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力寶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娃娃 -【花魁豔賊(歡愉未了散姻緣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22-8-10 00:15: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巴掌摑下,洛伯虎臉上登時出現了五指掌印,他愣然未動乖乖領受,反倒是一旁的朱紫紫受不了地跳了起來。

  「喂!妳幹嘛打人?」

  海艷傲然地抬高下巴,「我打妳了嗎?輪到妳在這裏學狗叫?」

  「哇哇哇!」朱紫紫撩高了袖管,「大膽民女,竟敢稱薺王府的郡主為狗?」

  「若不是狗……」海艷冷笑,「就不該狗仗人勢!」

  「妳──」

  朱紫紫還想再發作,卻已讓洛伯虎給拉到身後。

  他在海艷面前站定,向來輕佻嘲諷的嘴臉已不復見,玩世不恭的笑容也已隱下,他睇著海艷,目光真誠。

  「對不起!艷艷。」

  「對不起?」海艷再次冷笑。「是對不起拿我當蠢蛋耍弄,將我騙到千裏之外去為你盜寶,好讓你留在這裏繼續風流快活?還是對不起用法術戲耍我的感情,將我硬塞給了別人?」

  海艷愈說愈火、愈說愈惱、愈說愈悲哀。

  法術的消褪會讓她記起曾經的最愛,卻不會讓她遺忘在被蠱惑的這段時間裏自己所曾經做過、說過的一切。

  她記得自己對著辛忍喊過的那一聲聲「夫君」,甚至包括在蘇州城街上的,也記得她在大雨滂沱中哭著去找他,唯恐他不要她了,更記得在浴池旁她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脯上,以及那激情爆發時的每一瞬間……

  噢!她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她甚至沒有勇氣回頭去看辛忍臉上的表情。

  也不敢想像他這一路上是怎樣看待她的?耍癡犯賤嗎?

  莫怪他開始時始終不願意碰她,莫怪他口口聲聲說她一定會後悔的,莫怪他迫不及待要帶她回蘇州,想來就是因為受不了她的花癡胡纏,因為人家是要修道,是要成佛的,哪能容許妖女如她者來搗亂?

  愈想愈是心酸。

  國色天香又如何?

  嫵媚嬌傃又如何?

  她喜歡的人都不珍惜她,世上可有人如她一般情路乖舛?一個男人是濫情到必須將她「轉贈」給他人以避女禍,一個是視她如蛇蠍,碰也碰過、摸也摸過、用也用過了,卻還要「好心」地將她送回來?

  他如果當真喜歡上她,想來自會小心翼翼將她綁在海禹,怎麼也不會再讓她回到中原,去想起她的舊愛,去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吧。

  推來推去,讓來讓去,塞來塞去,結論就是,他們都不要她!

  都不要她!

  沒有人要她!

  「對不起!」

  洛伯虎誠心誠意再說一遍,看得出她的羞惱及傷心,他嗓音低緩含憐。

  「但是艷艷,我可以發誓,無論我做了什麼都是為著妳好,妳是個好女孩,不應該和別人共用一份情愛,妳值得一個好男人為妳專注一輩子的,是我無福──」

  「夠了!」海艷打斷他,「我不要聽對不起。」她的嗓音更冷,「我只是要你實踐承諾。」

  「承諾?!」洛伯虎微愕。

  她冷冷睇著他,傲然揚首。

  「你說過只要我帶了火晶石回來,你就會娶我的,我總算不辱使命,而現在……」

  她深吸口氣,沒看向身後那始終緊盯著她的一雙深瞳,「我要你實踐承諾,和我成親!」

  深瞳中光彩全失,一片闃暗。
蘇州城近來有大事。

  人人都接到了一張大紅喜帖,蘇州花魁要嫁人了,對像是蘇州城裏出了名的街頭小霸王。

  說起這街頭小霸王,城裏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個個都知道他。

  他是個棄兒,打小靠街坊鄰居你一口飯、我一口湯這樣施捨長大,姓洛,是落魄街頭的意思,叫伯虎,是因為賞他飯吃的燒鴨店老闆當時正迷戀著已故桃花庵主唐寅豐富才學,故取其同名。

