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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媜 -【心有靈犀一點通(定婚店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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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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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03: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事還得再計議。」裴玦冷靜的說。

  「喔,怎麼說?」李亨頗意外地問。

  「一旦楊釗入了宮,攀上了楊貴妃這門遠親的關係,就有如鍍上一層金身,我們是尋常的平民百姓,要見到楊釗可說是難上加難,去了恐怕也只是白走一趟。」裴玦這分析,更顯示出他性格之冷靜縝密。

  聽完他這一席話,李亨對心思縝密、對事分析透徹的裴玦更加讚賞了。

  「這樣吧,若你們決定去長安,就拿著這塊玉珮來找我,我或許可以幫上一些小忙。」李亨突然將腰間的玉珮解下來遞給裴玦。

  「李公子,你也住長安?」商商喜出望外的問。

  「是的,我正好出城辦點事,現下要回長安去。」李亨點點頭道,將玉珮遞給裴玦。

  遲疑半晌,裴玦還是伸手接了下來。

  只見這隻玉佩色澤溫潤、剔透翠綠,一眼就看得出來價值連城,絕非尋常人家拿得出來的東西。

  這只翠玉肯定價值不菲,當作信物未免太過貴重,裴玦正要把玉珮還給李亨,一抬頭卻見他已經走了好遠。

  「後會有期了!」聲音還飄散在冷冽的空氣中,人卻轉眼不見了蹤影。

  望著白衣男子的身影,商商鬆了一口氣,但眼前有更大的問題要面對。

  如今那個沒有道義的楊釗丟下他們自己跑了,他們沒有馬匹、沒有食糧,更沒有多餘的衣物可以御寒,在這荒山野嶺難免有野獸出沒,才剛撿回一條命的他們,或許晚上就會成為野獸果腹的食物也說不定。

  「現在該怎麼辦?我們還去長安嗎?」商商憂慮的問。

  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他當成唯一的倚靠。

  「先吃點東西!」他順手將玉珮塞進懷裡,轉身就走。

  「什麼?」商商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追上去又問了一次。

  「都已經過午了,該填肚子了。」他輕描淡寫的說,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

  什麼?他們可是被丟在荒山野嶺耶,在這節骨眼上他怎麼還滿腦子想著吃?

  「喂,你該不會還搞不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吧,我們--」話才說到一半就遽然卡住,商商瞪大眼看著他輕鬆把石頭一擲,一隻逃竄的野兔立刻昏躺在地。

  「奸厲害--」商商忘了方才正要發洩的抱怨,驚訝的歎息。這人外表看似斯文,卻是深藏不露,教人不能小看。

  不過厲害歸厲害,他也未免太--殘忍了吧?!

  商商心驚膽跳的看他俐落的將野兔架上樹枝,不知從哪找來一堆乾草枯枝,用兩塊石頭敲打幾下,草堆就冒出煙來,不一會兒就出現了火光。

  「兔子這麼可愛,你怎麼忍心吃了它?」商商的眉頭擰成了結。

  「這不是兔子,是食物。」

  食物?這人根本有毛病,被他架上火堆的明明就是一隻兔子,一刻鐘前還活蹦亂跳的,到他口中竟成了食物。

  「為了活命,只要能吞進肚子的都得吃。」他頭也不抬的丟來一句。

  「要吃你自己吃,我才不吃!」她賭氣的遠遠坐到一邊去。

  「悉聽尊便!」

  不知他們兩人是天生犯沖、還是上輩子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每次總說不到幾句話就吵起來。

  商商索性別過頭,臭著臉不再搭理他。

  但不理他不表示可以忽視他的一舉一動,只見他俐落的翻動著架上「食物」,不一會兒開始飄出令人飢腸轆轆的香味。

  不理會還在賭氣的她,烤好兔肉,他撕下一塊烤得金黃的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真好吃!」他邊嚼兔肉邊發出滿足的讚歎。

  這該殺千刀的男人--坐在一旁,商商難受的拚命吞口水邊罵。

  別說光是看他吃了,就連聞到那股香味都讓人垂涎欲滴,但礙於面子,商商只能目不斜視的偷偷吞口水。

  吃了大半隻兔肉,裴玦總算停止對她精神虐待,一臉滿足的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去找水!」丟下一句,便轉身朝遠處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樹林深處,商商的目光不知不覺又回到還架在火堆上的那一半兔肉。

  雖然她是個很有骨氣、也很有憐憫之心的人,不過人家常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沒必要為了面子問題餓著了肚皮,更何況兔子多得滿山野跑,應該不差這麼一隻。

  吞了口口水,她小心翼翼朝樹林深處瞥了一眼,隨即起身朝那股致命的香味走去,蹲在食物旁邊,她告訴自己--只吃一口,一口就好!

  帶點忐忑的撕下一塊肉,她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他沒有騙她,兔子真的好好吃--她滿足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

  嘴裡的肉還沒嚥下去,手卻已迫不及待的又去撕第二塊,儼然忘了剛剛大唱高調,不能把可愛的兔子當作食物的是誰。

  經過先前那番折騰,又跟裴玦賭氣好半天,飢腸轆轆的商商簡直可以吞下一頭牛--

  把剩下半邊的兔肉啃得乾乾淨淨,她滿足的抹抹嘴、吁了一口氣,露出方才被她鄙視不已,跟裴玦一模一樣的滿足表情。

  這廂的她一臉滿足的靠在樹下小憩,殊不知遠處一個身影正斜倚在樹後遠遠望著她,唇邊勾著抹輕得幾乎察覺不出的笑。

  幽深眼神裡,糾結纏繞著的是難以釐清的複雜情緒。

  「醒一醒,該走了!」

  靠坐在樹下,剛吃飽的商商在昏昏欲睡之際,突然被他驚醒。

  「水呢?」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立刻想起她是等水等到睡著。

  「沒找到!」他含糊丟來一句,逕自滅掉餘燼未滅的火堆。

  「沒找到?」可她明明就有聽到水聲啊--商商納悶的嘀咕著,一起身,看到他逕自往前走去。「喂,你要去哪?」

  「長安。」他頭也不回的丟來一句。

  長安?聞言,商商驚喜的瞠大眼。

  「真的?你決定要去找楊釗算帳了?」她興奮的衝到他面前,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看著那雙璀璨得好像天上星星的雙眸,裴玦心口一悸,隨即逃避似的繞過她快步往前走。

