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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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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寶酥 -【當我在地鐵上誤連別人的手機藍牙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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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5 00:47: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第二十首歌 《roses & sunflowers》

  陸成則。

  借用王小波一句話:一想起你,我這張醜臉上就泛起微笑。當然,我臉不醜啦,只是泛起微笑這回事,彷彿從此刻在了我的表情肌裡,都因為陸成則。

  來光紐的第二周,我的同事,他的同事已經默認我們光速結對,因為總是同進同出。

  他常「不辭辛勞」地跑來十二樓約我出去,或者買了飯送上來,每次遠遠現身,我沒及時注意到,身邊的同事就會提醒:「祁妙,你小男朋友來了!」

  小男朋友。還不是因為此人極具迷惑性的白嫩皮相,以及常年堪比男大學生的穿搭風格。

  再加點清爽笑容。

  他看起來總是朝氣蓬勃。

  這個人只比我小一歲好嗎?我在心裡默默回嘴。

  之前那個叫他「則則」的戴眼鏡的男同事也跟我們吃過一次午飯,調侃陸成則辦事高效。

  我笑盈盈地拋出死亡問題:「他以前都這麼高效麼?」

  眼鏡小哥油滑但也實誠:「以前不知道,但他來立付後我可沒見他追過女生,你是第一個。」

  追。

  他到底怎麼對外營造我們的故事的?

  我有點想笑,問:「真的假的?」

  眼鏡小哥瞥一眼陸成則。他正在氣定神閒地切牛排:「你也看到了,他拿著刀。」

  陸成則立刻放開刀叉,用面前的扭結麵包做了個丟他的姿勢。

  同事作格擋狀。

  我笑:「長成陸成則這樣很難不高效吧。」

  眼鏡小哥扶臉,痛苦道:「我為什麼要來蹭飯啊……」

  陸成則表現得很像那種大學男舍裡品學兼優但腹黑的寢室長,懶著聲:「是啊,過會你付你自己那份。」

  「陸總,陸寶,陸哥,則則——」他的同事開始哀求:「給點活路,哪有人找虐還倒貼的。」

  ……

  晚上八點多,下班後,陸成則的同事們約我們去K歌,我也叫上了相熟的朋友。

  大家都玩得很盡興,眼鏡小哥掃著我倆嘴角抽搐:「不是你倆,我都不知道世界上的對唱情歌有這麼多,開眼了,謝謝啊。」

  眾人笑仰在沙發裡。

  陸成則雖然長了張洋氣玩咖臉,但他不沾煙酒。倒是我,把雞尾酒當潤喉糖漿,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覺喝掉好幾杯,好在酒量不錯,回去路上只是微醺,不至於胡言亂語,路都走不直。

  好吧,我確實有點興奮,沿著花圃裡的路磚跳格子,樂此不疲。

  陸成則走在我後面,不緊不慢。

  第三次回頭說他再也別想趕上我時,他追了過來,從背後夾抱起我。

  我「啊」一聲,雙腿懸空,懶得掙扎:「放我下來。」

  他聽話地讓我著地,又將我困回他懷裡。

  我偎依著他,他的下巴擱在我肩頭。

  好重啊這傢伙,這樣走路並不和諧方便,期間我還踩到了他白色的板鞋,我心虛地說:「放開啦。」

  陸成則一字否決:「不。」

  那只能……

  以防再誤傷對方,我像玩三人兩腳游戲那樣數拍子:「左、右;左、右。」

  陸成則配合地邁步。

  我們就這樣疊抱著,像兩隻被什麼奇怪的魔咒黏接在一起的笨拙企鵝,他裹著我,我倚著他,慢慢吞吞挪到了電梯口。

  好在已是深夜,不容易遇到路人讓我們當場社死。

  進門就接吻已經是家常便飯,有時只甜絲絲地互啵一下,有時會擦槍走火地親吻好久,今天的陸成則有些食髓知味,我被他抱回臥室。

  陸成則的手有些涼,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開始發笑。

  他也在上方笑:「笑什麼?」

  我陷在自己的髮絲裡,搖頭:「不知道。」單純開心著,因為他在我面前,觸手可及。

  我喜歡他的各種親暱,手指或嘴唇。

  我們的喘息愈發急促,我手腳並用地纏緊他,不敢發出太過分的聲音,隔壁住著一對老頭老太,我不知道隔音效果到底如何。

  我就這樣跟陸成則同居了,像呼吸一樣自然,像是每天都要喝水吃飯,他拋棄了他戶型極佳採光優越的三室居,非要擠進我的螞蟻窩,用他的各種物品標記我的圈地,增強存在感,還舉出充分理由:怕我養不好他的小鳥。

  他是靠坐在床尾的椅子上跟我講這話的,很隨意。

  我沒好氣地蹬了他膝蓋一腳。

  他明顯不想白挨這一下,起身拉住我腿,把我拖拽過去,欺身而來。

  陸成則給我的體驗很好,他看起來純白,卻充滿黑色的,毀滅般的張力。我覺得自己被深切而暴烈地愛著。

  就這一天,我們簽訂不正式同居契約,我窩在他身側,用手指在他鎖骨凹陷的位置畫押:「好啦,收留你了,畢竟這麼盡心盡力地交公糧。」

  這話讓他氣笑不得,像隻壞狗狗似的對我猛一陣撲咬。

  每晚一起刷牙洗臉時,我都會在鏡子裡端詳他,直到他看向我。

  我齜牙咧嘴,他也齜牙咧嘴。

  頂著滿嘴泡沫都願意接個吻。

  談戀愛的感覺怎麼會這麼棒,我無數次地感嘆,陸成則就像一首歌,roses & sunflowers,玫瑰和向日葵,有他在總是春意盎然,花期無限,我的撒嬌技能又回到身體裡,我自私愛吃醋,我成了沒手沒腳的人,我怕被油濺到,擰不開瓶蓋,打傘都會累,我骨質疏鬆肌膚飢渴症晚期要他一直一直抱著我,我想方設法地證明我極其需要陸成則,我想要他永永遠遠地陪伴我。

  in house結束的前一天中午,我抽空去了趟商場,買了套男士護膚用品,因為陸成則帶來的同款旅行裝即將告罄。

  回家後,我將水乳霜潔面一字排開,生怕他看不到。

  我故意裝出沉迷看劇的樣子,沒跟他一起洗漱,留心他動靜,過了會,果不其然聽見他在盥洗室呼喚我:「祁妙。」

  我沒有立即答應。

  「祁妙——」他聲音高了些。

  我偷笑暫停屏幕:「什麼事——」

  「過來。」

  我下床趿拖鞋,走得優哉游哉,為了讓一切看起來自然且隨意,絕非故意之舉,好嘛,我就是很愛演,但我男朋友顯然吃這套,早在門邊等著我,一過去就握住我胳膊肘,把我拉到洗臉池前,雙手架住我肩膀,讓我看正前方。

