」

  秦歡滿意的點點頭,立馬就塞了半月房錢給他,「嗯,現在待在我房裡的那位客人,就讓他睡一晚,房錢算我的,但等他問起我,你就告訴他我已經退房離開了,懂嗎?」

  「知道了,掌櫃的我一定照辦。」說著,掌櫃的親自走上前來,「讓小的帶姑娘去上房吧,那裡又隱密又安靜,不會有任何人擾了姑娘清靜的,姑娘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20-9-10 10:56: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郡王府被封

  唐淵是被人用腳踢醒的。

  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冰冷,像是在雪地裡待了一夜似的,然後他馬上發現自己真的躺在地板上……

  該死的!他竟著了曼蛛兒的道!

  他真是太大意了……

  要是曼蛛兒也像當年對付范逸那樣對他,此刻他的眼也要瞎了!雖說他到多情谷拜師學藝多年,會使毒懂毒,但說起解毒之法,他的功夫還真沾不上邊,若被那丫頭毒瞎,那就真要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你不會是醉倒在地上躺一夜了吧?」把他踢醒的人,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他。

  唐淵看了來人一眼,竟是刑部侍郎黃坤,此人是刑部尚書高鐵林的心腹,只要有重要案件發生就可以看見他。

  唐淵伸手抹抹臉,有些狼狽的站起身來,「上面要動手了?」

  「嗯。否則我何必出現在這裡。」黃坤冷哼一聲,「沒想到剛好被我看見你這可笑模樣!我可是聽說你是來見舊情人的,怎麼?人呢?你這樣倒臥在地上一夜還要被我踢才踢得醒,看來是被將了一軍?」

  唐淵嗤了聲,「什麼舊情人……別胡說八道了。」

  曼蛛兒對他來說一直都像是妹妹般的存在,雖然,這麼多年來他不只一次想起她為他做的一切,心總是隱隱地疼,但那卻與愛情無關,而是一種辜負了對方的懊悔之情,感念對方的思念之意,他不只一次的想,當年,若是可以重來,他定會想方設法保住她……

  直到他近來再次遇見她,她長大了,變美了,韻味十足,竟讓他直覺地想把她留在身邊。

  他不喜歡她嫁給另一個男人,更不喜歡看見她對另一個男人好,當他發現她的心裡有另一個男人比他更重要時,他吃味了,不舒服極了……

  他一直以為他想把她留在身邊是因為想要彌補,後來才發現並不單純是如此……

  幸好,她沒死。

  連老天爺都成全他想保住她的心意,他自然不該再辜負。

  「不是舊情人,那是什麼?」

  唐淵不語。

  「連我也要瞞?我聽阿輝說了,那女人就是半年多前救了溫貴妃一命的秦三小姐,也是現在的長樂郡王妃,更是當年多情谷谷主之女曼蛛兒。」

  阿輝那個大嘴巴!

  阿輝從小跟他到大,自然一眼便能把人給認出來……

  唐淵瞇起眼,「你想幹什麼?」

  黃坤嗤了一聲,「沒想幹麼,只是問問,她若真不是你的舊情人,你為何還要留她在身邊?不直接殺了她?你最清楚曼蛛兒可是一個絕計不能留的人!要是上面知道她還活著,她早死了!」

  「她失憶了,何必趕盡殺絕?」

  「你喜歡她吧?」

  「是喜歡。」

  「如果真喜歡,真那麼有情有義,當年又怎麼會讓人一把火燒了多情谷?」

  「住口!」唐淵氣悶的低吼,「你明知道我是為什麼!魯夫都查到多情谷了,我能怎麼辦?要不是怕我曾經上山拜師學藝之事被宮裡知曉連累了娘娘,我何必這麼做?」

  黃坤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雖說他現在混得有模有樣,官位也高,可眼前這位後臺很大的公子爺可不是他能隨便得罪的,說幾句得了。

  「我說過了,她已經失憶了。何況你不說我不說阿輝不說,她豈會知道是我讓人滅了多情谷?」

  「我可是為你著想,你確定她什麼都沒看見?若哪天她突然都想起來了呢?」

  「真如此……我會親手殺了她。可以了嗎?」

  「只怕到時你下不了手了。」

  「那也是我唐淵的事,不勞你費心!」

  「這話就錯了,只要礙著娘娘路的,就都得勞我費心不可,你最好每天燒香念佛,保佑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想不起來,要不然,我定會親自動手殺了她——」話未落,此人彷彿感應到外頭有人,給了唐淵一個示意的眼神。

  正想上前悄悄逮人,孰料門外突然傳來鏗鏘一聲:「誰在外面!」

  唐淵低喝,衝出房門,見門外站著雙腳直打顫的店小二,他的腳邊是方才落下的銅盆和灑了滿地的水。

  「大俠饒命……小的只是來送洗臉水,卻不小心撞見一個人在大俠門外鬼鬼祟祟地,那人看見我便一把刀指向我,才嚇得小的落了盆……」

  「看見那人長得什麼模樣了嗎?」唐淵有點惱火又心急,「是男的還是女的?」

  他可不想方才的對話被曼蛛兒給聽了去!

  「是男的……戴著帷帽,可看得出是男人……」

  聽是男的,唐淵鬆了一口氣,沒再多問提步便追了上去——

*             *             *

  范逸端坐在主位上,跪在他面前一整排的,是長樂郡王府十幾年來訓練的精銳暗衛,有的是曾經跟老王爺征戰沙場過的老將,有的是這幾年新增的,他們明的是在做皇商該做的事,暗地裡卻也借職務之便搜羅了官家們的大小秘辛,形成很紮實的情報網。

  華月,曾經是這群人的領頭人,他行事有度,統領有方,判斷精準,執行范逸的命令從來沒有失手過,誰也沒想到,華月竟是皇帝派來監視他的人,不只監視,甚至還長年對他下毒,一想到這裡,眾衛無不唏噓。

  旁人皆如此,何況是范逸這個當事人呢?不過,他根本沒空長吁短嘆,那也不是他的作風,就算是失明的那五年時光裡,他也不曾當著這些精衛的面抱怨過什麼,何況是雙目已經恢復的現在!

  失去華月這名得力的助手,這半個多月來他可是忙得不可開交,每晚忙著上青樓替自己的行蹤打掩護,聽四路人馬回報不夠,很多事他還得親力親為,重新收回華月替他掌管暗衛時期的主控權。

  「王爺,已經查出當年帶頭滅了多情谷之人是誰了。」

  「是誰?」

  「唐淵。當今皇后唐晴的堂弟,唐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據悉,是因為他兒時曾在多情谷拜師學藝,而當年刑部尚書魯夫查宮中嬪妃紛紛死胎一案查到了多情谷,為了怕被連累,也為了不讓唐皇后成為嫌疑人而禍害全族,便借職務之便一夜之間將多情谷滅了,不留任何活口……」

  「說起那疑似造成眾嬪妃紛紛死胎的毒花,其實是眾嬪妃為了防止滑胎,拿來保胎之用,因作用神奇,可養顏美容,讓有孕之身都可以肌膚滑嫩白皙,因此眾嬪妃紛紛搶要,偏那花產量甚少,奇貨可居,大家都視如珍寶,就算出高價都不一定求得到……」

  「……所以,魯大人認為這些嬪妃是因為都吃了這花才死胎的?」

  「是,因為只有這個共通點。只是,這些花都是嬪妃爭相私下買的,怎麼怪也怪不到當時的晴貴妃頭上,她畢竟也是受害者,還是第一個受害者,幾乎沒有人會懷疑她,要不是這個唐淵出自多情谷,這花又出自多情谷,實在讓人很難聯想在一塊。」

  「這就叫做賊心虛,不打自招了。」

  「是。」

  「說來說去,查出那毒花叫什麼了沒有?」

  「是神奇聖藥紫冰花。就因為它有聖藥美名,當初魯大人不能斷定它就是導致死胎的原因,因此始終沒有對外公布,只是命人去多情谷請谷主到案說明,沒想到多情谷卻因此一夕被滅,魯大人又被毒死,終成懸案……」

  范逸越聽眉頭皺得越深,待聽完了所有人的相關報告,竟久久不語。

  「王爺,屬下還有一事相告。」

  「說吧。」

  「這……請容屬下私下稟告,事關王妃……」

  聞言,范逸揚手一揮,「退下吧。」

  「是,王爺。」

  轉眼之間,眾人已散,各奔四方,就像來時無蹤,去也無蹤。

  范逸看了依然跪在他面前的精衛一眼,「你受傷了?」

  「是,和唐淵打了一架,小傷,不足掛齒。」

  「唐淵?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今晚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你如何遇見他?」

