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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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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銀心 -【狀元吉蒂(吉女出售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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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3 00:31: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呼、呼,還要走多遠吶……」

  吉蒂軟軟的垂下雙臂,身如懶猴般縮著身子,抬頭往上一看——媽呀,眼前只有一條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石子階梯,根本連盡頭都看不到。

  再回頭往下一看——淒慘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眼下連綿山路彎來繞去,方才她到底是怎生走完這段路的,太太太太太太不可思議了。

  「騙子、騙人精!還說一下子就到了,早知道要走這麼遠,山下有轎夫,怎不乘轎上來?」

  埋怨地瞪了蘭樕一眼,早知道男人的話不能盡信了,還以為蘭書呆在女人面前多老實呢!原來哄騙人也挺有一套!

  瞧她傻的,居然相信他的鬼話,大清早就來爬這什麼霧隱峰,早知道就留在狀元府裡泡茶、嗑瓜子算了。

  「快到了,耐性點兒。」蘭樕走在她上方距離幾個階梯,鼓勵地回望一眼。

  他倒輕鬆得很,俊顏如玉似雪,額頭上半滴汗水也沒有,負著雙手,像在市集裡逛大街似的悠閒。

  吉蒂只得眼巴巴地瞪著他,拖著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斷掉的兩條腿,認命辛苦往上攀。

  「上……上頭,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我離開惠家後,在山中寺廟裡住過一段時日。」蘭樕回答。

  「哦,就是你……苦讀的地方……大……大老遠,爬到這兒做什麼?」難道是考中狀元,需得上山還願嗎?那也不必拖著她來呀,嗚,累死了……

  他笑而不語,忽然換了話題。 「餓了吧?山上的素齋非常美味,完全不輸京城素館做的。」

  「是嗎?萬一不好吃,我就要吃了你。」她撐著膝頭努力往上頂,口齒不清地低咒著。不好吃也很難吧?她現下又累又餓,只想把蘭樕啃來吃……若有本事爬上這座山,只怕狗屎都咽得下了。

  「快來。」

  蘭樕笑笑地向她招手,吉蒂幾乎快哭了。

  「你,牽……牽我一下嘛,我走不動了……」

  「不行,你得自己上來。」

  「為……為什……麼呀?」

  「別問,照做就對了。」

  蘭樕望著山峰繼續往上爬,不時回眸朝她笑一笑,鼓舞她幾句,便狠心的將她拋諸腦後,自己接著往上。

  「呼,呼……要命了……」初冬時節,儘管寒意甚深,霧隱峰又險峭如雲,氣候比京城更冷,吉蒂卻是渾身熱乎乎又暖洋洋,忙著拼命追又拼命趕,累得滿頭大汗。

  蘭樕瘦削的身影逐漸隱沒在迷霧中,她嚇得加緊腳步,不多時,霧中忽然傳來交談聲——

  「明見師父。」

  「好,好,再見到蘭施主,身份果然不同了。」

  真的到了!吉蒂喜上眉梢,精神立刻一振。

  細瑣的交談聲模糊不清,依稀只聽到一句,「施主囑咐的廂房,已備妥了。」

  蘭樕道了聲謝,這會兒,吉蒂總算又看到他衣袂飄飄的身影,連忙快步沖向前,一把扯住他衣袖,慍怒嬌喘,「臭書呆,你再敢丟下我,我就賴在地上不起來了,看你怎麼辦!」

  「我怎會丟下你?」

  深邃的黑眸盈滿笑意,蘭樕拖起她臂膀讚許有加的衝著她笑,「不簡單,能爬上霧隱峰的千金小姐,你恐怕是第一個。」

  「哼。」吉蒂驀地被他這麼一贊,心中也覺得意。山下一片白靄靄的雲霧,來時路都被掩蓋去了,她彷彿一路走到雲端。

  蘭樕終於不再拒她於千里之外,攙著她,兩人來到寺裡準備好的廂房。吉蒂一看到窗口邊的暖炕,立刻歡呼地脫掉鞋襪,跳上去好好歇腿。

  「窗外好美啊,這些天應該會降雪吧?」

  「是啊,瞧這天氣。」他面對面往她身旁坐下,雙手來回按捏她飽受折磨的小腿,低笑說:「腿還好嗎?」

  「當然——點都不好哇!」吉蒂張牙舞爪地捶他肩膀,差點兒沒累死她了,好什麼好? 「大老遠的,跑到山上來作啥?你不必隨侍在皇上身邊嗎?能這樣悠悠閒閒的跑到山寺來?」

  他微微一笑。 「皇上不會怪罪我的。」

  咦?為什麼?她狐疑起來,「皇上已經知道你是……」

  「不知道。」蘭樕冷淡地搖頭,彷彿事不關己。 「我不清楚他知道多少。」

  「那你怎麼肯定皇上不會降罪?」她嗤了聲。

  「我嘛……」他黑玉似的眸子,笑盈盈的對著她,難得調皮起來,忽然朝她眨眨眼,笑說:「天生惹人憐。」

  想當初,他可是憑著一身惹人憐愛的氣質,連惠家老爺都忍不住伸出援手呢!

  「哈哈哈哈……」還真是千嬌百媚呢!