  「你買的?」他在鏡子裡問,唇勾著。

  我點點頭:「對啊,我看你的快用完了。」

  陸成則將我轉向他,臉上是發自內心的笑容,能讓窄小的空間提亮三度。

  「我都沒發現,」他說:「我也太幸福了。」

  我也好幸福,因為他說他幸福,我的幸福從此乘以二。

  我正色,變成不容置喙的綁匪:「明天我就要回公司了,白天看不到也看不住我漂亮的男朋友,容易胡思亂想,就買了這些,沒用完這幾樣東西,你都不准離開我。」

  陸成則眉微挑:「哦,我省著點用。」

  我盯著他臉:「怎麼說也得用滿三個月量。」

  「就三個月?」陸成則似是不滿,小臂忽而把我夾過去,以一個挾制的姿勢,下巴抵著我額頭:「以後都你買不行嗎?」

  目的達成,我得逞地笑了,停不了。

  我說:「這套很貴。」

  他說:「我報銷。」

  我揚眸:「那我再考慮一下。」

  翌日,我們在地鐵站分別,回歸各自的公司和崗位,臨近中午,刷朋友圈,我發現陸成則po了一張圖。

  他居然偷偷把我買的新乳液帶去了公司,放在辦公桌顯示器下面,配字:許願瓶。

  整張畫面很違和很怪異,但也很溫馨——我是說在我眼裡。你要知道,談戀愛就是兩個傻子的游戲,就是會有很多外人無法理解的言行。

  同有好友的眼鏡哥在評論區迷惑不解:什麼東西?

  陸成則回復:我女朋友送的護膚品。

  同事:????????有病?

  我壓著嘴角,存圖去私聊他:你想要笑死誰?

  陸成則卻口吻認真: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陸成則:乾脆不用,放公司,這樣它永遠不會空瓶。

  我問:你許了什麼願望。

  這個傻子還是很聰明。他說:跟你一樣。

  我撐著臉笑出來,又想起那首甘飴一般的歌謠。

  「You give me those butterflies

  你送我的那些蝴蝶

  Wish I could keep them in a jar

  我有把它們養在罐子裡

  So I could take you with me

  這樣我可以帶上它

  No matter where you are, oh

  不論你去哪

  My love, my love,

  我的愛,我的愛

  My love will never go to waste

  我的愛永遠沒有賞味期限」

  陸成則,玫瑰和向日葵,浪漫又明媚,鋪滿在我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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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5 00:47: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首歌 《想去海邊》

  同居的第二個月,我的工作也進入到年底火葬場模式。

  大概七八月份,我們組就陸續收到各大品牌的雙十一通知,要brief的東西多到我在心裡連飈C語言,可又能怎麼辦,崩潰後只能微笑面對。

  加班時間明顯增長,陪伴陸成則的時間也明顯減少,每晚七點,我都叫他先回家,不用來公司接我或在地鐵站碰頭。

  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幾點才能回去。

  但無論多晚到家,他都還沒休息,在門口,沙發上,或電腦前。

  抱住他訴苦成了日經。

  白天在公司,我都腳踩高跟鞋,像個精美銳利大殺器,到了晚上就變成燒空柴油的小火車,只會垂著腦袋嗚嗚嗚嗚嗚。

  這一陣子,都在重復。

  陸成則會傾聽,會安慰,但今天,他提出建議:「總這麼累要不要考慮換個工作?」

  我下意識地直起上身反駁:「累就換工作,那感覺不對了是不是就要換個人?」

  陸成則可能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沉默了。

  我看看他安靜的面孔,從他腿上退下來,去洗漱。

  我知道我的話有點過分了,轉頭的瞬間鼻頭就開始發酸,因為白天疲累而繁瑣的工作……種種,我將這些焦頭爛額的情緒帶給了我的充電寶,我的小熊貓。他是無辜的。

  他會怎麼想我。

  我把門關好,在衛生間馬桶上坐了很久。

  反思過後,我取出手機,找到微信置頂,打開聊天框的第一秒我就心悸起來,因為最上方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

  他想發消息給我。

  可能是我同時點進了對話框,陸成則發現了我的存在,在同一個界面。

  他停下來,變回「小熊貓」。

  然後彈來視頻。

  我沒有遲疑地接通。

  我們看著彼此。

  鏡頭裡的他是俯視的,死亡角度都這麼好看。

  他似乎在琢磨我位置,眼神鑽研:「你便秘了?」

  我看到小窗裡的自己,唇角起了弧:「沒有。」

  我知道我在衛生間待得太久了,因為在逃避,因為太反省。

  「再不出來我要破門而入了。」他威脅口氣。

  我從鼻子裡溢出笑聲,也觀察他身在何處,白牆,猜不出來。

  我說:「勿擾,我在閉門思過。」

  他眉心微緊,像是不解:「思什麼過?」

  我說:「剛才我講話不太好聽,還甩頭就走。」

  我輕吸一口氣:「其實就那一下,刺到了我,我忽然覺得這陣子的自己就像手裡的工作,喜歡,平時也能和諧共處,但到了某些時刻,就會變得棘手和討厭,我擔心你也會這樣看我。」

  陸成則不語兩秒:「你怎麼會這麼想?」

  袒腹的人總是容易脆弱,我迷惘又鬱悶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因為……我不是那種會輕易換工作的人,即使辛苦也是暫時的,熬過去就好了。這種時刻我已經面對三年了,前兩年沒有你,但今年有你,你還是原來的樣子,情緒穩定,但我不得不切換到另一種模式,忙碌焦躁,沒辦法時刻時刻保持快樂,還怕你覺得被冷落。你今天這樣說的時候我莫名地就代入了,情緒一下子湧上來,我不該這樣的。」

