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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惜之 -【暗戀冷藏5度C(愛情溫度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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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8 00:09: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從醫院出來,整整一天,她像游魂般在外游蕩,紛亂心情找不到定點,紛亂思緒也厘不出清明。

  血液檢查報告出爐,她和母親得到同樣的病症——血癌。這回,連眼淚都流不出了。

  媽媽死、爸爸死、老大乖死、新大乖死,然後輪到她……

  她在街上晃,反覆回想醫生的話。

  醫生說,先化療,看控制情況再決定用藥或骨髓移植。她問了死亡率,醫生試著給她希望,但她很清楚母親如何被這種疾病折騰,終至死亡。

  還以為命運將轉變,擁有霁宇的喜愛,人生自此不同,哪知道,她終究擺脫不了注定。

  算命先生說,她終生榮祿享用不盡,可惜與親人緣分極薄。

  預言應驗了,父母相繼離去,當她擁有霁宇和他的家人時,輪到她和世界說再見,她是沒福分的女生啊!

  會不會,他不計辛苦地陪她走過疾病、死亡?會不會,她也留給他一個孩子,從此他和父親一樣,以孩子為重心,再照管不了自己的幸福?

  她那麼愛他,怎捨得他寂寞?

  假若她離開呢?“那個女孩”會否重回他身邊?慢慢地,蔣勻悉在他記憶裡消失,若干年後,偶爾憶起,她的身影已然模糊,他的人生有了心愛女子相伴,生命重新豐富……

  放手才是正確抉擇,對不?

  對,放手,反正分手本在他們的計畫中。

  蔣勻悉,放手啊,在期限之內,才顯得出她慷慨大方。

  既然愛情對她而言是奢望,她不該讓貪婪毒害他人生,她應笑著背過身,告訴他,謝謝你的合作,再見……

  只是呵,再見……好沉郁的字眼……

  蓦地,手機響起,她回神,接聽。

  “你好,我是蔣勻悉。”

  “我是姜霁宇。”帶笑的聲音描繪出他的喜悅,他心情很好吧!

  “怎麼打電話給我?”她沒有快樂,只有淡淡哀愁,因為她腦子裡,裝滿了分手念頭。

  “剛簽下契約正准備回公司。你呢?為什麼不在家裡午睡,在外面亂跑?”

  “你怎知我沒在睡覺?”

  他那麼會猜,怎不猜猜,為何她的心和腳步一樣重?

  喟歎,她好想見他,想窩到他懷裡傾訴委屈,告訴他,對於生命,她有多麼恐懼,恐懼它匆匆來去,脆弱得救人無從把握起。

  她想告訴他,自己有強烈的預言能力,原來當初她提議一年,便預言了他們之間的緣分不超過一年。

  “向左轉,對樹下帥哥做出甜美笑容,然後,我就告訴你答案。”

  “你鼓吹我勾引陌生人?”話說,她依言向左轉,別忘記,她是小乖,習慣乖乖配合。

  轉身,當視線和他的對上焦點,她被定格,說不出話。控制不住地,鎖在腹間的淚水淌下,她的心酸找到收納櫃。

  她不動,他來靠近,三步兩步,長腳把他帶到勻悉身旁。

  “怎麼啦?看到我,那麼感動?”

  他笑著把她攬進胸口裡,用溫熱的心跳,溫熱她的冰涼。“這麼愛哭?會被人笑,說吧!有什麼心事?”揉揉她的發、親親她的頰,難怪說女孩子是水做的。

  她在他懷間猛搖頭,沒事、沒事,她不過想到這個懷抱剩下不長的使用期;她不過想起,他的幸福值得她用盡所有去換取。

  分手吧,這麼好的男人,肯定會負責任地留在她身邊,肯定會盡全力維持她的生命,然後另一個蔣士豪,另一個寂寞的男人,另一個教她心疼的翻版。

  ”一定有事。”

  他知道,她不擅長說謊。

  “沒事。”她試著擠出笑容,然三秒後,她承認失敗。

  “不想講?好,我來猜。”

  “你猜不到的。”因為連她都沒猜到快樂那麼短,痛苦那麼頻繁;她沒猜到,幸福的背面往往是悲哀。

  “你看不起我的智商?”

  公司還有會議等他主持,但在路邊看見她蕭瑟的身影,突然間,公事會議全都變得不重要。

  他讓司機停車、他打電話交代秘書會議改期,然後空出時間,決定把它們留給心愛的妻。

  是心愛的妻啊,他沒想過愛她,輕而易舉,不過起了個頭,愛情就長得茂茂密密。

  看來他的心靈是沃土,而她的愛情是品級最好的種子,所以她一揚手,種子撒落,春風揚過,愛她的心便無法扼制。

  他想時刻同她一起,她開心他便快樂,她難過他一樣痛心,他的未來不再只有事業與成績,他的生命規畫多了個女人,一個帶給他無限可能的女生。

  “你再厲害都猜不到別人的心。”何況是猜到上帝的旨意。

  “偏偏我就是行呢!”他的自信來自她崇拜的眼神。

  “那你猜。”

  他的輕松轉移她的悲哀,他是她的陽光,一出現便掃除所有陰霾。

  “你在悲哀生命短暫。”霁宇說。

  她嚇瞠了眼,幾時起,他練讀心術?

  她的表情讓霁字明白,方向正確。

  “你在想世事無常,聚散皆不由己;你以為快樂可以永遠,沒想到,它們總在不經意間失去;你想掌握人生,卻無奈發現,掌控人生的往往不是自己。”

  該不該說佩服、該不該為他掌聲鼓勵?她花一整天厘不清的心情呐,居然敦他三言兩語解釋清。

  “你好聰明。”悶悶地,她說。

  “我不聰明,我只是懂你。”他說懂她說得理所當然,仿佛天地間就是有一個姜霁宇合該懂得一個蔣勻悉。

  勻悉巴巴地望住他,怎麼辦呢?那麼懂她的男人呵,偏偏緣分不長遠。

  “傻瓜,掌握不了未來,我們可以掌握現在;沒辦法留住快樂,就不斷替自己創造快樂,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透。”勾住她的下巴,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他想吻她。

  “我能力有限,創造不了快樂。”雙手抵住他的胸口,搖頭,她以為快樂是可遇不可求。

  “說你傻吧!你不曉得自己嫁的男人,別號快樂制造機?”