  「稟王爺,屬下昨夜跟著王妃出了府,王妃一進客棧沒多久,這人便找上王妃,還企圖輕薄王妃——」

  「你說什麼?」范逸立馬變了臉,「他竟敢……該死的!」

  「王爺放心,他當時馬上被王妃用迷香迷昏了,在地上睡了一晚。」

  「你說什麼?」范逸的唇角動了動,忍不住微微上揚,「那你又是如何跟他打起來?」

  「屬下一直注意著此人的動靜,怕他醒來後會對王妃不利,就這樣,不小心聽見了他和另一個人的對話……」

*             *             *

  范逸聽到消息趕回郡王府時,郡王府已被一群官兵團團圍住,並貼上封條,帶頭的人,是高鐵林的得力門生,刑部侍郎黃坤。

  提步要進,身邊的精衛伸手攔住了他——

  「王爺,不可。你若現在進去,萬一被不分青紅皂白的抓了,誰來救太妃娘娘和她那唯一的寶貝外甥滕世安?」

  「他們抓世安幹什麼?」范逸的臉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爺見諒,屬下們還在查。」

  范逸挑了挑眉,耳清目明的他,連府中的啼哭聲都可以聽得見。

  不是不曾想過雙眼恢復光明的他會被皇帝找碴,卻沒想到皇帝竟然連一刻都等不及……這完全不像是他那個堂哥的作風!

  那男人愛面子得很,一向布局縝密,步步為營,從來就不會輕舉妄動去壞了自己的名聲,如今這步棋,只怕不是那男人親自下的……

  「不知道他們封府究竟在找什麼嗎?」師出必有名,否則他不敢就這樣堂而皇之封他的府。

  「他們在找紫冰花。」一個低低的嗓音插了進來,一個人影也閃進了范逸的眼簾。這嗓音……

  范逸瞧了過去,「你是吳剛?」

  「王爺好耳力。」吳剛朝他一跪,「屬下吳剛,參見王爺。」

  范逸親自上前扶起他,「請起吧。」

  當了這麼多年的瞎子,跪在他面前一整排的精衛,很多只是聞其名聽其聲卻無法辨其人,而這個吳剛,他卻是真的不認識的,他只知道父親當年說過,有在母親身邊安排了一個自己人,卻從不知那個自己人是誰,他既不屬於他麾下精衛,也不是他的部屬,要不是那日在地牢此人果斷的殺了劉嬤嬤,他也不會認出來。

  「謝王爺。」

  「是本王該謝你。那夜王妃若不是讓你掌刑,恐怕連命都活不了了。」

  那夜,華月帶著他領著所有精衛去了外頭辦事,整個長樂郡王府裡留下來的幾乎都是華月的人。

  吳剛忙不迭低下頭,「吳剛是老王爺留給王爺的人,不管吳剛在哪裡,都會為王爺效命。只是礙於吳剛是娘娘身邊守衛的身分,不便做得太過,讓王妃受委屈了,屬下內疚不已。」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范逸淡淡一笑,「……你剛剛說他們在找紫冰花?」

  「是,聽說是當年致眾嬪妃死胎的毒花。」

  聞言,范逸的眼神閃了閃,「王府內何來毒花?莫非,他們想要直接栽贓陷害……他們想陷害母親?不,不對,母親何等精明,豈會容他們胡來……應該會讓府裡的侍衛都盯著吧?」

  「是,太妃娘娘堅持讓府裡的侍衛跟著他們一塊找,不會讓他們有栽贓的機會,只是……」吳剛話說一半便停住了。

  「只是什麼?」

  「他們已經在福馨園的後院裡找到了好幾朵紫冰花,滕少爺招認了,那些花是他買來要轉賣給溫貴妃及其他嬪妃的,太妃娘娘深知此番已說不清,便命屬下逃出來找王爺,讓王爺可以第一時間掌握府裡的現況,好找出解決之法……

  「太妃娘娘說,前陣子聽滕少爺提過此事,說溫貴妃又懷胎,胎位卻不穩,聽說這紫冰花有固胎之效,便要滕少爺替她尋來,高價訂購,誰料得到,這溫貴妃要找的紫冰花竟然是當初宮裡的那朵毒花……這事已傳遍宮裡,那溫貴妃恐怕也要打死不認了。」

  范逸一邊聽,已經將事情始末連貫到一起。

  他猜得果然沒錯,皇后半年多前敢對溫貴妃下毒手,就是篤定五年多前那個案子不會牽扯到她,沒想到秦歡卻壞了她的好事……

  「她這是要把髒水潑到母親頭上去了,當年唯一在宮中的人只有母親,世安招認了也沒用,要是溫貴妃不認,他鐵定會被說成是母親拿來脫罪的棋子……」范逸越說神色越凝重,再這樣下去,整個長樂郡王府都要被拖下水。

  就算當年事發之時,他和父親都不在京城,那筆帳怎麼栽贓都不會栽贓到他頭上來,可謀害龍子可是大罪,誅九族都可能,就算他非常明白非必要皇帝不會殺他,但若母親這謀害罪名成立,不只母親會被處死,長樂郡王府的風光也到頭了。

  「王爺,還有一事,他們在王妃的房裡也找到了紫冰花的一片花瓣。」

  范逸一愕,「你說什麼?」

  「奇的是,這片花瓣和後院倉庫裡的不同,王妃的這瓣花,不是曬乾後保存的那種,而像是不久前被摘下來後慢慢乾枯的……」

  該死的!

  「王妃現在在哪裡?」范逸轉頭問。

  「應該還在那間客棧裡。」

  范逸唇一抿,「本王去找人!你們繼續留在此處盯著,有什麼狀況就馬上彙報。」

  「是,王爺。」

  與此同時,聽聞長樂郡王府被官兵查封的消息,戴著冪離的秦歡叫了一輛馬車疾行前往郡王府,她住的客棧距離郡王府並不算太遠,馬車快走的話不到半個時辰便能到,可才走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馬車便突然停下來。

  「怎麼回事?」她掀開車簾問馬夫。

  「姑娘,前方有官兵在查驗呢,恐怕要等等了。」

  秦歡皺眉,「查驗?查什麼?」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不過會不會跟長樂郡王府有關?這長樂郡王的眼睛才剛復明沒多久,沒想到京裡就來人叫平城的官兵把長樂郡王府給封了……這長樂郡王的福氣也不知是不是到頭了。」

  她也很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你怎麼知道是京裡來人叫人封的郡王府?」

  馬夫得意的笑了兩聲,「聽說那帶頭封府的人便是刑部侍郎黃坤啊!幹我們這一行,誰都可以不認識,大官和小賊們卻是都要認識的,這載客載得多了,自然消息靈通一點,何況那黃大人適巧搭的是我相熟車夫的馬車。」

  「是嗎?」秦歡的眼皮跳了跳,「那你可知他們究竟為何要封了郡王府?」

  「聽說是要找什麼當年讓眾嬪妃都死胎的證據,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傳說是因為多情谷的一種毒花造成的,這多情谷還因此一夕之間被滅了,沒想到現在又卷土重來,真不知在上演那一齣……」

  秦歡驚愣住了,怎麼連這種事都可以扯到原主啊,「你說什麼?來自多情谷的……毒花?造成當年眾嬪妃都懷了死胎?」

  「五年前魯大人在辦此案時就有風聲說是與多情谷有關,只是當時多情谷一夕之間被滅了,便也不了了之,可這回黃大人從京裡來,要找的聽說就是毒花……」

  天啊,不會吧?

  秦歡在腦海中快速過了一遍谷中的各種花,真有毒,通常是一吃就斃命,要是孕婦吃了,根本來不及誕下胎兒就死了,如何能懷死胎?

  而剩下沒有毒的花,自然不會引起死胎,除非……

  是紫冰花!

  秦歡陡地想起原主的師兄離開多情谷之後,每年還是會來一趟多情谷,有一年還是帶著當時的晴貴妃一起來的……

  原來,唐淵不是特地上山來看她和爹娘,而是上山來取紫冰花?那紫冰花一年才開一次花,一次頂多開個幾朵,他每次上山的時間的確都是紫冰花剛開花的時節……

  記得有一次晴貴妃跟著上山來,也是那一兩年之間的事,她記得當時的她臉色非常難看,師兄說是帶來給她爹瞧病的……

  不會吧?難道是那樣?