  陸成則說:「你才是把我當工作。」

  我很冤:「我什麼時候把你當工作了。」

  「我不是你的同事跟上級,對我有情緒又怎麼了。」

  我抿抿唇,感覺心臟的位置變得柔軟:「可我們同居到現在,你都沒有對我甩過臉色。」

  陸成則說:「談戀愛是交易嗎?哭臉換哭臉,笑臉換笑臉,斤斤計較,不累嗎?」

  「我是怕你覺得累,每天這樣等我,聽我倒苦水,雙十一結束了還有雙十二,沒完了都。」

  無法想像,我們熱戀期都還沒過,我的多巴胺就要被現實磋磨。

  「你這樣我才累,」他呵一口氣,聲音無奈加耍賴:「還不出來,馬桶比我還香是吧。」

  我笑:「好啦好啦,馬上出去。」

  掛斷通話,我走出衛生間,陸成則就在門口,單手握著手機,垂眼看我,似笑非笑的樣子。

  我瞪他一眼,他直接把我拽去他懷裡。

  我圈住他腰,抱緊,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是一種應該只有我這麼近才能嗅到的香氣,暖洋洋的,橘子色,海岸邊,夏日斜陽。

  我陷在裡面,完全不想抽離,小聲說:「你也找點事做。」

  他說:「我每天都上班。」

  我說:「我是說下班。我不想你每晚都像小狗狗一樣等著我。」

  他還跟著我用疊字:「什麼牛逼品種的小狗狗能邊打游戲邊等老婆?」

  突然又自然的一個陌生稱謂讓我愣了愣,但我沒有糾正,也沒有指出,相反在暗喜:「只此一家的陸成則小狗狗。」

  他「哦」一聲,聽起來不咸不淡的,但我知道他一定在我看不到的角度微笑了。

  我接著哄:「你再怎麼說沒關係我都會有負罪感。我會想,怎麼辦,今天忙到沒空讓男朋友開心了。」

  陸成則笑了下,像一粒小而明亮的焰火在我腦袋上方迸裂:「我現在很開心,謝謝。」

  我揚唇,同樣開心。

  我們又變回兩隻大開心,心心相印。

  陸成則的心臟彷彿有視覺功能,雙手捧高我臉,不許我在暗處偷樂,硬是要戳穿我:「還是這個感覺嗎?」

  我望著他:「什麼感覺?」

  他也望著我:「對的感覺。」

  我說:「一直都是。」

  他說:「OK,放心了。」

  洗完澡回到床上,我枕在陸成則胸口玩手機,查看和回復完工作微信,我把手機倒扣到身前,想起剛剛在衛生間,他最後沒有發送過來的文字消息。

  我好奇道:「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在微信裡打了半天。」

  他不假思索:「想問你還要在衛生間待多久,本來每天能能看到你的時間就不多。」

  我不信:「真的假的?」

  陸成則說:「不然我為什麼發視頻。」

  我撇開手機,坐起來,面朝他:「那你多看看,我什麼都不幹了,一心一意地給你看。」

  他挨著抱枕,姿態懶散,眉眼卻專注起來,聚精會神。

  誰頂得住被這麼看,我別開眼。

  他忍俊不禁,回歸正常狀態。

  我說:「當時我也剛好點開你微信。」

  他說:「我看到了,」又問:「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

  其實我當時並沒有想好要說什麼,只是抱著歉疚與求和的心情點開微信,具體怎麼下筆尚未明確。

  只是打開窗,看到對方已經站在窗後,也在關切,也在擔憂,那種時候,無言勝千言。

  但此刻,我想到要說什麼了,我說:「等忙完年底這波,我們出去玩吧,遠離工作,就當補償你。」

  「你想去哪?」

  「你想去哪?」

  我們同時拋出一樣的問題,默契如歌曲裡的合音。

  陸成則拿起自己手機,看了看:「這樣吧,馬上一點了,我們各自考慮幾分鐘,一點整的時候,分享一首歌給對方,看看到底去哪。」

  怕被瞥到答案,我挪遠半米,開始翻找歌單,有關於地名的,也有關於風景的,最後,我的手指停在其中一首上面。

  我看向陸成則,提前宣佈:「我找好了。」

  他的睫毛略略挑高:「我也找好了。」

  我們很有儀式感地,一起倒數3——2——1——,分享出去。

  同一首歌,同一時刻,出現在同一個聊天框裡,卻來自兩個人:

  《想去海邊》

  救命,怎麼會一模一樣。

  他是魔法師嗎,我又驚又喜,不可思議:「你怎麼想不到別的?」

  陸成則把手機偏向我,微微得意:「因為我也在你的歌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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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首歌 《Beautiful You》

  大冬天來海邊,恐怕也只有我們想得出來,但也無可指摘,來自鋼筋森林的出逃不會是隨心的任性,而是浪漫的遠行。

  提前預定的海景公寓在漁村裡,因淡季緣故,比平常價格便宜了近一半。

  老闆長相很和善,笑呵呵地接待了我們。入住的房間很大,一應俱全,拉開窗簾就是一望無垠的海面。

  揚極島的海水,在冬季裡有著高級的色調,是修圖軟件都比較難調出來的霧霾藍,沙灘砂白,遠方有黑巒。

  陸成則在我身後調地暖和空調,我回頭,不厚道地問:「不介意我吹個風吧?」

  他停手,側過臉來:「你隨意。」

  他還沒摘下他的毛線帽,劉海壓在額頭上,看起來看起來稚氣又乖巧。

  我打開窗,讓海風灌進來,撲在臉上。這裡的風彷彿都是冷藍色的,看不到,但能嗅出來。

  陸成則走來了我身側,從背後擁住我,問我:「是你想去的那種海邊嗎?」

  「是啊。」我邊答,邊將身體的力量都靠到他胸膛。

  陸成則說:「可惜不能去海裡。」

  我說:「遠遠看也很美麗。」

  陸成則說:「下午去海岸上走走吧。」

  我點點頭,關上窗。

  收拾好已經是一點半,我跟陸成則就在公寓裡吃了頓簡午餐,老闆娘手藝很好,陸成則一邊讚賞一邊將飯掃光,他總是輕易使得氣氛融洽,本還害羞的老闆娘都開始自誇:「我就說選我家準沒錯吧」。