  霁宇沒聽過自己有這個別號,但為了勻悉,為了在他胸口親手種下愛情的女人,他決心落實新別號。

  牽她的手,他揚聲說:“走吧!”

  “去哪裡?你不回公司?”抓住他的手,停在原處,她問。

  “董事長有權利放自己半天假,走!我打聽到一家寵物店,有賣大乖。”

  霁宇還是猜錯了,他以為勻悉為大乖傷心,卻沒想過,這回她為的是生死分離。

  “你想找只一模一樣的大乖送我?”

  “我不要你成天泡在思念裡面,我要你開心,和大乖在時一樣,吹長笛逗狗,抱大乖偷說我的壞話,我要一回家就看見你和大乖運動過、紅撲撲的臉頰。”他要她快樂。

  “我這陣子的表現一定很差。”

  “對,你表現糟透了。你忘記微笑、忘記逗我開心、忘記難過不單單是你自己的事情、忘記我的心和你掛勾也會受到牽連與波及。”

  “對不起.”

  “我原諒你,再送你一只大乖做獎勵,你要快點恢復生氣,大聲唱‘我相信’。”

  他要她唱“我相信”?他不是最不爽楊培安?勻悉笑開,誰說他不曾為她讓步妥協?

  “霁宇。”

  “嗯?”

  “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用心。”

  當醫學再幫不了忙那日來臨,她會牢牢記得,曾經有個男人,捧著她的心,哄著寵著,無微不至。

  “不客氣.”

  “我不要再養大乖了,我受夠死別,不要一次一次又一次,生命可喜也可悲,你永遠不知道上帝什麼時候帶走它。”

  “你太悲觀。”他反對。

  “書上說,生命是不斷奮斗的過程,可就是有人不管怎麼奮斗,都斗不過命運擺弄。”

  “我不喜歡你的論調。”他又反對。

  “大部分時候,人們只能向生命妥協。”她不理他的反對,一說再說。

  “你需要思想改造。”

  “但我很滿足,在我妥協的過程裡碰到許多好人,譬如你。”

  這回他不反駁了,抱起她,轉三圈,親五下,抓起她的手,環住自己的腰,大街就大街吧,在大街上愛老婆犯法嗎?

  兩天後,他送她一個白金鑲鑽的狗狗別針,模樣和大乖很像,他說鑽石恆久遠,說這只大乖永世不凋,他說,他送給她的是永恆。

  ************

  “你越來越過分!”珩瑛半路攔截勻悉,不准她上樓。

  “對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欠身,她用最溫和的口氣說話,秋姨不在,沒人能替她們隔出防火牆。

  “你要霁宇哥送我到美國?”大手一推,勻悉踉跄。

  “我不知道這件事。”再退幾步,她對珩瑛的恐懼已逼近臨界點。

  “蔣勻悉,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手橫胸,她持續向勻悉迫近。

  “出國的事,你等霁宇回家再同他討論吧,我真的不知道。”

  今天很累,跑過好幾個地方,她必須上樓躺躺,接下來的日子還有很多事得忙。

  “假惺惺!請你不要這麼虛偽,不要裝清純、不要扮可憐,收起你的典雅高貴,在我面前演這些,未免浪費。”

  珩瑛不讓她上樓,勻悉只好走回沙發坐下,她打定主意,珩瑛說什麼,都不回口。

  “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讓霁宇哥改變心意,我只知道他痛恨你,是你讓他不得不和心愛的女人暫時分手。”

  勻悉不語,這件事她已自責無數次。

  “你自以為成功了?以為霁宇哥成天在家,沒出門找‘她’你便贏得這場戰爭?錯錯錯!你以為‘她’是誰?聽清楚,她就是我——姜珩瑛。聽懂沒?是我,姜珩瑛。我們在你眼前談戀愛,我們天天在一起,知道嗎?而且我懷孕了,懷上霁宇哥的孩子。”抬高下巴,她說得驕傲。

  平地一聲雷。

  是……聽錯?她說她是霁宇心愛的女子?怎麼可能?他們是兄妹,兄妹怎能談戀愛?

  可這一解釋全通了,難怪珩瑛視她為敵人,難怪霁宇要她不停地忍,難怪他們的親密不同凡人,也難怪他要求在婚前簽下離婚同意書,為怕她悔約。

  沒錯,她想過悔約。

  在澳洲、在醫生宣布病情之前,她想兩人已成正式夫妻,或許他甘心放棄婚前感情。珩瑛沒說錯,她竊喜過,他再沒出門找那位傳說中的女友,她猜他們之間感覺已遠,卻沒想到,他的愛情一直在她眼前上演……

  哀戚浮上眼簾,她的心被隕石撞上,撞出凹凹坑坑。

  “想不通前因後果?告訴你吧,我是姜家領養的,和霁宇哥沒有血緣關系,從小我們約定長大後要結婚,這些年他不交女朋友,我不理男人,因為我們都在耐心等待,等我長大成年。誰曉得殺出一個程咬金,逼得霁宇哥不得不娶你!”

  他們不是親兄妹,他們約定等待珩瑛成年,原來是她在他們的愛情劃上一刀,劃出珩瑛對她的怨恨.

  想起新婚夜,勻悉慘然一笑。

  她畢竟沒錯認,珩瑛是他的情人,他們是在蜜月套房裡做了新婚夫妻該做的事。是她自以為是,以為她的魅力贏了外面女人,也是她太愚蠢,誤認他甘心為她將愛情拋棄、犧牲。

  好好笑,對不?

  她還在擔心他的責任感,生怕造就一個不快樂的男人;她還在考慮自己的離去,會令他難抑傷心。哈!太好笑了,實在、實在……實在是有趣到了極點……

  她發呆、傻笑。

  看見她的笑容,珩瑛下猛藥。

  “即使沒有血緣關系,兄妹間的愛情會引發多少議論?何況爸是商場名人,我們要承擔的壓力,你根本無法想像。我們愛得艱辛,我們面對的困境你無法想像。都是你,為什麼你不要去死,帶著你的錢去死啊!你死了,我們就可以公開戀情,我們就不必愛得小心翼翼!”她像孩子似地耍賴。

  蠻橫的珩瑛哭了,淚如雨下,再霸氣的女孩遇著愛情,都無能為力,對不?

  “是這個原因嗎?”勻悉問。

  沒頭沒腦的一句,珩瑛反應不過來。

  “你說什麼?”

