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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娃娃 -【就是喜歡你(澀女郎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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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31 00:03:5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葉知秋。

  范綠綠傻傻地盯著那片被秋風吹落、飄至她掌心裡的落葉。

  不知別的地方是不是也開始轉涼,落葉也開始紛飛如雨了?

  人說落葉歸根,那麼若是見著了落葉,遊子是不是也會興起思鄉情懷,甚至會不會,因此而思念起故人呢?

  她向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今天卻不知何以,讓一片無意間造訪的落葉,給弄皺了心湖。

  在她還來不及看清楚落葉前,一陣雜沓足音朝她奔來,帶動了周圍氣流,那片落葉從她掌間飄走,並在兜了個小圈後,毫不戀棧地又飛走了。

  「老師!張無忌又在欺負人家了啦!」

  告狀的童音拉回她的恍神,范綠綠看著眼前的九歲小女生,接著她的視線往後,看見緊追著小女孩身後跑過來的小男孩。

  「老師,你別聽她亂打小報告,我根本就沒有欺負她。」

  「沒有才怪!」女孩轉頭朝男孩吐舌頭扮鬼臉,「你整天就是只會欺負我。」

  「哼!如果真是這樣,那肯定是因為你很欠人欺負了!」

  「老師!」女孩氣得直跺腳,「你看看他哪!」

  面對這每隔幾天就要上演一遍的情節,范綠綠沒有表情地淡淡啟口。

  「張無忌,季蕊,你們可以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立刻回教室準備下一堂的課,一個是跟老師回辦公室,一人罰寫一篇三百字的『如何友愛同學』」

  范綠綠話聲方落,頓時眼前兩顆小圓球,如來時般迅捷地奔遠了。

  算你們識相!范綠綠嘴角噙著冷哼,邁步朝辦公室走去。

  這該算是報應嗎?

  想當年她也是讓老師傷透腦筋的頭疼學生,現在輪到她執教鞭,所以自己當年曾種下的因,合該由自己來嘗果囉?

  范綠綠在大學畢業後報考國小教師師資班,在取得教師執照後選擇回到山上的母校教書,山區小學向來師資難求,她連排隊等待都不需要,很順利地就回到了山上,一教就是幾年。

  她在學校裡主要教的是國語及英文,此外還兼任三年級導師,由於她脾氣剛硬,說出來的話從不打折扣,話又少,絕非慈祥女教師那一型,是以校內學生多半對她既敬且怕。

  但這學期開始,她新接手的班上卻出現了張無忌和季蕊這兩號人物。

  他們鎮日針鋒相對,大事小事吵不斷,她其實並不怕處理這種糾紛,卻怕的是每回見著他們的爭執,便會回想起當年。

  更巧的是,季蕊的母親就是當年帶她和藍韶安的鍾老師,張無忌則是藍韶安開「藍色珊瑚礁」的小姑姑藍芸的小兒子,張無忌的哥哥張無愁正是當年曾「染指」過她胸口的小惡魔,小惡魔今年都十四歲,已經是個國中生了。

  是緣是孽還是債?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縝密如網,奧妙難言,當年有謝遜,此時卻有張無忌。

  范綠綠被迫發現,即便事隔多年,即便自溪頭決裂後她就沒再見過那個陽光大男孩,但那些與他有關的人事物,甚至是他留給她的心動、傷心及陰影,仍是如影隨形地,時不時出現在她的生命裡。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對他始終念念不忘?

  甩開思緒,她不許自己再在這個老問題上打轉,大步踏進辦公室,想要用忙碌來讓自己停止再胡思亂想。上課時的忙碌成功地讓她暫時拋忘了雜緒,卻在下了課後,在她又是孤孤單單一個人的時候,一種自他毫不戀棧地離開後,那種被人拋下的刺骨冷意,再度爬回到了她心房。

  算了,既然甩不掉,就任由它纏著不放,就算是當年她對他太過絕情的一種懲罰吧。

  背上背袋,范綠綠利落地跨騎上單車,往家的方向騎去。

  單車是她在山間的交通工具,一方面是代步,一方面是健身,再加上她發現在使勁地騎上坡、在揮汗如雨的時候,心思運轉能力會自動變弱,會讓她少點胡思亂想,於是她也就更愛這項運動了。

  至於家,那多年來從未改變過的「灰屋」,目前只剩下她和母親及一個菲傭,容媽在三年前搬去兒子家養老,在離開前她抱著范綠綠,不捨地頻頻拭淚,嘴裡叨叨唸唸。

  「四小姐呀,你究竟要到何時才會學大小姐、二小姐甚至是三小姐那樣,離開『灰屋』去尋找屬於你的幸福?」

  范綠綠沒有表情,「『灰屋』就是我的幸福。」

  容媽生氣了,「你這種話可以去騙外人,卻騙不了打小將你拉拔大的老容媽!其實我向來就比較不擔心另外三個小姐,因為她們雖是和你同樣活在太太喜怒無常的陰影下,但你卻是受影響最大的一個,先生走時你年紀最小,什麼都還不懂,就得開始陪著母親扛起她的仇恨,扛起她的期望,四個人裡你雖看似最堅強,卻其實是最脆弱,心地也是最柔軟善感的一個,你只是拋不下你的責任感,你只是拋不下你那因為丈夫變了心,而對人性徹底失望的母親……」