  吉蒂果然捧腹大笑,拼命捶他肩膀,「這是誰啊,真是我相公蘭書呆嗎?哦哦哦……」蘭樕揉腿的力道加重,她不禁咬牙切齒的低叫起來。 「好酸好酸,明天肯定下不了床了。」

  窗外灰濛蒙的,夜幕降臨後,山林靜謐,萬籟俱寂,只有風呼嘯不斷。

  夫妻倆安頓妥當,便圍著廂房的火爐,吃起寺裡提供的素齋。

  「如能再來兩壺酒,就真的阿彌陀佛了,」茶飽飯足後,吉蒂大嘆一聲。

  「佛門之地,有什麼不足之處,有勞你多多擔待了。」

  蘭樕笑了笑,環顧這廂房四周忽然指著一​​張小圓桌。

  「這是我之前住過的房間,那時候,都把這張小桌子搬到暖炕上看書寫字,哪,就是你剛剛爬上去坐的位置。」

  吉蒂抬頭看了看四周環境,聽蘭樕如此說來,頓時也喜歡上了這塊小地方,入眼處處溫暖。

  蘭樕收拾了碗筷,和她一起坐到炕上。

  吉蒂累了一整天,很快便支撐不住,慵懶地倒在他懷裡閒賴著,倦極的俏臉噙著一抹滿足的笑靨。

  蘭樕倚坐窗邊,拇指愛戀地拂過她耳邊的髮絲。

  帶她到這兒,果然是對的。

  自她從宮中回來後,夜裡經常被惡夢驚醒,迷糊喊著,「蘭樕、蘭樕……」

  雙手在半空中揮舞,直到觸摸他,緊繃的嬌軀才放鬆,汗涔涔地嘆息,「你在啊……」

  「你又做惡夢了?」他傾身吻她,柔聲問。

  「沒什麼,好睏哦,睡了……」她總是頻打呵欠,雙手到處尋覓,「你的手呢?手臂在哪裡?」摸著了,緊緊抱在胸前,才安心睡去。

  他打量她,不禁憂心忡忡,吉蒂所受的驚嚇,似乎遠比他想像中更嚴重。

  不知何時開始,她眼下漸漸多了層陰影,經常一夜數度醒來。

  若坐視不理,怕她要生出大病了。

  在杳無人煙的山寺,她總該可以安穩的睡上一覺吧!

  蘭樕低頭撫摸她的長髮,為她拉緊身上披著的厚毯,吉蒂睡眼惺忪地笑了又笑,雙手環著他的腰,煩憂盡去,似乎捨不得就這樣沉入夢鄉。

  「吉蒂,你喜歡鄉野間的生活嗎?」

  沉厚的嗓音悠悠飄過她耳畔,她長睫翼動,臉微偏,杏眸直視他,疑惑且不解。 「嗯?」

  蘭樕篤定地凝視她。 「只要你一句話,我便立刻辭官,帶你遠走高飛,你意下如何?」

  吉蒂卻笑開了,咯咯咯地笑,沒正面回答他,反問道:「蘭樕,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入宮後有什麼打算?」

  沒料到她有此一問,他思索片刻,才道:「最初一開始,只是很想親睹皇上的龍顏罷了。」

  母親直到臨終前,才將他的身世告知,他心中並無怨恨,只是為母親的遭遇不平,且又好奇難耐。

  「他是我血脈生父,我母親一生鍾情之人,我當然想見他。」

  吉蒂點點頭,又問:「那現在呢?」

  他苦惱地攢起眉心,思索半晌,才答,「進入宮廷後,便不知不覺想要生存下來,沒什麼特別的打算。」只是為了生存,便不知不覺玩起了爾虞我詐的遊戲,漸漸也習慣了鉤心鬥角,他不否認自己正在轉變,未來將是如何……他也不能預料。

  只是,現在的他,多了一層顧忌。

  他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如今身旁有了吉蒂,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相依相偎的伴侶,她一再因他而涉險,他也會心驚膽戰,也會心生恐懼……

  若是失去吉蒂,他就算生存下來,贏得一切,又有何用處?

  吉蒂聞言,喟然嘆息著。

  明明知道凶險,他仍要苦讀至狀元,仍要入宮隨侍在皇上身邊。

  這一切,絕不可能是毫無理由的,也許他還不明自己想要什麼,也許他心頭仍有未解的心結,但無論他真正的意圖是什麼,她只知道一件事——

  「朝廷也好,山林也罷,我只要跟著你就行,別的都不要緊。」

  「像現在這樣生活,不害怕嗎?」他遲疑地盯著她。

  「不害怕。」吉蒂衝著他笑。

  蘭樕目眩神迷地凝視她,彷彿不敢置信。

  為什麼?我到底為你做過什麼,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吉蒂抱著他的手臂,無聲道——

  沒有為什麼,我是你的妻,我愛你啊!

  蘭樕靜默地與她相視對望,胸中有一股悸動正激烈顫動著。

  無法開口言說,心頭卻有道不盡的千言萬語,有感激、有慚愧、有歉疚、有憐惜,各種複雜的情感湧至心頭,翻攪著、燃燒著,最後化成深刻的柔情,他傾身落下一吻,彷彿抽乾自己身上所有的感情,如此深深深深吻著。

  「吉蒂,起床了。」

  蘭樕的聲音隱約鑽進耳裡。

  吉蒂立即皺起眉頭,苦哈哈地唉嚷,「才不要……我腿廢了,要起床你自己起來!」身子才動了下,陣陣酸麻隨即傳遍四肢百骸。

  痛痛痛痛痛,痛死了,她就知道會這樣,臭蘭樕,都是他害的!