  “你懷孕了,沒辦法等到一年期滿,才要急著趕我離開?”勻悉說得冷靜,心已波滔洶湧。

  珩瑛聽懂了,她深吸氣說:“是,兩個月了,你再不離開,我勢必要把孩子拿掉,我不想也不捨得,這是我和霁宇哥的愛情結晶啊!”

  淚水繼續流,珩瑛明白,只有將勻悉逼走,自己才有發揮空間。

  好冷,無助攀上,她的疲憊無法語言。“我懂了。”

  點頭,她起身離開客廳。

  眼看她沒說清楚就要離開,珩瑛追上前。“什麼叫作你懂了?告訴我,你要怎麼做,拿更多的錢買走霁宇哥,還是用錢買通醫生謀殺我的孩子?再或者……你要霁宇哥把我送到國外?”

  “我會還你一個丈夫。”答案夠明白了吧!

  肩垮下,勻悉踩著階梯,一步步往上行。

  她告訴自己沒關系,反正她早決定離開霁宇,反正她本就在為他的幸福做打算,反正不管有沒有姜珩瑛,她都缺少未來。

  好啦,知道他的愛情從未斷線,他的生命有了新延續,該開心啊!事情比計畫中更順利,她可以確定,離開她,他不至於傷心。

  真的很好,好到她找不到適切言語來形容。她該吹奏一曲四春,恭喜霁宇有了未來與幸福。

  推開房門,她笑著自我說服:“差別在哪裡?你頂多不知道那女孩叫作姜珩瑛,很重要嗎?當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兩心相系。

  太好了,新生命、新期待,他會長得像霁宇還是珩瑛?也許他會成為商業奇才,和他父親一樣,將來繼承鼎鈞,把爸爸的心血代代傳下去,多好的安排,蔣勻悉,你簡直是天才……”

  勻悉不停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語,突地,停下聲音,滿室的安靜教她心驚,她看見鏡中的蔣勻悉,淚流滿面……

  ************

  “……不是霁宇的錯,我和他訂契約,契約一到,婚姻結束。”

  餐廳裡,勻悉和徐秘書面對面坐著,娓娓道出相親經過,沒有情緒波動、沒有委屈難受,她用公事化口吻述說過程。

  “小姐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了讓爸爸放心,也為了鼎鈞上千個員工,事實證明,我是對的,霁宇有能力,他把鼎鈞帶往正確道路,讓員工生活有保障。”

  “對小姐呢?這不公平。”徐秘書問。

  “公平?比起同齡女孩,我吃好穿好用好,從沒為生活擔過半分心,老天對我已經太優惠。我很高興把鼎鈞交到霁宇手上,若由我來主持,也許半年不到,就讓爸爸的心血付之一炬,你不覺得霁宇真的是很棒的接班人?”她試著說服徐秘書。

  “老董事長去世後,姜董把你帶回家,不就代表他喜歡你,你們之間有了一定程度的感情?”

  她截下他的話:“這不過是‘姜霁宇很負責’的另一項證明。他不愛我,卻在這段時間對我盡心盡力,他期待我盡快走出喪父之恸,期待合約結束後,我可以獨立生活。”

  “既然姜董很好,為什麼小姐不再試試?說不定姜先生會愛上你,你們會有圓滿結局。”

  “他女朋友懷孕了,我不想耽誤他們。”微笑僵在臉上,演戲讓她疲憊。

  “就算這樣,小姐也不必躲到南部去。”

  “不是躲,我是去調養身體。你不是常嫌我蒼白?或許南部的陽光對我有幫助,我想暫且拋開一切,過新生活。”

  “那麼我陪小姐一起。”從十八歲跟在董事長身邊開始,勻悉是他看著長大的。

  “我就是想擺脫千金小姐形象,才想只身闖闖,你跟在我身邊,算什麼獨立?況且,霁宇需要你,你要好好幫助他,把鼎鈞變成台灣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好不?”

  “我不放心小姐。”

  “我二十歲了,不能一輩子養尊處優,我該看看外面的世界。”

  “想看世界,我替你找旅行團……”

  “徐秘書,我知道你疼我,可是我已經長大,你總要放手讓我飛翔。”

  徐秘書不語,她知道他對她的擔心太多。伸手,她抱抱徐秘書,軟聲說:“我保證好好過日子,我保證把身體養好,我保證下次你見到我,我一定比現在更棒。”

  “我答應過老董事長……”

  “我知道、我統統知道。不管是你、霁宇或爸爸,都不看好我的能力,我要怎麼向你們證明,我真的很行?給我一點時間吧,假如我真的不行,再回來當你們的嬌嬌女,好不好?”

  “那我給你三個月,如果三個月內……”

  “沒問題。”一口氣答應,她就等著這一句。

  勻悉拿出封存好的牛皮紙袋,這是她約徐秘書的重要目的。“這裡面有一些文件,請你明天交給霁宇,還有,這是老家的房地契,我已經把它過戶給你。”

  “為什麼?”他皺眉。

  “這是你該得的。”

  “不要。”他拒絕得毫不猶豫。

  “我不會再搬回去,也不想天天面對父母親離去的傷心,更捨不得把它轉手給陌生人,畢竟,那裡有我的童年、青少年。我左想右想,還是把它交給你最放心,你會好好照顧它的,對不對?”

  他能回答不對?徐秘書苦笑,這個小姐,真是不知人間疾苦,他問:“你會記得打電話給我?”

  “一天一通怎樣?”她說謊,走出餐廳,她再不和任何熟人見面。

  “可以接受。你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通知我新住址。”

  “沒問題,一、二、三,三天之內。”笑容即將垮台,她不是好演員,但這出戲她演得好認真。

  “你不可以拒絕我去看你。”叮咛過一百句,他還是不放心。

  “好。”

  接下來,他又給了一大串叮咛,她一句句照單全收,收下他的關心疼惜。

  勻悉離開餐廳後直接前往火車站,搭上火車,奔赴既定目標。

  傍晚,霁宇回到家,看不見勻悉,撥打手機也無人接聽。

  第二次,他失去她的蹤影,同樣的焦躁憂心,同樣的坐立不安,於是,他打電話給徐秘書,然後牛皮紙袋傳到他手中。

  當他看見過戶到徐秘書名下的房地契時,疑窦已啟;當他讀過勻悉寫給他的信時,開始發瘋。

  要不是她離開,他會抓住她的笨腦袋,大聲問她,什麼叫作“祝福他和珩瑛有情人終成眷屬”、何謂“他與珩瑛的愛情結晶值得期待”!