  「性命可以丟,織錦世家的名號不能被辱沒,我得確定楊釗確實讓楊貴妃知道織錦出自裴、殷兩家。」

  「沒錯!」商商點頭如搗蒜,第一次覺得裴玦這麼有氣魄。

  急忙跟上他的腳步,商商不再覺得走路是個苦差事,她的心已經飛到長安,找那個現實狡詐的楊釗算帳去了!

  很快天暗了下來,沒了楊釗帶的數十名隨從相互照應,裴玦跟商商兩人置身闃黑荒野間,倍覺勢單力孤。

  趁著天完全黑之前,裴玦找到一個隱蔽安全的石洞過夜。

  商商才剛坐下來歇腿,不一會兒就見他拎了只野兔回來,或許是他下手太輕,野兔不一會兒就在他手裡倉皇掙扎起來。

  「又要吃兔肉?」商商問,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

  正準備生火的裴玦頓了下,抬頭望著那張寫滿不忍的小臉,發現嬌生慣養的殷商商撇開天真過頭、固執倔強的缺點,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小女人。

  繃著臉看了眼手裡的兔子,明明知道這根本是婦人之仁,尤其在又餓又累的情況下無異是自找麻煩。

  但鬼迷心竅似的,他卻倏然起身往外走,過了約莫半炷香時間,他端著比剛才好看不到哪去的臉色回來了,手裡卻拎著兩條肥碩無比的魚。

  看到魚,商商原本哀愁的小臉先是一愣,隨即歡喜的展開笑顏。

  「你去抓魚?」她驚喜的跳起身,毫不猶豫的朝他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他。

  她毫無預兆的舉動,讓他的心口驀然一窒,連呼吸都困難,好像她摟住的不是他身軀,而是他的心似的。

  「你真是個好人!」她衝動的喊。

  好人?

  聞言,裴玦的心口又是一緊。

  從商以來,人們都在背後批評他唯利是圖、不擇手段,但「好人」這兩個字,卻是從他沒給過好臉色、總嫌她是個累贅的殷商商口中說出來,他所受的震撼不亞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

  「謝謝你,沒想到你竟為了我摸黑去抓魚!」她感激涕零的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眸望著他。

  又是這種眼神!

  每當她拿這雙璀璨得像是天上星子的眼眸凝望他,他總覺得身體裡有某種東西正慢慢的甦醒、擴大,力量之強大連他都快無法壓抑

  「別往臉上貼金,我是為了我的肚子著想。」像是被炙熱燙人的炭火給觸痛,他刻意迴避她的目光,遽然轉身去生火。

  「可是你剛剛明明已經獵到野兔,卻放走了它。」她心無城府的甜笑著,但笑容裡的無邪與甜美,卻再度攪亂他的心。

  裴玦氣惱的瞪著她--這女人,非得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嗎?

  「兔肉我吃膩了,想換個口味不行嗎?」他沒好氣的堵她一句。

  「可是天這麼黑,外頭這麼冷,你卻還跑去抓魚,根本就是--」

  她不死心,也無視於他一張比外頭天色還黑的臭臉,逕自在他耳邊嘰哩呱啦的一長串,像是非得從他嘴裡逼出一點話來。

  被她問得心煩,他乾脆連火也不生了,霍然起身氣惱地瞪住她。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我--」她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既是氣惱又是臉紅的,像是有話悶在心裡許久,卻又難以啟齒。「哼,不說就算了!」她氣惱地跺腳,逕自轉身跑到石洞一角生悶氣。

  裴玦臭著臉懶得理她,逕自又坐下來繼續生火、烤魚,然後吃掉了其中一隻,便照例走出洞外去。

  半個時辰後再回來,架上的魚已經不見了,地上多出一堆啃得乾乾淨淨的魚骨頭,不知怎麼的,他此刻心中的感覺是鬆口氣,再也沒有半點怒氣。

  沒多看蹲在角落裡的小人兒,他逕自找了個地方和衣躺下,但閉上眼,卻擋不住她離得老遠,卻依然陣陣沁入鼻端的馨香氣息。

  他納悶,為什麼在這荒郊野外落難,她怎麼還能聞起來像上等甜品般可口?

  「喂,你生氣啦?」

  突然間,一隻小手試探似的戳戳他的背,不知何時她竟不聲不響的靠到他身後來。

  連忙驅走心頭的遐思,裴玦佯裝沒聽到。

  「謝謝你替我抓魚。」許久,身後小小聲傳來一句。

  身軀一震,裴玦緩緩睜開眼,感覺背後似乎隱隱發燙。

  「睡吧!」他平靜說了句。

  商商咬著唇嚥下失望,坐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在火光中是那樣熟悉卻又遙遠。

  對這個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卻又總是第一個挺身保護她的男人,她心裡有著難以解釋的複雜感覺。

