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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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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媜 -【師爺接招(清官難斷家務事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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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5 00:39: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午後的府衙一片靜謐,陪同縣太爺審了一早上案子的上官甫,正在書齋內翻閱些案卷,孰料一個衙役匆匆帶來的消息,攪亂了這份平靜。

  緊蹙的眉頭顯示他對來者的不歡迎,思索許久,他才終於吐出一句:“帶他進來吧!”

  起身來到窗邊,看似平靜的俊顏依舊沒有太大起伏,但僵硬的背影,緊抿的唇卻洩露出他的緊繃情緒。

  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他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戰。

  “大哥!”一個浪蕩輕佻的聲音響起。

  “有事嗎?”他緩緩轉身,用冷漠得幾乎沒有一絲溫度的目光,望向上官淵。

  “當然,我這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無視于兄長的疏冷,上官淵好整以暇替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來,一派悠哉的甩開摺扇。

  “這府衙倒也氣派舒適,難怪你不肯回府。”上官淵不說明來意,反倒若無其事的四處打量著。

  牙微微一咬,上官甫提醒自己要沈住氣。

  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一般人,他比誰都還瞭解上官淵是一個城府極深、笑裏藏刀的人,若不謹慎些,怕是連被暗箭所傷也渾然不覺。

  “有話快說。”他不留情面地冷聲道。

  他不喜歡他,自小到大從不曾改變過,尤其當他想起上官淵曾做過的事,他就對這個名為兄弟的傢伙,有著滿心的恨。

  “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了,咱兄弟倆該好好敘敍舊,大哥又何必急著趕人。”

  至此,上官甫終於看出他眼底那抹不尋常的志得意滿,從小到大,他太熟悉這種神情,他總不厭其煩在他的面前展示勝利者的姿態。

  “說吧,什麼事,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平白無故來找我。”他決定以靜制動。

  “好吧!”上官淵乾脆地雙手一攤,從懷裏掏出一封紅帖。“我今天是特地來給你送紅帖的。”他不懷好意地笑著。

  突然間,天際打下一聲悶雷,劈天剖地似的巨大聲響,打得上官甫心底一陣悚然不安,像是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紅帖?”上官甫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喔?這麼重要的事,爹難道沒告訴你嗎?我還以為他什麼事都會第一個同你說哪!”上官淵佯裝一臉驚訝,但事實上卻是故意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知道現下他已經是上官府的當家。

  “快說!”上官甫失去耐性地咬牙迸出一句。

  “別急!”丟給他一記訕笑的眼神,上官淵存心吊人胃口、慢條斯理道:“咱們上官家就要跟柳家聯姻……”

  “我已經說過,我不會娶柳絮兒。”他不耐的打斷他。

  聞言,上官淵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

  “喔,那是當然的啦!”他幸災樂禍的笑道,丟出一個足以翻天覆地的消息。“因為要娶柳絮兒的人──是我!”邪佞的臉,緩緩揚開一抹得意的笑。

  上官甫撼然瞪著他一開一合的嘴,耳中所聽到的消息,遠比方才的悶雷更具力量與破壞力。

  頓時,冷靜善於應對的他,竟被這一句話給徹底擊潰,他無法言語、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像是墜入一場醒不過來的惡夢。

  “不……”一開口,上官甫竟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這不是真的,絮兒不可能會答應嫁給他,不可能!

  “你最好相信,而且歡迎你三天後回府來參加我跟絮兒的成婚大典。”上官淵邪邪的笑著。

  如果他是只負傷的猛獸,那上官淵無異是只乘虛而入,殘忍舔舐他的傷口、啃食他身軀的狼。

  他多年來不動於心的冷靜瓦解了,那些自以為置之度外的憤怒回來了,平靜無波的眼神蒙上了一層狂亂。

  “絮兒,她……怎會願意……”他喃喃自語。

  事情怎會演變到這步田地?這些年來,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怎麼到最後竟是白費氣力?

  “這樁婚事是柳絮兒自己點頭同意的。”淨往獵物的痛處咬,是狼與生俱來的殘忍天性。

  不,絮兒可以嫁給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但不該是上官淵!

  驀地,他發狂似的轉身沖出門,一步也不停地趕回數裏外的上官府。

  “爹……爹!”

  一進上官府大門,在下人的指引下,上官甫在廳內找到他爹。

  “爹,您要二弟娶絮兒進門?”他完全失去了平時的從容冷靜。

  “沒錯!如何?”坐在堂上,上官老爺冷眼斜睨著他,對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早已死了心。

  “您不該這麼做,絮兒她不適合二弟!”

  “你自個兒不娶,也不許淵兒娶人家,你是存心造反不成?”這下,上官老爺更不滿了,認定他只想破壞上官淵的好事。

  “爹,您不明白,二弟對絮兒不是真心的……”二弟只是想跟他爭,只是想證明自己樣樣比他行。

  “你呢?你有這樣東西嗎?”上官老爺自鼻孔冷冷噴了口氣。“枉費絮兒自小把你當英雄一樣仰慕著,怎知到頭來卻等到一場空。別說是絮兒了,連我都看不過去,往後她嫁給淵兒絕不會再受半點委屈。”

  “我反對他們成親!”勸說不成,上官甫沉著臉,語氣強硬起來。

  “反對?你有什麼資格反對?這個家現在是由我作主。”上官老爺惱得一張老臉都漲紅了。

  “爹──”

  “別說了,我頭疼得很,得去歇一歇。”上官老爺隨口編了個理由,不想再面對這個令他頭痛的兒子。

  上官甫緊握雙拳,望著在丫鬟擁簇下離去的父親,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開始蔓延,從沒有比這一刻感覺到更害怕失去。

  念頭一轉,絮兒的身影閃過他的腦海,他不假思索地轉身朝門外奔去。

  一出門,發現外頭竟下起了傾盆大雨,想也不想,他迎面沖進大雨中。

  “大少爺,外頭下著雨哪,小的給您拿把傘啊……大少爺……”

  任憑後頭的門房怎麼急喊,上官甫聽若未聞地邁著疾步往外沖。

  曾經,為了柳絮兒,他連自己的感情都放棄了,又怎會在乎這麼一點雨?

  無情的大雨宛如一顆顆小石子打在他的臉上、身上,那樣椎心的疼仿佛滲進了骨子裏,化成一波波寒意的疼。大雨肆虐下,他的頭髮亂了、衣衫濕了,掛在身上的濕衣裳有如千斤重,但疾奔的腳步卻一刻也不停歇。

  這些年來,他從不懷疑自己的決定錯了,他以為自己的犧牲可以保全絮兒,也一直以為這樣才是對絮兒好的,卻不知,這一念之間,卻把絮兒,也把自己推入了無路可退的絕望深淵。

  雨中,柳家大宅就在前頭,氣派門簷前掛著兩隻大紅燈籠,喜氣醒目得刺痛他的眼。

  “上官少爺?您怎麼──快,快進來!”即使淋得有如落湯雞,守門的家丁還是立刻就認出他,忙不迭將他請進門。

  “小姐呢?”他急聲問道。

  “回上官少爺,在房裏呢,我這就去通報……”

  “不必了,我自個兒進去就行了。”他不多說的逕自朝院內走去。

  午後的天色陰沈沈一片,唯有方才那陣傾盆大雨暫歇了下來,只剩下零星的小雨稀落下著。

  沿著熟悉的曲徑快步走著,這裏的一草一木,即使他閉著眼都能描繪得出來,越過前頭的回廊穿過側院,就會看到一方後花園,那裏有棵九年前刻下他倆名字,立下約定的梧桐樹──

  念頭轉至此,他的腳步正好來到花園外,他的目光習慣性的朝天仰望,卻在那個熟悉的位置上看到一片陰霾。

  樹呢?他愕然瞪著那個空蕩的位置,好半晌,才勉強回過神,在地面上找尋到僅剩一點的樹基。

  樹被砍了?為什麼?他心中除了疑問,更多的竟是痛。

  但無暇傷情太久,現下,他急切地想找到絮兒,把所有事情問個清楚,踩著已然失去往常沉穩冷靜的急促腳步,他很快來到絮兒的寢院,正要敲門,門卻冷不防地由內打開,與裏頭的人兒四目對個正著。

  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叫絮兒猛的一驚,當一定眼瞧見他的狼狽,更是不由得倒抽了口氣,印象中的他總那樣溫文爾雅,冷靜淡漠,何時見過他衣著如此淩亂、神情如此焦躁狂亂?!