  Shit!什麼時候,他干過亂倫大事?

  最後,把他逼上瘋狂邊緣的是一紙遺囑。

  她是白癡嗎?年紀輕輕寫什麼遺囑!?更可惡的是,她居然要把股票、基金和現金分為二,一半捐給慈善機構,一半贈給他的“小寶貝”,作為教育基金。

  天呐,他哪裡來的小寶貝?

  眉毛糾結,他沖進遺囑信封上的律師事務所,當律師告訴她,勻悉得了血癌,才托他代擬遺囑時,霁宇臉上的顏色翻過幾翻。

  砰地,拳頭落在桌面上。他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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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3-8 00:09: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霁宇透過各種關系尋人,不管是平面媒體或征信社,他調查蔣家散置在各處的房地產,調查勻悉的信用卡使用……

  終於,第十天,他找到勻悉,並得知她的近況。

  他知道她病了,住在中部山區,進行過一次化療,身邊有特別護士照顧,也有廚子園丁和管家張羅生活起居。

  當霁宇把資料交給徐秘書,他立刻想起那個地方。他說,勻悉母親發病時,曾在那裡休養,那裡是蔣土豪為家人興建的夢想樂園,從購地到興建裝潢,都一手策畫。

  憑著記憶,徐秘書開車載霁宇來到這塊私人土地。

  從仿古的镂花大門往裡看,種滿蓮花的水池噴著水柱,鵝卵石的小徑旁種滿五顏六色的雛菊,小徑直通主屋,房子仿佛從童話故事中搬下來,充滿著異國風情。

  屋兩旁高聳著幾棵不知名大樹,樹旁花圃種滿向日葵,此刻正是葵花開放的季節,鮮艷的金黃迎風招展。

  園丁看見他們,走近,十幾年不見,他仍一眼認出徐秘書,介紹過霁宇後,園丁開門讓他們進屋。

  不經通報,霁宇直接走入主屋。

  主屋占地約百來坪,只有一層樓,空間規畫出客廳、餐廳、廚房、主臥室和書房,房子的主建材是木頭,一進屋內,木頭的香味飄入鼻間。

  她很聰明,選擇這樣的環境來養病,這個選擇讓霁宇開心,至少他確定,她不是自暴自棄,她沒有頹喪自傷,而是努力地替自己找回健康。

  很好,她比他想像中更堅強。

  主臥房裡勻悉正在午睡,小護士放下溫度計,看著門口來人。

  她甩甩溫度計,開口問:“請問你是……”

  “我是勻悉的丈夫.”他的自我介紹毫不猶豫,即使他已收到離婚協議書。

  “勻悉小姐剛做完化療,有點發燒。”

  “這是正常情況嗎?”他走到她身邊,碰碰她的臉。

  “每個人對化療的反應不一,不過,勻悉小姐情形還好。”

  “謝謝你照顧她。”

  “我先出去,等下醒來她可能會嘔吐,有需要就喊我一聲。”

  “謝謝。”再次道謝,他戚激在她身旁照顧的每個人。

  臨出門,小護士對他說:“別太擔心,勻悉小姐很勇敢,她相信自己會戰勝病魔。”

  朝護士點點頭,霁宇坐到床邊,拂開她的長發,審視。

  才幾天沒見,怎瘦一大圈?就知道,她一定要待他在身旁,才能吃好睡好,把肉長齊全。

  這樣的她憑什麼給他祝福?憑什麼成全他的人生?是心疼……心疼……

  “你哪有那麼勇敢?我不在,誰給你勇氣?”輕輕地,他偷罵她笨蛋。

  伸手到棉被下,霁宇握住她的手,不是發燒嗎?怎地手心冰冷?

  對了,她習慣性手腳冰冷,習慣由他添溫,他的手加了幾分力道,笑容裡掛上心碎。

  “笨蛋,別想我放開你。”他在她耳畔低語。

  她實在笨得可以,笨到珩瑛說兩句就全盤相信,也不想想他的品德高超,怎會和妹妹搞關系。

  輕觸她胸前的大乖,那是他送的禮物,取名永恆,他沒告訴她,禮物送出那刻,他已決定讓他們的愛情永恆。他沒說,在她用怯憐憐的口氣請求他娶她時,她已注定在他心中永恆。倘若永恆是他們的唯一可能,他不明白她怎能拋下他,毫無愧疚?

  笨蛋,他又偷罵她一次。

  忍不住,他抱起她、擁她入懷……氾濫成災的思念流回大海,懸宕的心擺到定位處,她啊她,有了她,他什麼都不要。

  勻悉被弄醒了,睜開惺忪睡眼,模糊地望過霁宇,低喃:“我在作夢。”

  “你沒有作夢。”他反對她。

  她的夢不是默片?再睇他一眼,好真實的夢。

  “你為什麼來?”她問。

  “想你。”他答。

  “為什麼想我?珩瑛對你不好嗎?”

  發現夢不但有聲音,還有溫度,於是她縮縮身子,往溫暖源縮去,而他很樂意,樂意接納她的親密。

  “她到美國去了。”秋姨陪她去的,陪她去開刀,順便整理心情。醫生是父親透過關系排上號的,已經計畫一段時間,只是沒對勻悉提起。

  “她愛你,怎捨得離開你?”她又問。

  “你愛我嗎?”他說。

  “很愛。”在夢裡不需要說謊。

  “愛我為什麼捨得離開我?”他用她的話反問她。

  “我要你幸福。”

  “我的幸福要靠你來架築。”摟緊她,他的臉頰觸上她的額。

  “我病了。”

  “我知道,血癌嘛!”

  很嚇人嗎?他捐大錢給各個骨髓捐贈中心,他相信最短的時間裡,會找到合適她的骨髓。

  “我快死了。”

  “誰說!你不相信醫生還是不相信我?”他說能救就能救,要他下地獄找閻王攀交情,他也樂意。

  “我母親死於血癌,這種病,很難醫,我不想你和爸爸一樣,辛苦守我幾年,最終守出一份絕望。”

  她怕死了,卻大喊信心萬歲;她明知死期不遠,卻樂觀地告訴每個人,說自己將要痊愈。

  是不是矛盾?沒錯,她矛盾.