  他莞爾盯著她。 「你不是想習武嗎?」

  「什麼?」她聞言立刻睜開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大叫,「你說什麼?」

  這下瞌睡蟲跑光光,她急得翻坐起來,渾身酸痛也不管。

  怎怎怎麼回事?是她聽錯了吧?他不是整天嫌她坐沒坐相、站沒站相,舞刀弄槍,沒個姑娘家的樣子,怎麼還肯教她武功?

  蘭樕沒好氣的哼了聲。 「與其看你糊里糊塗的,老和那些不入流的拳師、鏢師、護衛廝混,倒不如我正正經經的教你算了。」

  想到她提著劍,巧笑勾引侍從的模樣,到如今仍是餘怒難平。

  他拉下臉來,沒好氣地負手冷哼,「如何?我身手應該比那些不入流的傢伙好多了吧?」

  「你你你你你,你是認真的?」

  「怎麼,不願意?」

  「你你你……不是老叫我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樣子,別穿男裝、別練什麼拳腳功夫嗎?」吉蒂簡直激動得熱淚盈眶。

  「我想了又想,畢竟伴君如伴虎,與其派人守著你,倒不如教你一些自保的功夫,也許……說不定某日真能救你自己一命。」

  蘭樕無奈地長嘆。

  「派不上用場當然最好,既然你對習武如此熱衷,那麼練來強身健體,似乎沒什麼害處……你到底起不起來?」說罷,橫她一眼。

  「來了來了,我馬上起來。」她趕緊掀被下床,眼神閃閃發亮,一瞬間,什麼酸啊、痛啊,統統不藥而癒了。

  蘭樕難掩笑意,打趣地瞅著她。 「你這還算姑娘家嗎?」

  「嗤,你自己要教我的,嫌棄什麼呢!」她一邊嬌呼,一邊七手八腳的整頓衣裳,摩拳擦掌的等著練功。

  蘭樕意味深長地警告她。 「到時受不了,我可不理你。」

  「少囉嗦!」未免太小看她了嘛!

  數日後

  「習什麼武,根本騙人的,只是叫我當苦力而已嘛……」

  兩隻手一左一右提著兩桶水,又是天寒地凍的,吉蒂氣得哇哇叫,嘴裡抱怨連連,腳下卻越走越快,絲毫不見丟下水桶的打算。

  「回娘家我定要跟爹爹和姐姐告狀,你光會欺負我!」

  蘭樕一路悠閒地跟在身旁,莞爾說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能學什麼?難道只想學些花哨的套路嗎?與其練個十年八年,只能唬唬地痞流氓,那不如回頭當你的官夫人就好。」

  吉蒂聞言跺了跺腳,氣呼呼地罵道:「我手都凍成冰了,你還說!」

  蘭樕聽見她抱怨,指尖一彈,她立刻尖叫起來,回頭怒瞪。

  「好痛,又欺負我!」

  「痛你可以躲啊。」他抿嘴笑說。

  「這樣天天練挑水、練劈柴、練打掃,到底要做到什麼時候啊?」她咳聲嘆氣的繼續往前走,真不懂蘭樕到底是何居心。

  為了練體力嗎?她體力明明好得很,像天一樣高的霧隱峰都爬上來了不是嗎?還要證明什麼?

  「滿意了就告訴你,或者你要放棄也行。」他不答,只是笑。

  「好,好,我練!我練!」她認命順著階梯飛快往上爬,「挑水、劈柴,你叫我做什麼我全都做,到時候你敢騙我就完了!」

  「威脅我?」蘭樕指尖又一彈。

  「好痛,痛死了,」橫眉豎目狠瞪他,「你到底用什麼東西打我?」

  他展開手心,讓她瞧瞧手裡的幾片枯葉。

  「換做小石子,你已經頭破血流了。」他笑。

  她怔了怔,真是用這枯葉打的?她頭真的很痛耶!

  「別埋怨了,無論你做什麼,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嗎?」

  蘭樕知她不信,便當她的面,故意把葉片彈向一枝伸展至台階上的樹枝,樹枝應聲折落,吉蒂看得咋舌,所有不情願也就煙消雲散了。

  「嗚,我好命苦……」即便對蘭樕心悅誠服,一路上仍不停地哀叫——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像蘭樕這樣,成為世上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哇?

  蘭樕搖頭苦笑。

  想他從小練功,不知承受多少磨練,哪有人習武像她這樣的,嘴裡嘰呱個沒完,還吵著要人亦步亦趨跟在旁邊伺候——這妮子,得了便宜還天天賣乖,她挑一天水,他也陪走一天路,同她有說有笑的,她還有臉抱怨呢!

  「哎呀!」吉蒂身子忽然一歪,兩隻水桶不偏不移的往他身上砸去,「哎呀呀呀……瞧我手滑的……相公?我的好相公?你沒​​事吧?」

  嘿嘿嘿,她得意地直起腰桿兒回頭看,兩隻水桶早就滾到路邊去​​,水珠落地結成一片白霜,蘭樕卻沒站在那兒,咦?咦?他人呢?

  她攢起眉心,後腦忽然被人敲了一下。

  「想謀殺親夫,你還早得很。」他臉色不悅地瞪她,「浪費了一桶水,知道得重挑吧?」

  「唔……」她摸摸頭,無辜地眨巴雙眼,「人家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說什麼謀殺親夫啊,真小心眼……」

  蘭樕突然回眸往山峰底下看去,兩道秀眉聚攏,肅然道:「我得離開一會兒,你把事情做完前,不准摸魚。」

  「要上哪兒去?」

  「有貴客臨門。」

  「誰?」吉蒂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放眼所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雲霧。

  霧隱峰上雲氣繚繞,怎看得到人影?難道說武林高手,眼睛也比常人厲害嗎?好……好帥氣喔!