  天啊,她都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這一回,她沒有因為要記起過去的事而心痛如絞,也沒有昏過去,而是自然而然地便記起來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因為上次她對原主說的話奏效了?原主離開她的身體了?還是她的身體出現了什麼變化導致的?

  「姑娘你怎麼了?」一直沒聽見她答腔,馬夫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秦歡咬咬唇,「我沒事,調頭,你載我去京城吧!」

  「嗄?現在?」馬夫一愣。江州到京城可不是一兩天便能來回的。

  「對,現在,馬上。」秦歡沒有遲疑地道:「只要你把我安全送到京城,我會付雙倍的車費給你……」

*             *             *

  范逸那天到客棧找秦歡時,才發現已人去房空。

  從沒想過,他手下的精衛竟然可以把秦歡這麼大一個人給跟丟了,而且不只一次,有的被迷昏,有的被下了瀉藥,每當有一丁點線索傳來,接下來他就會再次失去她的蹤影,就這樣過了幾天之后,至少他確定了一件事——她的目的地是京城。

  不巧的是,她的目的地竟然跟他一樣。

  既然他的精衛都找不到她,追不到她,那麼,他相信她至少是有自保能力的,若真如暗衛上報的資訊所言,她其實是多情谷主的女兒,而不是秦三,那麼,他或許可以不必那麼擔心她的安危了?

  想歸想,他近日來卻夜夜難眠。

  他在擔憂她,也在掛念她,因為擔憂太多,掛念太多,反而忘了自己應該要恨她……

        「王爺。」

  「都準備好了?」

  「是的。但王爺真準備這麼做?」

  「有理說不通,就只能交易了。」范逸俊顏冷肅不已,「人都抓到了嗎?」

  「是,王爺。」

  「母親呢?可還好?」

  「太妃娘娘一切都好。」

  「那就好。記住,真有變故,先把母親救出來……」事有萬一,就算只有萬一,他也要把最壞的打算做好。

  「屬下,遵命。」

  長樂郡王府被封,怡太妃和滕世安暫時被關押在原城衙門的監牢裡,由黃坤親自審問,滕世安只認了買花的罪,還扯出了溫貴妃尋花一事,怡太妃則是矢口否認到底,除非屈打成招,否則就只能先懸著靜待京中旨意。

  因為長樂郡王和郡王妃都失了蹤,京裡的旨意又一直沒有下來,目前江州刺史和平城縣令對怡太妃還是恭敬有加,不敢妄議,畢竟長樂王爺是把江州繁榮推上最巔峰的人,江州有現在的地位,全歸功於長樂王爺和長樂郡王,江州人無不感念。

  「你們一直找不到人,該不會是故意包庇吧?」黃坤總是不定期的會在衙門裡跳腳嘶吼。

  平城縣令看了他一眼,「五年多前郡王人在戰場上為國效力,根本不在宮裡,與此事根本無關,敢問大人,屬下要包庇他什麼?」

  黃坤哼了一聲,「他無罪?那為何遲遲不敢現身?不在宮裡就代表他無罪嗎?當年長樂王爺可是有可能坐上皇位的人,卻被當今皇上給占了,難免心懷不軌,長樂王府一家子都有可能參與這謀害皇子的計謀!」

  「若真有謀逆之心,直接殺了皇帝不是更快?」

  「你……大膽!竟敢口出不敬之詞!」

  平城縣令低下頭,不卑不亢地道:「屬下只是就事論事罷了,要是照大人您這樣隨便臆測來辦案,這豈不亂套了?國家可還有律法可言?」

  「毒花就擺在那裡,有何可狡辯?」

  「大人口中的毒花,那可是醫者口中傳頌已久的神奇聖藥紫冰花,且不說它是不是毒花有待驗證,重點是一般人都當它是聖藥,買來家裡放著等著賺錢又何錯之有?何況,滕世安不是說是溫貴妃要他去尋花的嗎?」

  「難道你是要我去提溫貴妃來審?你頭殼壞了嗎?她可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妃子!不過是人家隨口一句——」

  「不敢審,總得問問,人家承不承認是一回事,我們該做的還是要做。」

  「你現在是在訓我嗎?」

  「小的不敢。」

  「不敢就給我閉嘴!究竟你是主審官還是我是主審官?」

*             *             *

  江州這頭吵成一團,京城那頭,卻不是張嘴吵吵那般簡單。

  御書房內,一把閃亮亮的劍,直接架到皇帝的脖子上。

  皇帝一驚,正要喊人,刀鋒已滑上他的脖頸,傳來一股冰涼及微微的刺痛感。

  「別叫了,外面的人都讓我的人打昏了,一個不剩。要叫只能叫更遠的,可惜他們聽不見。」

  「你……」皇帝想轉頭看向來人,卻怕因此被卸了脖子,只能不動。

  「陛下不會是要問我是誰吧?」范逸冷笑出聲,「我父親都死了,陛下還如此忌憚我的存在,讓華月長期對我下毒,怕我雙眼有復明的一日,怕我成了陛下的後患,陛下如此懼怕我,難不成沒猜到過我會來找陛下嗎?」

  是范逸?

  皇帝聞言一凜,轉頭看向他,果真是范逸,變得更成熟更好看更迷人的范逸。

  「你想幹什麼?」知道是他,皇帝這會便比較不害怕了,如果這小子此刻真要殺他,他就算害怕也躲不了,何況在此敏感時機,他的出現自然是想要跟他談條件。

  范逸淡淡地扯扯唇,「我只是想讓陛下知道,如果我真的有逆心,要進宮殺你易如反掌,陛下完全不必為了防範我而做出一些有失皇上格調的事,這皇位這江山,我若真想要,你千防萬防也絕對防不住,就不必浪費時間搞什麼謀害、毒害、栽贓的無聊伎倆了。」

        皇帝挑了挑眉,「你以為毒花之事是朕故意栽贓你們長樂郡王府嗎?」

  「若不是故意栽贓,那就是蠢。」

  「你——」

  范逸冷哼了一聲,「身邊有個毒后卻半點不知,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害你的皇子,不是蠢是什麼?」

  「你可有證據?」

  「相關嫌疑犯我都替你抓了,你可以交給刑部慢慢審,但本王可沒空陪你玩,先把我母親和滕世安給放了,這小子可是為了你那溫貴妃才買了一堆紫冰花,現在卻說它是毒花,這不是陷害栽贓是什麼?」

  「溫貴妃?」皇帝一愣,根本沒想過這件案子竟會牽扯上愛妃。「她要買紫冰花做什麼?」

  當真要氣死他……

        「溫貴妃剛生完龍子沒多久又懷了龍子,太醫說這胎不穩,怕會滑胎,她才會聽了一些偏方尋那神奇聖藥紫冰花,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派人來封我長樂郡王府?」范逸當真是越說越氣,「你這皇帝是不是當得也太輕鬆了?人家在你耳邊吹陣風,你就言聽計從了?」

  那個在他耳邊吹風的人,自然是皇后了。

  皇后就是那個把紫冰花是保胎聖藥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幕後黑手,她的目的本是為了陷害溫貴妃肚中的龍子,卻未承想溫貴妃找上了常進宮,幫各宮採買的滕世安,滕世安可是怡太妃的侄子,還真給了對方很好栽贓陷害的理由。

  這些,都是抓來的那幾人親口招供的。

  皇帝這一聽,還真有點顏面無存。

  這天下,這世間,大概只有這個范逸敢直接拿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說他蠢又說他昏庸無能了!