  「夠了,容媽!」范綠綠語氣淡然依舊,「車子要開了,你該上車了。」

  容媽再也忍不住哭了。

  「嗚嗚嗚……瞧瞧你,總是這個樣,什麼事都往心裡頭擱藏,連說都不許人說的嗎?嗚嗚嗚……看你這個樣子叫我怎能放心地離開?你別真聽你媽的,當自己是個該扛起家的男孩,你是個女孩子,就和你三個姐姐一樣,都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陪著你母親被活葬在那棟老房子裡……」

  甩甩頭,范綠綠將腦海裡的哭音拋掉,不想再聽。

  會留在「灰屋」是她自己作的決定,與任何人無關,眼見三個姐姐能有好歸宿,她當然為她們開心,卻不見得自己就得和她們走上相同的路。

  容媽的觀念太過陳腐,嫁人從來就不是能讓女人得到幸福的唯一活路。

  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只要……只要那沉壓於心底對於某人的思念能夠再少一點,她就能夠活得更好了。

  「無緣的媳婦兒!」

  熊似的大嗓門迎面過來,眼見躲不開,范綠綠只好煞住單車,停了下來。

  「藍伯伯。」

  她小聲回喊,臉上表情卻沒有對方那方頭大耳臉上的一半熱絡。

  開口喚她的男人名喚藍國強,身材魁梧高大,性格熱情爽朗,是已退休的前任警員,以及……藍韶安的爸爸。

  都怪謝遜那個大嘴巴,溪頭事件後,她和藍韶安分手,謝遜自覺此事與他有關,於是先上了她家又去了藍家,意圖溝通調停,甚至還想勸勸她媽媽。

  結果謝遜在范家吃了閉門羹,卻在藍家得到了熱烈歡迎。

  原先毫不知情的藍國強,也因此知道了有關於兒子多年的苦戀及等待。

  雖然兩個孩子再也沒聯絡了,藍國強卻是每回只要在村裡見到范綠綠便熱情地喊她「無緣的媳婦兒」,絲毫不在意她的尷尬及與她同行母親的臭臉。

  「你下課了呀?」他關心詢問。

  「嗯。」

  范綠綠點頭,無意與對方交流太多,卻瞧見坐在對方機車前座,頭上頂著一根沖天炮,小手捉著兩邊照後鏡,口裡咿咿呀呀似是喊著「耶耶、耶耶」的小女娃。

  原先她只是無意識的掃瞥,卻在發現小女娃眉目間的眼熟後,心口沒來由地抽緊了。

  「最近還好吧?」藍國強慈笑地再問,就像是真當她是自己的兒媳婦。

  她再點頭,不過臉色有些泛白,嘴巴張了張,卻是怎麼也問不出她想問的話來。

  「這是我小外孫女,恬安的女兒……」藍國強邊介紹邊低頭,沒好氣地糾正小女娃,「要叫阿公!『爺爺』是叫你把拔的把拔啦!」接著他抬頭衝著范綠綠笑,「沒辦法,小丫頭平日都是在她爺爺、奶奶家裡帶著的,老是喊錯,真是小笨蛋一個。」

  范綠綠狼狽地鬆了口氣,為了不讓對方發現,只得沒話找話講。

  「恬安嫁人了?」

  她是真的沒聽說,「灰屋」雖離小村不遠,卻幾乎可算是對外隔絕,無論是紅帖白帖,從來沒人會想要往那邊放的。

  「那丫頭都二十六歲了,不嫁人生孩子難道還留在家裡等發霉生香菇?」

  讓自己的即興笑話給逗樂得哈哈大笑,和自己兒子同樣有著陽光性格的藍國強,笑了好半晌後才繼續說。

  「她又不是她那個笨蛋哥哥,拖到了三十歲還是孤家寡人,說到了這裡,她那個笨蛋哥哥前幾天才打了通電話給我,神秘兮兮地說是要給我一個驚喜,我就跟他說,如果他敢給我帶個洋婆子回來當媳婦,我就把他的兩條腿打斷,算是回給他一個驚喜。」

  他說得眉笑眼也笑,「這小子若真是要娶老婆,第一個一定得是中國人,第二個最好娘家就在附近,他都已經是個整天趴趴走的人了,總得留個老婆顧家,第三個要個性夠獨立堅強,忍受得了他那種工作性質的,第四個要曾經讓他愛得半死,自願被綁住……」

  話語到此中斷,但藍國強笑咪咪看著范綠綠的眼神,明白寫著「反正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你范綠綠最適合的啦!」