  「真的嗎?哪裡有什麼人啊?」她滿臉景仰的望著「自己的男人」,簡直樂得心花怒放。

  原來,這就是他的​​實力嗎?

  想不到她居然這麼幸運,隨隨便便就嫁中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這可是她從小夢寐以求的願望啊!

  呵呵呵,想當初,還差點被他陰柔的臉孔騙倒了呢!

  「你,不准過來,繼續做你的事,我去去就回。」蘭樕認真叮嚀一番,便縱身消失在白霧裡。

  「太子殿下。」

  穿過重重雲霧,灰衣灰袍的蘭樕從迷霧中緩緩步出,停在霧隱寺前的雲石階前。遠遠的,一行人列隊而來,太子居其首,氣喘吁吁地踏上山寺,俊秀的五官隱隱發紅。

  「好個清靜之地,蘭大人可真能享福。」總算爬到了目的地,回頭俯瞰群山萬壑,只見頂峰冒出雲層,美得廣闊而孤絕,高峻而奇險。

  蘭樕垂首站在一旁,太子便主動過來拍拍他肩膀,笑說:「不招待我喝杯水酒嗎……皇兄?」

  兩年前,一名太監忽然手捧著一片尊貴非凡的寶玉入宮,並且直達皇后娘娘之手,這塊玉,便是皇上當年逃至江南,遺落於民間之物。

  更精確的說,這玉,早已賞給了皇上心愛的女子,下落不明了。

  那麼,為何它會出現在京城,落入太監手中呢?

  細問那名太監,卻只知道這是塊賊贓。一名小賊從萬千人群裡扒下來賣,卻根本不知究竟是取自何人,恰巧太監在玉市閒逛之際,認出這是皇室之物,便把它帶回宮中。

  皇后憶起了程蘭熙,又驚又怒,怕是程蘭熙母子已經來到京城,派人明察暗訪,卻始終找不到這塊玉佩的主人……直到某日,有個叫馮七保的小賊吐露出一個名字——惠吉蒂。

  一旦有了線頭,真相便不遠了。

  宮廷是沒有秘密可言的,今日風吹草動,明日風雲變色,一舉一動,皆有千萬隻眼睛睜睜地看著呢!

  蘭樕擺手請太子移駕到山寺草亭中,其餘侍衛在旁戒護著。沙彌們隱約嗅出不尋常的氣氛,仍然神態安詳,靜默地奉上茶水,便欠身退下。

  「山寺無酒,僅能煮茶相待,望太子見諒。」蘭樕就著火爐煮茶,擺弄器皿。

  太子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快言快語道:「父皇有意恢復皇兄的身份,皇兄以為如何?」

  蘭樕也不迴避,直接迎上太子隱含審視的睥睨神態。

  「殿下揣摩聖意,認為皇上有意恢復我的身份?」

  「難道不是?」太子虎視蘭樕,語氣不善。

  「密詔在此,玉佩也在此,請太子過目。」蘭樕隨即從懷裡掏出這人人爭睹的兩樣物品,安放在桌上,推向太子。

  熱水滾沸了,洗杯熱壺,倒水泡茶,蘭樕仍然安閒自若。

  太子靜默片刻,這才動手拿起密詔,展開來細看。

  詔書的內容,與傳言相差無幾,蘭樕若真是皇子,依序便是當今聖上的長子——只是長子,還不是「嫡長子」。

  不過,蘭樕甫一入宮,便展現了不凡的經世之才,他日若是稍有差池,蘭樕仍有機會成為一個合適的繼國人選。

  那麼,他和皇后娘娘應該如何?蘭樕若是為了報母仇而來,勢必將對他們母子倆不利,那麼,到時又該如何?

  太子怔忡不語,蘭樕忽然伸手一抄,從太子手中奪回密詔,接著拋入煮水的火爐中,再反手朝桌上的玉佩重重擊下,令玉佩化為粉塵。

  「殿下,茶水快涼了,千萬別辜負煮茶人的一片心意啊!」蘭樕從容不迫地端茶相敬。

  太子不禁瞠目結舌地瞪視他。 「你好大膽,竟敢焚毀皇上的密詔!」

  蘭樕冷冷地低哼一聲,「這密詔,乃皇上御口令我親筆書寫,也由我親自保管,太子以為,皇上此乃何意?」

  「願聞其詳。」太子冷哼。

  他邪邪一笑,側目而視。 「臣,身為翰林院一員,原本就負責起草密詔。如今詔書內文於我有利,詔書字跡乃我親筆,詔書更為我本身所有,有朝一日,微臣若將它公諸於世,試問滿朝文武,有幾人能信?」

  「……這。」太子聞言一愣。

  蘭樕哈哈笑著,滿面蒼涼,俊顏沒有絲毫笑意,只有深深的荒唐與心寒。

  「皇上看似仁慈多情,卻丟了塊毒餌給我,只是為了試探微臣,怕我危及殿下的地位罷了。」

  失散多年的親骨肉又如何?對他母親遺憾愧疚又如何?在尊貴的龍椅面前,父子也要鬥個你死我活。

  皇上設此陷阱,到底期待看到什麼樣的結局?