  這洛伯虎漸漸長大,論文章,他才高八鬥,論丹青,他妙筆生花,論相貌,他遠勝潘安,有些許武學底子,卻是憎惡束縛,再加上運氣很差很差,沒官運、沒財運,又沒野心,但他總是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無所謂度日,他唯一比較放在心上的,應該就是那幾個紅顏知己了吧。

  接到了喜帖後,蘇州城裏出現了幾種不同反應。

  一個是那些設賭局賭小霸王情歸何處的莊家笑呵呵忙著收賭金,押花魁的人雖是不少,但押另外六個姑娘的也不在少數,不管小霸王娶的是誰,他們都有賺頭。

  另一個是飯館酒肆紛紛掛上了「店家有事,休息十日」的牌子。

  人人心裏有數,這場婚宴或許頗有賺頭,但可受不起另外幾位失意女子的搗毀亂場,為求永續經營,寧可關門自保。

  還有一個,那些曾經迷戀追求過蘇州花魁的男人,組成了個「戀艷團」,整日聚在一塊喝酒作詩感嘆,有些比較瘋狂的,還在家裏設下了香案,祝禱洛伯虎早日駕鶴西歸,好讓花魁重返工作崗位。

  因為沒有店家敢出借場地,這場人人矚目的婚禮地點最後是擇定了在光靈寺裏舉行。

  原先那光靈寺的住持方丈海天大師也是不肯的,佛門清凈地哪有人在裏頭拜天地的?

  但卻在海艷提出了以該寺失蹤一陣子的佛骨捨利為交換條件時,海天大師才不得不點了頭。

  寶物重返比較重要,其他的,就請佛祖睜一眼閉一眼了吧。

  婚禮當日,天氣不錯,傃陽高照,照在那些個一早就趕來湊熱鬧的鄉親頭頂上。

  海天大師撥了側殿給這對新人拜堂用,找了些小和尚來掃地,還將那些陸陸續續由賓客致贈來的喜幛給掛上了殿。

  有人寫「精誠到底,千古皎皎!」

  有人寫「雙飛蝶,比翼鳥,連理樹,同心套。」

  還有人寫「生死由來托知己,形神契合堪終老!」

  但最多的卻是「姦夫淫婦,三朝終了」、「墓裂埋幽恨、雙飛向九霄」、「得意今時、失意永朝」等等罵人的話。

  原先大家還想著應該會有不少失意女子來鬧,很多人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念頭來的,卻讓人失望,新郎官的眾前女友都沒出現,想來是新郎官早已分別打點妥當。

  男女雙方都是孤兒,婚證便請海天大師順帶主持了,新郎來得早,在他身後碎碎念跟著的是皺著眉頭的月老。

  「你這樣子是不對的,娶一就有二、娶二就有三,之後四五六七,你又走上了上輩子的老路了啦!你慘了,她也慘了,大家都慘了,嗚嗚嗚……我也慘了,人家還要回天庭哪……」

  月老叨念還沒完已讓洛伯虎叫人給用麻繩縛了起來,嘴裏塞布,扔在椅子上。

  時辰一到,一頂白色轎子由山下被轎夫抬了上來。

  不見大紅花轎眾人正在詫異間,轎簾一掀,眾人一陣嘩然,眼前只見了那一身白衣、素凈著嬌顏的蘇州花魁,面無表情踱下轎來,沒有媒婆、沒有丫鬟,她甚至連頭巾都沒有覆上。

  這……這究竟是在嫁人還是在舉喪?