  為了避開對方眼神,范綠綠垂首問了,「他……還好嗎?最近人在哪兒?」

  「呿!」藍國強沒好氣的一擺手,「一下子飛東一下子飛西,名字長得亂七八糟,怕就連地圖上都還挖不出來,根本就有聽沒有懂。」

  接著兩人又寒瞎子幾句,藍國強才肯放她離開。

  離開了藍國強後,范綠綠回到那個毫無生氣的家。

  她先去和在屋裡看書的母親打了聲招呼,再回到自己房裡換上家居服,之後再在菲傭的呼喚下出來吃了頓不太精緻的晚飯。

  用餐時很安靜,只有辜明君的聲音偶爾響起,責難女傭這道菜太鹹、那道菜油太多的批評。

  「學校裡和學生們都沒事吧?」

  偶爾她會聽見母親這麼問,此時她便會安靜點頭,看見母親神情微疲地也點了頭,然後開口喚女傭上湯,表示著晚餐至此結束。

  她很清楚母親只是隨口問問,並非真想聽見她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母親向來只希望看見凡事都行在當行的軌道上,千萬別出了亂子,如果哪天她真的說了個不一樣的回答,母親恐怕會捉狂。

  自從父親死後,母親一直有著神經衰弱的毛病,得定時服藥,定期覆診,再加上這幾年裡陸續經歷了三個女兒的「背叛」,使得她對於壓力的承受度變差了,所以范綠綠從不拿會讓母親心煩的事來吵她,至於三個姐姐及她們各自組成的家庭,也都成了「灰屋」裡的禁忌話題。

  用完晚飯後,范綠綠回到自己房問。姐姐們一個個都走了,她由一人一間房變成了一人四間房,於是她分別拿來睡覺、看書改考卷、打計算機,以及看電視。

  老實說這樣的日子除了太過安靜外,她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她趕在午夜十二點前把從學校帶回來的工作做完,也洗好了澡,洗好了自己的衣服,終於能讓她有點空檔,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只是……

  她有些猶豫,她真的該做嗎?還是……該要戒掉了呢?

  猶豫良久後,她還是忍不住走入那間她刻意上了鎖的專用電視房。

  這裡原是三姐的房間,現在裡頭除了電視外還有著整套影音設備,幸好就因為這裡頭放了不少高級器材,她才能借口說怕菲傭弄壞而上鎖,真正的原因是這房裡有著她的「秘密情人」,她不想讓別人知道。

  將門鎖上,范綠綠窩進躺椅裡,熟練地按下電視及DVD的開關,接著在屏幕上出現一個陽光大男人。

  是那個她始終掛在心頭上沒片刻放不過的男人。

  屏幕上的藍韶安,早已不是那個會和她為了些許「桌界」而大打出手的小男孩,不是那個在球場上追趕著籃球的少年,更不是那個曾在她宿捨樓下,抱著吉他高唱著「有個女孩」的大學生了。

  此時的他,已經蛻變成了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他那愈來愈形深邃立體的男性五官,以及偉岸帥氣的男性氣質一次次地透過電視屏幕,向世人展現著他不凡的男子氣概。

  他操著流利英語,向電視機前的觀眾介紹著他身後的動物、植物,及當地的風土人情,並且還會適時地宣導一些有關於動物保育,以及如何愛護地球的觀念。

  他給人的感覺依舊像個太陽,只是以前他的愛只專注地對她發散,現在的他卻已將愛昇華,範圍也加大了。

  他會在荒原裡為一隻待產的斑馬接生,會為了幾隻遭圍殺的保育類動物和盜獵者大打出手,會在雨林裡怒斥著人類大肆砍伐破壞雨林的生態,對於大自然的迫害。

  此時的他已是動物星球頻道上,一位以帶領觀眾深入實境,瞭解大自然生態出名的生物學者兼優秀主持人。

  「各位觀眾,你們知道嗎?」

  電視上的藍韶安對著范綠綠的表情憤怒,好像她也是那些不受教的,迫害大自然的殺手之一,看得她不由自主的搖了頭,像是在跟他解釋說她絕對沒有。

  「病原體不斷地跨越物種界線,在人體中找到新的宿主,這其實是因為現代人不斷地跨越了人類社會與野生世界的界線,進入和過度開發原生的叢林荒野,或是將野生動物引入人類社會和城市圈所致……

  「你們要知道,病毒之所以會大舉進攻並危害人類,並不是像天方夜譚中的漁夫,一不小心打開了瓶蓋,釋放出了裡頭的病毒惡魔,而是另有其它更複雜的原因,例如溫室效應致使全球暖化,也使得那些會攜帶病毒的蚊蟲、蜱等害蟲創造了更廣闊的生存空間,使它們不再局限於熱帶……

  「而濫砍濫伐熱帶森林,更是新興起了一條會引起疾病傳播的食物鏈,森林銳減,逼使得有尼巴病毒的自然宿主狐蝠遷移到了林外果園覓食,被狐蝠帶有病毒的唾液污染了的果實落到地上,豬吃了後再進而把病毒感染給了人類。」

  「現在你們懂了嗎?各位!」螢光幕上的男人表情嚴肅。「如果哪一天人類當真遭到滅絕,那也絕對是出自於自作自受的原因,所以從現在開始……」

  嚴肅褪去他笑了,語氣轉為詼諧。

  「看緊你家的垃圾桶,不要再做出垃圾不分類,濫用塑料袋等等不環保的事情,出門記得帶購物袋,別以為那只是小事可以無所謂,套句我們中國人的古諺『勿因善小而不為,勿因惡小而為之』為了我們的下一代,請從最基本的要求做起——管好你家的垃圾桶吧!」