  心底的疑問沒說出口,她強忍著想伸手替他撫去額上濕發的衝動,謹記著彼此該保持的距離,只是用一雙平淡的眸光與他相望。

  原來……他也有一雙這麼深邃、溫柔的眼,絮兒還以為,裏面除了冷漠什麼也沒有。

  區區一眼的力量忒是驚人,彼此都像是撞進對方那深不可測的水潭裏許久,裏頭的疑惑、矛盾與痛苦竟如出一轍,令他們幾乎迷失了自己。

  “為什麼答應要嫁給二弟?”許久,他終於繃著嗓子開口了,低沉聲音中仿佛帶著痛苦歎息。

  “因為他肯娶我,你肯嗎?”她那澄澈卻平靜的目光直視著他,竟逼得他不敢迎視。

  一句反問逼退了他滿腹的話,緊抿著唇沉默不語,大掌懲罰自己似的狠命緊握,像是想測試自己能忍受多少的痛。

  “你不能嫁給他!”最後,他粗嗄著嗓子,只說了這句話。

  他依舊不肯給她一個答案,依舊逃避著她,只給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莫名理由。

  絮兒苦澀一笑,除了心酸,竟再也引不起半點痛楚,原來,這就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為什麼?”她淡淡笑開,宛如天邊飄忽的雲,淡漠得不帶任何一絲情緒。

  “他──不是個正派的人,你從他那裏得不到幸福的。”他最終只能勉強擠出這句。

  “幸福?我早就不奢求這種東西,只求不再為人心碎。”她的目光筆直望進他眼底。

  看著她故作堅強,眼底隱約閃爍著淚影,他的心被狠狠擰痛了。衝動地,他伸臂將她抱進懷裏,用一種幾乎快將她揉進身體裏的力道,用力地、緊緊地抱住她。

  突如其來的擁抱緊得讓她快喘不過氣來,她怔忡著,任由他失控地將她的身子箍得發疼。

  以為不再有任何感覺、不再有愛的心,慢慢有了一絲輕微的疼,原本像是死去的知覺再度蘇醒,凝在眼底的淚融了,沿著她冰涼的雙頰流了下來。

  這是第一次,她看到那冷靜近乎沒有感情的他,這麼的急躁失控,幾乎讓她以為──他或許有那麼一點在乎她。

  我愛你──只差那麼一點,她幾乎脫口而出。

  但他遽然抽身的動作阻止了她,當她看到那雙狂亂的黑眸再度恢復冷靜、熟悉的俊臉重新覆上一層淡漠,她就知道,她終其一生都不該冀望奇跡出現。

  “離開他,你要嫁給誰都可以,但就是別嫁給上官淵。”看似平靜的他,語氣卻洩露出一絲心急。

  專注凝視著他的俊臉,她認真地將他的模樣深深烙進腦海裏,希望將他小心妥貼地收藏在自己最隱密的角落,永遠也不讓任何人窺見。

  就算是──她對愛的癡傻與執迷不悟吧!

  “你走吧!”她平靜的仰頭望著他,一如當年那樣的虔敬與充滿信任。“下回再見面,我們只會是大伯與弟媳的關係。”這是她最終的答案。

  看著眼前這張曾經是那樣活潑俏皮,嬌氣且任性的美麗臉蛋,如今卻平靜成熟得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一直以來總希望她能穩重懂事些,但此刻他竟寧可用所有的一切,把那個純真無憂的小絮兒換回來。

  “回去吧!”落下一聲歎息,她緩步轉身回到房內不再看他。

  望著她決然的背影許久,他終於動了,有如千斤重的雙腳支撐著毫無知覺的身體往外走,腦袋裏空了,心底佈滿沒有任何東西能填滿的千瘡百孔,唯獨滿滿的痛卻怎麼也裝不完。

  違背自己的心,到最後可能會一無所有!

  突然間,腦中響起裴濟的話。

  難道,他真的做錯了?緩慢的身影走到門邊,止住了腳步。

  “梧桐樹……”他啞著嗓子開口道。

  “砍掉了。”坐在床邊,她頭也不抬,答得簡單。“世界上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永遠不會改變的,不是嗎?”聽似灑脫的話,說來卻令人心酸。

  看著她的手把玩著床帳的流蘇,像是想藉此平靜內心的紛亂,突然間,他的神情一凜,目光急遽眯了起來。

  “絮兒,你的手──”他的喉嚨像是被掐住似的。

  頓了下,絮兒緩緩舉起佈滿燒傷痕跡的雙手,雲淡風輕的一笑。

  “為了從火堆裏搶救梧桐樹燒傷的,不過這點傷算不了什麼,我千瘡百孔的心比手傷得還要重上千倍。”她端詳著不再美麗的雙手,完全沒有一絲哀傷與不舍。

  上官甫緊咬牙關,在口中仿佛嘗到血腥味,椎心的痛楚更像是達到了極限。

  天知道要讓那樣單純傻氣的她認清現實的殘酷,需要承受多少的痛?!

  他不敢想,也不忍去想,唯一確定的──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踉蹌著腳步,他狼狽地跌跌撞撞而去。

  他已經沒有選擇、沒有後路可退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贖罪!

  四月十五。

  一大清早,上官家張燈結綵、喜字高掛,大紅的燈籠、橫掛的紅彩緞讓宅邸內外充滿一片喜氣。今天是上官家的二公子上官淵的大喜之日,憑著上官家的財勢與人脈,今兒個上門道賀的賓客自然是絡繹不絕。

  穿著一身喜服,胸前橫掛著一朵大紅喜花的上官淵,一臉春風得意的在門廳間來回穿梭,那模樣就連高中狀元都沒他神氣。

  “恭喜、恭喜啊!”

  “恭喜二公子小登科──”

  一整個早上恭喜聲不絕於耳,賓客的恭賀、主人的寒暄,讓廳裏、門外一片熱鬧。

  在這片喜氣與熱鬧的氣氛之中,一個孤冷的身影就站在遠處,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與周遭的喧嘩熱鬧相比,他的存在顯得格格不入,一雙眸像是載盡全天下的愁似的。

  與幾日前相比,他的神情太平靜了,平靜得像是有種孤注一擲的決然,但從他的臉上又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上官淵站在廳前與賓客寒暄,目光還不時朝上官甫投去,神色間滿是勝利的得意。

  未時一到,幾乎所有受邀的賓客全到齊了,丫鬟們恭敬地將賓客迎進廳裏入座奉茶,原本寬敞的廳內幾乎座無虛席。

  “拜堂吉時到!”今日主持婚禮進行的司儀在廳內喊著。

  “新嫁娘該請出來了!”一旁的上官夫人提醒著。

  “我去。”

  上官淵殷勤的向眾賓客告退,昂首闊步的到新房內請出柳絮兒。

  其實說穿了,上官淵對絮兒哪里有半點意思,他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樣樣都比上官甫還行罷了,為了贏過他,他不惜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奪過來。

  尤其是此刻,在眾多賓客之前,他還能利用柳絮兒好好的折磨他一下,當著他的面炫耀他得到了他所愛的女人,該是這輩子自己最痛快的一刻吧?!