  海艷緩緩來到洛伯虎身旁,輕睞他一眼,「都到了,可以開始了。」

  嗓音森冷毫無喜意,眾人聽了只覺全身發毛。

  莫怪有人說婚姻是情愛的墳場,佛祖慈悲,看來咱們的街頭小霸王,是得準備開棺睡下,入土為安啦。

  洛伯虎定睞著她,唇角噙笑,「認識妳這麼久,今兒個最漂亮。」

  海艷瞇冷傃瞳,「謝謝!這些廢話可以省下,快點開始吧。」

  「艷艷。」洛伯虎嘆口氣,眼中流露出憐意,「妳就真這麼恨我,非以整我一輩子來當作我曾戲弄過妳的補償?」

  「很好……」海艷也不否認,「你果然不笨。」

  他撇嘴一哂,「我本來就不笨了,尤其是跟妳相較起,可妳想過沒有,妳懲罰我,用的是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值得嗎?」

  「沒什麼值不值得的……」她面無表情,「為了當上洛夫人,我吃盡了苦頭,無論如何,這個目的一定要達到。」

  「那三個字對妳……」洛伯虎定定睞她,「真的還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

  她快速作答,哼,霸著這位子,不提別的,光想到能藉此哭死那六個討厭的女人,她就已經夠感到爽快的了。

  「那『他 呢?」洛伯虎意有所指的問。

  海艷強掩不自在,「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艷艷,人糊塗點好過日,但在重要關頭上,還是該要清醒著好。」

  她瞪著他,「謝謝關懷,我非常清醒。」

  洛伯虎嘆了口氣,「妳能確定了就好。」他領著海艷走到海天大師面前,「開始了吧,大師。」

  新娘子向海天大師頷首,面上毫無新娘子當有的喜氣與矜持,只有冷冷促音。

  海天大師低頭翻手劄。

  替人主婚他可是出娘胎來頭一遭,到處問,到處記,明明寫了一大落的,這會兒是掉到哪兒去了……快快快!找找找!

  這邊大師翻資料,那邊月老嗯嗯出聲瞪大眼,洛伯虎趁著空檔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物事塞進海艷手掌心。

  「給妳,就當作婚誓信物了吧。」

  「這是什麼?」

  海艷蹙眉瞪著掌心裏的小石塊,那石約略小指半截大小,雖是石頭,裏頭卻亮著淡淡青焰,沒有石頭慣有的冰涼,始終是溫熱著的。

  洛伯虎笑得略帶誇張,「妳為它吃盡千辛萬苦,跋山涉水,卻不知它是啥?」

  海艷聞言手一顫,「火晶石?!」

  他點點頭,「正是它。」

  「你是怎麼得到它的?」

  她喝令自己不許轉頭,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往身後梭巡半晌,卻失望地並未發現那雙熟悉且總是若有所思的深瞳。

  「有人拿來給我的……」洛伯虎輕松噙笑,「說是要信守與妳之間的承諾,給咱們當新婚賀禮用的。」

  她定了定神,將火晶石還給他。

  「不用拿給我,這不正是你同意娶我的代價嗎?你自個兒收著吧。」

  洛伯虎聳聳肩,「如此天下異寶我自是卻之不恭了,可又深覺受之有愧,艷艷,當時月老讓我哄妳去竊此寶,說會好運到老其實是騙人的。」

  話一說完,果不其然得著白眼一記,他澀笑繼續往下說,「會用它當藉口,原先是想妳根本是不可能辦得到的。」

  「你懷疑我的能力?」她挑眉。

  「不,我們只是不相信此寶的主人會肯給妳。」他神情平靜的看著她,「月老查過了,海禹國的火晶石早就在十多年前已不存於世上了,妳應該也知道,它存在於現今海禹王的體內,何以會如此?那是因為他小時候生了場重病,眼看著小命將亡,他父王四處替他求醫尋良方,末了是少林寺的方苦大師救了他一命,方苦大師將火晶石以內力植入他體內,不但藉此改變了他的體質,且還傳授了他滿身絕學。」

  「那這會兒……」海艷問得心驚肉跳,「它怎麼會離開他體內?」

  「想來是他自己用內力將它逼出的。」

  「那他會……」會死嗎?她不敢問出那個字來,這個笨蛋,既然見她逼婚的目的已然達到,他又何須再去逼出那顆他需賴以維生的寶石?