  明明小氣得要命,卻口口聲聲對霁宇和珩瑛喊成全;明明嫉妒啃壞她的心肝肺,她還大笑著高呼祝福。她一面壓縮悲哀,一面說愛情的本質是寬容,她在夢裡哭、在日裡笑,她是怪物。

  “你害怕,對不?”霁宇問。

  對,好怕……她怕得緊。她沒答,他從她表情找到解答。

  “為什麼不找我?為什麼切斷所有的聯絡?”問號之後,他將她抱緊,封上她唇間的,是侵入性熱吻。

  才十天,他仿佛遺失她,一輩子。

  熱辣辣的吻,輾轉反覆,他吻醒她的意識,吻得勻悉瞠目。

  這……是真的,不是夢?

  “這樣看我?我的吻技退步?”他在笑:心是酸的,捨不得她欲哭表情,捨不得她獨自面對疾病。

  她搖頭,一搖,搖下兩串晶瑩。

  “笨蛋。”這回,他光明正大罵她。

  將她抱在膝間,下巴頂住她的額頭,好吧,她那麼笨,就由他來替她解除心哀。

  “珩瑛說謊,我沒和她發生過關系,她沒懷孕,你的教育基金沒人領。”幾句話,他把誤會解釋清。

  “可是……”怎聽不懂他的話,是她病得智商減退?

  “珩瑛是我的親妹妹,我知道她黏我黏得緊,有時過分得不像對哥哥,我沒放在心上,總覺得她年紀小,而且任性驕縱慣了。以前,她對秋姨的態度更惡劣,但時間一久,她慢慢放下敵意,所以我沒認真看待她對你的態度,這次,是我錯了。”

  “你們沒有血緣關系。”她說。

  “有,我們同父異母,她是秋姨和我父親生的女兒。”霁宇說。若不是發生這麼大的事,這件事將成為姜家永遠的秘密。

  “我糊塗了。”

  “秋姨是我父親的秘書,他們發生一夜情,懷了珩瑛,這讓他們感到罪惡。珩瑛生下後,秋姨為了表示決心,把孩子交給我父親,離開億達企業。我母親很想要個女兒,可惜身體狀況不允許,父親把珩瑛帶回家,圓了母親的夢,就這樣,我母親將珩瑛當親生女兒養。

  母親過世後,父親竟娶秋姨回家,這讓我非常不滿,我嘲諷父親的愛情和忠貞,我甚至站到珩瑛陣線,看著她欺負秋姨。”霁宇苦笑。

  他的痛,她感同身受。勻悉摟住他的腰,沒說話,但溫柔動作似乎一句句說著:沒關系,我在這裡,我會挺你。

  伸手,他亮出腕間傷口。“你問過我,這個傷是怎麼來的。”

  “你不想說也沒關系,我沒那麼大的好奇心。”捨不得他回憶,捨不得他再痛一回合,她寧可丟棄好奇心。

  “我想說,你願意聽嗎?”他柔聲問。

  “好,我聽。”她拉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他笑笑,將她抱回胸口。

  “我和秋姨對峙,也同父親爭執,有次鬧得非常嚴重,我氣沖沖離開家,血氣方剛的我在公園裡割腕自殺。”年少輕狂呐,他竟想用生命懲罰父親。

  “笨。”

  一句笨包含多少心疼,她不顧自己的虛弱,硬是站起身,將他的頭摟在懷間。一個笨女人用了個笨方法,心疼她的男人。

  生平第一次被罵笨,霁宇想笑,卻笑不出口,她的疼惜那麼明顯,明顯得他好心動。

  “我在醫院醒來,秋姨坐在我身邊,她把她和父親的故事告訴我,說她想帶著一身罪惡遠走高飛,可是放不下親生女兒,想著留在台灣,能偷看女兒幾眼也好。她的偷窺行為被我母親發現,我母親一眼就認出她是誰,卻沒說破。直到病危,母親將父親喚到床前,證實了自己的想像,她早猜到秋姨和父親之間有著某種關系。

  她沒哭鬧,反而要父親娶秋姨進門照顧珩瑛,她要秋姨承諾盡心待我,像對待親生兒子一般。秋姨答應了,母親在閉眼前,原諒她與父親的背叛。”

  捐棄前嫌,多高貴的情操。

  “她只想著丈夫孩子,情願把委屈咽下。我母親都能原諒他們了,我還能說什麼?”

  母親和他的笨妻子一樣,寧願自己痛,也不願意他守出“絕望”,寧可假裝慷慨大方,也要成全他的幸福。

  笨,他千挑萬選,居然選了個全世界最笨的女生!

  “珩瑛不知道嗎?”

  “秋姨想讓珩瑛一輩子認定,我母親才是她的媽媽,她在自我懲罰。要不是她把事鬧大,不會舊事重提。”

  “珩瑛知道後,很難過?”

  “她哭了幾天,父親還是決定送她出國,我們找到名醫為她動手術,手術後休養一段時間,她會留在美國念幾年書。對了,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找到毒害大乖的凶手了。”

  “誰?”

  “秋姨替珩瑛整理行李時,在她的抽屜找到幾包老鼠藥,和大乖胃裡面的殘留物一樣,對不起。”

  知道凶手,勻悉並不覺得快樂。“事情過去了。”

  “勻悉,懂了沒?我和珩瑛是親兄妹。”

  “對不起。”她應該弄清楚的。

  “你是該說對不起。你有事不找我幫忙,居然推開我,我很生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怎能分飛?

  “對不起。”靠上他的胸口,早說了對他和珩瑛不在意,卻是到這一刻,她才真正不在意。

  “知不知,你失蹤我多著急?你怎能給我一份莫名其妙文件,什麼遺囑、什麼離婚證書?天,勻悉,我要你聽清楚,別再管狗屁約定,我沒有女朋友,我不想和你離婚,我要你記得,我愛你、要你,不管什麼情況都不准一腳把我踢開!”他越說越激動。

  “對不起。”她聽得好心酸,離開純屬不得已呀!

  “如果病的是我,你是不是要把我的財產轉移到別人名下?是不是要把我丟到山中小屋,不肯再愛我?”