  上官淵大搖大擺地走向新房,只見裏頭一片死寂,完全沒有半點喜氣,反倒像是淒冷的靈堂。

  一雙陰鬱的眉頭糾了起來,上官淵帶著幾分不快走向絮兒。

  柳絮兒就坐在桌邊,身上穿著大紅的鳳冠霞帔,原本就清麗可人的臉蛋,在一片豔紅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嬌媚豔麗。

  只可惜,這麼一身喜氣,絮兒的眼底卻毫無一絲新嫁娘該有的光采,木然得像是即將舉行喪事似的。

  “怎麼連個丫頭都沒有?瞧這裏冷清得像靈堂似的。”一進門,上官淵立刻不悅的抱怨。

  絮兒淡淡抬眼瞧向門邊,那個跟上官甫有幾分神似的身影,輕聲說道:“是我摒退的,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靜一靜?”上官淵臭著臉走近她。“娘子,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卻想一個人靜一靜?怎麼,不情願嫁給我?”他找碴似的問。

  “沒有,我只是昨夜沒睡好,現下頭有點疼,不想被打擾罷了!”

  上官淵撇了撇嘴,這番說詞他勉強接受了。

  “拜堂吉時到了,出去吧!”他說著轉身就要出門,走到門邊,卻發現桌邊的身影動也不動。

  “絮兒?時間到了,快走吧!”他勉強捺住性子催促道。

  看在等會還有好戲上場的份上,眼前他暫且忍耐她的大小姐脾氣,等賓客一走,他可就不會對她客氣了。

  極其緩慢的,桌邊怔坐的身影總算動了。

  頂著一身沉重的鳳冠霞帔,絮兒更覺一舉一動力不從心,但她沒發現,其實問題不是出在鳳冠霞帔上,而是自己的心在抗拒著。

  她真的就這樣嫁給他?

  嫁給一個她完全不愛,甚至連一丁點好感也沒有的男人?往後數十年不但得與他朝夕相處,還得跟他同床共枕,生育孩子──

  她說服自己認命,但心底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抗拒著、掙扎著,不願自己拿一生的幸福來賭氣。

  “走吧!”上官淵陡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往門外拉。

  “不!”被他突如其來的粗暴舉動嚇了一跳,絮兒下意識地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好幾步。

  像看陌生人似的,絮兒警戒的瞪著他。

  她怎麼覺得這個畫面好像──似曾相識?

  絮兒太過震驚了,許久才從腦中莫名出現的一團混亂畫面中回過神來。

  “對……對不住,我不知道是怎麼了。”她捧著胸口倉皇道歉。

  方才那一刻,面對他的靠近與接觸,她竟有種恐懼的感覺,好像……她曾經很怕他似的。

  但她為什麼要怕他?小時候他或許強勢霸道、喜歡欺負人,她不喜歡他,卻還不致於怕啊!

  她理不出一個頭緒來,驚悸間,瞥見他憤怒的臉孔,她不安得有些手足無措,甚至不敢迎視他。

  “別再那麼做了。走吧!”他的下巴朝前頭點了下。看得出來,他很努力地壓抑著怒氣。

  絮兒奮力想移動腳步,但不知怎麼的,雙腿卻像是被定住似的,再也無法移動一步。她的呼吸開始覺得困難,原本平靜有如死水的心起了波瀾,腦中浮現的儘是上官甫的臉孔。

  突然間,絮兒發現自己錯了。

  她以為她可以辦得到,大方成全他,讓自己退到最不起眼的地方。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竟是那樣深愛著他……她無法懷著對另一個男人的愛,若無其事地嫁給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她可以做到大方成全,但勉強自己去愛另一個男人──她辦不到!

  陰鷙瞪著身旁若有所思、臉上閃過各種複雜情緒的人兒,上官淵僅存的些許耐性已經快到達極限。

  “絮兒,你怎麼了?”上官淵強裝的笑容變得僵硬。

  “淵二哥,對不起,我……我不能……我不能嫁給你,跟你過一輩子……”她環抱著自己,渾身不聽使喚的顫抖。

  “你說什麼?你想反悔?”他的眼一眯,目光驀然尖銳起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答應的,我以為我可以忘記他、忘記自己對他的感情,但我辦不到……”絮兒開始細細啜泣起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好半晌,上官淵終於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冷笑。

  突然間,她的纖腕被人一把狠狠拽起來,隨即迎上一張陰冷的臉。

  “不過你搞錯了一點,我上官淵不是能讓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股溫熱氣息噴上她的額際,竟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淵二哥……”

  “告訴你,這世界上沒有我上官淵得不到的東西,尤其是上官甫的女人。”

  這一刻,絮兒總算懂了──他娶她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為了報復上官甫!

  他從小就如此,總是不擇一切手段、奪取屬於上官甫的東西,只為了贏過他,證明自己比他強。

  他愛的是把人跺在腳底下的勝利!

  “你錯了,我不屬於上官甫。”絮兒的胸口一窒。

  “他愛著你。”上官淵咬牙切齒道。

  “不,他愛的是孫芷蘭。”絮兒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哈哈哈……看來,連你也被他給騙了!”上官淵仰頭狂放大笑。他譏諷地掃她一眼。“他或許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我,他其實還是愛著你,即使他這麼費盡心思的想掩飾,卻騙不過我的眼睛。”

  絮兒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她不敢相信上官淵所說的一切會是真的,那種震撼與驚駭,就像世界瞬間在她眼前徹底顛覆了。

  “為什麼……”她不懂。

  若上官甫真的如他所說的愛著她,那為何他會娶孫芷蘭?

  “他是為了保護某個人。”上官淵倨傲的冷哼。

  “保護誰?”絮兒怔然問道。

  他陰沈的目光朝她筆直射來。“你!”

  “我?”她的心口像是被狠狠掐住,甚至還不覺得疼就已經喘不過氣來。

  “沒錯,驚訝吧?”上官淵陰惻惻地勾著嘴笑著。“打從你八歲時發生那件事後,他就開始疏遠你,跟你保持距離,別人弄不懂他的意圖,但我懂,這不過是個障眼法罷了!”

  “我八歲時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她一點也不記得?

  “你忘了?”上官淵懷疑的挑挑眉。“你怎麼可能會忘?那種事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就忘了?”

  “我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她茫然搖頭。

  “瞧,這‘紀念品’還在呢?”他邪佞的笑著,突然伸手挑開她額上的發,露出那個月牙形的傷痕。

  不知怎麼的,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感覺到他逼近時的壓迫感,她額上的傷疤竟隱隱扯痛起來。

  “別……別靠近……”她不安地退後幾步,潛意識裏十分懼怕他。

  “別靠近你?”他遽然仰頭狂放大笑。“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妻子,我想怎麼對你就怎麼對你!”上官淵沉著臉逼近她。

  “我們還沒有拜堂,我也不打算跟你拜堂。”她改變主意了,她怎能跟一個自己打從心裏懼怕的人成親?

  她拿下沉甸甸的鳳冠,起身準備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

  忽地,後頭傳來一聲厲喝,緊接著她整個人被粗暴揪扯回去,一個巴掌毫不留情的甩上她細嫩的臉頰。

  清脆的巴掌聲嚇壞了絮兒,除了疼痛,更多的是驚嚇。從小到大,爹娘就連重話也捨不得說她一句,更別說是打了,第一次賞她巴掌的,竟是這個即將要娶她的男人?!