  那感覺好陌生,每當他凝視著她,她的心就像是突然來了狂風驟雨;當他冷漠以對,她就像掉進了冰冷的萬丈深淵,連呼吸都會痛。

  這樣的感覺讓她既害怕又困惑,好像一旦她認清了這種陌生的感覺是什麼,就會萬劫不復似的--

  她心煩意亂的草草在他不遠處躺下,蜷縮著緊抱住自己,卻止不住一陣陣襲來的透骨寒意,冷得全身顫抖不停。

  突然間,她好想念府裡厚軟的錦被、溫暖舒適的床榻,此刻,她終於體會到自己過去過著的是什麼樣衣食無憂的生活。

  「過來!」

  一道不耐的聲音突然響起,商商怔愣著,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一雙剛臂自身後而來,粗魯的把她摟進懷裡,雖然動作滿是不情願,但懷抱著她的溫暖雙臂卻是那樣厚實安全,抗拒幾秒,她立刻就投降了。

  天氣這麼冷、他的懷抱這麼寬闊溫暖,自動送上門的人肉暖爐不用白不用--她心安理得的這麼告訴自己。

  背靠在這個舒適的人肉暖爐上,她非但睡不著,反倒心跳越來越快,渾身被他溫暖的身軀熨得發燙,連腦子都像是害了嚴重風寒似的昏沉沉--

  「你--覺不覺得有點熱?」她虛弱的問,身體不舒服的扭動著,渾然不覺身後的陽剛身軀有多緊繃。

  「睡覺!」

  商商半瞇著眼,耳邊傳來他瘖啞的命令。

  「可是--」她抗議似的一轉頭,目光卻與他的驟然對上。

  這是第一次他們距離這麼近,近得幾乎可以感覺到彼此急促的呼吸、以及已經全然被打亂的心跳。

  商商羞怯地凝視他的眼,卻彷彿看進一大片深沉無邊的夜空,裡頭有些東西在閃動,既深沉又濃烈,光是一眼,就幾乎被捲入其中難以脫身。

  倉皇失措的逃出黑色漩渦,不小心又落入另一個魅惑人心的陷阱,恍惚盯著他好看的唇久久移不開目光。

  他的呼吸是那樣灼熱、凝視的目光是那樣炙人,吸引著像是飛蛾撲火般的她,慢慢的朝他靠近--

  羞怯閉上眼,她感覺雙唇貼上了另一雙光滑堅硬,卻又那樣炙熱柔軟的唇,一剎那間,彷彿一記巨雷劃破天際,那樣驚天動地卻又震撼人心。

  一切的理智思緒全都離她好遠好遠,她記不得是誰先發動攻勢、也分不清誰是誰的唇舌,只記得兩人的唇是如何溫柔又瘋狂的相互廝磨糾纏。

  在理智來得及喊停前,兩人的唇終於依依不捨的分開,商商輕喘著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胸口的悸動久久不息。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時間永遠停駐在這一刻--

  這一刻,商商終於發現,她早已愛上這個男人!

  一連走了三天,沿途慢慢有了人煙,經過的城鎮也一個比一個大,看來離長安已經不遠了。

  有了這個鼓勵,商商走起來更加賣力,孰料午後卻突來一陣傾盆大雨,讓兩人只得倉皇找個山神廟避雨。

  「都已經是乾燥的正月了,怎麼會突然下起這麼大的雨?」邊拍著衣衫上的雨水,商商望著天外陰暗的天色納悶說道。

  「這場雨確實奇怪!」裴玦也覺得不太尋常,一轉頭,瞥見她發上的雨水,很自然的舉袖替她擦去。

  他體貼的舉動讓商商羞紅了臉蛋,又想起幾天前那個纏綿的吻--

  突然間,角落邊一個震天價響的呵欠聲驚起了兩人,兩人迅速轉頭一看,只見角落裡坐著個正在伸懶腰的白髮老叟。

  「你們可終於來了!」

  白髮老叟慢慢的爬起身,望著兩人微笑道。

  兩人先是狐疑一愣,隨即趨近仔細一看,立刻就認出他來。

  「老人家?」

  「月老?」

  兩人不約而同開口驚呼,然後驚訝的互望。

  「你認得月老?」裴玦狐疑問道。

  「嗯,我曾在錦城見過他一次,你也見過他?」

  「嗯,在來長安途中,在客棧打尖時見過他一回。」

  這時,兩人才知道彼此都曾遇見過這名自稱月老的老叟。

  「老人家,您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這兒離錦城很遠了哪,您是不是迷路了?」商商好心的問。

  「不,我沒迷路,我特地在這等你們的。」月老一派從容地撫著霜白的鬍子。

  「等我們?」商商跟裴玦互望一眼。

  「我說你們這對冤家,一個逃、一個躲,這樣兜圈子要兜到何時?等得我都快急死了,既是今世注定了,你們何苦折磨自己、自討苦吃呢?」月老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裴玦擰緊劍眉冷聲問。

  「好吧,事到如今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們,你們是今世夫妻,一生注定要情繫在一起,如鴛鴦般一生相隨,永不分離。」

  今世夫妻?

  商商瞪大眼,倏然轉頭望向一旁的裴玦,心跳竟莫名的漏了一拍,不敢柏信他們會成為夫妻。

  「胡說八道!」裴玦彷彿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臉色大變的罵道。

  他態度激烈,讓商商甚是受傷,收起眼底的失落,她勉強綻出不在意的笑容,趕緊說道:「老人家,您一定是搞錯了,我們--絕對不可能會結為夫妻的。」

  「沒搞錯,姻緣簿上寫得清清楚楚,裴玦跟殷商商是今世夫妻--你們瞧!」月老轉眼間不知從哪拿出一本冊子,翻出兩人被硃砂筆圈在一起的名字。

  不只能說出他們兩人的名字,還能正確無誤的寫出來,裴玦陷入一種震懾又莫名焦躁的情緒中。

  「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說過了,我是月老。」他月老還是一派的悠哉。

  「月老?」商商不解的偏頭思索半晌,隨即驚詫瞠大眼。「難道是--月下老人?」

  「還是你這俏娃兒聰明!」月老讚許的點點頭。

  月下老人?