  哼哼哼哼哼,蘭樕仰天長笑。

  「臣並無野心,既然皇上心懷忌憚,皇后亦不見容於我,另日回京後,蘭樕自當辭去官職,偕妻隱遁天涯。」

  「不,毋需如此。」太子聽了,急忙阻斷他繼續往下說。

  蘭樕閉口等待著,幽深的黑瞳波瀾不興。

  「皇兄……」太子欲言又止地瞪著他,一時間,竟想不出合適的言詞。

  原來父皇心裡向著自己,現在他已明白了,父皇對蘭樕確實有些顧忌。於此,太子自是喜不自勝——但,這還不夠,依父皇極工心計的性子,這塊毒餌,絕不只是針對蘭樕而來。

  父皇的真意究竟是什麼呢?

  既留蘭樕在身邊重用,又不許他恢復皇子身份?

  「所有能證明皇兄出身的證據,已全數消滅了,由此足見皇兄之忠誠。」太子冷靜地仔細推敲著,逐字逐句,緩緩說道:「父皇之意,絕非是要對皇兄趕盡殺絕,皇兄就安心為朝廷效命吧!」

  蘭樕還未回答,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呼喚——

  「蘭樕,你在哪兒?我全都做完了!」

  是吉蒂,她已經開始找他了。

  蘭樕蹙起秀眉,她好不容易才拋開憂慮,享受了幾天平靜安穩的生活,若是發現太子一行人追到這裡,恐怕又要徹夜失眠了。

  「喂!蘭樕!」吉蒂沿路大呼小叫的喊他,半片山壁都是她的聲音。

  蘭樕只好速速起身拜別。 「殿下請回吧,微臣先行告退。」

  「蘭卿……」太子若有所思地審視他,良久,才嘆了一聲,「罷了,以後再說吧!」

  蘭樕點點頭,這就離開草亭,匆匆循著聲音找到吉蒂。

  吉蒂遠遠的就發現一群人陸續往山下走去,看他們的裝扮,好像是什麼大有來頭的人物呢!

  「那些是什麼人啊?」

  「沒什麼。」

  蘭樕不欲多言,拉著她的手臂往回走。 「來吧,我瞧瞧水缸注滿了沒有……你沒教唆哪個師爺幫忙吧?」

  「什麼?」她沒好氣的翻翻白眼。 「我像這種人嗎?」

  「說說罷了。」他淺笑道。

  「胡說八道,少瞧不起我啦!」她捶著他肩膀,又忍不住回眸探看,總覺得那群人好生奇怪。

  深山野嶺的,腿這麼閒,還特地來找蘭書呆啊?找他做什麼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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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3 00:31: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當、當、當、當、當、當、當——

  數枚石子朝吉蒂疾射而來,但見她手花如雲,刀光閃灼,身姿如雲雀飄逸,輕輕數刀便把石子兒紛紛擋了回去。

  接著擺出架式,趾高氣揚地揚起下頷往蘭樕跟前一勾——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彷彿是在說:瞧瞧,我身手如何啊?

  蘭樕淺笑著,桃花般的粉唇勾起。

  不可否認,吉蒂在習武方面確實有些天賦,帶她上山才不過兩、三個月,居然已練出一小番成果。有了這種程度,應付一般市井流氓、偷盜小賊,算是綽綽有餘。

  「夠了,過來吃飯吧!」蘭樕伸手招呼她休息,吉蒂立刻收起單刀,跑跑跳跳地湊上來。

  「有什麼好吃的?」她好奇,抓起筷子往鍋裡撈去,滿滿都是山菜、芹菜、白菜頭,不死心再撈撈,不外乎就是些芋頭、筍片、杏鮑菇。

  唉唉唉,偏生住在山寺裡,她只得認了命。

  「連片肉沒有,這樣下去,我嬌弱的身子骨怎麼受得了哇!」忍不住嘀咕兩句。

  「嬌弱的身子骨?」蘭樕聽了,不禁啼笑皆非地睞她一眼。 「你說誰?」明明壯得像頭牛似的,哪來什麼嬌弱的身子骨?

  「咱們是不是該回家了?好想吃上一整鍋的紅燒蹄膀吶!」

  「好啊,明兒個就回去。」他溫柔地應承。

  兩夫妻圍在一爐熱鍋前,端著湯,夾著菜,彷彿一對樸實的鄉下夫妻般,聊著天天在身旁發生的芝麻綠豆小事。

  「嗯。」吉蒂把臉埋進碗裡,淅瀝呼嚕地大啖菜頭,拿著筷子的手卻不​​自禁的微微顫抖。

  這座山裡,並非只有他們夫妻倆,和那群終年修行的山僧……慢慢的,她全瞧見了。

  霧隱峰裡三天兩頭就有人來訪,雲裡來,霧裡去,和蘭樕偷偷的交頭接耳。

  他們是來請他回去的,冰冷的臉上沒有絲豪表情。蘭樕趕他們走,他們還會再來,一再而再,非要達成目的不可。

  根本逃避不了,他們能逃到哪裡去?放眼四海,每一寸皇土都有宮中的勢力,蘭樕的身份早已暴露,既是如此,還不如回去,是好是歹都有個結果。

  說好了要回家,在這山中的最後一晚,他們手拉手,肩並肩踏雪地散步。

  霧隱峰難得露出一抹清冷月光,絲絲穿過薄薄霧氣,映得滿山如夢。

  「閔賢公主是你異母的妹妹,所以你才不娶公主,是嗎?」走著走著,吉蒂忽然抬頭,猛然大悟。

  蘭樕笑而未答,只拉緊了她的手。

  「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姐姐才……」她咬唇蹙起眉心,原來她當初根本猜錯了,蘭樕居然能夠一聲不吭,到了如今,也沒解釋。