  她怔然發愣的模樣惹惱了上官淵,不耐煩地狠狠推她一把,她一時沒站穩整個人往後倒,後腦撞上了床柱。

  突然間,腦海裏閃出一長串快得止不住的畫面,一幅幅清晰地劃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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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甫哥哥……甫哥哥……你在哪兒?”

  空蕩蕩的宅院間,一個軟嫩的聲音童聲呼喚著。

  八歲的柳絮兒在上官家人宅裏四處呼喚著,一早起來想找甫哥哥,就發現他不見蹤影。

  每回來到上官家住上一陣,兩人總是無時無刻黏在一起,絮兒自然是不能習慣沒有甫哥哥的陪伴。

  “絮兒,你找什麼?”一個身影宛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身後。

  一轉頭,是十二歲的上官淵。

  “淵……淵二哥,我在找甫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有沒有看到他?”

  “我知道他在哪兒。”他突然揚開笑容,爽快的說道。“我帶你去找他。”

  “真的嗎?”小絮兒歡天喜地的喊道:“淵二哥,拜託你快帶我去。”

  “別急,我們這就出發。”一抹算計的笑容閃過男孩嘴角,只可惜小小的人兒壓根沒察覺。

  牽著上官淵的手,兩人一路出了府,既沒帶伺候的丫頭,連隨身護衛都沒有,上官淵帶著她穿過熱鬧的大街,穿過僻靜的小巷,一路往偏僻山徑走去。

  “淵二哥,到了沒?我腳好疼,快走不動了。”平常嬌生慣養的腿兒,疼得已經快走不動了。

  “快了、快了,你想找人哥,就得忍耐,不然咱們就回府去。”

  “不,我會忍耐、我會忍耐,求你別帶我回去!”頓時,焦急的絮兒連忙滿口答應。

  “很好,那我們走吧!”上官淵逕自帶頭朝前方走去。

  約莫又走了一盞茶時間,只見前方出現一個深闊的高臺,往後一望,竟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我們到了!”看著前頭,上官淵慢下腳步,慢條斯理地宣佈。

  “甫哥哥人呢?”小絮兒嘴裏還喘著氣,一雙水靈靈的眸子不住往四處張望。

  “上官甫?我說過他在這兒嗎?”上官淵佯裝一臉驚訝地問。

  “對啊!”絮兒的臉蛋佈滿細碎的汗珠,認真的點頭。

  “喔,好吧,那我現在告訴你──你被我騙了!”上官淵狡獪地笑了起來。

  “你為什麼要騙我?”絮兒生氣地瞪著他。

  “因為我討厭上官甫,所有他喜歡的、他在乎的東西,我都要不擇手段地毀了它。”

  “你──你好可惡!”絮兒生氣的大罵。

  “我是可惡,但我卻是勝利者。”他狂傲的笑著,才十二歲的他,複雜的心思卻陰險狡詐得不輸給成年男子。

  “我要回去了!”絮兒忿忿地要轉身下山。

  “沒有那麼容易!”

  突然間,他將她粗暴扯了回去,小小的身子宛如風中的紙片,淩空飛了出去。

  絮兒遽然摔到地上,還來不及發出痛苦的申吟,翻了幾圈後竟然滾下了懸崖。

  在最後一刻,兩隻小手及時抓住了懸崖邊緣,小小的身子就懸空掛在那兒隨風晃蕩。

  “淵二哥,救我……我快掉下去了……”

  掛在懸崖邊的小人兒,額頭上被利石撞破一個口子,不斷地冒出鮮血,小臉上更是怖滿驚恐與疼痛的淚水。

  上官淵緩緩走近崖邊,居高臨下俯瞰著處境危急的她,嘴角勾起一抹無情的冷笑。

  “別掙扎了,下去吧,否則怎能讓上官甫痛苦難過呢?”緩緩蹲下身來,上官淵用一種無動於衷、極度冷血的口吻說著,好似在他面前垂危的不是一個人,只是一隻螻蟻。

  “我不想死,我也不要甫哥哥難過,我不要……讓我上去!求求你淵二哥,求你……”小小的人兒哭著,眼看著就快要撐不住了。

  上官淵冷眼看著她慢慢的鬆手。

  “我沒有做錯事……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哭喊著。

  “誰叫上官甫喜歡你,只要是他所愛的,我都會想辦法毀了它,包括你!”上官淵冷酷的神情,苑如提及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第一次,向來是天之驕女的絮兒感覺到世界的殘酷,以及心口被人無情撕裂的痛。

  她呼喊、哀求、承受著面臨死亡的巨大恐懼,一鬆手就是訣別,她怕──好怕、好怕,多希望閉上眼,再醒來時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眼前突然閃過爹娘的臉,還有她最喜歡的甫哥哥──絕望自心口掏翻而出,那是一種她從未體會過,生與死的身不由己。

  不行了,她的手撐不住了,她要掉下去了……她絕望地任由早已毫無知覺的手滑落,突然間,一雙堅定而溫暖的手拉住她!

  “大哥?”

  她聽見上官淵的驚喊。

  “你這混蛋!”

  隱約中,她感覺到自己被人小心放在地上,再來聽見上官甫憤怒地咆哮,然後是重物挨拳落地的巨大聲響。

  閉著眼,她的意識沉浮著,聽著上官淵一聲聲慘烈的哀號聲,然後她的身子被一雙穩靠的臂膀抱起,穿過條條長路,回到她所熟悉的柔軟床榻上。

  她記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額上的傷不再感覺到疼了,緊繃的身子也舒暢放鬆了。

  自己在足足昏睡了半個月之後,某一天她終於緩緩張開眼,醒來了。

  “小絮兒,你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逐漸清晰的眼簾裏,映入一張擔憂而憔悴的俊朗臉孔。

  清甜的小臉上,緩緩綻開一抹甜甜的笑。

  “甫哥哥?你上哪兒去了,我剛剛都找不到你哪!”

  望著那張儼然已經沒有半點記憶的臉蛋,上官甫怔忡許久、許久……

  從翻浮的意識中回過神來,重新抬起眸──她全想起來了!

  難怪她額頭上會有道傷口,難怪上官甫會躲得她遠遠的,難怪她老覺得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轉頭望向身邊高大冷酷的上官淵,一切都是因為他!

  “還不快起來?”一聲喝斥打斷了她的思緒。

  毫不反抗的,她乖乖起身。

  冷笑一聲,上官淵倨傲說道:“讓你早點認清事實也好,以後休想在我面前端大小姐脾氣,我可不是上官甫那個傢伙,事事由著你胡來,往後凡事都得聽我的,我叫你往東、你休想往西,聽懂了沒?”陰沈的臉,毫無一絲溫情的瞪著她。

  絮兒驚懼地盯著他,挨打的左頰隱隱作痛,宛如被火灼燒般的發燙,但淚水,卻一滴也流不出來,只是突然領悟到,過去的自己有多天真,多任性……

  她是那樣無憂無慮的活著,卻把世界上一切的陰謀算計都給了上官甫,選擇逃避認清世間的醜陋。

  一路來,她是那樣極度怨憤上官甫,責怪他的忘情背義,卻沒想到,他身上竟背負著全天下的苦,而不能言。

  “或者,你希望我找我那位親愛的大哥好好‘談談’?”