  早上六點就自駕往這邊趕,所以填飽肚子我們也沒有立刻出遊,先睡了個午覺,養精蓄銳。

  我們辛勤的小陸司機可真是累慘了,躺下就秒睡了。

  早上鬍子也沒來得及剔,我抱住他,親了親他下巴,一下似乎不夠,又親一下。

  明明很輕,他還是被我鬧醒,閉著眼,唇上挑,發出小牛一樣的哞聲,還懲罰地湊過來,使勁吻我。

  可能也是新環境的刺激,我們吻得很投入,像要吞噬對方,感官裡全是他濕熱的唇舌和鼻息。無緣無故地,就赤條條地纏抱在被子裡。

  我在他的動作裡微微喘氣:「還是睡覺吧。」

  但我覺得這話有點多餘且馬後炮。

  一覺醒來已經是四點多,只能看到傍晚的海了,出門前,陸成則從行李箱裡翻出一條自己的大圍巾給我,將我從頭到頸地包好,纏得像個老奶奶。

  我說:「我可是要去拍遊客照的。」

  他微笑:「美麗的臉還在外面啊。」

  近處看海,更讓人覺得靜謐沉穩,彷彿大片柔軟的絲緞。落日將海平線映成淡淡的橙金,有漁船,有草蕩,人間如畫。

  風很大,陸成則黑色的頭髮湧動著。

  海灘的沙子看起來極為細膩,讓人想脫掉鞋襪踩一下。

  還有些黑色的卵石,陸成則躬身撿起一塊,俐落地打了個水漂,又沖大海「wow」一聲。

  我被他的孩子氣逗笑。

  附近有三倆遊客看他,他渾然未覺,只轉頭沖我笑。

  真的太冷了,陸成則攥著我的手往哨塔走,越往高處,人煙越少,他不時偏過頭來看我,又說:「知道我為什麼把你裹成這樣了吧。」

  他鼻頭凍得粉粉的,我隔著手套戳一下:「你也好不到哪去。」

  「是啊,我要凍死了。」他攬住我。

  我也跟他抱成團取暖,嘀咕:「是不是還是應該去海南,起碼沒這麼冷。」

  陸成則說:「但大海不會只屬於我們兩個人。」

  我們在哨塔頂端拍了些照,有風景,有合影,這個時段的光線剛剛好,不過分強烈但也不會太黯淡,太陽半陷入海面時,我跟陸成則往回走,一路上我都在低頭選照片,陸成則讓我意識到蘋果手機的魔鬼前置對他根本沒威脅,做鬼臉都很好看。

  你說氣不氣人。

  吃完晚餐,我們在漁村裡漫無目的地漫步,路上人要比白天多一點,多是年輕男女,有遊客,也有當地人。

  我和陸成則在一家人氣較旺的小酒吧前停下身。

  因為音樂從裡面漫了出來,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將我們同時拉拽住。

  是間啤酒酒吧,內部環境普通,但幾乎座無虛席,大概是因為駐唱的聲音很不錯,微微嘶啞,有幾分王若琳的味道,她在彈吉他,幾個男生站在台邊跟唱。

  一曲結束,我們都為她鼓掌,那些男生更是捧場。

  接著,女生跳下台,換另一個年輕男人上去。

  調好立麥和吉他,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可沒剛才那位美女唱得好聽啊。」說完沖他朋友的卡座使了個眼色。

  全場哄笑。

  他的朋友更是捧場,紛紛舉杯,嗥叫不絕,口哨不斷。

  酒保剛好把酒推過來,陸成則好奇:「他們在幹什麼?」

  酒保問:「第一次來這?」

  陸成則頷首。

  酒保下巴一抬,示意台上:「我們這沒固定駐唱,專門給客人唱歌,你剛才看到的都是自願上去表演的客人。」

  我抿一口酒:「你們老闆很會做生意。」

  酒保說:「那是。」

  陸成則回頭看幾眼,又看向我,雙目亮晶晶,躍躍欲試:「我可以嗎?」

  我為他的大膽瞪了下眼:「你也想上去嗎?」

  陸成則:「嗯。」

  我笑:「那就去吧。」為什麼要阻止,音樂就像日光,多麼美妙而公平的布道,每個人都可以是牧師,也可以是信徒。

  酒保催促:「趕緊吧,我看這會好像沒人在等。」

  陸成則將白色的衝鋒衣外套交給我看管,快步離開。

  立在台邊時,他頻繁地回頭看我,我雙手握拳,給他打氣加油。

  台上的男生很沉浸地唱了兩首,技巧方面雖不如先前的女孩,但他台風很好,選歌也很能調動氣氛。

  熱烈的氣氛延綿到陸成則登台。

  黑色的高領毛衣襯得他英鋌而精神。

  他低頭研究了會吉他,估計是調音準,然後撥動幾下,輕快的曲調頓時傳出,幾乎想讓人跟著抖腿。

  他還會這個?這傢伙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驚喜。我不可思議地望向他,合不攏嘴。

  陸成則也望著我,抿著笑,他看起來有些靦腆,但也不缺自信。

  他重復剛剛的吉他旋律,然後啟唇:

  「All the oceans and the seas know the sound

  (所有的海洋和大海認識你的聲音)

  Of Your beautiful voice

  (你的美麗的聲音)

  And if You tell them to be calm and be still

  (如果你告訴他們保持冷靜並且保持淡定)

  They have no other choice

  (他們沒有其他選擇)」

  可能是他音色清澈,臉蛋吸睛,一笑便人畜無害,男人們嗷嗷叫得比女生還響亮,更多人豎起腦袋,揚手為他打拍。

  而他的目光只在他們身上短暫巡遊,很快又鎖定我:

  「I can't imagine life without You

  (我不能想像沒有你的日子)

  Beautiful You

  (美麗的你)

  I can't imagine being alone

  (我不能想像孤獨的感覺)

  Beautiful You

  (美麗的你)

  The only thing I ever wanna do

  (我曾經唯一想做的事情)

  Beautiful You

  (美麗的你)

  Is have You hold me in Your arms

  (就是讓你把我擁入懷中)」

  beautiful voice,beautiful you,確定這首歌不是在唱給他自己?