  「你失望嗎?」蘭樕小心瞅著她。

  當初不說,是因為對她不抱任何情愫。

  姑娘家畢竟是姑娘家,她天真爛漫的揣測,如能幫助他達成目的,他自然勿需說破。再者,他對吉人確實傾心,如能娶她,自然最好。這種盤算,都讓他自然而然閉緊了嘴巴。

  「對不起。」他柔聲向她道歉。自己實在太自私了,只顧便利自己的需要,卻令她深陷苦惱。

  「沒什麼啦!」吉蒂搖搖頭不以為意,卻又搖晃他手臂,不住數落,「你幹麼那麼辛苦?不管什麼事都埋在心裡……老這樣什麼樣都不說,讓關心你的人該怎麼辦才好呢?」

  蘭樕溫暖地側頭凝視她,她的眉,她的眼,煩惱憂慮的模樣,將他心房漲得好滿好滿。 「從前除了我娘,根本沒人關心過我。」他暗啞地低語。

  「那現在呢?」她停下腳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他低下額頭,抵著她的頭髮,柔聲道:「我知道了,以後什麼都告訴你。」

  「騙人、騙人、大騙子!」她咯咯笑了起來。

  心機深沉的人,永遠也不會主動打開話匣子,他一輩子都會有很多秘密藏在心裡,沒有人挖他,他就永遠也不說——她似乎更懂他,更理解他了。

  「此番回去後,皇后便會打消殺我的念頭。」蘭樕忽然斂去笑意。

  「真的嗎?」吉蒂睜了大眼,渾身僵直。 「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皇上給他這紙密詔,不但是為了試控他,也是試探太子。

  他得到密詔,若是露出野心,皇上必得忍痛將他除掉,以絕後患。如今他已拋開身為皇長子和身份,接下來就看太子怎麼做了。

  若太子仍要殺他,皇上恐怕說會改變決心,廢除冷酷兇猛的太子,轉而將他扶正;若太子處理得好,那麼皇上就算是贏了。

  「贏?怎麼贏?」吉蒂急切地踮起腳尖,連聲問道。

  「皇上年紀大了,先要顧及大統,才能論及父子。」

  這是身為帝王的無奈吧!

  蘭樕苦笑說道:「太子若是可堪繼任的仁君,皇上便可交付江山,而我失去皇子的身份,卻仍可享受榮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皇上的真意是——我不發野心,太子無殺意,兄弟勿相殘,皇上這不就贏了?」

  冷酷的皇后,說穿了只是皇上手邊的一顆棋罷了。

  皇上早就奪回實權,不必處處倚重皇后,而即使對她有再多不滿,顧念她是太子的母親,只要太子自己能夠駕馭,皇上便不至於責難她——當然也不會計較她當年追殺自己心儀的女子,也就是他母親程蘭熙。

  吉蒂聽了,茫然注視著蘭樕,喃喃低語,「那……如果太子選錯了,他要殺你呢?」

  「是啊,當然有這種可能。」

  蘭樕伸手將她抱在懷裡,下頷抵著她的髮梢。

  真是如此,到時宮中便將殺戮四起,血腥宮爭不斷,直到皇上或皇后其中一邊勢力倒下為止,代價不可謂不大。

  皇上從小就經歷過無數冷酷的爭鬥,深明其中奧妙,他不會容許太子和皇后的冷酷專斷,若太子令他失望了,他便只好痛下殺手。

  「你怕嗎?」柔聲吐息在她耳畔,他擁著她,牢牢緊擁著,卻不敢直視她的臉。

  她渴望的真相,他全都說了,可是她能承受嗎?

  她還願意跟在他身邊,如履薄冰的度日子嗎?

  如果她露出害怕的模樣,如果她想逃離他身邊,他又能如何?

  到時他該怎麼辦才好?