  訓人的話說完,畫面再轉,又是另一段嶄新的叢林冒險及介紹。

  這就是他,Eric藍,三十歲的藍韶安。

  他亦莊亦諧,他膽子超大、作風坦率,一個難得地能以東方人的面孔在西方人的世界裡站穩腳步,打出了名號的男子。

  自從三年前她知道他要主持這個節目開始,她便成了他的頭號粉絲。

  因為節目播放的時間不一定,加上她又不方便在母親面前看這個節目,便索性向電視台直接洽購DVD。

  凡是有「Eric藍」主持的節目,她一律整套買進,然後再在夜深無人時,窩在電視機前,獨自飽饗著他的一言行,一個笑容、一個跳躍,甚至只是一個不經意的眨眼,再騙自己那是他在和她說話,告訴自己他沒有忘了她。

  她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度過了漫長的,失去他的歲月,沒有陽光的歲月。

  雖然她相信在拍攝這種節目前,肯定都會對主持人的安全問題做了最萬全的準備,也知道他對於動物習性瞭如指掌,但她還是會每次都看得心驚膽戰。

  節目到了尾聲,屏幕上的男人朗笑著對她Say  goodbye她伸了伸懶腰,卻是半天窩在沙發裡不想爬起來。

  你真是該打屁股了!范綠綠。

  虧你整天嚷著說要忘了他,卻居然這個樣子地,白日裡老是碰見與他有關係的人,甚至還在睡前溫習他的言行笑容?

  照這個樣子下去,你得到哪一天,才能徹底將這個男人逐出你的生命?

  究竟要到哪一天?

  那一夜范綠綠作了噩夢。

  夢裡藍韶安捉著一隻大垃圾桶追趕著她,說是要教會她如何做最正確的垃圾分類。

  就在她深覺荒謬可笑,死命地想將他給推開時,他卻露出了那一年他為了她轉系轉校,初見面時所綻現出的邪氣笑容,甚至還說出相同的話——

  反正我這次來,就沒打算再給你機會迭開!人生最荒謬的該是明知是夢,卻又偏偏抽離不開、醒不過來吧。而這該死的噩夢究竟要到何時才能不再作?夢裡的范綠綠冷汗涔涔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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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31 00:04: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星期三中午,正當范綠綠以為吃完便當就能有個清閒的午後時光時,辦公室裡突然衝進一條氣喘如牛的人影,正是她班上的學生。

  「老師!老師!你快去!快點去!張無忌和季蕊他們……他們在樹林裡打起來了!」

  這些不聽話的孩子!

  范綠綠拋開才吃了一半的便當,快步跟著來報訊的學生跑進位於學校後方的林子裡。

  誰知在她快步踏入林裡,並沒有見著兩個打架的孩子,她立即轉頭問來報訊的學生時,卻見他面色不安地往後退,嘴裡小小聲地咕噥。

  「老師,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她正想問,陡然腳底一滑,原來是腳下莫名其妙出現一張大網往上收攏升高,頓時她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等她終於回過神並困難地在網裡站起來時,才看見自己竟像個獵物一般,被一張用粗麻繩編織成的大網,給掛在大樹的枝啞上。

  「你們這些頑劣的小孩,還不快把老師放下來!」

  范綠綠透過網孔對著下面低吼,身子也不斷掙動,卻是絲毫無法撼動繩網。

  「老師,對不起!」

  底下道歉的聲音換了人,是憋著笑的張無忌和站在他身後瞪大眼睛的季蕊,此外還有三個學生,全是一些平日最調皮搗蛋的孩子。

  好吧,就算再調皮,但也不過才五個小傢伙,不可能做出如此縝密的計劃及捕獸大網,這些小搗蛋鬼的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老師不要聽對不起,我只數到五,如果到時候你們還不放我下來……」即便處境狼狽,她依舊維持著身為老師當有的倨傲姿態,不求那些小壞蛋。「後果自己負責!」

  張無忌聽見這話明顯有些慌,只見他趕緊低頭對著手上的無線電對講機說話,「報告長官!報告長官!獵物已經捉到!但是……很凶!請問長官,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對講機裡先是爆出一陣笑聲,熟悉得讓掛在樹上的范綠綠心跳加速,接著那位「長官」才輕咳了咳,開口說話。

  「各位辛苦了!日後長官定當有賞,請盡速退離現場,剩下的就由長官來接手就行了。」

  小鬼們一接到這號令立即準備作鳥獸散,變了臉色的范綠綠則是決定放棄原則,無論再怎麼失態也得求這些小鬼快放人,因為她一點都不想被單獨留下來面對那位「長官」。

  「放我下來!快點放我下來!你們這些小魔鬼……不不!老師不計較了,你們是乖孩子,只要你們哪一個肯快點放老師下來,老師一切既往不咎……老師大人不計小人過……而且還要請你們吃金莎巧克力……」

  她喊了又喊、嚷了又嚷,底下卻無人響應,片刻之後,一串輕如豹子般的足音在她底下響起,接著是一把取笑的聲音。

  「范綠綠,你真是可恥,身為老師居然用請吃糖的方式來收買學生?」

  繩網不動了,范綠綠僵愣在網裡半天無法動彈,真的……是他!