  “不,不要!”心頭一驚,她連忙哀求。“我嫁,我──嫁!”她絕望的吐出話。

  到這一刻,她才發現上官淵竟是如此冷酷、陰狠的人,無知而天真的自己,竟跺入一個可怕的陷阱裏。

  “很好!”上官淵滿意的笑了,那陰森讓人不寒而慄。

  “走吧,我那大哥一定迫不及待想看新嫁娘了哪!”

  緩緩的,他勾起一抹邪惡至極的微笑。

  “來了、來了!”

  “新嫁娘來了……”

  步履維艱的來到大廳,遠遠就聽見眾賓客歡天喜地的鼓噪聲,而絮兒之所以全身緊繃,卻是因為角落裏那抹看來如此孤獨、悲傷的身影。

  原來他不是那個該天誅地滅的負心漢,她才是全天下最殘忍無情的人。她竟然選擇遺忘那段記憶,獨留他一人背負著重擔。

  他是為了保護你!心頭翻滾的這句話,像火般灼燒著她的心口,遠比臉頰上的紅腫痛楚更甚百倍。

  低著頭,在眾人的注視下她近乎麻木的來到堂前,大紅的喜字透過鳳冠下的珠穗刺痛她的眼,在眾多目光中,她卻能敏銳感覺到那道悲傷的凝視。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木然行完禮,絮兒的心魂早已脫離軀體而去,只剩一個空空的軀殼。

  絮兒知道,往後她將會被永遠禁錮在這男人身邊,變成他的戰利品,成為他向上官甫炫耀的工具。

  待行完大禮,尚未送回新房,上官淵就急拉著她往上官甫走去。

  察覺他的意圖,絮兒抗拒地不願移動腳步,卻冷不防被他狠狠掐住手臂,疼得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你最好聽話一點。否則等會兒進房有你好受的。”他湊在她耳邊陰惻惻地警告。

  委屈的淚水又不聽使喚的湧了上來,但事已至此,她知道這果再苦,也得含淚吞下去。

  放棄了抵抗,絮兒順從地任由上官淵拉著她,來到上官甫的面前。

  “大哥,我來為您介紹,這是我新進門的妻子──絮兒!”

  明知道彼此相識,卻還要如此慎重其事的介紹,為的就是找機會折磨他,加深他明明深愛卻得不到的痛苦。

  “二弟,恭喜你!”上官甫壓抑的嗓音,像是帶著一股說不出口的苦悶。

  “謝大哥,絮兒,來,還不快敬大哥一杯。”上官淵陰沈沈的眸瞥向一旁的絮兒。

  “我不會喝酒。”絮兒輕聲搖搖頭。

  “我要你喝,你就得喝!”他的臉色瞬變,眼睛瞪得鬥大。

  看到那個小小的肩頭驚恐的縮起來,上官甫擱在身側的手狠狠緊握成拳,幾乎快揮了出去──

  “絮兒敬……大哥一杯。”

  絮兒顫巍巍的聲音阻止了他。

  看著那個怯懦的人兒,另一端執著酒杯的男子,從沒有比這一刻更感心痛、煎熬。

  兩人承受著極大的痛苦與煎熬,卻都不敢、也不能在上官淵面前洩露情緒。

  絮兒撥開面前的珠穗,小心地將酒湊到嘴邊喝了一小口,卻被強烈的酒氣給嗆得劇咳起來。

  不經思考,上官甫衝動地跨步想上前,卻被上官淵及時擋住了。

  “大哥,絮兒是我的妻子,我自會照顧她,不勞您費心了。”上官淵隨手丟給絮兒一隻絹帕,睥睨的態度像是在施捨。“把自己擦乾淨!”

  隱約間,像是瞥見上官甫憐憫的目光,絮兒的眼淚忍不住滾出眼眶,只得趕緊低下頭掩飾。

  她要堅強些,絕不能再叫甫哥哥為她擔心、為她再犧牲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絮兒極其緩慢地撿起扔到身上的絹帕,小心拭去溢出唇邊的酒液。

  自始至終,上官甫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她,看似平靜的眸底竟混合著心疼、不舍與憐惜,緊握成拳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突然間,他的目光瞥及她撥開珠穗後的臉龐,赫然驚見她白嫩的頰上竟然有著一片紅腫──

  他打她?!上官甫全身毛孔急遽收縮著,一股巨大的憤怒與恨意在心底劇烈翻騰,眼前這個名為他兄弟,卻從來不曾有過手足之情的人,不只傷害他,還傷害了絮兒──他絕不能原諒他!

  上官甫平靜地轉身,他叫來隨身的侍從倒了兩杯酒,將一杯端給了他。

  “這是我特地托人從杭州買來的梨花春,此酒是在梨花開放時,以梨花搗汁和麵攪和均勻釀成的,氣味芳香,入口甘甜,被譽為南方的四大名酒之一,還請二弟品嘗看看。”

  “謝大哥!”上官淵接過酒,虛偽的笑容後還藏著支暗箭。“絮兒你瞧,大哥為了咱們成婚,還特地遠道張羅來這名酒,可真有心,你說是不?”

  “是……”她顫抖的聲音說得勉強。

  “還不快謝過大哥。”看到上官甫跟柳絮兒的臉色僵硬慘澹,真令上官淵感到痛快。

  “謝大哥!”絮兒低聲吐出一句。

  “這酒後勁頗強,今天就由咱們兄弟倆幹吧!”說著,深深看了上官淵一眼,便逕自仰頭一口喝幹。

  看他爽快一口喝盡,望著酒杯猶豫半晌,上官淵也終於跟著一飲而盡。

  好半晌,上官甫就這麼看著上官淵,那目光像是包含著恨、無奈與唏噓。

  上官淵不是簡單的人物,隱約間似乎可以從上官甫的神色察覺出些許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這酒的名字倒也奇特,為什麼叫梨花春?”上官淵隨口問。

  “因為,梨花過了春天,也該凋落結束了……”驀地,一絲鮮紅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滑下。

  “甫哥哥!”絮兒最先察覺,驚叫一聲,她摘下鳳冠不顧一切的沖上前去。“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你……”一旁的上官淵也立刻發現體內有股血氣沖出,一開口,腥紅的鮮血立刻冒了出來。

  “上官甫──你下毒?”

  上官淵捧著氣血不斷往上沖的胸口,咬牙吐出一句。

  “唉呀,怎麼回事?”

  “血?!上官家的大公子跟二公子都吐血了……”

  “難不成酒裏有毒?”

  頓時,整個大廳恐慌了起來,還以為所有的酒裏都被下毒的賓客,嚇得奪門而出,趕忙去找大夫救命。

  無視於周遭一片喧鬧、混亂,絮兒抱著上官甫,心思全慌了。

  “既然你非要事事贏過我,求死的膽識自然也不能輸我,你敢賭嗎?”上官甫唇邊淡淡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你──”上官淵瞪大一雙陰狠的眼,沒想到自己算計一生,到最後竟也會中計。

  “裴濟!”或許是毒藥運行迅速,上官甫的精氣明顯消弱許多。

  突然間,裴濟從混亂的人群中現身,手裏拿著一隻小瓷瓶。

  “這是解藥,只有一份,既然你事事都想跟我比,今日咱們兄弟倆就來比膽量吧!”上官甫強撐著把話說完。

  拿命來比膽量?

  “上官甫,你瘋了!”上官淵恨聲罵道。

  “你不敢賭?”上官甫說著,口中再度冒出一大口鮮血。

  “甫哥哥,求你別這樣,你會死的,別做這種意氣之爭……”一旁的絮兒早已哭了起來。

  “傻丫頭,我和他之間總得有個決斷,反正……失去你,我早已生不如死了。”他用一種她從未看過的深情目光凝望著她。

  “甫哥哥──”

  “讓我把跟上官淵之間的恩怨解決,這樣……每個人都能解脫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一個踉蹌,高大的身軀整個癱倒在地。

  “甫哥哥!”絮兒哭喊著撲上前去。“拜託,我只要你好好活著,我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你身上的重擔從今以後由我來背……”她會超乎他想像的堅強!