  「范逸,朕待你們長樂王府、郡王府可不薄,你這樣以下犯上,就不怕……」

  待長樂王府、郡王府不薄?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

  范逸不耐地打斷他,「要是怕,本王就不會來了,陛下要真因此想對長樂郡王府不利,或是取了我的項上人頭,那麼,陛下派華月對我長年用毒一事便會被本王的人公告周知,屆時,陛下那些被稱頌的仁德事蹟將全部被抹煞,成為全國笑柄及鄙視的對象,陛下若想試試,那就盡管對付本王好了,本王是什麼性子,陛下應該一清二楚吧?」

  他能不清楚嗎?這男人就是個說一不二,明快果決,行事縝密,萬無一失的男人。

  在戰場上,這男人英勇無敵。

  在朝堂上,這男人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從來就不曾乖乖聽他說話。

  是,他就是忌憚這個范逸。一直都是。

  所以老王爺離京到了江州,他還是不放心的派華月跟上去,目的就是不讓范逸這家伙有再復明的機會。

  也只是這樣而已。

  他不是個狠心的人,他能對范逸做得最狠的事,也只是不讓他再看得見而已,只要他乖乖的,他什麼都可以給他。

  可惜,這一局他終究還是敗了,徹頭徹尾的輸了!輸在他太過仁慈!輸在他不夠狠毒!當初,就不該留下范逸,留下長樂王府……

  禍患既然都已經成了禍患,除了好好用好好打好彼此關係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想到此,他竟覺得釋然。

  皇帝長嘆一聲,「朕很清楚,朕會讓刑部全都查清楚,你就原諒朕吧!只要你不要貪圖這個皇位,朕會與你共享這繁華盛世……」

  「不必了,本王只要像現在一樣就夠了。」范逸完全不懂皇帝此刻腦海中的千回百轉,不領情的直接拒了,只道:「要查此案之前,先把高鐵林給換下吧。」

  「這又是為何?」

  「他可是皇后的人,半年前溫貴妃差點被刺殺而死的案子不就是這位高大人親審的?陛下以為,溫貴妃當真只是倒楣才會遇到那群盜匪嗎?」

  這一聽,皇帝的臉色陡變。

  該死!難不成他真應了范逸所言,又蠢又昏庸無能了?連一個遠在江州的瞎子郡王爺的情報,都比他這京城的皇帝來得快又多,他這個皇帝還當得真是遜極了。

  「朕知道了,你可以把劍放下了,難道你想一直拿劍對著朕?」

  范逸收起了劍,「何時放人?」

  「馬上放人,可以了吧?」

  「那就馬上擬旨吧。」

  當真是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不給他。

  「你要朕親自寫?」

  「有何不可?」范逸就在一旁等著,「會磨墨嗎?」

  皇帝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哪個會念書的人不會磨墨的?只是他從來不必親自動手而已,范逸這話根本是在嘲弄他。

  此時,外頭突然傳來腳步聲——

  「誰?」

  「王爺,外頭有人通報,說長樂郡王妃要求見皇上和溫貴妃。」

  聞言,皇帝莫名其妙的看了范逸一眼,「你家王妃要見朕,還需要人通報嗎?你直接帶進來見朕不就好了?連劍都架在朕的脖子上了,朕還能說不見嗎?」

  范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事發之前她就已經離開郡王府了,她根本不知道我現在人在這裡。」

  皇帝噢了一聲,「是……夫妻不睦?」

  「這不甘你的事!」

  「怎麼不甘朕的事?這可是朕賜的婚……」

  范逸懶得理他,對外喊了一聲,「讓王妃進來吧,就說皇帝允她晉見。」

  「是,王爺。」外頭的精衛迅速領命去了。

  「她究竟來找朕做什麼?想毒死朕?還是想毒瞎朕?」皇帝說完,連眉頭都皺起來,「她不會是來為你報仇的吧?」

  雖然其他人不知,可他卻很清楚,這女人可厲害著呢,連明太醫都解不了醫不了的毒,她三兩下功夫就給解了。

        會解毒的,那鐵定也會施毒了……

  怎麼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這對夫妻,一個拿劍來,一個帶毒來,根本索命閻王來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20-9-10 10:57: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曼蛛兒現身

  御書房裡,好久沒這般熱鬧了。

  原本該是寧靜的午後,差點沒成了刀光血影的現場。

  溫貴妃一聽是半年前救了自己一命的秦歡求見,很快地也來到御書房。

  「陛下,長樂郡王妃乃臣妾的救命恩人,臣妾可以見見她嗎?」要不是到江州路途遙遠,她又是生完一胎又懷一胎的孕婦,她早想親自登門謝謝人家了。

  「當然可以。」皇帝最是寵愛溫貴妃,自是答應了。

  不答應也不行,那在背後拿著劍兼聽壁腳的范逸,可是很想成全他家王妃的心願的,他家王妃說要見他們兩個,當然是落掉一個都不成。

  此刻,御書房門外的侍衛們都是范逸的人,這一點,溫貴妃倒是沒察覺出任何異樣,這樣很好,免得驚嚇到她。

  不久後,秦歡緩緩地走進來,朝著這兩人便是一跪——

  「臣婦參見陛下、參見貴妃娘娘。」

  溫貴妃趕忙要上前扶起她,卻被皇帝給制止,「平身吧。」

  「謝陛下、謝貴妃娘娘。」秦歡起身,依然眉眼不抬。

  「抬起頭來說話。」皇帝命令道。雖說是他賜的婚,可這位長樂郡王妃長得是圓是扁,他他卻半點不知,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自然得好好瞧瞧。

  「是,陛下。」秦歡乖乖抬起頭來,看了皇帝一眼,又看了溫貴妃一眼,溫貴妃對她笑著,很是溫柔和善。

  「你進宮可是為了替怡太妃求情來著?」

  「不是。」

  「不是?」皇帝好奇的挑了挑眉,這還真奇了!

  見眼前這女子神情淡定從容,無所畏懼的模樣,他倒很是激賞,沒想到區區一個主簿之女,竟有如此膽識,還真是令他意外不已。

  「那你來做什麼?自首投案嗎?朕聽說你和范逸都失蹤了,而官兵在你的房裡還撿到紫冰花的花瓣,你可知罪?」

  「恕臣婦不知罪。」

  「大膽!」皇帝故意大喝一聲。把方才被劍架在脖子上的怨氣全給吐出來。「你竟不知罪?為何不知?」

  「陛下……您嚇壞臣妾了。」坐在一旁的溫貴妃輕撫著胸口,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

  皇帝一聽,聲音頓時軟了七分,「對不起對不起,朕太激動了。」這沒嚇到想嚇的人,倒把愛妃給嚇了……

  「你說說,為何不知罪啊?」

  秦歡淡定的抬首道:「稟皇上,紫冰花乃天下奇花,醫者口中的神奇聖藥,卻無人知道,這花用對可以解百毒,保性命保胎兒,用錯則可以致命……陛下,官兵之所以會在臣婦的房中找到紫冰花瓣,那是因為臣婦就是用紫冰花治好長樂郡王的眼睛,那朵花瓣應該是臣婦離府那天不小心落在地上的。」

  范逸的眼毒,外傳是明太醫所解,但明太醫回宮前就已上報,那眼毒是長樂郡王妃解的,別人不知,皇帝是一清二楚,卻不知竟是用紫冰花做的藥引?

  「為何突然匆匆離府?」剛剛那小子不願說,他來問問眼前這個總可以了吧?

  「因為……王爺嫌棄臣婦了。」

  她這一說,不只皇帝一愕,在暗處聽壁腳的范逸也是一愕。

  有她這樣對皇帝說話的嗎?一點都不懂得婉轉!

  「他如何嫌棄你了?給朕說說,朕為你做主!」

  他為她做主?當真笑死人!他可是派華月來毒害她夫君的人!不要殺了她就挺好了!現在竟來賣她人情?

  「這……王爺嫌棄臣妾飯菜做得難吃,說話不夠溫柔,人不夠端莊得體,又愛使毒……」秦歡咬了咬唇,低下頭不說了。

  溫貴妃見狀,忙不迭柔聲道:「陛下,還是先聽聽紫冰花的事吧?您瞧郡王妃都羞了,畢竟是私事……」

  皇帝輕咳了一聲,「是朕多事了。說下去吧。」

  嗄?秦歡抬眸看了他一眼。

  「朕指的是說花的事!」

  「是。」秦歡點了點頭,繼續道:「此花極為滋養,不可長期服用或服用過量,否則胎兒在體內生長過於迅速,母體來不及供應足夠的養分,便容易胎死腹中……

  「當年的晴貴妃,如今的皇后,就是因為無知使用此花才導致滑胎,她之所以無知,是因為當年這花是被人偷出谷的,並非多情谷谷主所售出,偷竊者不知此奇花同時也是毒花,以為多多益善,才會導致當時的晴貴妃懷了死胎。

  「她出事之後不明所以,便上多情谷來找我父親,我父親親口告訴過她原因,沒想到她隱昵實情,明知此花不能多食,更不能長期服用,卻不知用何方式讓這些嬪妃們多食多用,這才致死胎的嬪妃無數……

  「陛下明鍳,此乃當今皇后故意之過失,而非此花之過,更非我多情谷之過,請陛下明察。」

  聽了半天,當年死胎事件是清楚明白了,可卻有一點越聽越不明白——

  溫貴妃第一個問出口,「你父親?你父親不是秦主簿嗎?怎麼變成多情谷谷主了?」

        秦歡垂下頭,「稟娘娘,因秦歡表姊當日剛好在多情谷卻被誤殺致死,我,曼蛛兒回去時只見漫天大火,被困在火海之中的母親當時只來得及對我說,要我回秦家當三小姐以保性命,便死在那場大火之中……

  「如今,曼蛛兒有幸得以面聖,解釋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以還我多情谷之清白,也可還怡太妃一個清白。也是上天垂憐我多情谷葬送一百多條人命,卻始終讓凶手逍遙法外……還請皇上明察。」

  還當真是皇后?