  等到她終於緩過呼吸後,她才能夠開口說話。

  「藍韶安!你更是可恥!都三十歲的人了居然還買通小孩子來……」

  「來綁架他們的老師?」

  他氣定神閒的幫她接完話,恰然自得地再度開口。

  「這也不能全怪我,誰讓他們的老師太會逃跑,得費盡心思才能逮到,非常時期我也只好祭出非常手段了,更值得慶幸的是無忌那小鬼是我的表弟,表哥差遣表弟辦點小事,想來並不為過吧。」

  「藍韶安!」她惱恨得雙手揪住繩網,猛力直搖,「你到底是想要捉我做什麼?」

  「你說呢?我親愛的綠綠同學……」藍韶安依舊在笑,笑聲裡卻帶著幾絲淡愁及哀怨。「十歲那年我初識你,決心要當你的敵人,二十歲那年我苦追你,決心要當你的情人,現在我們都三十歲了,青春小鳥飛去了一大半,那麼依你認為,我來找你,為的又該是什麼呢?」

  范綠綠愣然不動了。

  如此哀怨含愁的語氣是她從不曾在他口中聽過的。

  他始終在她面前表現得自信十足,熱情滿滿,像個太陽,像個無憂的太陽,像個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害怕的太陽武士,所以她才會那樣有恃無恐地對他,總想著以他對她那樣濃烈的情愛,她絕對可以對他任性耍蠻,甚至是無視他的感覺。

  她總習慣將他的想法、他的需要擺在後面考慮,從不曾對他主動示愛,甚至是去做些會令他感動的事情。

  當然個性內斂也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她始終認為他夠強,強到了足以隻身抵禦所有的陰影黑暗,卻忘了他再強也還是個人,也會有不平、不安、不快樂,也會有需要被人付出的時候。

  愈想愈懊悔,她頹然地放棄再思考了。

  「我不知道,韶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此刻的你究竟所為何來……」

  范綠綠放棄了掙扎,整個人蜷縮起來,像是個結了繭的蠶蛹,她將臉埋入掌心,任由後悔及慚愧的情緒,一點一滴地將她掩埋起來。

  「如果你是要聽我說聲對不起,那麼我說……對不起!韶安。一直以來都是我在辜負你……利用你對我的好……還傷害了你……」小聲啜泣,她語不成聲。

  下一刻,一個失速的墜落讓范綠綠幾乎被嚇出了尖叫,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看見自己連同著大網從樹上落下,落在了個結結實實的懷抱裡。

  「不許哭!你真是個大白癡,才會猜我回來找你,就是為了一聲對不起,或者是為了弄哭你。」悶悶不樂的嗓音由那幫她解開繩網的男人口中發出,邊說話他還邊怨瞪了她一眼,「在你心中,我是個那麼小器的男人嗎?」

  范綠綠由著他的大手去解繩子,她沒動作,也始終沒說話,但眼神卻離不開眼前那一身利落獵裝,下顎還微生了些胡碴的男人,心底冒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覺。

  真是他?真是她彷彿思念了一世紀的男人嗎?

  「跌傻了呀!你這個大白癡!」藍韶安伸指用力捺她的額心,沒好氣地說:「這麼既不罵人又不揍人的范綠綠,我可真是陌生得緊。」

  沒理會他玩笑的語氣,她依然目不轉睛的瞅著他,「韶安,你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說!誰讓你那麼笨,居然沒猜著!」他噘嘴不悅,「不過你也別擔心,雖然不說,但我會直接用『做』的方式,來讓你知道的。」

  做什麼?

  她沒做聲,只是用著微癡微憨卻載滿著思念的依戀眼神,緊瞅著他。

  就像以前一樣,她從來都不用嘴巴說的,只是慣用動作、用眼神來表達,卻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全然地牽制了他。

  她依戀的眼神讓他的自制力潰堤了,藍韶安發出一聲低低咆哮,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將她扯進懷裡,而在抱緊她的時候他才發覺到,自己向來堅實穩固的雙手,居然是微顫的。

  天知道他愛了她多久!天知道他思念了她多久!天又知道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又是多麼可怕的好!

  范綠綠在他懷中毫無掙扎,即使闊別多年,她依舊牢記著他懷中的每一個線條,雖然和當年比較起來,他的肌肉變硬、變壯,也變得更加男性了,她依然會怦然心動,她閉上眼睛伸長手臂纏掛上他的頸項,將自己的重量全部交給他,連同她的心。

  她從未有過的柔順反應讓他全身因強烈期待而緊繃,逼得他必須用玩笑話來沖淡氣氛中的詭怪。

  「原來多年不見,你已不再是個大白癡,而是個小妖女了。」

  他在她耳邊輕聲笑語,說是這麼說著,卻在她不悅地想收回手時不放開她。

  他當然不許!