  就是那個民間傳說,專管世間男女姻緣,只要被他手上代表姻緣的紅線一綁,就算相隔千萬里,也終會結成連理的月下老人?

  這怎麼可能?這不過是個捕風捉影的民間傳說,是那些村姑愚婦無聊之餘編造出來,供眾人茶餘飯後嚼舌根的謠言罷了!

  「這輩子我沒打算成親,更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他寒著臉宣示道。

  「你會的,我親手綁的紅線,沒有人能例外。」

  瞪住始終堆滿笑意的月老,裴玦卻分不清此刻心中是憤怒,還是被迫面對心中情感的惶恐。

  「走,別聽他胡言亂語!」怒罵一聲,他拉著商商氣沖沖的轉身就走。

  「欸--等等,你別走那麼快啊!」商商跟不上他的步伐,腳步踉蹌得幾乎快跌倒。

  他一心一意往前疾步走著,卻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她臉上的難受表情。

  我沒打算成親、更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他的話一遍又一遍,像是鞭子抽得她的心隱隱作痛。

  原來,對他來說,她什麼也不是,那些個相互倚靠的夜晚、溫暖的懷抱、溫柔的凝視、炙人的親吻--全被此刻殘酷的事實抹煞得一點也不剩。

  她想哭,卻連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兩天後,他們進了長安城。

  在城門口向守衛出示李亨贈與的玉珮,孰料守衛一見立刻臉色大變,倉皇跪下恭敬高呼:太子殿下千歲!

  聞言,裴玦跟商商不由得大驚失色,他們這才終於明白,李亨不是尋常人,而是當今的皇太子!

  他們不敢柏信,堂堂的太子竟會願意幫助他們這種平民百姓。

  在落難時,不但遇上皇太子好心搭救,甚至還拿隨身玉珮相贈,讓他們來到長安後有人可以投靠,明明是那麼尊貴的身份,待人的態度卻是那樣謙遜誠懇,更讓裴玦為之敬佩,相信這人將來絕對是個作大事、擔重任的國君!

  「兩位貴客,請隨我入宮見太子!」

  很快的,經由城門守衛通報,一名年約四十多歲、相貌醜陋,自稱是李公公的太監,親自來到城門口將兩人帶進東宮。

  「你們還是決定來了?」

  李亨一見到他們,依舊是一貫爾雅和氣的態度,熱絡的招呼他們,完全沒有半點太子的架子。

  兩人恭敬的跪地行禮,卻被李亨一把給擋住。

  「跟我客氣什麼,既然來了就是我的客人,哪有客人還要向主人磕頭行禮的道理?」

  手一揚示意兩人起身,扶起兩人後,李亨上上下下打量他們,笑著說道:「看來,你們需要先好好梳洗一番!」

  他轉身立即吩咐寵信的李公公替他們準備房間,備妥熱水、精緻上好的衣裳,並且貼心的送來他們需要的東西。

  淨過身、換過衣裳,晚上兩人受李亨設宴款待,席上裴玦跟李亨聊著一路上的經歷,彷彿當商商是空氣似的,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打從月老說出兩人是今世夫妻的一番話後,他就一直是這副冷淡疏離的態度,彷彿只要跟她有一丁點的牽扯,就會萬劫不復似的。

  一大桌的山珍海味、銀杯佳餚,但商商卻食之無味,如同嚼蠟,只能默默坐在一旁,聽著兩人天南地北聊著。

  「咦,怎麼殷姑娘今晚特別安靜?」突然間,李亨打住話,朝她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我記得上回見面,殷姑娘很是健談,是不是長途跋涉累了?要不要早些歇息?」他體貼的問。

  聞言,商商回以尷尬一笑,目光匆匆掃過神色冷漠的裴玦,隨即黯然低下頭。

  「不--不是的,我只是插不上話罷了。」商商勉強一笑,隨口編造個藉口。

  「原來如此。」李亨笑了笑,卻彷彿別有用心似的轉頭朝裴玦說。「殷姑娘這麼個柔弱的姑娘家,千里跋涉的隨你來到長安,說來也真不簡單,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裴玦的臉色倏然一僵,語氣冷得幾乎可以把人凍成冰似的丟來一句。「這是她自作自受。」

  剎時,商商像是挨了一拳似的,臉色驀然刷白,眼淚湧出眼底,眼看著就要奪眶而出。

  「裴兄,蜂蝶尚且知道要惜花,更何況身為男人,更要懂得憐香惜玉啊!」李亨暗示道。

  「我做不來那套虛偽的表面功夫。」他繃著嗓子回了句。

  李亨早就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不太尋常,現下可更篤定這兩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裴兄聰明絕頂、才智過人,就是這性子太硬,要改、要改啊!」李亨沒有直接點破,只是巧妙的笑語帶過。

  他的目光不露痕跡的掃過裴玦那張冷硬的臉孔,以及身旁那個清麗絕倫,卻黯然失神的人兒,不免失笑這兩人明明互有情意,卻怎還能佯裝對對方視而不見?