  洛伯虎搖頭。

  「死嗎?想來倒還不至於,只是他的體質必然會起了變化,會容易受寒、會容易生病,也容易為外力所傷,還有,百日之內功力全失,別說是武林高手,就連個手持利刃的稚齡孩童都能輕而易舉奪走他的命。」

  她全身激顫,擠不出聲來。

  她在心底大罵,這個笨蛋辛忍,他為什麼沒說?又為什麼要這麼幫她?

  他幫她,真的只是為了和她之間的約定?

  真的只是為了盡快將她這燙手山芋送人?

  洛伯虎目露深意,「所以我們才會認為這個任務妳根本不可能辦到,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為著成全別人而寧願傷害自己的……」

  他嘆了口氣,「但我必須承認錯了,當一個人真心真意地愛上了另一個人時,那可真是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為了哄妳開心,為了讓妳一輩子能當個快快樂樂的洛夫人,他竟情願戕害己身。」

  伯虎在說什麼?

  他說辛忍是愛著她的?這是真的嗎?

  「所以,艷艷,剛剛我才會一再問妳,妳懲罰我,用的是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真的值得嗎?還有……」他搖頭苦笑,「我看得出來,『洛夫人 這三個字對妳已經不再具有吸引力,妳早已經……」他的眼神裏夾雜著些許惆悵及感傷,將火晶石放回她手上,「愛上他了!」

  「我沒有……沒……沒有……」

  海艷拚命搖頭,喃喃自語,半天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是嗎?」洛伯虎淡淡噙笑。「若真是如此,那咱們就快點讓大師開始了吧,不過我得提醒妳,他是一國之君,又是孤身在異邦,若有任何宿敵聞訊潛來,在他最脆弱、最無法自保的時候,只要有人捅了他一刀……」

  他話還說沒完,嬌影已杳,他專注凝睇著佳人飛奔的背影,好半天無法回神。

  回神之後,洛伯虎先去解開被綁縛在椅子上的月老,再對著來瞧熱鬧的鄉親父老豪邁一笑,大手一揮。

  「走!祝我湊合了一對好姻緣,咱們上薺王府慶祝去!那裏已有人替咱們備妥了好酒好菜了!」

  眾人聞言傻眼。

  這樣的結局壓根是始料未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婚禮雖是取消卻還仍有美酒佳餚?

  罷了罷了,一群人勾肩搭背、笑笑鬧鬧,下山逍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22-8-10 00:15: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海艷飛奔至辛忍投宿的客棧,她衝進房裏,幹幹凈凈,空無一物,人影已杳。

  「人呢?」

  海艷再衝了出來,差點就和尾隨著的店小二撞成了一團。

  「您……您問的是……那……姓……辛……的客倌?」

  店小二本就口拙,這會兒讓傃色迫人的蘇州花魁一把揪住衣襟,一聲嬌喝,結巴更甚。

  「廢話!」不然我還問你娘呀?

  「他……他一早……就……就退……房了……」人說女傃多惡,果不其然。

  「有沒有說要上哪兒去?」

  「那倒沒……不過……他……叫車……說是……要到……到……到……寶山……」

  寶山?!

  那不是他們當初登岸時的港口嗎?

  他到港口幹嘛?他想上哪兒去?

  海艷使勁過猛險些掐死了那店小二,這麼重要的話,他竟敢給她結結巴巴?