  這次他是鐵了心要回來逮住這個擅逃的獵物,而且再也不會鬆手了,他動作野蠻的將她摟在懷裡,像是獵人緊捉著他最珍貴的獵物,絲毫沒有商量打折的餘地。

  良久後他才終於肯鬆開她,低下頭以深情的輕吻,輕輕地滑過她的額、鼻以及羽睫,最後才落到她微微張啟,似是等待已久的紅唇上。

  他們的唇一相觸便如天雷勾動地火,頓時野火燎原,無法收拾。

  他的下腹急促充血,躁動難安,他甚至蠻力地撕破了她的衣衫,像只餓壞了的獸將大手鑽進她的衣裡,愛撫著那從她十四歲起,便勾住了他的魂,纏住了他的心的女性柔軟。

  「阻止我!否則我……」經過痛苦壓抑後的嘶吼在她耳邊咆哮著,「我怕我會在這裡要了你!」

  怎麼阻止?

  范綠綠神思眩暈迷亂地想,在她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時候?

  她從不知道原來在她過於自製冷靜的外表下,竟也潛藏著和他旗鼓相當的熱情,也有著和他一樣瘋狂的需要,他們實在是分開太久太久了,別說是他想要她,其實她更需要他做點什麼好讓她安下心,好讓她確定他是真的在這裡,是真真實實就在她的眼前,而不單單只是屏幕上虛幻的影像……

  突然——

  「呃,我聽說這裡發生了綁架案,所以特地來瞭解關心一下……咦,怎麼好像看起來快要變成妨害風化案了?」

  好大的一桶冷水兜頭潑下,再不想醒也得醒了。

  慾念全消的藍韶安趕緊將衣衫不整的范綠綠護擋在身後,然後回頭怒瞪那殺風景的父親一眼。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藍國強肯定全身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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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說了讓你開心,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如你一再要求的,落地生根了。」

  「真的嗎?哈哈哈……喂!我先說了喔,我是不讓黑媳婦、白媳婦過門的。」

  「放心吧,我這輩子只愛過一個叫綠綠的女人,她是黃種人。」

  「所以你把工作給辭了?」

  「沒,我很喜歡那個工作捨不得,也是為了它我才會拖到現在才能回來,因為我得先在工作上站穩了腳,現在我終於和公司方面達成了對大家都有利的協議,三個月飛去弄一個主題,一次搞三個月,而我留在台灣的時候,就幫林務局及其它研究單位擬寫水土保持、林相維護等等計劃案,協助實地勘察,針對保育類動物的護養及台灣山坡地的修復重整做項目研究,現在你了了嗎?」

  「完全不了,不過沒關係,只要你老婆肯接受就好。」

  「放心,你兒子我搞得定的。」

  很溫馨的家庭對話,只可惜地點好像有點不挑。

  藍國強邊跟兒子說話,邊感受到了身旁那兩道彷彿要殺人的凌厲眼神,遂停口將視線環繞了一圈,拍拍額頭罵自己少根筋。

  「對不起、對不起!范太太,忘了這是你家,該先同你打聲招呼。」

  何止是打招呼?辜明君以冷冽的眼神回答,在我面前討論這種話題?你們當我是死人嗎?兩位也太過旁若無人兼自說自話了吧?

  被那眼神「凍」到了搔頭反省,藍國強好奇的問:「忘了先問,你這些計劃已經得到未來岳母的許可了嗎?」

  「努力中。」藍韶安先以溫柔眼神安撫那強持鎮定,表情緊張地坐在母親身旁的范綠綠,再瞥了辜明君一眼,笑嘻嘻地回答。

  「啐!那不就是八字還沒有一撇?」害他白白高興一場,差點興奮得要跑回去寫喜帖練字了。

  「放心,老爸,很快就要撇好了,我會用我的誠意來感動范媽媽的,感動到她肯讓我喊她一聲媽。」

  在來人進屋這麼長久的時間後,辜明君頭一回出聲,冷哼道:「癡人說夢話!」

  藍國強掃了未來親家一眼,眼神裡出現了瞧熱鬧的壞笑,「兒子,我瞧你這場仗可不好打喔!」對手可是出了名的「灰屋皇太後」。

  「放心吧,老爸。我曾經敗過一回,也因此遠避他鄉,但現在想想還是該感謝范媽媽,這段長時間的分離讓我和綠綠都有時間成長,也懂得了思念和珍惜,並且有時間先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沒讓兒女情長耽擱了夢想,但現在時間到了,該是我要專心地為我和她的幸福努力的時候了,既然我此生是非綠綠當老婆不可,又不想讓她因為覺得不孝而不安、不快樂,所以范媽媽的這一關,我是非過不可的。」

  「你要怎麼做?」夠勇!阿爸給你精神上的支持!

  藍韶安有恃無恐地微笑,「我要在『灰屋』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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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做夢!

  「灰屋」何時曾讓男人住進來過?只要她辜明君還有一口氣在,這個姓藍的小子就想都別想!  

  狠話雖掠下,但藍韶安卻是有備而來,拿出了一張也不知打哪裡來的政府公函,硬說她這房子屋齡已久,且因為是自己蓋的,又恰好離水土復育區範圍太近,需要由專員評估考慮,確定不會有污染之虞後,這房子才可以繼續讓她們住下去。

  「笑話!」辜明君憤怒的低吼,「這屋子我住了那麼久,怎麼從來沒人眼我提過這方面的事情。」

  「這媽媽,您是深居簡出不知道,外頭的執政者都換過好幾輪了,這是新近才頒布的法令,為了重視國土復育。」

  「專員評估考慮?而那個專員就是你?」可笑!