  「你們兩個,真是當局者迷啊!」他忍不住搖頭笑歎道。

  「殿下何出此言?」裴玦臉色一沉,擰著劍眉問。

  「我是提醒你,心裡若有喜歡的姑娘可不要輕易錯過,免得哪天拱手讓人就後悔莫及了。」李亨意有所指的瞅著他。

  「殿下多慮了,我這輩子不打算婚娶,更不會喜歡上任何女人,何來後悔?」他強硬的說道。

  李亨挑眉,沒想到這個聰明有膽識的男人,卻有著脾氣硬、嘴巴也硬的缺點,看來,若不好好給他一點刺激,他是不會覺悟的。

  「難道說,這一路來裴兄跟殷姑娘朝夕相處、相互照應,卻對她一點也不曾動心?」李亨開門見山的挑明了問。

  「殿下若是想知道我跟殷姑娘之間的關係,那我可以坦白告訴您,除了同行來長安這個目的之外,我跟她絕沒有任何瓜葛。」裴玦堅定的說。

  「那好!」李亨點著頭,諱莫如深的笑了。

  好?

  裴玦看著李亨臉上那抹神秘難解的笑,竟隱約有種風雨欲來的不祥預感。

  靜靜坐在一旁,商商事不關己的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好像他們所說的跟自己毫無關係,但事實上,裴玦絕然的一字一句,讓她的心已經痛得幾乎快沒有知覺。

  「殿下,關於楊釗一事--」他甩開驟然襲來的那份不安,趕緊把話題帶回正事上。

  「我已經替你打聽到了,楊釗憑著進貢的兩大車織錦跟遠親的身份,被楊貴妃留在身邊當作心腹,現下可是楊貴妃跟前的紅人。」

  「當初楊釗徵選織錦時,我們也是為了往後能成為宮中嬪妃們專用的供應商而來,如今裴、殷兩家的織錦卻被楊釗那小人拿來當作爭寵謀官的工具,怎能不讓人氣結?!」裴玦憤恨的重拍了下桌子。

  「這事好辦,包在我身上!」孰料,李亨聽了卻一臉輕鬆的說道。

  「莫非殿下有什麼辦法?」鬱悶的裴玦臉上乍然出現一線希望。

  「帶你去見楊玉環。」

  什麼?去見貴妃娘娘?

  一時之間,裴玦跟商商都傻住了,他們絞盡腦汁想了好久,要如何大費周章才能見到楊貴妃,讓她知道這織錦的來歷,沒想到,李亨卻只說一句話,就輕輕鬆鬆解決了他們的難題。

  就如俗諺所說:他們真的遇上貴人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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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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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李亨的安排下,三天後裴玦跟商商在長生殿拜見了楊貴妃。

  初見到傳說中傾國傾城的楊貴妃,裴玦跟商商都被她驚人的美貌給震懾住了。

  明眸大眼、櫻桃小口、水嫩粉膚加巴掌小臉,體態豐盈、柔若無骨,令人光是看上一眼就為之著迷。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這句讚美之詞,絕非空穴來風,也難怪一見到楊貴妃,兩人自然恭敬行禮如儀,絲毫不敢輕慢。

  斜倚在紫色臥榻上,楊玉環如春筍般白嫩的手指,正捻著一顆剛從嶺南運來的荔枝,緩緩送到嘴邊慢條斯理嘗著。

  「你們就是裴玦跟殷商商?」品嚐完荔枝,楊貴妃還意猶未盡的吮著指尖的汁液,慵懶的問道。

  「回貴妃娘娘,草民裴玦,這位姑娘是殷商商。」裴玦不卑不亢的應道。

  「民女殷商商,叩見貴妃娘娘。」殷商商趕緊又磕了個頭。

  「本宮聽太子說,那批織錦是你們的?」楊貴妃睨著一雙嫵媚美眸問。

  「回娘娘,那織錦確實是裴、殷兩家所出,因在來長安路上出了點意外,所幸巧遇太子殿下仗義相救,又蒙太子殿下收留關照,特求太子殿下引見,來此向貴妃娘娘說明一切,只求不埋沒了我們兩家的織錦。」

  裴玦知道楊釗是楊貴妃的遠親,又是她眼前的紅人,聰明的不敢妄做批評,只輕描淡寫的說明事情緣由。

  「嗯,這事太子也略跟本宮提了,你們放心,那楊釗本宮自會好好的罵他,絕不教你們白白受委屈。」楊貴妃滿口承諾道。

  「楊釗送來的那兩批織錦,織工細緻精美、各有千秋,本宮的織工七百餘人,卻沒有一人能織出像這樣的成品。」楊貴妃的口氣,顯然是極為滿意兩家的織錦。

  「回娘娘,錦城織錦聞名天下,裴家與殷家代代皆為織錦世家,所出的織錦敢說無人能出其右。」

  「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啊!」楊貴妃矯媚的笑罵,突然自臥榻上緩緩起身。

  只見她走起路來蓮步輕移、柳腰款擺,一襲質料織工上好的紫色綢緞衣裳,遮掩不住胸前呼之欲出的雙峰,隨著她說話、輕笑,雪白圓球挑逗似的顫動著,勾引男人的目光。

  「瞧你氣宇軒昂、一表人才,本宮可從未見過像你這麼俊的美男子。」楊貴妃嬌笑著,一雙眼緊盯著他不放。

  「貴妃娘娘過獎了。」裴玦不動聲色的俯首,藉以避開與她大膽的目光相對。

  「娶媳婦兒了沒?」

  「回貴妃娘娘,草民尚未成親。」

  「喔?像你這麼俊俏的男人,儀表堂堂,怎麼到現在還沒娶親呢?」一隻纖指緩緩沿著他精壯的胸膛游移,勾魂攝魄似的目光筆直盯視著他。

  那樣露骨的眼神連還沒出嫁的商商都不禁羞紅了臉,也難怪皇上會對楊貴妃迷戀至此,不惜將她從壽王的手中搶來佔為己有,看來她不只美貌聰明兼具,就連蠱惑男人的本領也是一流。