  我打開手機閃光燈,揮舞著,為他應援,誓要成為氣氛組中最突出最賣力的那一位:

  「Every ocean, every sea

  (每隻大洋,每條大海)

  Every morning's a symphony

  (每個早晨都是一首交響曲)

  Every drop of rain, every waterfall

  (每一滴雨,每片瀑布)

  All the stars in the sky are so beautiful

  (天空中所有的星星都是那麼的美麗)

  Every breath I breathe, every beat of my heart

  (我呼吸的每一口氣,每一聲心跳)

  I feel so alive 'cause of who You are

  (因為你我感覺如此的有生氣……)」

  酒保撐著檯面,打趣:「你們像來度蜜月的一樣。」

  沒來由地,我想到了《愛在破曉黎明前》中的某一幕,路人問celine和傑西來維亞納做什麼,於是回道:「對啊,我們就是來度蜜月的。」

  酒保有些意外。

  我莞爾:「不可以嗎?」

  下台後,陸成則快跑回我面前,我想跳下高腳椅抱他,他卻將我按坐回來,傾身抱住我。

  我們旁若無人地擁抱了很久。

  他在我耳邊呼吸,節奏微快,明顯有笑意。

  鬆開後,他一坐定,酒保就送上一杯酒:「新婚快樂。」

  陸成則驚訝地頓住,又疑惑不解看我。

  我湊近同他耳語:「騙一杯酒不要緊吧?」

  他立刻心領神會,笑得肩微聳動:「不要緊,反正也是在提前演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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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首歌 《With Love》

  翌日,天還濛濛亮,我們就跑步去哨塔頂端,氣喘籲籲地等日出。

  揚極島的日出是玫瑰色的,遠遠看像是世界盡頭的仙境花園,我哼著玫瑰人生的旋律,扶住欄桿,讓上身最大程度地探出去,融入海風與晨光。

  我能感覺到陸成則在看我。

  他常常這樣看我,好像我才是他的風景。

  我回眼:「拜託,給大自然一點尊重。」

  陸成則替我勾了下耳畔亂飄的碎髮,隨意說道:「你就是比日出還好看啊。」

  我說:「可這一刻的日出一生中就只有一次。」

  他說:「可這一刻的你一生中也只有一次。」

  陸成則的雙目真摯而明亮,堪比魔法鏡,在那裡面,我可以是白雪公主,可以是壞心皇后,但總是世界第一美。在這樣的眼睛裡待過,誰還想做回凡人。

  所以很突然的,我問出一個低端問題:「陸成則。」

  他:「嗯。」

  我說:「你愛我嗎?」

  陸成則眼神微微吃驚,好像不太敢相信我竟會問這個,他說:「當然。」

  我開始加砝碼:「你會一直愛我嗎?」

  他問:「你對一直的定義是什麼?」

  我搖搖頭,自己也不明晰:「不知道。」

  一直是什麼呢,是愛消失前的每一天的總和,還是真正的永遠?死亡才會將我們分開。

  我一邊笑著,一邊還有點兒想哭,因為這一刻的環境,因為人,因為無法想像我終將離開他。特別是,世間每一種感情的大結局無外乎道別。

  我確定陸成則看到我眼眶紅了,他跟著緊張了,飛快地解釋:「我不該這麼問的。」

  他立刻更改回答:「我會一直愛你。」

  從臉色到語氣,認真到無與倫比。

  我喜歡他情緒被我牽動的樣子,這種時候我總深信自己被愛著。

  我凝視著他:「我看到過一個說法,說愛不是持續不斷的,而是一個個發生積極共鳴的微小瞬間。」

  陸成則問:「這是你對愛的看法?」

  我想了想,點頭。

  陸成則笑了一下,呼出的白氣隨風而逝:「那我可能更理想化。」

  我「嗯」一聲:「你怎麼看的?」

  陸成則說:「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

  我也笑了:「這是一句歌詞吧?」

  陸成則:「對。」

  我評價:「你對愛的理解比我還抽象。」

  「在遇到具象的人之前,愛都是抽象的,」陸成則安靜了一秒,叫我名字:「祁妙,你沒有這種感覺嗎?」

  我迎著他目光:「什麼感覺?」

  他說:「我們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我不愛你,就是違背老天的旨意。」

  我們的關係被他形容得像什麼毒誓似的,又像是要用一生破解的咒語。我彎唇:「老天又沒有規定你要一直愛我。一個人的信仰是可以更改的,有人前半生無神論,後半生恨不得把經書刻在墓碑上。」

  陸成則雙唇微抿,沒有再講話,像在思考。

  我重新轉頭看海。海平線上,太陽像是一粒蛋黃,終於被淺白的水面擠壓出來。

  天色漸亮。

  下方海岸上的人多了起來,有兩個孩子在奔跑打鬧,把沙子揚得像雪粒。

  挽著陸成則胳膊往塔下走時,他終於跟我說話:「你想過一件事嗎?」

  我問:「什麼事?」

  陸成則說:「跟陸成則結婚。」

  我訝然地怔住,作戒備臉:「你不會下一秒要掏出戒指吧?」

  陸成則淡笑:「不會,單純好奇。」

  我實話實說:「暫時沒有想過這個。雖然昨晚那樣開玩笑,但婚姻為時尚早,我不想這麼早把我們的關係綁架和定型,好像為了什麼在愛著。」

  回答的時候,我緊盯著他,順勢將他的問題轉換成我的刺探。

  我對婚姻一向興趣寥寥,但這不代表,我不期待陸成則將我看作他心目中的唯一選項。

  陸成則的答案雖不一致,但讓我竊喜。他說:「我想過。在見你第二面回來的路上。」

  「第二面……」我確定時間點:「你是指我單方面認為的第一次見面?喝咖啡那次?」

  陸成則點了點頭。

  「不是吧。」我很吃驚。

  他的劉海在風裡碎碎地動著,笑得一如既往好看:「我想像了很多有關我們的畫面,VCR一樣,就像《愛樂之城》結尾那段蒙太奇。」

  我概括總結:「是那種……在腦子裡跟對方過完一生嗎?」

  「大概?」他似乎也不確定:「我一直看著窗外,大腦特別興奮,然後我看到書店,就中途下車了。」

  我往下補充:「接著你買了那本書。」

  他說:「嗯,我心想,又要跟你有話聊了,我太牛了。」

  他怎麼會這麼可愛?我為什麼要問那些無聊的問題?渴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承諾?不斷地口頭求證他愛不愛我,能愛我多久,他明明這樣愛我。