  就算之前他對范逸所言還半信半疑,如今眼前的秦歡,不,是曼蛛兒,可是把事件一個接一個都串上了,這事是皇后幹的,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皇帝緊緊皺著眉頭,「皇后當年究竟是如何取得此花?那偷花之人又如何知道此花?還進得了多情谷?」

  「稟陛下,偷花之人乃我的師兄,當今皇后的堂弟,唐家唯一的男丁,唐淵。」

  「唐淵?他竟是多情谷的弟子?」皇帝錯愕不已,「五年前隨著黃坤領兵上多情谷的人就是他,是他說多情谷人違抗命令,堅決不同他們回京,又企圖對他們使毒,所以他們只好派兵圍殺並放火燒山……」

  說到此,再蠢的人也知道自己當時是被這些下屬給坑了!

  皇帝的臉變了又變,氣自己傻傻的被朦蔽,更氣自己當年無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女人,竟讓那歹毒的皇后害死了這麼多人,包括好幾個無緣相見的龍子龍女。

  「什麼?」秦歡不敢相信的瞪著皇帝,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所以,唐淵是殺我多情谷上百人的罪魁禍首?」

  「恐怕是的。」而他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保護當年的晴貴妃,現在的皇后。

  秦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見了……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唐淵!

  他怎麼可以這麼狼心狗肺?

  曼蛛兒對他這麼好,好到都可以出賣自己的良心為他害人,他竟然親自下令燒了她全谷?包括她的父親母親,同時也是疼他的師父師母?

  秦歡不住地往後退,她還想多問些什麼,可是她的喉嚨突然發不出聲音,不只如此,她的身體好像也開始不聽使喚,雙腿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不斷的想往外走……

  胸口在灼燒,比過去還要燒燙幾倍。

  她隱隱地覺得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她,讓她的意識越來越混沌……

  溫貴妃眼見秦歡的臉頓失血色,身子搖搖晃晃著彷彿隨時都要倒下,不由得叫出聲——「郡王妃!你怎麼了?」正要上前扶住秦歡,卻見有一個身影比她快上數倍從角落裡衝出來奔向秦歡——

  一直躲在後面屏風的范逸,即時出手接住了差點直接倒下的秦歡。

  「快宣太醫!」范逸低喊。

  本來像是昏過去的秦歡,卻在下一瞬間緩緩睜開了眼睛——

  「秦歡,你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嗎?快說!」

  秦歡看著眼前的男人,卻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冰冷而無情,出現在這男人眼底的焦急與擔憂,讓她忍不住嘲弄地扯扯唇角。

  「我沒事。」她輕吐了一口氣,像是已經很久沒這樣正常呼吸似的,貪戀的又吸了一口氣,然後再次望向眼前這個緊緊抱住她的男人,「我要見唐淵,你帶我去見他。你有能力讓我見他一面吧?現在。」

  明明是同一個人,范逸卻莫名的覺得,此刻在他懷中的女人不是之前的那個秦歡,而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同一張臉,神情卻截然不同……

  是因為聽見唐淵是殺了她多情谷一家的凶手而大受打擊所導致的嗎?還是他的錯覺?

        「辦不到嗎?」懷中的女人質疑地看著他,見他不語,索性伸手將他一推,俐落的站起身來,

        「算了,我可以自己把他揪出來!」

  提步要走,一隻大手卻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本王來。」

  連跟皇帝告退一聲都沒有,范逸頭也不回地帶著秦歡離開了御書房。

  溫貴妃還一臉怔忡,「長樂郡王為什麼在這裡?」

  皇帝清了清喉嚨,「他進宮找朕喝茶呢……」

  總不能說他剛剛被這小子拿刀架在脖子上,被狠狠地威脅又訓話了一頓吧?

  「找陛下喝茶?」在陛下讓人查封長樂郡王府之後?

  「是,就是喝茶,純喝茶。」

  溫貴妃輕輕點點頭,不疑有他道:「陛下和郡王當真是兄弟情深啊,讓臣妾好生羨慕……」

  羨慕嗎?

  皇帝的臉上當真三條線,也不知他這愛妃究竟是太單純還是傻?

  他伸手把愛妃摟進懷拍了拍,「你當真找了滕世安替你尋紫冰花?」

  溫貴妃聞言身子一僵,點了點頭,「是,陛下。陛下恕罪。臣妾當真不知紫冰花與當年那件事有關……」

  「那你是聽誰說起這神奇聖藥的?」

  「……是蘭貴妃,她也是無意中聊天說起的……」皇帝垂了眼,久久不語。

*             *             *

  長樂郡王府的精衛抓來的幾個嫌疑相關人,因為還沒送進刑部,暫時被拘在京城一座大宅的地牢裡。

  地牢,對秦歡而言有著非常不好的回憶,范逸不想讓她下去,便命人將唐淵給帶上來,「不必這麼麻煩,我直接下去見他就可以了。」說著,秦歡已堅定的往下走,半點猶豫或是害怕都沒有。

  范逸意外的走在她身後看著她,眼前這女人,竟然連走路的背影都和他印象中的那個秦歡不一樣……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只神情,說話的方式,用的語句,還有走路的背影,都不同。

  他的記憶力及對人的判別能力極佳,就算這五年來他眼盲什麼都看不見,但這與生倶來的能力卻半點沒有消失,反而因為他曾是盲人而更加敏銳。

  「秦歡。」他叫住她。

  前面的女人腳步頓了一下,「有事?」

  她已經看見唐淵了!他就坐在地上,一雙眼直勾勾地瞧著她,似笑非笑著。

  她的眼睛瞬間泛紅,不理身後的范逸快速的衝向牢門——

  「打開!」她朝旁邊的守衛低喝一聲。

  守衛看了她身後的范逸一眼,范逸對他點點頭,上前走近她,牢門一開,便跟她一起走進去。

  「為什麼?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己之私,殺了多情谷這麼多人?他們是我的親人啊!該死的你!究竟為什麼?」

  她朝唐淵走近,在剛剛皇帝說出唐淵就是下令圍殺多情谷之人時,她被禁錮已久的某部分記憶便一股腦兒全竄出來了!難怪,她總是愛著這個人又恨著這個人,每次她的身體一靠近這個人,她就會心痛如絞。

  原來,她其實早就知道他和多情谷被滅一事有關,就在她以秦歡的身分長大了之後,她曾去偷偷地調查過這件事,卻沒想到後來在凌雲寺外被砍死了……

  可能因為太痛苦,所以她一直遺忘這件事……

  只有她的身體還隱隱約約的記得,所以才會痛才會反應出來……

  像是壓抑了太久,秦歡終是失控的大聲哭了出來——

  「我是那麼那麼的愛你,喜歡你,為了愛你為了喜歡你,我什麼都願意做!甚至幫你毒瞎了范逸的眼睛!你怎麼可以這麼壞、這麼殘忍、這麼無情無義?連我都想殺?如果不是我剛好有了替死鬼,我早就被你害死了!這樣,你竟然還可以在五年後再次遇見我時說你喜歡我?」

  她的話讓身後的范逸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高大英挺的身軀也緊緊繃住。

  她剛剛說什麼?她是為了這個唐淵才把他的眼睛給毒瞎的?她說她很愛很喜歡這個男人?

  這女人究竟把他當什麼?竟然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樣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的話來?

  唐淵坐在地上看著這兩人的神情,驀地哈哈大笑起來,陰柔美麗的臉上扭曲得厲害,「好樣的,曼蛛兒,這樣的你才是我認識的曼蛛兒啊!之前那個曼蛛兒是誰?你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吧?」

  唐淵一句無心的嘲弄話語,卻激起曼蛛儿無限的悲哀與怒氣,「我不是被鬼附身了!而是我已經死了!被其他人附身了!這樣你滿意了吧?我已經死了!半年多前就已經死了!」她瘋了似的對他大吼。

  范逸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唐淵也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她是瘋魔了嗎?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秦歡……」范逸皺著眉,喚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她說的可能是真的,因為眼前這個女人,除了長得一模一樣外,根本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秦歡。

  可,這像話嗎?天底下竟然真有這種事?