  「回娘娘,男兒不立業,不足以成家。」

  「好個不立業、不足以成家。」楊貴妃聞言,讚賞地笑了。

  一旁的商商完全被冷落在一旁,兩人像是無視於她的存在,相互糾纏的眼神彷彿快勾起天雷地火。

  商商瞪著那根在他胸口畫著圈的挑逗手指,但裴玦非但不閃躲、拒絕,反倒一臉陶醉似的,任由楊貴妃挑逗撩撥。

  商商生不起半點怒氣,卻覺得心裡好像被倒了一大缸子醋,酸得好像連她的五臟六腑都被侵蝕得千瘡百孔。

  「若娘娘不嫌棄裴、殷兩家織錦,往後有這殊榮能成為娘娘專屬的織坊,若娘娘首肯,對草民等來說,將是世世代代的榮耀。」

  「這是當然的!」楊貴妃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往後,你們裴、殷兩家所出的織物就只許送進宮中,是本宮專用的織品,知道嗎?」

  「謝貴妃娘娘,草民在此先叩謝娘娘。」

  「你千里迢迢送來這出色織品,本宮高興都來不及,何必跟我客氣?」楊貴妃矯嗔著睨他一眼,便逕自轉頭吩咐宮女準備豐盛酒菜款待兩人。

  「啟稟貴妃娘娘,民女身子有些不舒服,可否容民女先告退。」再也無法繼續忍受兩人往她心裡倒醋,商商隨口編造了個理由好回東宮去。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那好吧,燕兒,送殷姑娘回東宮去。」楊貴妃先是假意佯裝惋惜,卻又趕緊轉頭吩咐宮女。

  「謝貴妃娘娘好意,民女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勞煩宮人了。」商商微微一欠身,不再多看裴玦一眼,便急忙轉身而去。

  失魂落魄的回到東宮,她彷彿掉了魂似的呆坐在廳後花園裡,腦中翻騰的儘是裴玦對楊貴妃臣服卻又百般溫柔的神情。

  明明是一個多月來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的他,怎會突然變得那樣陌生與遙遠,好像她從來不曾真正認識過他。

  想到遠在家鄉的爹爹與兄長,商商一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哭了起來。

  「殷姑娘,你怎麼了?」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驚起了商商。

  淚眼婆娑的一回頭,只見李亨正站在背後。

  「沒事--我沒事!」她急忙舉起袖子收拾眼淚。

  「是不是為了裴玦那傢伙?」李亨一句話,教商商當場愣住了。

  「我!不是的--是因為--因為--」一時之間,商商慌得接不上話來,支支吾吾半天。

  「你不用再騙我了,我可不是傻瓜,你對裴玦那傢伙的情意,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概只有那眼高於頂、又嘴硬的傢伙才看不清楚真相吧?!」李亨爽朗的大笑。

  「殿下聰明絕頂,我對他一廂情願,傻的是我。」

  「傻丫頭,你怎麼會是一廂情願呢?難道你看不出來,裴玦那傢伙只是嘴硬罷了,他心裡所想的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像是受到驚嚇似的,商商眨著大眼,一臉的不敢置信。

  「那傢伙分明也愛上了你,卻偏偏逞強的不肯承認,你們兩個人哪,肯定是月老失職忘了把紅線牽牢。」李亨嘖嘖有聲的搖頭。

  「這--怎麼可能?」他明明不把她放在眼裡啊?!

  「一個街頭混混都能進宮當官了,天底下還有什麼事不可能?」一語雙關,李亨不忘諷刺楊釗。

  「可是--」一時之間,商商心亂如麻。不知道該相信李亨所說的,還是她所看到的。

  「你放心,既然你到我東宮來就是我的客人,身為主人,哪有讓客人失望的道理呢?!」李亨臉上露出一抹頑皮神采。

  一隻手,輕輕搭上了商商的肩頭。

  「一切都交給找!」

  商商茫然仰起頭,看到的是一雙胸有成竹的眼。

  接受貴妃娘娘設宴款待一整晚,忙於應付她過於挑逗大膽的暗示,以及不停往他身上黏的身子,裴玦簡直比跋山涉水一整天還要累。

  深夜回到東宮,只見商商的房門緊閉,房內沒有半點燈燭,看來應該是睡了。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悵然襲上心頭,他在佳人門外佇立許久,才緩緩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歇息。

  接下來幾天,商商竟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似的,終日不見人影,就連李亨也甚少出現,只有幾名宮女慇勤照應他的飲食起居,沒有絲毫怠慢。

  但雖然被伺候得無微不至,他卻老覺得哪裡不對勁,聽不到她的聲音、少了她在眼前打轉的身影,他竟覺得好不習慣。

  什麼時候,他竟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一直以來,她的笑聲、天真的傻話總讓他覺得心煩,可一旦少了她,才發現日子竟變得如此乏味。

  終日在東宮閒坐著,幾天下來他像是被囚在籠中的鳥,悶得幾乎快發抂。

  雖然如此,他卻還是拉不下臉向宮女打探她的行蹤,為了維持他男人的尊嚴與面子,他寧可鬱悶的忍受下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耐性已經被逼到極限,他想不透她究竟上哪去了,竟可以連續好幾天不見人影。

  懷著滿肚子鬱悶,他用過了早膳後,不經意走過後花園,竟聽到裡頭傳來如銀鈴般的笑聲--

  是她!

  裴玦全身的經絡突然像是尋到水的植物,立刻甦醒了過來,渴切的吶喊著要更多的滋養,這份渴望驅使他拉回腳步走進花園裡,尋找她的蹤影。

  遠遠的,他瞧見了她!