  「不好意思,正是區區在下不才。」好說好說!

  辜明君評估情況,知道那張單子對自己相當不利,這房子是她的所有,絕不能夠失去,想了好半天後,她才咬牙切齒地開口。

  「那得要勘察多久?」

  「這很難講,一個完整的勘察報告還得配上天氣情況,天晴、天雨、颳風,甚至是地震的存在條件,都必須列在評估裡頭。」

  辜明君厲聲斥道:「不要跟我打官腔,給我個大概數字。」

  「我想,三個月應該夠了。」

  「媽!」范綠綠慌叫,因為看見母親搖搖欲墜,像是就快要暈倒了。

  「別怕,我有法寶!」

  藍韶安快步上前扶住辜明君,再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罐,往她鼻下晃了一晃,頓時只見她不但立刻瞠眸驚醒,還趕緊推開他往廁所方向跑去,一路跑還不斷作嘔。

  「那是什麼?」怎麼會那麼可怕?藍國強好奇問道。

  「沒什麼。」藍韶安微笑的解釋,「只是一種由臭鼬體液中分離出來的提神劑。沒辦法,老是在熱帶雨林中亂闖亂跑,總是偶爾會有些暈眩中暑的可能,所以這玩意兒真的是個不可缺少的法寶。」

  「就算以後我被人給打暈了過去,也不許拿來用在你老爸身上!」藍國強先把話撂下。

  就這樣,藍韶安在「灰屋」裡住下,一向生氣勃勃的他不但將這幢老屋裡向來死寂、冰冷的氣溫給升高了,也打破了幾項行之已久的老習慣。

  例如辜明君向來不聽音樂,因為她怕吵,藍韶安卻是鎮日得搖滾樂音不斷,最後達成的協議是,辜明君最多只能接受古典音樂或交響樂。

  成成成!古典音樂成!交響樂也成!重點是音樂可以陶冶身心,可以減少戾氣,還可以美化心靈,所以絕對是缺之不可,尤其是針對一個固執乖戾的中年婦人。

  得到了許可後的藍韶安立刻動手大改造,到處埋設管線,最後就連花園裡,只要灑水器一扭開,就能夠聽見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

  「灰屋」裡的早餐向來由女傭莉莉亞負責,雖說不太好吃卻又無從選擇,藍韶安住下來後決定接手,因為他說早餐最重要,尤其是煮給「家人」吃的早餐,於是他破了「君子遠庖廚」的古訓,穿上圍裙,為范家女人洗手做羹湯。

  「范媽媽,今天的蛋不一樣,這叫『太陽蛋』不只外形像,吃了也會生暖。」

  「這媽媽,今天的湯叫『魔法咕嚕湯』,因為喝下了它,會讓人心情變好。」

  「媽……喔,不,范媽媽,對不起叫得太快,我知道你還不能夠接受我,可請你一定要接受這碗『八寶稀飯』,不黏不膩,好吞易消化。」

  對於藍韶安所做的一切,辜明君原是煩不勝煩,壓根就不想理他,但一天兩天可以拒吃早餐,久了下去那還了得?

  最後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吃下肚去,只是打死了她也不會承認這個愛笑的小子,廚藝居然還不賴。

  接著藍韶安又將腦筋動到屋子,有一回辜明君只是下山到醫院去拿藥,回來時抬頭一看險些昏倒,因為那小子居然在屋外牆上架起了鷹架,他架鷹架並不會讓她想昏倒,而是……而是……

  「媽……喔,不,范媽媽!」站在鷹架上的男人向她猛揮手,笑如朝陽,「你喜歡這個顏色嗎?」

  辜明君不說話,黑著一張臉衝回自己房裡,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這可惡的小子!居然把她的「灰屋」給幾乎漆成了七彩屋!

  紅的、黃的、綠的、橙的……

  他甚至自作主張地將閣樓的天花板鑲上彩晶玻璃,就像……就像綠綠那可惡的父親曾經為她做過的一樣。

  那個晚上辜明君沒出來吃飯,范綠綠擔心地在門外喊了幾回,但她母親就是不肯出來。

  辜明君不肯開門的原因,生氣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不想讓女兒看見她那張哭過了的臉。

  是的,她哭了,丈夫死時她沒哭,她將痛苦及眼淚全都壓抑了下來,但今天她卻壓不住了,那些重新漆上牆的色彩讓她回想起了曾經擁有過的美好時光,也讓她的仇恨心沖淡了不少,滄海桑田、往事如夢,回想起當時他或許真的不夠好,但她難道又全然無錯了?

  她又怎能以他一時的錯待,而硬要推翻之前他曾經給過她的美好?