  「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吉蒂倚在他懷裡,語氣竟是如釋重負。

  蘭樕說的話,聽起來確實嚇人,但,明了這所有一切,她反而膽子大了。

  其實世上最可怕的,並不是那些恐怕黑暗的事實真相,而是身處於一無所知的境地裡,每天每天,無止境的猜疑受怕。

  現在她什麼都知道了,胸口一鬆,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呼吸。

  「明兒就回家吧!」吉蒂嘰嘰喳喳地跳起來說道:「回頭叫人準備一桌豬牛全席,我要吃遍蹄膀、啃遍肥羊,好好祭祭我這可憐的五臟廟… …」

  他欣喜若狂地鬆開懷抱,目不轉睛的望著她,這才驚覺自己多有喜歡她這般朝氣蓬勃的模樣,她明亮有神的笑眼,她豪氣粗魯的笑聲。

  「先吃什麼好呢?」她陷入苦思,搖頭晃腦的。 「烤雞?燒鴨?還是先來碗藥膳排骨補元氣再說,嘖,十全大補排骨……還是東坡肉先……」

  「吉蒂……」他喚她,柔情款款地低語,終於把沉醉在美味肉食大餐的吉蒂喚回來。

  「嗯?」吉蒂猛一回神,唇畔便給徹底淹沒了。

  狀元府

  人靜燈減,寒月當空,一襲黑影無聲無息地躍上屋頂,踏掠屋瓦而來。

  僕役們在底下打著呵欠走過,偶有停下腳步和當值的侍衛閒打牙兒,卻是誰也沒發現頂上飄身而過的影子。

  殺手手裡按著刀柄,逐步接近主人的臥房,小心探頭往裡探,床帳已經放下了,床邊放著一大一小兩雙鞋,帳裡傳出微弱的交談——

  「明兒個你進宮去,我也要出門。」

  「去哪兒?」

  「吉祥派人來說,明天要去大姐的婆家看她,吉人就快臨盆了。」

  「嗯。」

  殺手不動聲色蹲踞在屋頂上,約莫半個時辰,才翻身落地,足趾不著一塵,俐落的挑開漏窗,翩然飛入——

  電光石火一瞬,銀白刀光,明晃晃地閃爍寒意。

  忽然間火古交擊,燈火生起——

  殺手凝立不敢動,因為背後下抵著一柄利刃。

  是……是誰?殺手驚得冷汗直流,這時床帳掀起,此番欲殺的男人正坐在床沿上,玉顏如雪,眉宇間沉靜如山,除此之外,身邊立著一個娉婷女子,手裡高舉著燈火,好奇地望著他瞧。

  這……這兩人都在床上,那……那是誰抵著他?

  殺手吞吞口水,背脊冒出陣陣寒意,不料臥房的屏風後頭,忽然緩步走出一名英氣勃勃的男子,殺手霎時嚇得腿軟,撲通跪倒在地上。

  「太子殿下!」他大驚,殿下怎麼會在這裡? !

  「回去告訴母后,蘭卿已是我心腹之人了。」太子目光炯炯,俊眸如電注視著他。 「過去的恩怨就讓它一筆勾銷吧,讓母后別再追究了。」

  殺手伏倒在太子腳下,咚咚咚地磕了幾個響頭,便站起來退到窗口邊,默默地返身離去。

  多虧及時接獲消息。

  太子吁了口氣,回頭迎向他們夫婦二人,尤其掃了吉蒂一眼,便笑說:「夫人沒受驚吧?」

  吉蒂連忙搖頭,卻是慌得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蘭樕倒是十分平靜,只淡淡地額手稱讚,「多謝太子相救。」

  「好。」太子也不廢話,點點頭,便和隨身的侍從踏出臥房,準備離去。

  蘭樕隨口向吉蒂吩咐一聲,「你留在這兒。」便也跟隨太子的腳步送他出府。

  「蘭卿,關於母后……」一行人接近大門時,太子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直視蘭樕,無奈嘆息道:「她當年這麼做,確實有些不得不為的難處,就算母后沒有親自下令,她身邊的勢力也不會容忍你們母子存在。」

  父皇之所以不敢明目張膽的追查其下落,恐怕也是為了保全他們的性命,不得不如此吧!

  宮廷爭鬥,自古皆然啊!

  「是,殿下。」

  「等我將來繼承大統,必遵奉父皇之意,令你一生富貴,享受比親王還要優厚的恩寵,你就安心留在朝廷為王室效力吧!」

  「臣,遵旨。」

  無論在皇上或太子跟前,蘭樕那永遠冰清淡漠的容顏,總叫人猜透,摸不清,若是無求無欲的無名皇子,何必千里迢迢的接近宮廷呢?

  太子定睛注視著他。蘭樕、蘭樕,只要不威脅到他的王位,來日無論如何恩賞,他絕不吝惜,只盼他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啊!

  深思沉吟半晌,見蘭樕無動於衷,他便不置可否的揮袖而去。

  蘭樕返身回房,沿途穿過迴廊,遠遠的,就發現吉蒂心急如焚的待在房門口踱來踱去,像只閒不下來的小麻雀,來來回回地轉不停。

  還是如此不安嗎?

  愁容滿面,緊鎖眉心,一發現他回來,便嬌呼一聲撲上前,不顧一切投入他懷裡。

  「你……」蘭樕憐惜地圈起她的身子,溫柔簇擁著。

  跟了他這樣的男人,實在苦了她。

  「都結束了嗎?」她期待地抬起臉問。

  她指的是關於皇后、殺手、玉佩、密詔、他復雜的身世等等……那些對她而言太遙不可及,又難以理解的紛紛擾擾,終於通通結束了嗎?

  她好害怕,不是怕自己死於非命,而是怕他……怕他……

  唉,她想都不願去想。

  「是啊,結束了。」蘭樕爛然微笑,幽微黑眸,依然深奧沉邃。

  暫時……是結束了,至少在皇上駕崩前是如此。

  她累壞了吧?瞧她虛軟的倒在他身上,蘭樕索性將她橫抱起來,緩緩步向臥房。吉蒂軟綿綿的偎在他懷裡,恨不得和他揉成一體似的。

  這一夜,她睡得特別香甜。

  自從宮中宴結束後,她從未在這張床上睡過好覺,總是為他擔心,為他煩惱,即使天天抱著他手臂入夢,仍是難以成眠。

  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事了。

  蘭樕抿唇恩索著。

  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變得更強,直到普天之下,無人膽敢碰她一絲毫髮為止。

  過去為了保命,他和母親幾乎逃了一輩子,直到最後,母親貧病交加地孤單辭世,到死都還痛苦思念著自己的父母親人,和她鍾情一生的男人。

  癡心的母親,實在太傻了。

  他不要,偏不要這樣的人生,與其帶著吉蒂亡命天涯,他寧願在天子腳下爭個你死我活。

  皇族遺落的私生子又何妨?