  那是幾天來日夜糾纏、折磨著他的身影,只見她跟李亨正坐在一艘精緻的小船上,兩人各拿一把槳,笑聲連連的笨拙劃著。

  突然間,她站了起來,小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讓她整個人一傾摔進了李亨的懷抱裡,兩人四目交接、眼神熱烈交纏,完全無視於湖邊七八名宮女、護衛。

  裴玦站在原地,感覺血液一下子衝進了頭頂,全身都被一股透骨的寒意給佔領了,他沒想到,原來這幾天始終不見她人影,是因為她每天都跟李亨在一起,玩得樂不思蜀。

  他的雙拳在身側握得死緊,一雙眼像是想瞪穿什麼似的,凌厲瞪視著兩人。

  他幾乎以為自己會衝過去,會把商商從李亨手中搶回來納入懷中,不許任何人碰她一下、多看她一眼--

  但他沒有,在極度的盛怒與震驚中,他毅然別過頭,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不知是有極佳的自制力與定力,還是他已經麻痺了,從此見到商商與李亨在一起的畫面,他也能面無表情,絲毫不起波瀾。

  他早就說過,他跟殷商商橋歸橋、路歸路,兩人毫不相干,她要跟誰在一起是她的事,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過人的意志力讓他安然無恙的撐過大半個月的時間,就算見到兩人再如何親密的舉動,也能面不改色的佯裝視若無睹。

  裴玦自認已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往後再也百刃不侵了。

  不過離開錦城也好幾個月了,他始終掛念青坊生意,決定要擇日動身回鄉,回到過去終日唯利是圖、汲汲營營的生活,那是他最熟悉,也是最適合他的。

  「什麼?你要回鄉?」

  一聽到裴玦的決定,李亨驚訝得下巴幾乎快掉下來。

  「是的,在殿下這兒叨擾甚久,家中生意無人掌管,我想盡快動身回鄉。」裴玦平靜的說道。

  「這--還真是不巧!」突然間,李亨一臉的為難。

  「殿下,有事您但說無妨。」

  掃了裴玦一眼,李亨一臉為難的說道:「是這樣,我打算跟商商成親,正想在近日開始籌備,沒想到你突然說要回鄉去,那豈不是錯過我跟商商的大喜之日?」

  轟然一聲,裴玦的腦子裡儘是一片嗡嗡作響,只剩下成親兩個字在耳邊反覆迴盪著。

  「殿下您--要跟商商成親?」他近乎麻木的吐出一句。

  「是啊,我還真是喜歡商商這個可愛的小東西,等將來本太子登基,一定會冊封商商為妃,一輩子疼愛、寵愛著她。」

  聽著李亨深情的一字一句,裴玦完全厘不清此刻心裡酸苦交雜的,究竟是何種滋味引

  「恭喜殿下。」他毫無感覺,近乎麻木的吐出一句。

  「謝謝你,我希望你能參加完我們的成親大典再回鄉去--」

  「不了!」不等李亨說完,裴玦立刻斷然回絕道。「我家裡還有很重要的事非等我回去處理不可,我在此就先恭賀殿下了,希望殿下與殷姑娘--白頭到老!」他彷彿用盡全身氣力似的才能把話說出口。

  「你當真不留?」李亨蹙著眉,一臉嚴肅的問。

  「還請殿下恕罪!」他堅決一躬身。

  「好吧,我不勉強,你就回去吧!」望著他半晌,李亨緩緩歎了口氣。「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後天!」裴玦平靜說道。

  「好吧,為了讓好兄弟也能參加我的大喜之日,一干繁文縟節就免了,成親大典提前到後天舉行!」李亨下定決心似的斷然一擊掌,興高采烈的宣佈道。

  一記驚天響雷劈來,教裴玦震撼得幾乎快站不住腳。

  「我都為了你把成親日提前了,你總不能再這麼不夠意思,繼續推辭不參加了吧?」李亨半勸半威脅似的逼他表態。

  「這--」裴玦被逼問得啞口無言。

  他隱約感覺得出來,李亨根本是存心不讓他好過!

  許久之後,他遽然轉過身去,僵硬的丟來一句:「我參加就是了!」

  渾然不知背後那張臉正偷偷露出竊笑,裴玦只知道這個決定,無異是把自己逼進地獄!

  裴玦不知道這兩天來,他是怎麼過的,用行屍走肉來形容他,一點也不為過。

  看到東宮張燈結綵、四處掛滿了喜氣的紅彩、燈籠,宮女來來去去的張羅著成親之日的諸多瑣事,且人人臉上卻都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像是有多迫不及待這一天到來似的。

  相對於已經足足兩天不曾出過房門的裴玦,他的寢房裡卻是一片死氣沉沉,及閘外的鑼鼓喧天有天壞之別,獨坐在桌邊的身軀顯得那樣孤寂而抑鬱。

  桌上擱著一隻包袱,裡頭只有幾件簡單的衣服,等會兒婚禮結束後,他就準備立刻動身上路,一刻也不多留。

  留下來做什麼呢?看新婚的他們甜蜜的笑,還是看他們幸福依偎的身影?

  雖然嘴裡說不在意,但他心裡清楚知道,這兩種畫面都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門外傳來熱鬧的鼓樂聲響,看來婚禮應該已經開始了,擱在桌上的雙拳緊握,心口像是被什麼給緊緊揪住似的,連呼吸都覺得痛。

  腦海裡閃過她甜笑、哭泣、執拗、發怒的每一種模樣,像是烙印在他腦海中似的,清晰得或許這輩子永遠也遺忘不了。

  難道--他真的就得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投入李亨的懷抱?明明知道自己對她有著特殊的感覺,卻寧可為了男人的尊嚴而犧牲放棄?

  他所該堅持、固守的,到底是男人的尊嚴,還是對自己誠實?

  喧天的鑼鼓一聲聲敲入他的心坎,每一下都像是宣示著與商商曾有過的回憶,即將被埋葬成為過去。

  今天過後,她將成為太子寵姬,而他,則是永遠在見不到她、聽不到她的千里之外,這--就是他想要的?