  放過了店小二後,海艷衝至客棧裏的馬廄。

  她挑選了匹看來腳程最快的馬,丟了錠金元寶在廄槽裏,快馬加鞭奔往寶山的方向。

  她只晚到了一刻,還險些連馬帶人衝進海裏去,卻仍是只見著了船離港,而未能見著了她惦念著的人。

  「等等!等等!停哪!你是耳朵聾了嗎?」

  海艷躍下馬,扯開嗓門跺足大嚷,船卻連回頭的跡象也沒有,氣得她石塊雜草滿天飛扔不間斷。

  她原是想跳進海裏遊過去的,幸好理智在最後一剎那扯住了她,關於大海,她只會暈船不會遊泳,她不能在此時被淹死,在她還沒尋到辛忍,還沒將火晶石還給他,還沒能確定他平安無恙的時候。

  她僵立在碼頭邊,風愈來愈大,船愈行愈遠,她好想好想哭。

  等到她發現那些來來去去、送行搬貨的人們都在對她偷眼覷瞧時,她才知道自己不只是想而是真的哭了,且哭得很慘,不是梨花帶淚而是滂沱大雨。

  「看什麼看?你沒哭過嗎?再看再看!我踹得你一塊哭!」

  花魁難得當眾發飆,只要是不笨的都該懂得避之為妙。

  漸漸地,海艷彷若一座孤島,無人敢再靠過來,她咬咬唇瓣,紅著眼眶及鼻頭,哭得哽咽兼潑蠻,最後索性蹲下身雙臂環在膝頭上,螓首趴枕在手上,嘩啦啦地盡情宣洩。

  好半晌,一個不怕死的靠了過來,她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裏,忘了要趕人。

  「幹嘛哭成這個樣?」

  「你管我!」

  不趕人不代表不罵人,這家夥最好識相點。

  來人溫吞吞地踱至她身旁蹲下。

  「別再哭了,聲音都啞了……」嗓音裏夾帶著憐惜。

  「叫你別管我了,你是聾了嗎?」

  海艷一邊罵人,一邊又淒淒慘慘地繼續嗚咽。

  「妳不老說『身居其職就當守其分際 的嗎?身為花魁女,可以不顧身分這麼當眾嚎啕大哭的嗎?」

  是她太傷心了才會沒聽出聲音的熟悉,也沒聽出語氣中的促狹玩味。

  「什麼話嘛!花魁就不是人了嗎?就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了嗎?我喜歡的人扔下我跑了,我幹嘛還要去在乎別人是怎麼想?」

  「走了?」語音泛著困惑,「他上哪?」

  「誰知道!坐了船,離了港,海角天涯、天涯海角……嗚嗚……八成是想出洋去找個能為他生子嗣,能替他家傳宗接代的番婆了吧!」

  對方半天沒聲,再出聲時的嗓音顯得緊繃。

  「喜歡的人?妳今天不是才要和自己喜歡的人成親嗎?」

  「成親?!你在說誰呀?你指那姓洛的嗎?嗚嗚嗚……他那麼壞、那麼濫情,將人家的真心踐踏在腳底,我早就不愛他了,說要嫁給他不過是想出口氣罷了,我喜歡的是我的、是我的……」

  話說到此,海艷抬高螓首原是想罵人,罵對方廢話問得太多,卻沒想到她才將哭得紅腫的核桃眼撐開了一條線,就發出了尖叫,還整個人撲進身邊人懷裏,甚至還將對方撞倒在地。

  「夫君!」她快樂嬌喊。

  辛忍抱著她,僵硬著身軀,心頭暈眩,剎那間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她又喊他夫君了,但這一回,她的手腕上並沒有戴著鐲子。

  她是真心的嗎?

  喊完之後,海艷念頭一轉,陡然在辛忍抱著她一塊坐直起身時,貝齒一咬,纖手一舉,啪地一聲給了他一巴掌。

  他捂著臉頰,甩甩頭好半天摸不清楚懷中女子心緒。

  老天!