  我止不住笑:「所以看了嗎?」

  陸成則轉過臉來:「看了。」

  「看完了?」

  「嗯。」

  「天啊你真的看了,」我搭住額頭,對自己生氣:「我卻沒有玩Grouded。」

  他耷著眼皮看我,完全不以為意:「不玩是對的,那裡面很多蜘蛛,玩了容易做噩夢。」

  我很愧疚:「你會失望嗎?我沒有想結婚的事,就像那個晚上,我覺得我們並沒有戀愛一樣。」

  陸成則視頻:「不會。」

  我說:「說真話。」

  陸成則說:「是真話。」

  我立刻相信,不再猜疑。

  ……

  回宜市的路上,兩旁海天一色,還有堆疊的彩色屋頂,彷彿行駛在電影場景裡。

  陸成則在車裡循環播放了一首歌,《With Love》,他說,這是他的回答,以及他對「一直」的定義。

  我瞄著顯示屏裡滾過的歌詞發笑:「你找了一夜歌吧。」

  他故意驚訝挑眉:「你怎麼知道?我明明等你睡著了才開始找的。」

  我說:「心電感應。」

  等紅燈時,他眼睛偏向我,清嗓子:「咳,Question。」

  我正色,雙手撐腿,如臨面試官:「問。」

  陸成則問:「看過愛在三部曲嗎?」

  我說:「看過。不過只看過第一部 。」


  他又問:「你猜他們六個月之後見面了嗎?」

  我搜過影評和劇透,自然清楚,但我假裝不知情:「應該沒有吧,愛情電影總會製造一些失約與錯過,增加戲劇性。」

  陸成則說:「是啊,他們九年後才重遇,才有了第二部內容。」


  「啊……」我擺出驚訝和惋惜的反應:「分開了這麼久嗎?後來呢。」

  陸成則說:「第三部又是九年後,他們有了一對雙胞胎女兒。」


  我笑了:「是嗎,完全沒想到,我一直覺得第一部是最美的,結尾的分別和約定都很romantic。」


  陸成則看著我,眸色很深:「可吃過分開的苦頭的人,會更懂得珍惜。」

  我不再吭聲,知道他在指什麼。

  「祁妙,」綠燈倒秒時,他忽然叫我,眼也亮了,這一秒的他看起來就像個小男孩兒,明知故問,滿懷期待,緊張又真誠:「回去之後,我們一起看看第三部 ?」


  「好啊。」滿車廂的音樂聲裡,我沒有猶疑,欣然答應。

  —

  「Do I ever dare to love again monogamy

  我還能勇敢地唯愛一人麼?

  Cutting deep in my mind stress on my chest

  這個問題深深扎進我腦海,壓在我心上

  Our checkmates are slowly sly to 'em confide to 'em

  偷偷地進攻我內心,將我攻克

  Girl I'm talking 'bout you put two and two together that's forever with you

  根據現在的情況推斷,我會和你永遠在一起

  Do the math don't laugh and count it

  不是開玩笑,回答愛情這道題

  The solution is our future we are nothing without it

  答案是關於我們未來的唯一解

  I said do the math hold my hand and count it

  牽著我的手,一起解答愛情這道題

  The solution is our future we are nothing without be about it

  牽手直到最後,是關於我們未來的唯一解

  Love love

  愛情

  So easy but so hard

  簡單也困難

  But I'll take my time and show you

  但我會用時間告訴你

  You're that girl for me babe

  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True love can't ever be explained

  沒有辦法與你解釋真愛是什麼

  But I'd like to show you with my heart and soul for you babe

  我只能把我的心,我的靈魂,剖開來給你看

  These days some people just can't last

  有些人的愛情無法走到最後

  But I promise that I'll try my best to make it forever

  但是我保證我會竭盡所能讓愛變成永遠

  Others don't really understand

  其他人無法明白

  Cause their doubt is what I know that me and you will stay together

  於是他們懷疑我們能否永遠在一起

  With love with love

  與愛同行

  That's all we really need

  即是我們所要的全部

  Relationships can't work at all without it

  沒有愛的愛情寸步難行

  With love with love

  與愛同行

  We can do anything believe me girl there's nothing else without it

  我的女孩,相信我,有了愛我們能夠完成任何事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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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5 00:48:38 |只看該作者
我喜歡上你時的內心活動 番外一 《Ms. Seductive》

  開始在意一個可能再也遇不到的人是什麼感覺?

  陸成則覺得自己能很好地給出回答。

  他對手機裡僅一個耳機代號的陌生小夥伴產生了強烈的興趣,莫名但也有跡可循,因為她的「糖果」ID有些可愛,因為她膽子較大,沒有被他自來熟又帶點惡趣味的放歌行為嚇跑,而是氣定神閒地在自己的音樂會客廳裡待了十多分鐘。

  所以陸成則沒有刪掉她的記錄和痕跡,將她留在了自己的手機裡。

  像是留作紀念,也像是遞交出去一把鑰匙,從此對方能夠來去自如。

  會再碰到她嗎?

  如果再碰到她,他能做些什麼?