  不,他怎能就這樣放手,他怎能這樣明日張膽的欺騙自己?

  明知道自己心中對她存著什麼樣的感情,卻寧可假裝一切都不存在,他贏得了面子、爭到了男人的尊嚴,卻換來一輩子的痛苦與懊悔折磨,真的值得嗎?

  一股騷動在心底開始醞釀壯大,他緊繃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像是極力在壓抑著某種足以教世人驚駭的衝動。

  但聽著鼓樂聲逐漸將氣氛推向最高潮,意味著一切都將為時已晚--終於,他霍然站起身,懷抱著不顧一切的氣勢,轉身衝了出去。

  「你不能嫁給他!」

  正準備被推上大廳行禮的商商,突然聽到大廳外傳來一聲高喊。

  一把掀起紅褵,急忙轉身,商商見到熟悉的高大身軀正矗立在大廳口,渾身散發著一股力挽狂瀾的懾人氣勢。

  商商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旁的李亨已經開口說話了。

  「裴兄,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參加了呢!」李亨迎上前,熱絡的說道。「來,我特地幫你留了個最好的位置,可以把成親大典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能娶商商!」突然間,他冷靜開口打斷了他。

  頓了下,李亨一臉不悅的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商商已經答應嫁給本太子了,誰敢反對?」

  「我不會把她讓給你的。」裴玦堅決的說道。

  「你憑什麼?」李亨氣呼呼的吼。

  他緩緩望向怔愣一旁的商商,目光濃烈得彷彿快將她吞噬。

  「因為我愛商商!」

  此話一出,大廳喧喧嚷嚷的吵雜聲遽然靜止,每個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尤其以商商巨大的心跳聲最為清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今天是我跟商商的大喜之日,你卻突然說你愛商商,你根本是存心破壞!」李亨一副快衝過去揍他幾拳的氣憤模樣。

  「我不是,我只是--太晚發現商商對我有多重要,太晚放下我的自尊,太晚發現--我有多愛她。」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對著商商說。

  看著那雙深情濃烈的眼眸,商商搗著幾乎衝口而出的啜泣,眼淚卻如斷線的珍珠,不聽使喚的往下掉。

  她以為這些話,她這輩子永遠也不可能聽到,以為他親口坦承愛她,將是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我知道自己是個大混蛋,不但辜負了朋友,也傷害了深愛的女人,但我只是想做一件,讓自己下半輩子不會後悔的事。」

  「把我的大喜之日搞成這樣,你現在打算怎麼收拾?」李亨寒著臉等著他給個交代。

  「我願意接受任何責罰,只要能讓你消氣,我絕不會有半句怨言。」他緩緩閉上眼,心甘情願承受一切後果。

  「這可是你說的,不後悔?」李亨又問了一次。

  「不後悔。」閉著眼,他心如止水。

  只要能贏回商商,只要李亨肯放手,他承受得住任何懲罰。

  「好,那你就給我好好的當個新郎倌!」

  突然間,一個紅彩套到他身上,裴玦錯愕地睜開眼,只見李亨一臉笑盈盈的,完全沒有半點方才勃然大怒的神情。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愕然低頭看著胸前的紅彩,以及一旁喜極而泣,卻難掩嬌羞的商商,如墜五里霧中。

  「這只是為了逼你表態所演的一齣戲罷了!」李亨笑嘻嘻的聳聳肩。

  他被設計了?

  陡然,他心中竄起一股怒氣,這麼多人都親眼目睹他像個傻瓜似的被設計,在這麼多人面前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全掏出來--

  他簡直是個蠢蛋!

  正要發作的怒氣,卻在轉頭瞥見商商那張喜悅羞紅的臉龐後,跑得無影無蹤。

  他氣什麼呢?

  他身為男人的自尊跟她相比,已經變得微不足道,如今知道這只是李亨所設計的一場戲,他可以毫無愧疚的擁有商商,這遠比一切都還要重要。

  「過來!」

  他轉頭望著不遠處的商商,瘖啞的命令道。

  商商咬著唇,猶豫許久,一臉不安的緩緩朝他走來。

  「你這磨人的小東西,你可真把我折磨慘了!」

  遽然一把將她緊緊抱進懷中,用力之猛像是想將她揉進身體裡似的。

  「這輩子除了我,不許你再投入其他男人懷抱,聽見沒?」他霸道的命令道,至今那股醋意還在他胸口翻湧。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商商將小臉埋進他懷中,嬌羞的說道。

  如釋重負的重重吁了一口氣,他將她緊抱在懷中,深深吸入一口他熟悉的馨香氣息,終於發現,在第一次抱她時,他早就已經不知不覺愛上了她。

  「你們兩個別再摟摟抱抱了,快來行禮了,以免夜長夢多,商商又給別的男人搶了去--」李亨不知死活的還在一邊煽風點火。

  緩緩鬆開商商,裴玦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別以為你身為太子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這筆帳以後我們再慢慢算!」他撂下話。

  「商商,來吧!」

  一轉頭,他朝商商綻出深情的笑,一手緊緊握住她的小手,宣示這輩子絕不再輕易放手了!

  喧天鑼鼓中,這對有情人在眾人的見證下總算結成了夫妻,也證明了月老當初的話果然不假。

  至於李亨後來跟這對歡喜冤家又維持什麼樣的一種情誼,後來又是如何在楊釗引起的安史之亂後,登基成為皇帝--

  這些,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總之,在月老陰錯陽差的牽線下,商商跟裴玦這對有情人總算是終成眷屬,並且還生下一群活潑的孩子。

  而月老又去了哪裡,沒人知道他的行蹤,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是有有情男女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他的蹤影。

  春夏秋冬、慇勤不倦的執行他的工作--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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