  他相信她不會這樣對待他,卻會這樣對待自己。

  “對不起。”環住他的手臂緊了緊。

  “你會因為我病,就不看我、不理我、不碰我嗎?”她卻不准他看她、理她、碰她!霁宇想吼叫,十日的心焦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在他懷間哭倒。

  她的哭泣澆熄他的怒氣,深吐氣,抱緊她,霁宇發誓,這輩子,誰都不能將他們分離。

  從這天起,小屋多了個男主人,他不回公司了,只透過視訊會議做重大決策,並且在他決策時,員工總會看見他身上掛了個熟睡的小女人。

  ************

  八個月過去,霁宇的希望一次次落空。

  他們找不到合適的捐贈者,而持續的化療讓勻悉抵抗力降到最低。

  常常,她高燒不退、她嘔吐、她的手臂布滿青青紫紫的藥物殘留,好幾次,她痛得想放棄,是霁宇的堅持讓她撐過一回又一回。

  她體力很差,她知道自己機會不多,這回僥幸度過,不見得下次能得到相同的幸運,只是啊……她看不得他難過……

  霁宇變得暴躁易怒、緊張兮兮,他極度不安、彷徨憂郁,尤其這幾天,勻悉睡眠時間超過四分之三。

  成天,他抱著勻悉四處走、喋喋不休,他說東說西,就是絕口不提她的病,他假裝他們正在度假,假裝假期結束後他們將整裝回台北,開始忙碌的下半生.

  他說他要忙事業,她得忙著生小孩,他認為獨生子孤僻,逼著她答應,一口氣生四個小baby,反正他別的本事沒有,精蟲品質世界第一。

  她笑著答應了,她是獨生女,知道獨生女多寂寥。

  他答應她,在五十歲之前,帶她環游全世界:她同意他,睡前為他演奏一曲音樂;他學著欣賞楊培安,她試著愛上鳳飛飛;他唱“我相信”,她哼幾句“女孩,為什麼哭泣”。

  午後,他坐在樹下,懷裡的勻悉睡得不安穩。

  又作惡夢?

  最近她常作惡夢,醒了,問她夢見什麼,她總是搖頭,搖頭搖頭,搖得他滿肚子火,又捨不得對她發作。

  “勻悉,醒醒。”他推推她,企圖將她喚醒。

  猛地,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看得見,松口氣。幸好,她還在,沒有死去。

  “告訴我,夢見什麼?”

  濃眉在額間打上死結,他再受不了了,受不了她什麼都不說。

  “不准搖頭,不准說沒有,這次,我一定要知道你夢見什麼。”他說得斬釘截鐵。

  “只是夢……”她何苦拿一個夢來嚇他?

  “就算只是一個夢,我也要知道內容。”他是發拗的野牛,誰也別想說動。

  她歎氣,碰碰他的臉。

  “我夢見你在哭。”

  夢裡,他擁著她,她長眠、他落淚;她遠行、他放手不甘心……那雪呵,一陣陣冷了他的心,他的淚再暖不了她的知覺。

  “我為什麼哭?”

  “你失去我了。你的眼淚教人心痛,我不想這樣的,不想你的生活因我,變得一團糟。你不來找我就好了,我別要求你當我的新郎就好了,我……”早知道今日,當初何必多事。

  “誰說沒有你,我就不會一團糟?沒有你的人生是遺憾缺陷,我要你在我的生命裡,不准偷跑放棄。我將盡全力在世界各地尋找合適的骨髓,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沒有地平線……有你在我身邊,讓生活更加新鮮,每一刻都精采萬分……”

  說到最後,他唱起“我相信”,現在的他需要很多的“相信”來告訴自己,他們的明天在、希望在,他們的未來不是水中幻影,而她,有機會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中間。

  “我早說你會愛上楊培安。”她虛弱笑笑。

  “我愛你,愛上你愛的楊培安、長笛、大乖和蘭陽舞曲,我愛所有你愛的東西,所以請你熱愛自己的生命,因為我愛它,和你一樣多。”

  “你現在這樣子……我怎離去……”

  她知道希望渺茫,八個月,那麼長的時間都找不到合適骨髓,“相信”之於她,變得困難。

  “不需要擔心這問題,因為你不會離去。”

  俯身,他在她額間印上親吻,那不是一個吻,而是他的心呐,他要她感受他的生命力,要她深深了解,他的生命因她存在定義。

  “可不可以……我們訂新契約,像以前一樣?”

  “你沒有第二個鼎鈞可以給我。”他拒絕。

  勻悉苦笑,知道霁宇不想談,可再不談,恐怕沒時間。“我還有很多錢。”

  “我對錢不感興趣。”

  “你辛苦工作,不是為錢?聽聽我嘛,我不會害你,干嘛拒絕得不通情理?”她哀求。

  他沉默。

  她擅自將他的沉默當成同意。

  “我會努力活下去,倘若上帝太愛我的話,我也沒辦法,誰教我是天生的天使命。”她試著輕松。

  “你變丑了,上帝看不上你。”他在賭氣。

  她笑笑,“因為愛你,再痛苦的治療我都會忍受;因為心疼你,我甘願吞下一堆養生食品;因為捨不得你,即使機會渺茫,我仍對明天抱持希望。看在我那麼愛你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幫我幾件事?”

  “說。”他的回答勉強。

  “以後,幫我養一只狗,取名字叫作大乖。”

  “為什麼?”

  “我喜歡聽你喊大乖的口氣。”

  “沒問題,我現在就養。”她愛聽,他就天天喊.

  “替我找一個像我這麼愛你的女人,試著疼她,像疼我一樣,試著愛她,比愛我更多一點,然後生個像你的兒子,生個女兒栽培她念音樂系。”她要找很多事來麻煩他,讓他忙到沒時間傷心。

  “辦不到。”一口氣,他否絕。

  不管他的否決,勻悉往下說:“你要把男孩子教得頂天立地,努力栽培他當接班人,爸爸的鼎鈞不能結束在你手裡,我要它一代一代傳,傳到變成商場奇跡。”

  “你沒聽說富不過三代?”

  “我偏要姜家世代富貴仁義,我偏要每一代都有個女兒叫作小乖,我要她學音樂,學善良體貼。”她明白自己有權耍賴,尤其在他面前。

  “辦不到,除非這個小女兒由你來生。”他的固執天下皆知,他從不和誰談條件,就是面對死神也不妥協。

  “我來不及生了。”

  好願意啊,她願意生一個像他的小男生,天天摟他親他,假裝他分秒在自己身邊。

  “誰說?我今晚開始努力!”霸氣的吻封上,霁宇封住她的無理要求。

  吻她同時,兩顆淚珠滑下,豆大的淚滴滿載無奈。

  抱她緊緊,他但願將自己的生命灌注到她身體裡。他無能為力了……首度,他懇求起不科學的老天爺。

  求求您,別讓她死去,讓她平安活下,他願意減去三十年陽壽命,換得十年比翼。

  他的吻輾轉缱绻,他的熱切傳進她的心,毋須言愛,他的愛分分明明。

  她嘗到鹹鹹的滋味,這個昂藏男子呵,他比誰都驕傲、比誰都勇敢的呀……吐氣,她又累了,半眯眼,無數個怎麼辦系上心田,這個固執男人呵……

  “又想睡了?”