  心理暗示,一個奇特但也可怕的條件反射,會讓人不自覺地活在假設的驅使中。

  當晚回到家,陸成則對著藍牙裡的新設備發了會呆,翻身下床,決定錄一段音頻。

  「test!test!」年輕的男人坐在書桌前,清兩下嗓子:「嗨,你……」

  第二個字沒蹦出來,他就笑場了。他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把之前卡頓的那段刪除,重新開始。

  「嗨,你好,我是——」

  好土,刪。

  「嗨?你還在嗎?我是——」

  不需要這樣自我介紹,如果再遇見,對方一定知道他是誰。

  「嗨,」停頓:「能聽到我聲音嗎?你怎麼還連著我手機?嗯……」

  也太難了。

  陸成則有些無從下手,他關閉設備,從抽屜裡取出一張A4紙,將要說的先寫下來。可是結果並不如意,照念台本的感覺並不自然,如在宣教或演講。

  還是得自行發揮。

  陸成則重新捋了捋溝通思路。

  「嗨?」

  「你還在麼?怎麼還連著我手機?」

  「應該能聽到我語音吧?你在聽嗎?」

  ……

  「我們好像是第二次連上了,這是我的微信……」

  數字報得太快,對方根本來不及記錄,重來。

  就這樣,兩個半小時過去,凌晨一點多,陸成則終於完成了這段快讓他崩潰的音頻。

  此後幾天,陸成則都會在固定時點固定車廂乘車,猶如一位精心籌備豐盛釣餌的漁夫。

  結果都空手而歸。

  同事發現了此間異樣,問他:「你最近怎麼了?」

  陸成則斜去一眼:「怎麼了?」

  同事說:「三天沒見你背重樣的包。」

  陸成則「啊」了一聲裝傻,又笑:「你暗戀我啊,這麼關注我。」

  同事嘔吐。

  大概不會再遇到了,陸成則有些灰心。

  但也是意料之中,宇宙無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小星球,哪有那麼容易產生第二次撞擊。

  工作忙碌起來,消磨掉他鮮有的少男心憧憬。熬完大通宵回來,剛睡兩小時又被召喚回公司。好脾氣如他,也沒忍住在掛斷通話後說了句C語言,然後,頭沒梳,隨便抓兩下,套件T恤便出了門。

  可能也是因為沒休息好,陸成則鼻子發堵,似有感冒趨勢。

  戴著黑色口罩穿行於人流,他長腿闊步,目不斜視,滿臉寫著「莫挨老子」。

  好在這個時間點有座,陸成則嘗試眯眼打盹,但不行,他整個人處在一種矛盾的暴躁與疲憊裡,只得取出手機。

  剛一解鎖屏幕,提示彈窗跳出,是熟悉的耳機名。

  血藍條頃刻滿值,陸成則面色不再散漫,腰背也在一刻僵凝後,緩緩直起。

  清醒無比。

  他舉目,觀察兩秒四周,擔心對方退出,他思緒活絡地打開提前備好的歌單,打開第一首,開始用音樂交流。

  《Second Time》

  第二次見了。

  《Please Don’t Go》

  請不要走。

  《Hello》

  你好。

  《Good Morning Jay》

  早安。

  他變著法子地挽留和問好,所有目的只為一句「能有幸認識你嗎」。

  陸成則一邊切歌,一邊觀察留意周圍乘客,突然,與他同排的一個女生一下起立,目測相隔1米。

  她穿著深色的闊領上衣,包隨意挎在肩上,頭髮不長,栗色,齊肩,微微蜷曲,露出小片潔白骨感的肩背,從側面看薄而修長。

  陸成則的角度並不能看到她的臉。

  但他心跳飛快。視野裡只剩下她,其餘都是陪襯,是背景,包括他自己。

  女生東張西望,明顯在找人,但她沒有沖他的方向完全轉過來,面孔僅一閃而過。

  陸成則還是一驚,躲掩地垂下眼皮,然後開始發笑,偷樂,被強烈的亢奮裹挾。

  待她往另一邊看,他重新抬頭。

  不知有意無意,她勾起一側頭髮,陸成則因此看到了她使用的耳機,也因此確定。

  是她。

  而且她在找他。

  陸成則神思飛躍,落定,熱切,遲疑。這一秒的感覺妙不可言,他以為拿「糖果」命名耳機的女生多半是個甜妹,可她看起來——

  簡單且高級,像是法國電影裡的女主角,不易親近,又讓人非常地,想要靠近。

  而他居然有些自卑了,天公不作美,為什麼放在今天,這麼潦草的自己。天知道他多想就地為她播放一首《Ms. Seductive》,因為除了它沒有任何歌能契合這一刻,這個她:

  「Did you notice me looking at you

  我這樣凝視著你發現了嗎

  All the way from the other side of the room

  從空間的這側,一眼就發現了那側的你

  Now honey you caught my eye from a mile away

  隔著人海,親愛的,我對你一見如故」

  「Cause you

  因為你

  There is just something 'bout you

  因為你的一些

  Maybe it's the way you walk girl

  興許是女孩你走路的姿勢

  But I just could not figure out

  ——不過我還沒有找出真正的緣由

  Why you give me butterflies when I

  為什麼你讓我小鹿亂撞,當我

  Simply just look at you

  這樣直視你時」

  太突兀了,像個變態痴漢,一定會驚走人家。

  陸成則自嘲地想著,一會看歌,一會看她,按兵不動,摒心靜氣,西林湖站將到,陸成則切到《再見》,放出一個假信號,其實他並不打算下車,也是一個真信號,這的確是他的終點站,只是今天臨時更替。

  她果然以為他要下車,在很有目的性地往另一側車廂門靠攏,步伐瞧不出半分遲疑,陸成則被鼓勵,不再躊躇,立即跟上,隔著三兩人。

  可以收竿了。

  陸成則將歌單裡的音樂暫停,女生彷彿也被暫停,原地立定,左右看的背影看起來有些驚訝和茫然。

  陸成則駐足,找出自己提前備好的錄音,拇指微微一頓,按下播放。

  —

  回公司一路,精神滿滿,腳步輕快到不可思議,包括到達公司,陸成則都無法控制自己的笑意,和自己的手——去不斷地按亮手機,查看微信。

  坐立難安。

  怎麼還不加他。

  是那段語音不夠友好?得空,他接上自己的藍牙耳機,重聽兩遍音頻,他覺得……還行?沒那麼差。

  就在這時,屏幕暗下去,有個陌生號碼跳出來,顯示為本地,他都沒反應過來,就斷開了。

  大數據時代,個人信息暴露嚴重,但陸成則預感這並非騷擾電話,毫不猶豫地回撥過去。

  接通後,雙方都沒有講話。

  陸成則決意主動一些,試探地打招呼:「喂?」

  耳畔有了回應,一聲「嗯」,女聲,不重不輕。

  陸成則立刻笑了,感謝上蒼,終於對接上了,他強壓著心跳,多此一舉地確認身份:「糖果的beats studio buds?」

  是你嗎?