  “你別管,這事從何而起,就該從哪里解決。”他的目光望向不遠處,也不支倒地的上官淵。

  “甫哥哥……”絮兒泣不成聲的哭喊。

  “解藥只有一份,若怕死的話,大可到裴濟手上取解藥……這樣也就分出了勝負──”上官甫斷斷續續地說道。

  “上官甫,你以為你能把我打敗?”另一頭的上官淵,不服輸地用眼神與他相互僵持著。

  只見上官甫淡然勾起一笑,那笑裏包含著對死亡的堅決與滿不在乎──

  那絲毫不畏懼的神情,竟讓上官淵覺得害怕,心神一亂,驀地口中竟猛然冒出大口鮮血,大鮮血引得他嗆咳不已,像是被逐漸抽離的氣力,終於讓上官淵第一次體認到死亡的恐懼。

  但他不甘心、不服輸,他怎麼能在上官甫面前示弱?!他壓抑著、強忍著,血在他面前逐漸蜿蜒成一條小河,醜陋刺眼得像是宣告死亡的來臨!

  像是到了忍耐的極限,他突然抬起身,搖搖晃晃爬到裴濟面前。

  “把解藥……給我……”他有氣無力的吐出一句。

  “你想清楚了?”裴濟面無表情望著他。

  “廢話少……說……拿來!”上官淵別開臉,憤恨擠出話。

  裴濟緩緩蹲下,將瓷瓶交到上官淵手裏。一拿到解藥,上官淵立刻一飲而盡,很快的,體內那股像是止不住似的血氣凝住了。

  “你──輸了!”

  不遠處,上官甫微弱卻平靜地傳來一句話。

  上官淵在幾名下人的攙扶下虛弱起身,看著那個寧死也不肯屈服,神態依舊昂然英挺、從容不迫的手足,像是天下沒有什麼能叫他退卻、懼怕。

  再環視著周遭的眾人,眼神裏飽含同情與憐憫的下人、他那早已嚇到暈厥過去的娘,以及那些不相干卻充滿譴責的眼神──

  “為什麼……為什麼世界上有了我上官淵,還要有你?為什麼……”

  他發了狂似的仰天狂吼起來。

  這一刻,上官淵終於發現上天的不公平,這輩子他無論如何也贏不過上官甫。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會輸的,我這輩子都不會輸給你上官甫的,不會輸……”

  發了狂似的,上官淵竟然沖了出去,那狂亂憎恨的聲音老遠都還能聽得見。

  在場的下人全嚇壞了,二公子竟然瘋了!

  但絮兒卻連一眼都沒多看狂奔而去上官淵,只是恐懼而又心碎地抱住耗弱無力的上官甫,眼淚一逕流個不停。

  為了自己,他竟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他怎能這麼傻?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突然間,閉著眼的他艱難地緩緩吐出話。

  倏地,她僵住了,望著他泛青的臉孔,她喃喃說道:“你沒忘?”

  “沒忘……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跟你……的約定……”扮出一抹痛苦卻又極其溫柔的笑,他緩緩伸手撫上她的臉。

  “七年前,當我看到傷痕累累、昏迷不醒的你,我就發誓這輩子絕不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即使用性命去……換……”

  “我卻忘了它,讓你一個人背負這重擔。”絮兒心碎哭道。

  “你……記起來了……”上官甫驚訝的勉強睜開眼。

  “卻已經太遲了。”絮兒終於崩潰哭倒在他胸前。

  “別哭,這不……是你的錯。”他的大手輕撫著她的發。“我還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訴你……”

  他艱難吐出話,氣息微弱得幾乎快聽不清楚他的聲音。

  至此,絮兒早已泣不成聲,淚水讓她幾乎看不清上官甫的臉。

  “什麼?”

  “我愛你……”望著她,綻出一抹極其深情的笑。

  那一瞬間,她的思緒停了、心跳停了,緩緩抬起頭,他深情的笑容深深嵌進心底,深刻到令她覺得疼痛。

  “記得嗎?”

  “記得什麼?”她早已泣不成聲。

  “我說過我要……保護你一輩子的……這個諾言,我終其一生都會履行!”

  對他而言,她遠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千萬倍。

  “傻瓜、傻瓜、傻瓜!”

  這麼聰明絕頂的男人,此刻卻笨得比三歲孩童都不如!

  他用了七年的時間跟她對立、周旋,竟然是因為要保護她──她如何能平靜接受這樣的用心良苦。

  “我的小……絮兒……但願來生能再做你的……甫哥哥……”

  緊握著她小手的大掌慢慢鬆開,她焦急想抓住他,卻只抓回癱軟無力的手。

  望著毫無知覺、毫無氣息的俊臉,終於,強忍的眼淚瞬間崩潰,她再也忍不住地心痛大哭。

  不,這是夢,這一定是一場嚇人的惡夢罷了!

  閉著眼,絮兒聽見身旁壓低的談話聲、小心翼翼的腳步聲,身旁的聲音如此真實,真實得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碰觸到身邊來去的人。

  但她不願、也拒絕張開眼睛。

  只要她閉著眼,永遠都不要醒來,就可以說服自己相信,方才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場不真實的惡夢罷了!

  上官甫沒有死,依然好端端的坐在府衙裏審他的案卷,她也依然是柳家無憂無慮、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

  說好了不相信惡夢般的一切,但不聽使喚的淚水卻悄悄沿著她的眼角滑落,滾燙的淚炙痛了她的臉龐,將她麻木得像是死去般的心口扯得隱隱作痛。

  “怎麼辦?大夫說絮兒除了脈象亂了點,其餘的沒多大問題啊!”

  “是啊,都睡了整整兩天兩夜了哪,不吃點東西怎麼成?”

  “孩子的爹,絮兒就這麼一直睡怎麼辦?”

  “唉,我也不知道──”

  身旁,傳來爹娘憂慮的聲音,讓他們如此擔心,絮兒有著無限的抱歉,但她真的不能張開眼睛,她無法面對張開眼後的殘酷事實。

  “小絮兒、小絮兒!”

  耳畔突然傳來一個極其溫柔的聲音。

  她僵住了,像是連呼吸都停止了。

  那是上官甫的聲音,即使聲音聽來那樣溫柔深情,她還是立刻就聽出來了。

  他要來接她了嗎?

  甫哥哥,帶我走、帶我走──絮兒在心底狂亂呐喊著。

  沒有他,她不願在這世間獨活,沒有他,她就算活著也如同行屍走肉啊!

  “小絮兒,張開眼好嗎?求你張開眼看看我,你不能在我從閻羅王的生死簿上除名之後,卻棄我而去啊,小絮兒!”

  身旁那深情而溫柔的聲聲呼喚,又一次擰碎了絮兒的心。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對她如此殘忍?

  先是為了保護她而刻意疏遠她這麼多年,如今絕情的棄她而去後,魂魄卻依然折磨著她,要她心碎而死──難道他真要叫她恨他嗎?

  “乖絮兒,別哭了!”