  她睡的時間比清醒多,教他來不及說的話,壓得滿心滿口。

  霁宇親親她的額、親親她的眼簾……真的要放棄了?他不要,他還想堅持,堅持他們共同走的路……

  這天晚上,她吐得連墨綠膽汁都翻了出來,耳膜鼻腔血流不止,他頻頻為她拭去鮮紅,她還硬擠出笑容,然後,忍不住了,雙雙淚眼相對。

  她無言望他,不說話,卻比說話更教他難受,他知道自己的堅持讓她好疲憊,知道搶救只不過是拖延時間,但他怎能怎能放手?這一放手就是……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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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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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發表於 2022-3-8 00:10:11 |只看該作者
結局(一)

  三年後,春天在姜家庭園流連。

  院裡開滿紫薇和玫瑰,剛滿周歲的小男孩爬在鋪了墊子的草地上,兩旁,爺爺奶奶、父母親和徐秘書、管家園丁圍成圈圈。

  這是抓周典禮,墊子那端擺了鋼筆、計算機、樂器、玩具……

  “小宇,抓計算機。”

  這是爺爺的願望,他希望小宇成為精明商人。

  “小宇,摸摸小提琴。”

  這是奶奶的聲音,她認為就是要當精明商人也該有藝術氣息。

  “鋼筆好,抓鋼筆拿諾貝爾獎,不讓李遠哲當台灣的唯一。”徐秘書也有意見。

  汪汪。

  德國牧羊犬踩在一張寫著“總統”的卡片上面,總統的兒子叫王子,總統的女兒叫公主,總統的孫子叫金孫,總統的狗狗叫什麼?叫金狗啦!它愛當金狗,所以爪子在卡片上面撩撩抓抓,引誘小主人來拿。

  “加油、加油!”

  霁宇和勻悉大笑拍手,酷酷的兒子看著一堆人,沒有表情,在中途轉彎,迳自往花牆邊爬,這個難估算的男生,和他老爸一樣難搞。

  抓周失敗,霁宇不死心,要把兒子再抱回來抓一次,第二回,他打算直接把他送到計算機前面,不抓的話,就罰他三餐沒牛奶喝。

  霁宇大手一撈,撈起兒子,卻在抬頭時發現大門前站著一對男女。

  “珩瑛!”勻悉比他更先出聲,跑到門邊,打開大門,張揚著笑靥問:“你什麼時候回國?為什麼不通知我們?”

  珩瑛有幾分尴尬,她聽母親說了,勻悉為了她的謊言,獨自忍受病魔、遠離家園,知道勻悉熬了十六個月,才等到骨髓移植,她知道這段過程漫長得讓霁宇哥和勻悉幾度放棄。這些“聽說”折磨著她的心,她錯了,錯得離譜。

  “大嫂。”艱難地,她出口喚勻悉。

  “小姑,歡迎你回家。”勻悉抱住她,不需道歉、不需提從前,他們是一家人啊!

  “這些年在國外,吃了不少苦,讓我知道自己有多膚淺。”獨立生活教她徹頭徹尾改變,她再不是唯我獨尊的姜珩瑛。

  “很好,你長大了。”霁宇加入話題。

  “霁宇哥哥。”走到霁字面前,她深吸氣。“對不起,我錯了。”

  望過妻子,勻悉都不計較了,他怎能在乎?何況,珩瑛的驕縱他必須負責任。

  “過去了,不提。來,小宇叫姑姑。”他逗兒子說話,在他眼底,一歲的兒子十八般舞藝樣樣全,要求他開口叫姑姑,不過分。

  “他長得好像霁宇哥。”珩瑛說。

  這時候,大家才發現珩瑛身後站了一個男人。

  “我兒子當然像我,要是像你身後的男士,我就要和你大嫂關起門好好討論了。”他笑答。

  “他叫紀爾翔,是個醫生,在美國工作。”望望爾翔,珩瑛腼腆地笑笑。

  “這次回來,不會是跟我們要嫁妝的吧!”霁宇揶揄她。

  “霁宇哥……”珩瑛紅了臉。

  “很好啊,醫生很好。”父親向前走一步,摟摟女兒。

  “爸、媽,我回來了。”珩瑛輕喚雙親,無知年少啊,她把他們隔離在霁宇身後,漠視他們的關心,真是抱歉。

  “回來就好。”秋姨將女兒抱在懷裡。

  勻悉退開,把位子讓給公婆,悄悄地,霁宇攬住她,抱起兒子。

  緩緩步行,他們往花房方向走去,那裡有公公為逝去的婆婆種下的愛情,人已逝、情未滅,勻悉相信,他們的情緣有朝一日將再續。

  “今天是個好日子。”吸口淡淡的玫瑰花香,勻悉說。

  “我兒子滿周歲,當然是好日子。”

  他舉起兒子飛高飛低,看著咯咯笑的兒子,好滿意,他滿意當個居家男人,把妻子兒子兜在懷裡,由他的雙手為他們撐起世界。

  “珩瑛回來,一家人又團圓了。”勻悉說。

  “你不恨她?”

  恨?勻悉偏頭認真想。

  沒有,她沒恨過珩瑛,但的確害怕,她的強勢驕橫讓人恐懼,但她是霁宇的親人啊,有什麼心結不能揭過?

  “我怎能恨一個和我同樣愛你的人?”勻悉反問。

  他大笑,額頭頂上她的。“你那麼乖,還有什麼名字比小乖更適合你?”

  眼睛往上撩,她還他一個微笑,“可惜我不能叫小乖了。”

  “為什麼?”