  我知道是你。

  怎麼會不是你,本就該是你,似是故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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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5 00:48:52 |只看該作者
我喜歡上你時的內心活動 番外二 《I Don't Miss You at All》

  從樓道出來後,陸成則在夜風中冷靜了下來。

  空氣裡彌漫著濃鬱的月桂香,甜到熏人。他停下來,深吸一口氣,開始後悔自己的幼稚和衝動。倒也不是懊惱大晚上心血來潮地赴約,而是一言不合就走掉,把祁妙一個人留在家裡。

  他已經27了,不是情竇初開的愣頭青。

  可當時血往大腦湧,他覺得在她面前多待一秒都可笑。

  陸成則沒有回頭。

  時值深更半夜,到家這一路,街上已經沒什麼車,陸成則開得很快,再加速就被測速儀逮到罰款那種。停到車庫後,他也沒立刻上樓,靠坐在黑魆魆的車廂裡,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置頂,凝視一會,退出去,又打開通訊簿,找到「奇妙」,卻遲遲按不下去。

  只是看著。

  他的心臟一點點痛起來,如被由外到內地蠶食著。

  最後,他下車上樓。

  陸成則一宿未眠。

  起床後他沖了杯掛耳咖啡,又認真收拾一番,掐點趕往地鐵站。上車後,他四處找,卻不見祁妙半個身影。

  陸成則覺得咖啡白喝了。鑽研一整夜的「程序代碼」無處執行,也無法執行。日夜無休你來我往的聊天框再無動靜,他的精神面臨死機。

  中午,陸成則作最後試探,試圖約她出來吃飯,女人回復得並不快——不快,他可以給自己找藉口,她在工作,沒關係,但拒絕就全無辦法。她已經不想再見他,以婉轉的方式快刀斬亂麻,宣告他們到此為止。

  怎麼會有這麼奇妙美好,又庸俗殘酷的人。陸成則想不通,思緒在坍塌。他以為的必然只是偶然,宿命也只是蹉跎。

  已經不體面過一次,他不想讓自己更難看,給這段寶石般的經歷抹灰,回想起來只是污點。

  但鬱悶的是,接下來的日子比他想像中難熬,尤其是在不捨得刪除祁妙聯繫方式的情況下。

  她的生活一成不變,多姿多彩,而他從此徘徊於枯海,失去顏色,失去歌謠。

  他想找她說話,想一起聽歌,想見面,想衝到她公司或樓下,想他們共同度過的星夜和落日,哪怕只有一週。他好想她,想得要死了。

  陸成則寬解自己。

  也許只是因為他沒碰到過這種類型的女生;因為時間短促,還來不及細細相處,濃縮才更深刻,像劑量很高的嗎啡,一次就上癮;因為人的賤格,得不到的總是最好。

  他嘗試走出去,可每一次餘暉漫來桌面,他總會想起那個吻,好像將他重塑了。從此植入一枚專屬訂製的芯片,命名「對祁妙魂牽夢縈」,收到指令,就不可抑制地往她的方向行動。

  陸成則不再乘坐地鐵,開始開車上下班,他第一次感到日子如此乏善可陳,所有歌曲都聽之無味。他在車裡下了首歌,精神洗腦,《I Don't Miss You at All》,我一點也不想你。

  「Now I’m sleeping fine

  我睡得很舒服

  I don’t mean to boast

  沒有吹牛的意思

  But I only dream about you

  但我僅僅只夢到了你

  Once or twice a night at most

  一晚一兩次

  And it feels so good

  感覺不錯

  Eating alone

  獨自進食

  Don’t get distracted by your □□ile

  不會因為你的笑容而分心

  And miss the green lights driving home

  回家路上還總錯過綠燈

  No sign of stopping

  沒有停止的跡象

  The house isn’t far

  家也不是很遠了

  But I think our song is coming on

  腦海裡有屬於我們的歌

  And now I wanna crash the car

  現在我只想毀了這輛車」

  結束時,歌單突然切到他們去動物園那天那一首,也是他特意下載的。她的起床鈴音,後來也成了他的起床鈴音。好像他們終將同床共枕,在同樣的曲調中甦醒。

  陸成則關掉藍牙,媽的,他現在的確想毀了這輛車。

  陸成則繼續寬解自己。

  四十四次日落後也許他就好了,玫瑰園裡還有成千上萬朵,他會遇到同樣美麗的,也不再紮痛自己的。

  可沒想到,兩天後,跟同事約咖啡,他空寂的星球忽然連上熟悉的信號。

  那一瞬間,世界怦然,亮堂堂,也轟隆隆。

  陸成則不知作何反應。

  故意?無意?

  女人沒有退出。

  不要回頭,回頭就輸了,甩了你又來釣你。陸成則告誡自己,像個倔強少年那樣別扭賭氣,可他已經想要去看她一萬次了。走出咖啡館,他後悔了,為什麼不看看她,再正常友善地打聲招呼,還要放那種歌宣洩和抱怨,他看起來跟那晚一樣,欲蓋彌彰,幼稚到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多久沒看到她了,十天不到,他們也認識了十天不到,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個屁,他一敗塗地。

  這些念頭縈繞陸成則回到工位,他點開微信置頂,又拐彎抹角打探到立付最近是有個環保公益項目在做營銷,合作angency就是立付。

  坐立難定的一下午。

  被拍到的時候,陸成則心跳猛漏一拍。然後,他意識到,他還用著熊貓頭像,而她還是她的微信置頂,還是Sugar,意味不明的示好都讓他血糖飆升,煥然新生。

  奇妙開關怎麼會失靈。

  他們不會結束。偶然怎麼就不能是必然,越是不可遇就越像是宿命。

  他一直在待在原地,等她再度將他開啟。

  慶幸的是,他的心意仍被她妥善保管,沒有丟棄。

  他盼這一刻好久好久,體內的芯片瘋狂運作,他走向衣櫥,取出收在抽屜裡的熊貓帽子,好像佩戴上屬於自己的命運,再大步生風地走出家門,直衝電梯。

  I Don't Miss You at All,怎麼可能,他對她愛意和想念早已傾注和滿溢,深水般令人窒息,不堪忍受。他偷偷準備了好多首情歌,只要她回頭,只要她願意,他要全部放給她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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