  看見這兩個人凝重又不敢置信的眼神,曼蛛兒想哭又想笑。

  「此刻的我才是曼蛛兒,之前的那個秦歡根本不是我。師兄,你第一次在多情谷沒殺死我,又在半年前殺了我第二次,一次又一次……我已經死了,懂嗎?已經死了!」她控訴的嘶喊著,眼底卻對他有著無限的依戀。

  她竟還愛著他嗎?竟然?真是可笑又可恨呵!

  該死的……

  曼蛛兒的胸口突然劇痛起來。

  不行!她沒時間了!她得快點結束這裡的一切!不然,已經是她身體主人的那個女人就要重新找回意識了!

  她可是用盡最後一縷魂魄的力量才得以再次回到肉體上,然後,她便要真的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了……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對不起,師妹。」唐淵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走向她。

  聞言,曼蛛兒抬眸瞪著他,淚水布滿了她整臉。

  「我不會原諒你的!絕對不會!師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拼著折掉最後一絲魂魄也要出來見你一面嗎?」她瞪視著越來越近的他。

  「你做什麼師兄都不會怨你的,曼蛛兒……」

  她說她死了,死了!他本來以為自己只有一點點的難過,可此時此刻面對她這張哭得傷心又依然眷戀他的臉,他的心就莫名的痛。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就受死吧!」曼蛛兒話落,一個側身,揚手抽出范逸隨身攜帶的佩劍便一舉刺進他的胸膛——

  「不可以!」

  范逸反應過來她要幹什麼時已然來不及,怔怔地看著這個在他眼中一向纖細柔弱的女人,親手將劍狠狠地刺入唐淵的心口。

  這女子,當真不是之前的秦歡……

  不僅可以輕易拔出他的佩劍,下手還又狠又快又準……

  范逸看著眼前的曼蛛兒,不知該如何平復此刻他混亂不已的心情……

  紅色的鮮血噴了她整身,曼蛛儿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她笑了,也哭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唐淵沒想到她會一劍刺向他,利刃正中心口,下手絲毫不曾猶豫。

  看來,她真的很恨他很恨他呵。

  是,他該恨,也該死,這樣死在她手上,或許也稱得上死得其所了吧?

  他看見她的淚,忍住劇烈的疼痛,伸手緩緩地撫上她的臉——

  「這樣,師兄欠你的,就算還了吧?」

  「師兄……」曼蛛兒滿臉淚花的痴看著他,拿劍的手驀地鬆開。

  「再見了,曼蛛兒……」說畢,唐淵筆直地倒了下去,再無呼息。

  「師兄!」曼蛛兒狂喊一聲,哭著撲上前去,隨即也吐了一口鮮血,身子一軟,軟倒在唐淵的懷中,再無意識。

  范逸上前一步蹲下身去,指尖下意識地探向她的鼻間,不住地打顫,就怕再也探不到她的呼息。

  幸好……

  她還活著!還活著!

  眼眶熱著,酸著,他長手一伸將她軟軟的身子撈進懷,緊緊、緊緊地抱住她,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寶物,珍之重之,想把懷中這纖細的人兒融進他懷裡。

  「王爺,王妃她……」

  「快找太醫過來。」

  這意思,是王妃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是,屬下馬上去找太醫!」

*             *             *

  一切,太匪夷所思。

  當秦歡睜眼醒過來時,腦海中,她拿著范逸的佩劍一劍刺進唐淵胸口的那一幕,彷彿歷歷在目。

  是夢吧?一定是夢吧?

  鐵定是夢,不是真的……吧?

  她怎麼想也不是很肯定,抬起頭來看看四周,又是一臉的茫然。

  這是哪裡?她不是進宮求見皇上去了嗎?後來是怎麼跑到這裡的?她還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終於醒了。」一個好聽又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嗓音,是他?范逸?

  秦歡循聲望去,果然是她那高大俊美迷人萬分的夫君,長樂郡王。

  「你……怎麼在這裡?」乍然見到他,她的心突然怦怦跳了起來,聲音大的,呃,實在有點吵。

  「不然本王該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她委屈的嘀咕著,「我又沒跟你住一起……」

  他不是已經拋棄她了嗎?她都已經多久沒見到他了?七天?十天?還是半個月?或是更久?總之她覺得很久很久了,久到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看見這男人了。

  「你都忘了?還是根本沒記憶?」此刻,他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臉瞧,就怕錯失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聞言,秦歡微微一愣,看向他,納悶地問道:「我忘了什麼嗎?好像是忘了什麼……我忘記進宮之後是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還真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可是,我剛剛在夢裡面好像又看見什麼……」

  「你看見什麼?」

  「我看見那個……」話說一半,秦歡打住了。「沒什麼……」

  范逸盯著她瞧,很想確定什麼,又不敢確定什麼。

  那看著她的眼神,一整個就是古怪。

  「我毀容了嗎?還是我的臉長出什麼可怕的東西?」秦歡忍不住邊說邊用手摸臉,東摸摸西摸摸,一邊摸還一邊嘟著小嘴兒看著他,「沒有吧?有嗎?」

  見她這可愛又活潑的模樣,范逸終於放下心中大石,大大鬆了一口氣,驀地輕輕淺淺的笑了出來。

  秦歡呆呆的看著他,一個長得如此俊美無雙的男人,又這樣如春風般溫柔迷人的笑著,是想逼死誰啊?

  心,撲通用力地跳了一下,又一下。

  她覺得自己臉好熱,忍不住用手搧起風來,「你……你……幹麼那樣笑?想要我幹什麼就直接說,不要用美男計!」

  厚,她真的太沒用了,短短一句話,在這男人此刻帶笑溫柔的目光下,竟還一直抖,像跳針似的。

  什麼?美男計?范逸當真想爆笑出聲。

  看來他這副皮相在他夫人眼裡,算得上是上等啊。

  「本王只是不知道你是誰,該怎麼稱呼你罷了。」

  這說法還真詭異……

  「你不會也跟我一樣失憶了吧?」秦歡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比了比自己,「你不知道我是誰?真的假的?」

  范逸眸光一閃,「本王該叫你什麼?秦歡?曼蛛兒?還是……你有其他本王還不知道的名字?」

  這樣的意有所指,自然是意有所圖。

  天啊……

  方才在她腦海中跑的那血淋淋的一幕,原來不是夢!

  就跟過去這段時間來她總是在夢中想起原主的過去一樣,是原主的記憶!

  她的的確確是被原主給逼到昏死過去,失去所有行為能力,然後原主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裡,用這副身體這雙手,親自殺了唐淵……

  該死的!當時這男人就站在她身邊,看到了也聽到了一切吧?

  所以,他剛才一進門才會那樣詭異的一直盯著她的臉瞧,因為他根本不確定這次醒來的人究竟是她,還是那個殺死唐淵的曼蛛兒吧?

  而他又問了她的其他名字,這不就表示他知道她是附身在原主身上的「其他人」?

  還是只是猜的?

  天啊地啊神啊,她真的快瘋了!

  因為這一切的一切都同時指出一個事實——她是真的親手殺了唐淵!

  親手!是她現在的這雙手!她親手殺的!

  「啊!」她突然大叫一聲,雙手抱著頭,當真覺得無力透頂,「什麼鬼啊!我竟然殺人了?從小到大我連一隻螞蟻都不敢踩死,我竟然殺了一個人?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臭曼蛛兒,你這個壞女人,我為什麼要一直替你背黑鍋?我為什麼要代替你變成一個毒婦?我明明就不是啊!壞蛋!真是太壞了!

  「你害我成了謀害夫君的毒妃,害我被夫君拋棄,現在又害我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你這樣對我,我在這個世界是要怎麼活啊?我好好的平凡人生都被你毀了!身體還你!全還給你!我要走了,再也不要待在這種鬼地方……」

  一雙有力的手臂驀地上前將她整個人圏進懷中——

  「說什麼胡話,本王不許你走,哪裡都不許去!」他霸道的抱緊她,一道好看的俊眉緊皺著,「本王知道你不是毒婦,不是壞女人,更不是毒瞎本王的那個曼蛛兒!本王都知道了!本王更不會讓你成為殺人凶手,放心吧。」

  秦歡一愣,身子動也不動。

  他真的都知道了?知道她其實不是秦歡也不是曼蛛兒,而是另一個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在乎她是誰?他瘋了嗎?