  她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那手勁可真是嚇人得大。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她咄咄逼人的質問著。

  不懂!但他不敢出聲只敢搖搖頭,就怕再度惹毛了女羅剎。

  海艷從懷中珍而重之地取出火晶石塞進他掌裏,「快點收好,你身為一國之君,合該為著全國人民保重身體……」

  纖指咄咄,她老愛戳人胸膛。

  「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傷害自己,就為了哄一個女人開心?」

  「如果那個女人是妳……」他環著她,笑得有些憨傻,「我情願!」

  她紅了紅臉,輕咬下唇,「不可以!這個樣子是不對的,你貴為一國之君……」

  「可我也是妳的夫『君 哪!」他提醒她。

  「你還敢提這件事情?!」

  啪地一聲,又是一個鍋貼大賞。

  辛忍沒避沒閃乖乖領受,如果這樣能讓她消消氣他倒無所謂,只求她別再哭了,看見她哭,他比刀割還疼。

  「你若真將我當成了妻子……」她氣得身子微微抖顫,「又怎會將我帶回中原,又怎能眼睜睜看著我與別人拜堂成親?」

  他伸手撫順她的發絲,目中深情款款,「就因為是真的把妳當作了要共度一生的妻,所以我更應該尊重妳『真心誠意 的決定。」

  「你的意思是……」她定定審視著他,菱唇噘高,「你是愛著我的 ?為了我,甚至已經不再眷戀你那『四大皆空 了嗎?」

  他用額抵住她的額,點點頭,卻因此而燒紅了臉。

  看見他那紅著臉的反應讓她回想起兩人在簷上的初識,知道她這「小弟弟夫君」的臉皮是有多麼薄,要點這個頭又有多麼困難的。

  她扁扁嘴決定原諒他了,畢竟,目前他們還有正事待辦。

  「好了,其他的先別說了,你現在功力全無,隨時會有危險,咱們快去找個地方讓你能把火晶石放回體內,省得招了風、受了寒,或被人所傷……」

  「別這麼緊張,沒那麼嚴重的啦,艷兒。」辛忍將緊張叨念著的心上人擁進懷裏微笑,「沒了火晶石,我只是少了三成功力罷了,身體依舊健壯,妳太小覷妳夫君的本事了。」

  海艷瞠圓眼一臉不悅。

  該死!難不成,她又讓那姓洛的給耍了一次?
辛忍半倚在床柱邊,深情睇視著在床上熟睡了的海艷。

  她那平穩的呼吸聲在深夜裏格外清晰,呼吸間有著淡淡的醇香酒味,柔媚的臉頰上有著憨甜的笑靨。

  那披散著的青絲如瀑般灑落在枕邊,誘得他不得不伸掌去撈觸。

  他一邊伸掌一邊感謝天恩,感謝訑終究是將她許給了他。

  在見到她那前任情人時他是自愧不如的,他不擅甜言,不會哄女孩子,他拘謹而乏味,他連示愛都會臉紅,所以他真的不敢相信,她會選擇了自己,而他,這會兒看著她的睡容一邊溫柔觸揉她的發,一邊發誓定要將她好生寵護一世,讓她永遠都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當他們從寶山回到蘇州城裏時,天色已然暗下,兩人來到客棧裏投宿,她叫了一桌好菜,又叫了幾壇的好酒,說是要慶祝他們的「破鏡重圓」。

  他只是淡笑支頤由著她,喜歡看她開心起來就會忘了形、毫不掩飾的笑靨。

  她喝了好幾杯的酒,他也是,虧她還是個花魁,他的酒量可比她好多了,在看出她即將喝醉之前,他抱起她上樓進房。

  他將她放在床上,她呵呵傻笑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夫君!今晚我絕對不會再暈過去了,我保證一定要……」

  話還沒完她已經歪倒在枕上,甜甜入了夢鄉。

  他邊笑邊搖頭,動手幫她把衣物給褪下,好讓她睡得舒坦。

  這工作他常做,早已駕輕就熟,不同的是往常都是他將她點昏過去的,只有這一回是她自個兒醉暈了的。

  見她熟睡他卻仍是睡不下。

  夜已沉,他讓燭光亮著,只是為了想要繼續看她。

  他總愛在闃靜幽夜裏,就這麼撐著頰,趁她睡著時細細飽覽著她,享受著她嬌美率真的睡顏,計算著還有多少時日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瞧著她。