  耳畔的低沉嗓音溫柔地低哄著。

  驀地,一隻溫暖的手撫去了她眼角的淚水,溫柔得幾乎讓她停止呼吸。

  她衝動地一把抓住那只溫柔的手,就算他如今只剩魂魄,她也絕不再放手。

  “帶我走……甫哥哥,求求你帶我走,沒有你,我活著比死去還痛苦……求求你!”她失控的哭喊著,眼淚濕透了緊抓在手裏的大掌。

  “傻絮兒,我沒死啊!”耳畔響起悠悠的歎息聲。“不信的話,快點張開眼看看我。”

  張開眼?

  耳畔的聲音、緊抓著的手掌這麼溫暖而真實,可是會不會在她一睜開眼,就全部消失了?

  “乖,你再不睜開眼,我可要去娶別人了!”

  “我不准!”她驀地大喊出聲,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起來。

  一轉頭,目光與一雙熟悉的幽瞳對個正著。

  幾乎有一輩子那麼久,她不能呼吸、不能言語,只能恍惚盯著那個絕不會讓人錯認的臉孔,眼淚不聽使喚的掉個不停。

  真是他?

  許久,她才終於伸出顫抖的小手,小心翼翼得像是會碰碎他似的,摸著他神情溫柔的臉、他溫暖起伏著的胸口。

  “你怎麼會……”一開口,絮兒早已哽咽不成聲。

  天,若方才目睹他死去的那一刻是場惡夢,那如今眼前的一切又是什麼?

  這會是老天爺的惡作劇嗎?還是閻羅王大發慈悲,把這輩子她唯一乞求的東西還給她了?

  “是斐濟。”他微笑著,任由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碰著、摸著。

  “斐濟?”她茫然四下搜尋,這才發現方才身邊那些人,不知何時全不見了。

  “昨夜我吩咐裴濟準備一份解藥,沒想到他卻另外暗藏了一份,並在我昏過去後喂我喝下。”

  “因為他知道你若醒著一定不肯喝。”絮兒的語氣開始僵硬起來。

  這個信守承諾的男人真令叫人又愛又恨!

  當時她肯定也因為太過傷心而昏厥過去了,否則她怎麼會傻傻地為這個薄情郎白掉這多眼淚?

  “絮兒,你聽我說……”

  “有什麼好說的,反正你早就抱著必死的決心,打算棄我而去了。”絮兒氣得鼓著臉,別過頭去不看他。

  “絮兒,我──”話聲陡然而止,上官甫捂著胸口,一手撐住床柱穩住自己。

  原本還板著臉生悶氣的絮兒,大驚失色地連忙上前扶住他。

  “甫哥哥,你怎麼了?你別嚇我,我再也承受不了又一次的心碎了。”

  絮兒慌亂喊著,此刻縱有再多埋怨、再多委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活著,她什麼也不計較了。

  毒氣還沒有全然退去,上官甫臉色依然有些蒼白,氣息也虛弱了些,讓絮兒看了格外心疼。

  “我的小絮兒,別生我的氣──”

  “我不生氣,再也不氣了!”

  絮兒抱著他溫暖結實的身軀,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輕易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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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5 00:40:3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院落裏,一株及腰的梧桐樹在春風中搖曳著。

  經過一整個寒冬,嫩綠的芽悄悄從枝橙間冒了出來,替槁灰的花園增添些許生氣。

  “姥爺──快把球踢過來!”

  “球來囉!”一個爽朗的老者精神抖擻的高喊。

  “姥姥,當心球來囉!”孩子稚嫩的童音又響起。

  “桐兒,姥姥準備好了……”

  偏院裏,柳家老爺跟夫人不成體統的束著袖、撩起衣擺,興致勃勃地跟一個約莫四歲大,精力充沛的小男孩玩著球,簡直像大頑童似的。

  “姥爺,看球!”

  小桐兒接過姥姥踢來的球,立刻又把球用力一踢──結果球偏了向,竟然一路往院外滾去。

  獸皮做成的球可是他娘最愛的寶貝,萬一弄丟了恐怕連他爹也救不了他。

  小桐兒緊張地趕緊上前追球,球卻一路滾出拱門,最後在一雙黑色的大靴旁停住了。

  順著那雙黑色大靴緩緩往上,當小桐兒看清來者臉孔,立刻高興地奔上前去。

  “斐叔叔,你怎麼來了?”

  小桐兒親熱地巴在斐濟的身上。

  “來看看你啊!”斐濟笑著將小傢伙舉到半天高,惹得他咯咯笑著。

  “騙人,我知道你是來找我爹的!”小桐兒果然遺傳了他娘的鬼靈精怪。

  “桐兒真厲害!”斐濟佯裝驚訝的瞠大眼。

  “那當然!”小桐兒驕傲地昂起下巴,俊逸的小臉與上官甫幾乎如出一轍。

  抱著這個小小的身子,斐濟至今還是覺得這孩子像是由他撿回來的奇跡,若不是當年他一念之間的大膽決定,如今結局恐怕會截然不同。

  “你爹呢?”抱著桐兒,斐濟往院裏走去。

  “在寢房裏。”桐兒想也不想的回道。

  “喔?”斐濟這回果真驚訝了。

  “陪著我娘啊,反正他們倆老是黏在一起。”桐兒皺了皺鼻子,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反正打從他曉事以來,只要他爹在府裏,一定是跟娘黏在一起,兩個人簡直像麻花卷似的分不開。

  正在偏院裏的柳老爺跟夫人見到斐濟後,難為情的趕緊理好衣衫。

  “斐濟,你來啦?”

  柳老爺恢復自若神色,同斐濟打招呼道。

  “柳老爺、柳夫人!”斐濟恭敬的躬了個身。

  “別這麼多禮了,來找甫兒的是吧?我這就差人……”

  “不用了柳老爺,我自個兒進去找師爺就行了。”斐濟依舊是一派的溫雅。

  “這──好吧,桐兒,斐叔叔有正事同你爹說去,姥爺帶你去灶房吃點心。”

  “好棒,我肚子好餓喔!”桐兒跳下斐濟的懷抱奔向姥爺。

  “斐濟,你進去吧!”

  柳夫人朝他笑了笑,也跟著爺兒倆走了。

  斐濟目送說說笑笑而去的祖孫三人,也轉身朝寢院而去。

  偌大的寢院裏,彌漫著一片靜謐的氣息。

  一個小人兒坐在窗邊,聽聞遠處嬉戲的聲音停了,只好兩手托著腮遙望院外出神。

  突然間,一雙溫柔的大手自身後摟住了她,接著將臉埋進她的頸窩間,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馨香氣息。

  柳絮兒反手抱住那雙溫暖、厚實的大掌,側著臉任由那柔軟的唇磨蹭著她的耳朵,滿足地享受這一刻。

  沉浸在彼此懷抱中的兩人,渾然不覺門外一個身影,正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當年的決定沒有錯──斐濟眼中有抹少見的溫柔。

  緩緩露出欣慰的笑,斐濟還是決定不去打擾夫妻倆親密的時刻。

  甜蜜窩在夫婿懷裏,絮兒不經意抬眼瞥及他唇邊打趣的笑。

  “你笑什麼?”她驀然醒神,狐疑盯著他。

  “其實你很想出去跟桐兒,還有爹娘一起玩吧?!”知妻莫若夫,上官甫只消一眼就能看透柳絮兒。

  被他看穿心事,絮兒又羞又氣的白他一眼。

  “我能嗎?”她沒好氣回了句。

  “當然不行。”他乾脆的說道,因為這禁令就是他下的。

  “還不都是你害的!”絮兒嘟起小嘴瞧了肚皮一眼,嬌聲抱怨道。

  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嵌在她肚兒上圓滾滾的隆起,讓上官甫的目光瞬間溫柔起來。

  伸手撫著她圓滾滾的肚子,上官甫一如過去九個月來每天所做的,對著裏頭的娃兒進行例行的精神喊話。

  “小傢伙,今天乖不乖啊?”