  「為什麼?你連我來自哪裡、真實的身分是什麼,全都不知道……」

  范逸抱緊她,柔聲道:「本王不在乎!本王現在只知道本王的雙眼失明與你無關,你也不是一個心腸惡毒的壞女人,這就夠了!」

  天知道在這之前他的心有多掙扎!明明放不下捨不得,就算得知她毒瞎他的眼,他也狠不下心來傷她一分一毫。

  所以,當他方才聽見那女人說她才是毒瞎他眼的真正凶手時,他的心不知有多開心……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愛上這個女人,就算她真的是個壞女人,他恐怕也不一定能真正放她走……

  如今這般,甚好,甚好。好到他連作夢時都會笑。

  「如果我是鬼呢?」他真不在乎?

  「你是嗎?」

  「也許。」連她也不確定現在的自己究竟算什麼。

  他好笑的扯扯唇,「那等你確定了再告訴本王。」

  這樣也行?

  她挑挑眉,「那如果我真的是那個壞女人,你是不是就真的不要我了?」

  她好可憐,真的,想到他要趕走她,連包袱都替她裝好錢了,她就一整個傷心難過。不過,幸好這男人很大方,給了她很多很多錢,讓她的傷心難過少了那麼一點點……

        「也許。」范逸也回她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她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伸手捏捏她的小臉,「本王真的不知道。」

  瞧他此刻滿眼的寵愛,都快溢出眼角了……

  秦歡幽幽地睇了他一眼,突然道:「我覺得你就算一時拋棄了我,到最後還是會把我追回來。」

  這女人,果真是他之前娶來的那位王妃,說話總是這般與眾不同。

  「是嗎?為什麼?」連他都沒有的自信,這女人倒是信心滿滿。

  她皺了皺小鼻子,「直覺。」

  這樣的她,還真是可愛。

  范逸笑了笑,突然上前啄了一下她的唇。

  秦歡一嚇,忙不迭伸手摀住小嘴,臉紅紅地看著他,「你幹麼?」

  「本王沒有拋棄你,只是暫時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所以就讓你走了,話說回來,本王有趕你走嗎?明明是你自己離家出走,和離書也是你自己丟下的,不是嗎?」

  厚,說得好像也很對……

  她的腦袋瓜子才要轉一轉,那男人的大手一把抓開她摀住嘴的小手,唇又湊上來啄了她一口,又一口。

  「你……你……到底想幹麼?」一直親她是怎樣?她的臉更紅更熱了。

        「留下來,哪都不許去。」他的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紅透了又可愛透了的美麗小臉,「答應本王,嗯?」

  她可以說不嗎?她根本抗拒不了這男人的溫柔啊!

  「我可以先不回答嗎?畢竟,我還沒能從被拋棄的傷心裡恢復過來……」秦歡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其實是,她若這樣輕易答應,也未免顯得太沒骨氣了。

  范逸瞇起眼,「本王說了,本王沒有拋棄你!」

  「可是……」

  「沒有可是!你只會是本王的王妃,一輩子都是,你知道本王的身價有多高吧?待在本王身邊,你的日子過得絕對是這世間最好的,本王保證。」

  哇,這男人連身家財產都拿出來炫耀了。

  秦歡眨眨眼再眨眨眼。他是把她當成十足十的現代拜金女了吧?

  明明好詫異又好感動,可是她卻忍不住想笑。

  頭一低,她把臉埋進他懷裡,偷偷地笑了出來。

  懷裡的女人,柔軟的身子在他懷中不住地顫抖,范逸以為她在哭,心疼又心憐的親吻著她的髮——

  「對不起,本王太凶了嗎?」

  「嗯……」

  「對不起,本王只是捨不得你。」他再一次道歉,「別哭了,好嗎?本王保證會愛你疼你一生一世,讓你不枉來此走一遭……你可以答應本王,留在本王身邊,當本王的王妃,永遠不離開本王嗎?」

  真是……好像羅曼史的臺詞啊!

  不過,她喜歡。好喜歡。

  「好。」她小小聲地應著。免得被這男人發現她根本沒在哭。

  「真的?」

  「嗯。」她點頭又點頭,很用力的那種。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20-9-10 10:57:1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甜蜜享富貴

  江州平城。

  長樂郡王府,不只大門口的封條被拆了,怡太妃和滕世安也從牢裡被恭恭敬敬請了出來。

  半月裡,那一車又一車從京裡運來的封賞絡繹不絕,無論是金銀珠寶還是瑪瑙首飾,全都是上選的,不只如此,皇帝還另封了三千食邑給長樂郡王,說是要彌補長樂郡王府因此事受的委屈。

  大紅燈籠滿街高高掛,平城居民沾了長樂郡王府的光,連著三天沒有宵禁,不封城門,像在過年似的。

  這,就叫峰迴路轉吧?

  原本要被往死裡整的長樂郡王府,因禍得福。

  原本高高在上福祿雙全的皇后,卻因此獲罪被廢,打入冷宮,與該案相關人等殺的殺關的關。

  皇帝讓人四處貼出告示,還給當年的多情谷一個清白,甚至把秦歡的身分給恢復了,從秦三小姐成了多情谷的主人曼蛛兒,還派人重建多情谷。

  不只如此,秦岷一家也因對郡王妃曼蛛兒有養育之恩而受了封賞,秦岷躍升為原城縣令,以後大家見了他,都得喊他一聲秦大人或是縣老爺。除了加官晉升,皇帝還賜下一座原城大宅給秦家,讓秦夫人好幾個月都笑得合不攏嘴。

  雖說郡王妃已確定不是秦三小姐,可大家還是習慣喊她秦三小姐,秦歡也是偶爾會回這個「娘家」串串門子,不是因為她戀家,而是因為有個娘家可以轉轉,日子至少不會太無聊,反正現在誰見了她不恭恭敬敬地?尤其這秦家人,每次她回去都恨不得把她供起來照三餐拜呢……

  總之,她在這個世界裡的一切都變好了。

  不只變好,而是太好。

  皇帝也沒食言,果真履行那日在御書房裡說的話,只要范逸不圖他皇位,他可以與他共享這盛世繁華,如今長樂郡王府的威望地位根本是頂天了。

  這回,皇帝不只巴結了這位長樂郡王,更很剛好的也一並巴結了他的夫人長樂郡王妃,算是一舉兩得。

  這位長樂郡王妃,不只替他破了五年前的懸案,後來還親自替他的愛妃診脈開方,以紫冰花為藥引,保住了他愛妃肚子裡連太醫都說很難保住的胎兒。

  這女人,救了他的愛妃一次,不計較他先前之過,又救了他未出生的皇子一次,連他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對她感恩戴德,何況是親身受其恩的溫貴妃?

  溫貴妃自此之後視這女子為親妹妹般,對她百般信任及寵愛,兩人感情快好到連他都嫉妒了。

  就在幾個月後的某日,他的愛妃竟對他道:

  「陛下,郡王妃是臣妾的福星,也是這孩子的貴人,臣妾想,是不是讓郡王妃來替這個孩子取個名字?」

  當然不行!

  他當時就想這麼一口給回絕了!

  可對上愛妃那張祈求的臉,他只好吞下好大一口氣,大方的點點頭。

  幸好那個郡王妃也是個識相的,沒真的剝奪他這個父親替孩子取名的權利,否則,他或許會再下令賜個側妃進長樂郡王府……

  孰料,側妃都還沒來得及送去,長樂郡王府倒是把華月給送回了宮,范逸還親自寫了一張字條給他——

  物歸原主。

  望陛下念其忠心不二,才幹兼備,善待之。

  此乃本王之王妃唯一所求。

  這能不允嗎?

  華月本來就是他的人,雖然他交給華月的任務算是失敗了,可華月從來沒有背叛過他,對他這個皇帝的忠心始終如一。

  就算不感念其忠心不二,不感念長樂郡王妃的恩德,他也願意將人留下,畢竟,華月可是最了解長樂郡王及長樂郡王府之人呵……

  范逸自是看透了他這番心思才安心的把人給送回來的吧?

  華月背叛的是范逸,范逸都不願殺他還保他,那他這個主子自然是要好好成全一番的,可不是?