  這幾乎已經成了種習慣,即使明知現在的她已然屬於他了,但他還是戒不掉。

  夜更在窗外敲響,他嘆了口氣將她柔柔攬進懷裏,將下頷枕在她頭頂,對她也對自己發誓。

  「下一回!我絕不會再縱由著妳這麼昏睡在我的床上了。」

  他支高她微啟著的傃唇,輕輕烙下了吻。
「所以……」

  隔日,海艷瞪大眼睛問著她的夫君,「昨晚我又暈過去了?」

  辛忍點頭忍笑,由著她在原地踱步兼恨捶腦袋。

  「真糟糕!」

  她不斷自責著。

  「我怎麼會這麼糟糕?怎麼會這麼糟糕……」

  是呀!身為人妻,卻每每在床笫之間昏睡過去,長久下去,難保他不會效法那姓洛的也來個左擁右抱……不成,不成,這事一定得盡快解決。

  「你等我!」她將他按在桌邊坐好,「我去去就回。」

  辛忍還沒問清楚她想做啥,香影飛旋,他那小妻子已然奔得無影無蹤,他只得乖乖聽話在屋裏等著了。

  海艷一直到了午時過後才氣喘吁吁跑回來,懷中還抱了一大迭的書冊、絹軸。

  什麼東西?

  他用眼睛送出了問句。

  海艷撫著胸口順氣,笑咪咪地將辛忍壓在椅子上坐好,先將絹軸移了過來,才開開心心地坐進他懷裏,繼而從從容容將絹軸展開,辛忍先瞪了一眼,然後甩頭瞠視,末了閉上眼睛並將絹布遮上。

  「嘿嘿!不可以閉眼睛、不可以遮著啦……」她在他懷中輕斥嬌嗔,推了推他的胸膛,硬逼著他再度睜開眼睛,「不然就沒用了啦。」

  「艷兒!」妻命難違他只得照辦,「大白天的,妳……妳看這種東西做什麼?」

  她輕呿瞪他。

  「兩夫妻的,還分什麼大白天大黑天的?有關於我那毛病,我問過花大娘了,還被她狠狠削了一頓,她說虧我還在花杏閣裏待了一陣子,唱曲兒、點鼓詞、香扇舞一竅不通也就算了,上了床還會打瞌睡?說了出去可真是丟盡她花大娘的臉了,所以她塞給我這堆寶貝,叫我日也溫習、夜也復習,務求將我的毛病給改好了不可。」

  「艷兒……這……不太好吧?」

  「怎麼會不好?」她瞪著他,「如果你是怕花大娘給了我這些寶貝會吃虧,那你大可甭操這心,我已經將我這些年來所盜得的寶物全轉給她,做為交換了。」

  他面帶困惑,語有不解。

  「艷兒,妳這麼做不會後悔嗎?」他知道她向來有多麼視寶如命的。

  「才不會後悔呢!」她笑著,一雙柔荑攀緊他的頸項。

  「笨笨夫君……」她嬌柔著甜嗓,「我現在已經有了個世上最最要緊的東西了,其他的呀,哼哼,早已無法再入我眼。」

  辛忍聞言感動,不由得將她緊抱在懷,用了他全身的力氣。

  「哎呀呀!喘不過氣了啦!」

  她掙紮了下,推開他,然後笑咪咪地搖搖手指。

  「嘿!別想用這種方法轉移我的注意力,大娘說了,只要咱們能盡快同心協力看完她這些寶貝,保證我的毛病就會不藥而愈了。」

  他咳了咳,決定順著她算了。

  他可不敢說出有關於她那毛病的實情,他見識過她給了那洛伯虎的一巴掌,知道她有多麼討厭被人欺騙。

  呃……他不太敢確定,如果她知道了他們根本就還沒做過那檔子「夫妻該做的事」,她會不會又怪他對她撒了謊?