  “因為……”她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腹間,羞紅臉。

  “你是說……”他瞠眼,不會吧,見識過她生產的痛苦後,他積極實施的避孕措施……“不可能,我戴了保險套。”

  “可裡面真的有一個小乖,正在長大。”

  他的保險套讓她動過手腳,變得……呃,不太保險。她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自己是小乖,小乖長大了,變得有心機、變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噢,天!”他拍打自己的額頭。

  “你不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可要她再痛一次,他不想。

  “這是最後一個,以後,你不許再生小孩。”他說得鄭重。

  不許嗎?再說啦!勻悉笑著點頭,很久很久,她沒把他的不許、不准、不可以當成一回事了。

  展開手臂,她圈起丈夫的腰。

  丈夫丈夫,她好喜歡這個名詞,她的人生因為這個角色而豐富。

  故事落幕,她的愛情不落幕,她相信,自己的愛情會一直站在舞台中央,盡情演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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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22-3-8 00:10:24 |只看該作者
結局(二)

  三十五歲那年,霁宇結婚,娶一溫婉和順的女人,她不算美艷,但眉宇間的干淨清新,有幾分勻悉的影子,她叫作宋亭。

  七十歲的霁宇有一個妻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和一只叫作大乖的狗。

  妻子很好,她常說自己是小老婆,而大老婆住在佛廳中央,他們這一家很怪,他們信上帝,卻供奉起往生的蔣勻悉。

  霁宇的兒子比他更強,接手兩家公司半點不含糊,他創新的帶人方式,他對市場的新思維,讓結合後的億達和鼎鈞站上世界舞台,成為全球十大企業之一。

  霁宇的女兒也不簡單,末滿三十歲已成世界級音樂家,一把長笛讓她吹得出神入化,從年初到年底,她在澳洲、美洲和歐洲各地演出,很少待在家裡。

  霁宇退休了,在去年,他的心髒不好,關節也出現老化現象。以前,宋亭是當護士的,他退休之後,她順理成章成了他的特別護士,照顧他的身體和飲食,照理說,這樣的人生很美滿,但他總覺遺憾。

  “要不要喝點果汁?”宋事端果汁和點心進佛廳,對著搖椅上的霁宇說。

  把手中相簿合上,那是他和勻悉的合照,在她生病時拍的,照片裡的勻悉,化了妝,美麗動人。

  “我不喝,放著吧!”

  他伸手摸了摸趴在腳邊的大乖,它很老了,幾乎和霁宇一樣老,那是他養的第三條德國牧羊犬,每一只都叫作大乖,每一只代表的都是永恆。以前宋亭不懂,為什麼霁宇對狗的名字那麼堅持,後來才自小姑珩瑛口中得知,“大乖”是他和勻悉的約定。

  “又在看勻悉姊的照片?”

  宋亭坐下,接手照片,逐一翻閱,照片裡的勻悉柔媚甜美,照片裡的霁宇,每一張、每個表情,都寫滿心疼。之後,霁宇再沒拍過照片,他幫兒女拍照、幫妻子拍照,就是不讓自己入鏡,他說他已是另一個世界的男人。

  宋亭歎氣,從認識到現在,霁宇從未真正快樂過。

  婚前,她已聽說兩人的愛情故事,但對霁宇一見钟情的宋亭始終認定,男人對愛情無法堅貞,於是嫁入姜家,不猶豫。婚後,她用盡溫柔試圖取代蔣勻悉,然五年經過,兒女陸續出生,她宣告失敗,承認勻悉在他心中生了根,拔除不去。

  那五年間,她嫉妒過、憤怒過,好幾次想沖進佛廳裡,把屬於勻悉的每件東西燒毀,讓他再無法睹物思人,然每次阻下她憤怒的都是勻悉恬靜溫婉的笑靥,她是個無法讓人生氣的女生呐!

  霁宇是很糟糕的丈夫嗎?並不,他負責認真,他在孩子成長的每個環節不缺席,他讓妻子過著富足而惬意的日子,他比任何男人都盡心力,這樣的人,你怎能拿他對愛情的忠貞批判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宋亭很清楚,與其說他們是夫妻,倒不如說他們是朋友、是好搭檔,他們共同創造出和樂家庭,但他愛的女人,始終是在天堂國度的蔣勻悉。

  “如果勻悉姊有知,知道你這麼愛她,一定很感動。”宋亭說。她老早放棄吃醋,老早接受勻悉是丈夫生命裡的重要元素。

  “我原本不愛她的……不,這說法不恰當,應該說,我原本不承認自己愛她,誰曉得,愛情讓人無能為力,到最後,我愛她,愛得無法自拔。秋姨安慰我父親,她說時間會沖淡一切,總有一天,我將回到正軌,勻悉只存於記憶。”

  什麼叫作正軌?愛勻悉才是人生正軌啊,他和父親有著相同的遺傳基因,對於愛情,父子都固執得可以。父親為母親蓋玫瑰花房,而他為勻悉捨下一世快樂。

  “秋姨錯了,你愛她,一天比一天更濃,仿佛她時刻在你眼前,你們的愛情一直是現在進行式。”

  看一眼宋亭,他莞爾,拍拍她的手背說:“這輩子,我是負定你了,下輩子找男人,一定要眼睛放亮看清楚,別挑上我這種男子。”

  宋亭笑笑,“你很好,真有錯,錯在上帝,它不該帶走勻悉,不該以為塞給你其他女人都可以。”

  “對不起,對你,我真的抱歉。”抱歉他為了同勻悉的約定,犧牲一個好女人,抱歉他無法愛她,像她愛他那麼深,也抱歉他心胸狹窄,容不下兩個女人。

  “老夫老妻了,說抱歉很奇怪。”相處三十幾個春秋,她怎不懂他?抱歉多余,就是他再努力,也無法勉強自己,因為愛宋亭不在他的能力范圍。

  “上個星期我讓律師擬了遺囑,我留給你房子和一億,如果有機會,找個愛你的男人吧,別虛度此生。”

  “姜先生,看清楚,我已經五十五歲了,談戀愛未免太晚。”

  “不,談戀愛永遠不嫌晚……”這天他們談了許多事,談兒子女兒,談他們的婚姻與勻悉,也談她曾經有過的妒意,最後他們下了一個共同定論——人生事事注定,強求不行。

  三個月後,霁宇心髒病發,奇怪的是,大乖也在同一個晚上辭世,像約定好似的。出殡那天,沒有奏哀樂,只有女兒小乖為來賓反反覆覆演奏著“我相信”,陪父親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全家人沒有太多的哀戚,他們相信,在另一度空間,霁宇和勻悉正為重逢欣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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