  就這樣,自此漫漫年歲,皇帝便讓華月陪侍在側,成為他最信任親近的人。

  秦歡自然是不曉得遠在京城的皇帝心裡的那些花花腸子。

  替溫貴妃安好胎,她又去了一趟多情谷,安排好平日照料谷中事務的人員後,她便隨著范逸回到了江州平城。

  過年的江州,下了好大一場雪,又冷又凍。

  到福馨園陪怡太妃吃完年夜飯的秦歡早早便回自個兒屋裡去了,這個冬天,就算她來去都坐軟轎,一雙腳沒多少次真的踩在雪地裡,可她還是被冷得全身都僵硬著,走到哪都抱著她的小手爐。

  這倒好,手是保全了,她的腳卻凍得厲害,臉也是被凍得紅紅地,整個人就像是一朵蔫了的花似的,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別說是照顧院子裡那些草藥植栽了,她快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是說,照顧她的根本也不是她自己,除了總是愛跟上跟下,又越來越會對她碎碎念的小舒外,最照顧她的人就是她的夫君、她的老公、長樂郡王范逸了。

  天冷之後,他每天要她泡腳把身子給溫熱,還要廚房用心給她補。

  晚上睡覺時,他總會把她冰涼的腳丫子給握進掌心裡,輕輕地搓啊搓,用他溫暖的手去暖她的腳,直到她不再冷得睡不著。

  早上,他鐵定會讓她睡到自然醒,不准任何人來吵她,讓她睡到飽睡到滿睡到心滿意足得都快流口水為止。

  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就算她沒穿到古代,一直活在現代,恐怕也遇不到像范逸這種,富有多金、又俊美、又溫柔、又体貼的男人了……

  這樣的男人在現代應該已經絕種了吧?她想。

  范逸慢她好一會才走進門,伸手撣了撣衣服上的雪花,又在火爐前烤了烤他冰冷的手之後,這才走到床邊將她整個人從厚厚的被窩裡抱起來——

  「王爺,我睡著呢。」她小聲抗議著。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被窩給暖了。

  「沒有本王在,反正你也睡不著,還不如陪本王沐浴去。」

  沐浴?秦歡一聽臉色都白了。

  「王爺,妾身怕冷……」

  「不怕,本王已經讓人打好一整桶的熱水,何況……」范逸淺淺對她一笑,「還有本王在呢。本王就是你的暖爐。」

  呵,呵呵,這男人,說話越來越甜了,這種膩死人不償命的話,偏偏從這俊冷又正經八百的男人口中說出來,怎麼聽就怎麼……羞人。

  到現在成親都大半年了,每回面對這位王爺,她還是會很害羞很害羞,尤其是他想抱她的時候……

  就像現在,此刻,他那雙閃亮亮的黑眸正火熱無比的盯著她瞧——

        天,真的很凍很冷,她連脫衣服都不想。

        可,就算她不想也沒用,這男人把她抱進主屋側邊的澡房後,便很快將她身上的衣服都脫光,將她給穩穩地抱進浴桶裡,自己才脫好衣服跨進來。

        那玩意兒,已經亭亭玉立,噢,不是,是矗立昂揚,可精神呢。

        她掃了那玩意一眼便臉紅的別開眼去,感覺前方有一道視線正灼灼的燒過來,她羞得乾脆整個人一轉背過身去,如果可以,她真想直接爬出浴桶……

        才想著,男人已從身後抱住她的腰身,將她密密的圈進懷裡。

  ……

        那滿室雲雨,就不在話下了。

  澡房裡,不住地響起水波撞擊木桶的聲音。

  澡房外頭,是聽著臉紅心跳,緊緊摀住雙耳的兩個丫頭。

  「水一直潑出來的樣子……」

  「好像是。」

  「……那是不是要趕緊讓人再燒些熱水過來?」

  「嗯,快去,不然王妃又要冷了。」說著,這丫頭又突然道:「算了,我去我去,你在這守著,看王爺有沒有什麼需要……」

  嗄?

  「還是我去吧。」

  「我去我去,我去去就回……」

  那丫頭邊說邊提著裙擺跑,就怕人家跟她搶工作做似的。

  開玩笑,就算下著大雪,天雨路滑,也好過在外頭守著,聽那讓人臉紅心跳的水聲還是波浪聲好吧?

  何況,接下來的可不是只有水聲或是波浪聲……

  想著,這丫頭的腳步越跑越快了。

  【全書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20-9-10 10:57:34 |只看該作者
【後記】  2019的回顧

        大家好,很高興這本書可以在2020年一月的一開始便跟大家見面,2020年,愛你愛你年,感覺這是個非常浪漫也一定要浪漫的一年,桐個人是這麼期待著。

        距上本書《鳳命為后》已時隔半年,相信大家等書已經等到頭髮都白了,因為玩樂探索世界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常常亂晃亂看亂玩,一轉眼時間就從指縫中溜走了,不過大家應該都被桐訓練得很有耐性才是,哈哈。

        《專寵小毒妃》是桐回新月後的第四本書,和之前三本比較不同的是,桐這本書走的是較為輕鬆的路線,與帝位爭奪無關,雖身在古代的男女主角還是難免被卷入一些皇宮內苑的紛爭,故事卻是抽離在外的,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一開始,就可以看到滿滿令人心動的愛情。

        新的一年,應該要紀錄一下去年2019做的比較特別的事,上半年的事應該在上一本書有提到一些,那這本書就來紀錄一下2019下半年的事——

        桐在九月底去了一趟青島,平日不喝啤酒的桐,在青島那幾天卻喝不少杯的啤酒,都說入境隨俗,去青島不喝啤酒自然是不行的,當然,桐也爬了一趟嶗山,因為沒上嶗山等於沒來過青島,就算上下山的纜車很貴也得坐,搭纜車到了山頭,還得爬上好一大段才能到山頂呢,就這麼牙一咬也是硬爬到了山頂,連那五層樓高、裡面伸手不見五指的覓天洞,也硬是走了一趟,真的很難爬,尤其是高個子的桐,擠在那彎彎曲曲又低又暗的洞穴裡簡直寸步難行,出洞後喘得像頭牛似的,也算是很美好又可怕的回憶。

        桐在十一月換了一臺新電腦,開始使用Win10的介面,目前還在適應中,因為之前那臺電腦會不定時突然當機,要半天過去後才能再重開成功,雖然是幾個月才來一次,卻搞得桐腦神經衰弱,想想已經用了七年多,便咬牙換了一臺新的。

        桐在十一月買了一臺電動磨豆機,開始DIY磨現沖咖啡的生活,到目前為止當真很滿意,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到桐的臉書找找這篇文章的連結,那裡有詳盡書寫桐之所以買電動磨豆機的緣由始末。

        桐在十一月決定開啟一個長期的散文專題,就寫一些生活周遭雜七雜八的事及一些看劇心得及介紹,之所以會決定開這個散文專題的始末,一樣,有興趣的朋友請自行到桐的臉書粉絲團去看看,這裡就不贅述了。

        桐在十一月還聽見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桐的某個親人被醫生宣告將不久於世,這個時候桐才發現,在面對一個朋友或親人半年或一年後即將離世的消息時,桐竟不知該做或能做些什麼,也突然讓人省思,人生在世,想做的事應該即時去做,再加上聽聞臺灣演員高以翔在大陸錄製節目時猝死的消息,更讓桐加深了這份領悟。

        2019年的十一月,對桐而言是個驚奇的月分,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感動一些愛,雖然不全然都是美好的,但在這個桐生日的月分,帶給桐很多的省思與體悟。

        寫這篇後記時是十二月初,天氣真正變冷的這一天,室內安安靜靜的,只聽得見窗外公園裡小孩子的叫喊玩樂聲,還有室內冰箱及電腦在運作的低鳴,可不知為何這篇後記寫了一下午還沒能寫完,一直覺得想睡。

        既然想睡,桐就先去睡了,這篇後記呢,就到此為止吧,再寫下去可能會沒完沒了。

        最後還是說一下,有空沒事歡迎大家去逛逛桐的臉書粉絲團,雖然臉書常當機秀斗,但目前也沒更好的替代方案,又,這兩年桐的書寶寶寫得慢,所以出版的間隔比較久,謝謝大家還是熱情支持。

        最後的最後,希望大家可以喜歡這本《專寵小毒妃》。

        2020年快樂!

        桐在此也順便先拜個早年,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身體健康!

        特別備注一下,關於這本書裡長樂郡王的嫡母被稱為太妃娘娘,是因為在後來太妃這個名號,除了先帝的遺孀可用,親王和王爺甚至是異姓封王的遺孀也可以受封,稱為「太王妃」,統稱「太妃」。桐的古代故事都是架空的朝代,又為了讓大家在閱讀上不會被王妃和老王妃混淆,所以在這本書中便選用這個統稱。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1 14:3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