  在他恍神之際,絹軸緩緩拉開,一幅幅春宮圖落入兩人眼底,辛忍臉紅微臊,海艷卻是求知欲極強地邊念邊問,遇到不懂的「部位」還轉頭向她的夫君虛心求教。

  「『花營錦陣 二十四式,『如夢令 、『夜行船 、『望海潮 ,『翰林風 、『法曲獻仙音 ……夫君,你瞧這些名字都好有意思,『鵲橋仙 ,傳統男上女下的方式,最被廣泛使用……

  「第十六式『眼兒媚 ……呃,我喜歡這詞,要不咱們先從這招開始,畫上說,男女採側臥,可以有很多種的變化,由於側臥,雙方都擁有主動權,可以形成各種可能的變化及交纏,唇舌也可以親密擁吻,更可近距離地欣賞雙方的媚眼神……既可享有緊密結合感,又可親密地擁抱,由於側躺,彼此都較無體力負擔,可以細細品嘗、延伸樂趣……」

  「夠了!艷兒,別再念了!」

  辛忍紅透了臉,眼睛卻不時往外瞟,一方面是怕有人不小心經過聽到了她的「高談闊論」,另一方面卻開始壓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可他不要,現在是大白天呢,怎麼可以想那種事情呢?

  但……他全身緊繃,他知道自己可能……會撐不下去了。

  他堅定的信念開始出現了龜裂瓦解的聲音了。

  「幹嘛不能念?」她回頭不解地看著他,「後頭還有好幾招呢。」

  「一個個慢慢來吧,妳不會是想……」他全身冒汗,「一天之內就把二十四式全給學全了吧?」

  「有何不可?」海艷一臉興致勃勃,「不學則已,要學就要學全了。」

  「妳就這麼急著想當一個稱職的好妻子?」他瞇瞳咬牙,「真的不能等到夜裏再說嗎?」

  「當然不能了!」

  「好!我教妳!」

  他狠狠咬牙將畫軸拋得老遠,她心疼嬌嚷想去揀拾他卻不許,「哎呀呀,你怎麼可以扔人家的寶呢……」

  「因為妳的寶不在那上頭……」他攔腰抱起她往床走去,「在為夫的身上!」

  床幔被扯下,掩住了即將上演的春光。

  「你身上有寶嗎?可別誆我……」她先是不信嬌嚷,下一刻卻讓他吻得只能夠呻吟了。

  呃!他身上還當真有寶呢!

  最後她不得不承認,且更值得慶幸的是,花大娘的辦法果然奏效,這一回,她沒有再睡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22-8-10 00:16:0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蘇州城西寒山寺,廟殿上寺廊下站著兩個男人,一個年輕,一個蒼老。

  「還看?」老人哼哼鼻息率先出聲,「人家甜蜜蜜的小兩口早已走遠,要去歡度兩人世界了啦!你放心,這郎你為她擇得好,她會很幸福的──」

  「你能不能閉嘴!」年輕人冷冷地打斷老人的叨念。

  「得與失全在一念之間……真命天女其實近在眼前……」

  老人喃念著,就在此時,寺內出現了個正哇哇大哭的六、七歲小女娃,洛伯虎聽了心煩正待走遠,卻見小女娃已奔來跪抱住他的大腿。

  「叔叔!我娘不見了……」女娃兒抽抽噎噎的,哭花了一張原已黑漆漆的臉,「您幫我找找吧!」

  洛伯虎皺起眉,心裏想著該如何處理時,卻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嘮叨。

  「天命!天命!一個走遠,一個補上,莫非此娃……即是真命天女?!」

  一腳踹去,月老跌下殿去。

  洛伯虎看也沒看那邊揉臀邊哇哇大叫的老人,徑自抱起了小女娃,準備帶她去尋她娘親了。

  天命?!

  若果這真是天命,那他寧可命終於此!

  遠天人影已杳,幕落。


  【全書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2-26 13:5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