  從那天起辜明君的態度上有了細微變化,她不再明顯地排斥藍韶安,只是也絕對不會主動和他說話。

  幾天後,「灰屋」裡又發生了事情,這一回是遭到竊賊闖入,而且還是闖入辜明君的房間。

  「該死了!你這沒長眼的笨賊!你哪間房不去,居然敢闖入我媽……喔,不,我范媽媽的房間,你是當這個家裡沒有男人在,所以就不怕死了嗎?」

  捉住竊賊本該報警處理,藍韶安卻阻止了準備打電話的范綠綠,還說什麼山上竊賊求生不易,該先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接著就用腳將賊給直接踹出屋外去了。

  藍韶安如此寬宏大量的作法讓本來就覺得不太對勁的范綠綠,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猜這根本是場「自導自演」的鬧劇,那名闖入的竊賊雖是蒙著臉,但不論是身形或是慘叫聲,都像煞了那個叫做謝遜的大笨蛋。

  但不論是真是假,辜明君所受到的驚嚇和對藍韶安又多了幾分信賴卻是不爭的事實,她終於開始會主動和他說話了,雖然話語簡短。

  而范綠綠在想到了他所做的這一切,歸根究底都是為了她時,也只好跟著一塊裝傻。

  日復一日地過去,「灰屋」裡的女人們終於漸漸習慣了藍韶安這男人的存在,卻在這一日的晚餐時,藍韶安先是在餐桌上說了個笑話,惹得包括辜明君在內的人都微笑了後,他突然收起笑容,表情變得一本正經。

  「范媽媽,我知道您從小就一直希望綠綠是個男孩,也知道你一直以沒有兒子為憾,能不能請您放過綠綠,改將期望放在我這未來半子身上?」

  「放過?」辜明君語氣尖銳,將眼神移往女兒身上。「是綠綠跟你抱怨什麼嗎?」

  藍韶安搖搖頭,「您應該瞭解綠綠,不論您給她什麼,她都只會承受不會抱怨。」

  「哼!」辜明君冷哼,「那不就得了,她都不說話了,哪還輪得到你這個外人來吭氣?」

  「我不得不吭,因為我愛她,而您應該也是愛她的,只是您這麼多年來都讓恨意給麻木了感覺,所以你並沒發覺自己對她,其實並不公平。」

  啪的一聲,辜明君拍桌站了起來,沉著臉道:「她是我女兒,我供她吃,供她穿,我什麼地方對她不公平了?」

  藍韶安不驚不慌,平靜地給了回答,「你明明知道她是個女孩子,卻處處要求她得像男生看齊,所以她不會哭不會鬧不會玩洋娃娃,她甚至不許自己留長髮穿裙子,你覺得這樣對她公平嗎?」

  求求你別再說了!范綠綠以眼神送出懇求。

  桌邊傳來砰砰聲響,是辜明君摔下碗筷、推開椅子,氣嘟嘟地回房去了。

  「韶安!」范綠綠生氣了,「如果你再這樣繼續傷害我母親,我會要你離開。」

  「我沒有傷害她,我只是在點醒她。」

  「你給的點醒是一種刺激,她身體不好……」

  「你放心,她的身體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好,如果她真的暈了……」他燦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我還有比『鼬精』更強的提神劑。」

  范綠綠眸帶懇請,「我能不能求求你……」

  「不!你不能!」他打斷她,將那雙嫩白小手鎖入自己結實長繭的大掌裡,輕輕搓揉,眼神溫柔卻十足堅定。「你不能阻止我為了追求我們的幸福而做出努力,更不能改變我為了捍衛自己心愛的人而作戰的決心,即便那個人是你的母親。」

  范綠綠微哽且無聲了,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輕吁了口氣,小手牢牢反握大掌,她將身子偎進那具結實的胸膛裡,以行動做出響應。

  她響應著他,不論這場仗還得打多久,她都會陪著他,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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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31 00:04:4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令人跌破眼鏡的是,藍韶安下的重藥居然如此有效。

  辜明君躲進房裡生了三天的氣,也想了三天之後,等她再度出現在兩個年輕人面前時,她的面色依舊難看,卻用冰冷的語氣向藍韶安交代。

  「去把你爸叫過來。」

  「您要叫他把我綁回去嗎?」

  「才怪!我要叫他把日子看一看,把事情辦一辦,省得你一個大男人整天住在我們家,讓不知情的外人還以為你和我女兒怎麼樣了,萬一有不好的閒言閒語傳出去,還讓咱們家綠綠怎麼當老師?怎麼帶學生?我是她媽媽,我當然要懂得為她打算。」

  話說完,辜明君轉身腳步重重的踱進房,接著又是砰的一聲關門巨響。

  儘管隔著一扇門,辜明君仍沒有錯過在安靜了三秒鐘後,一長串出自於藍韶安口中的瘋狂鬼吼,以及來自於范綠綠被抱起來轉圈圈到受不了,輕逸出口的可愛嬌笑。

  辜明君突然有些恍神,她上一回聽見綠綠的笑聲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是在她三歲還是四歲的時候?

  回想起藍韶安說她對綠綠不公平的控訴,辜明君一陣心虛了。

  此外……

  真沒想到那麼巧,她始終為了沒能幫綠綠的爸爸生個叫「藍藍」的兒子而抱憾,卻陰錯陽差地將有了個姓藍的半子?這一切莫非真是命中注定?跑都跑不了!

  辜明君閉上眼睛,身軀往後靠著門扉,一個不留神,淚水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很多事情遠了、淡了、杳了,或許真是該讓它煙消雲散的時候了。

  包括恨、包括愛、包括是非對錯……

  或許明天,她望著窗外的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笑容,是該叫綠綠和她三個姐姐聯絡,選個時候回來吃頓團圓飯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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