  圓潤的肚皮隱約動了下,像是回應他的呼喊。

  “出來的日子快到了,吃飽喝足些,別讓你娘受太多的罪,否則出來鐵定有你好受的!”

  絮兒翻了翻白眼,這哪是什麼親情喊話?這──這根本就是威脅加恐嚇。

  妙的是,絮兒的肚皮此刻竟然微微蠕動了一下,像是真聽到了他爹的“深情”呼喚。

  “甫哥,我好想出去玩──”

  絮兒哀怨的咬著唇,兩顆水靈靈的眸子瞅著他。

  天知道她已經多久沒有自由自在的奔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挺著個肚子,讓她變得行動不便、舉步維艱,比豬還笨拙。

  “乖,再等個幾天,產婆說應該就是這幾天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就陪你四處遊山玩水去,嗯?”

  “人家還想吃糖葫蘆。”

  “好,就吃糖葫蘆。”大老爺爽快允准。

  誰叫產婆已經下了警告,過去九個多月來天天吃糖葫蘆的絮兒肚子實在太大,不許再碰任何甜食,以免孩子大得生不出來。

  “人家還想到西湖去坐畫舫遊湖、到漠北騎駱駝看沙──”

  “去,只要你想到哪兒我們都去,這樣行嗎?”大老爺寵溺地拍板定案。

  絮兒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甜蜜蜜地偎進夫婿的懷裏,可她沒說出口的是:有了他,這一輩子她早已無所求!

  打從五年前他為了擺脫上官淵的糾纏,服下毒藥差點離她而去,她就知道,這輩子除了他,她什麼都不缺、也不求了!

  因為裴濟,上官甫驚險活了下來,但上官淵卻因此瘋了,讓人不禁感歎,這世界上真有永遠的勝或敗嗎?

  對她來說,能夠擁有一份真正永恆不渝的愛,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絮兒仰頭望著夫婿那張俊朗溫柔的臉孔,她知道這輩子,她都會珍惜好不容易留在身邊的幸福,並且──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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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大家好,好久不見了!

  眼看著媜子的月書,已經快變成年書,媜子很心虛也很慚愧。

  過去幾個月都不知道渾渾噩噩的自己在做些什麼,不過有了兩個小孩以後,要順利寫完一本書已經很不容易了。

  如果你也是譴責媜子過度怠惰的討伐者之一,還請多多包涵,多給媜子一些耐性與時間──千萬不要棄媜子而去啊!

  媜子真的很珍惜自己創作以來所擁有的讀者,不論看媜子書的人多還是少,媜子都還是秉持著寫出一次比一次更好作品的理念來創作。或許媜子投入在創作的時間真的不夠多,以致於拖個幾個月才可能有一本書,但請大家相信媜子,媜子可真的是在拼老命了……(好像不小心洩露年齡)。

  謝謝咱家溫柔包容的靜宜編編,知道於媜小孩纏身,給了於媜極大的寬容與空間,每次分身乏術到想放棄時,總會想到編編給予的體諒,深覺自己如今可不是只為自己而寫,而是一份責任。

  對於在媜子生命中總是扮演著幫助與鼓勵的許多人,媜子始終牢記在心,如果沒有他們,也就沒有今日能隨心所欲創作的於媜,也因為有他們,讓媜子成為一個好豐盈的人。

  未來,希望媜子能慢慢把寫作速度調整回來,也希望不論是編輯或是讀者,都能永遠的愛護媜子、支持媜子,有你們,才有媜子!

  再來闕於這本書,那天跟安琪提到本書的一些內容,安琪很認真的沉思幾分鐘,然後告訴我:“隨便砍樹會不會被罰錢啊?男主角隨便在樹上刻字會不會太沒公德心了……”

  基於以上兩點,媜子確定跟安琪姊妹間的關係已經貌合神離、愈行愈遠了,這麼別出心裁的橋段,不懂得欣賞也就罷了,竟然還跟我提到罰錢跟道德?!我知道大家看了一定跟我一樣,很想拿拖鞋丟安琪對不對?

  (每次媜子說安琪壞話的時候,順風耳安琪總是會很快出現──)

  “嗯,誰要用拖鞋丟我啊?”身後突然傳來陰森森的聲音。

  果不其然,大耳朵怪物──不,美麗可愛又溫柔的安琪出現了,帶著一臉想掐死人的表情瞪著親愛的妹妹。

  “沒有啊,我是說家裏蟑螂很多,我都是用拖鞋丟蟑螂──嘿嘿嘿!”媜子是標準的見風轉舵,聽這乾笑多諂媚。

  沒辦法,據說安琪明年三月要去日本留學了(喔喔,這可是第一手消息喔,肯定是連安琪自己都還未披露的,我要去賣給蘋果週刊,應該值一百塊吧!)

  向來是瘋日一族的媜子怎能浪費這麼好的資源,以後媜子閑來無事就可以三天兩頭往日本跑,只要花張機票錢,吃喝拉撒睡全靠安琪張羅,光想就忍不住想讚美我家爹娘,怎麼生了一個這麼好的姊姊給我──

  “妹妹,別在那裏做白日大夢,以後來我家裏住,一樣要算水電、繳住宿費的──哇哈哈!”安琪白鳥麗子式的笑聲飄來,驚起媜子一身雞皮疙瘩。

  原來人可以窮、可以不成功,但千萬不能有個腦子裝金算盤的姊姊!

  不過看在安琪最近進了一趟醫院割瘤的份上,不跟她計較──啥?你們不知道?那這肯定又是第一手消息了?我想,這次應該值五十塊吧──

  明天的蘋果日報應該會有更詳盡的報導跟精彩圖片,請大家踴躍前去超商購買,保證一定會三天三夜吃不下飯,省錢兼瘦身!

  若要寄感謝函,請來信“桃園縣美麗市美人街美人裏美人社區,安美人收一就可以了,期待大家的來信!

  言歸正傳,這次安琪入院手術也算是除了個心頭大患,據說安琪子宮裏長了十幾顆大大小小的瘤(不知道為什麼,這讓我想起釋迦牟尼的腦袋),最大的一顆長達十三公分,雖然研判應該是良性的,不過再好的東西放久了也會壞,醫生跟安琪都有志一同的決定除掉它!

  安琪在醫院住了四天,手術過程一切順利,唯一比較好笑的事是,怕死的安琪一直擔心自己紅顏薄命,竟然還寫了遺囑交代後事……(我說安小琪,難道你忘了“禍害遺千年”這句千古名言嗎?)

  當然,安琪很平安也很順利的出院了,媜子也很盡手足情誼,煮了一鍋豬肝湯跟人參燉雞腿給安琪進補,不過最感動的人不是安琪而是媜子,因為安琪對於媜子的豬肝湯讚不絕口。哇咧,這聲讚美聽得好心虛──我這手藝煮出來的東西連狗都不吃!

  “啥?你罵我是狗?你哪來的熊心豹子膽敢罵我──”雖然肚子上被打了四個洞,不過安琪的兇狠氣焰完全不減,偉哉安琪萬萬歲!

  最後……(這條又臭又長的老太婆裹腳布終於要包完了嗎?)媜子很喜歡這個關於青梅竹馬與約定的故事,一直覺得娘子應該可以把它詮釋得更好,不過礙於媜子的寫作功力,若大家看得不夠盡興,覺得這份感動沒能到你內心深處,媜子在此說聲抱歉,下次媜子會更努力,寫出讓大家滿意的作品!

  時序進入秋天,希望大家多保重,也別忘了關懷身邊的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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