  憑什麼要他畏首畏尾的四處藏身?

  他進入宮廷,所圖謀者,並非王位,他只是執意要像普羅世人一樣,昂首闊步的走在太陽底下罷了!

  他並非罪人,他到底做錯過什麼?憑什麼人人理所當然享受的權利,他就不可以擁有?

  「……別怕,我會保護你。」星眸低垂,蘭樕貪戀地凝視她的沉靜睡顏。「若是保護不了,咱們就一起去死,我們永遠不分開。」

  他當然明白,自己固執要走的路,某日或許致使他們葬送性命。

  所以,這是一份承諾,他對她立下的誓言。

  倘若真有那麼一天,她將不會是孤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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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3 00:31:4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兩年後

  連雨數日,今兒個太陽終於露臉了,兵部人人也不禁跟著露出笑容。

  「長孫侍郎,武舉試場到時應不至於積水了吧!」兵部王尚書問道。

  「是是,已派人去整頓場地了,難得六年一試的武舉會試,萬不能被這該死的天候耽擱啊!」長孫宿喃喃說著,神情似有無限煩惱。

  王尚書皺了眉,又問道:「依你之見,今年的武舉人中,可有堪用的人才?」

  「這嘛……我還沒親眼見過武舉子們,說不上話,倒是聽說有個奇人……」

  「哦?如何個奇法?」王尚書聽出一絲古怪,立刻出言詢問。

  「這嘛……」長孫宿臉色變了又變,搔搔頭,遲疑道:「聽說有個身材嬌小武舉子,身手煞是高妙,膽識與眾不同,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你倒是快說啊!」王尚書喝道。

  「只是聽說生得秀美逸麗,文質弱骨……說跟……跟……」長孫宿話越說越細,滿臉苦惱,只得硬著頭皮往下說:「就跟咱們蘭丞相… …彷彿可以相互媲美。」

  「豈有此理!」王尚書聞言一呆。 「咱們是選武進士,可不是選美男子——」

  「他確實技壓群雄,下官也是無奈啊!」

  長孫宿懊惱地爬爬頭髮​​,不知所措地瞪著王尚書,道:「偏偏今年正好是蘭丞相代皇上主持殿試,要是撞見這位美貌如女的武舉子,該不會大動肝火,以為兵部存在戲弄丞相的尊容吧?」

  要知道,蘭丞相可是皇上身邊一等一的頂尖紅人,膽敢得罪丞相,以後也甭想在朝廷裡混了。

  「這……」王尚書聽他如此說來,額頭頓時冒出一堆冷汗。

  一個是貌比西子的蘭丞相,一個沉魚落雁的武舉子,這這這……

  不妙不妙,恐怕大大不妙啊!

  競技場中,已通過策論的武舉子們紛紛摩拳以待,接下來第一場試騎射,第二場試步射,最後便是比武以示高下了。

  一甲第一名者,由蘭丞相代皇上賜封武狀元,授參將之職。

  時辰剛至,蘭樕便親領兵部尚書,左右侍郎,與翰林院兩員官員共同來到試場。

  司儀威武地高聲宣布,「競試開始——」

  舉子們紛紛依序上場,整齊畫一的開弓騎射。

  蘭樕垂眸視之,眼前忽然晃過一抹奇異的身影。

  他一愣,傾身向前,不敢置信地瞇起眼,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惠吉蒂!她竟敢!

  望著她一身勁裝,從容的抬弓上場,繞是深沉如冰的蘭樕,也不禁捏起拳頭,暗暗倒抽一口涼氣。

  是她,的確是她,不是她,還會有誰?

  數月前,吉蒂正在花園裡練功,練著練著,見他迎面而來,便忽然提刀往他身上招呼。

  他出於無奈與她過招,她笑盈盈的邊打邊笑,還頻頻喳呼叫道:「樕,憑我現在的身手,比起宮中高手如何?」

  「宮中高手?」三兩下避開她一輪​​猛攻,他老實的搖搖頭,「對付無賴尚可,其餘就別多想了!」

  「你騙人,這兩年來我明明進步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你好討厭,我明明就很厲害,幹麼不承認?」

  吉蒂氣呼呼的撇下刀劍,鼻孔幾乎噴出火來。

  「以我現在的身手,就算武狀元也考得上了。」

  「哼哼。」他當時聽了,只是冷笑數聲,沒理會她。

  所以說,這魯丫頭氣不過就當真赴考來了?

  簡直胡鬧,太胡鬧了!

  萬一她真成了武狀元,就不怕犯下欺君之罪嗎?

  蘭樕不禁開始頭疼,且越來越疼,於是只得緩緩閉上眼睛,伸手按揉刺痛不已的太陽穴。

  唉……有妻如此,看來相偕白首的機緣渺茫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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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13 00:32:19 |只看該作者
近來…… 銀心

  情人vs.朋友

  近來我有一點點小苦惱,和另一半的關係,最好是偏向情人多些,還是偏向朋友多些呢?當情人雖然​​浪漫,可是有點不切實際,畢竟婚姻生活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好像當朋友還比較天長地久吧?

  有次苦惱,是因為……我發現自己跟老公越來越麻吉了。

  好兄弟好哥們似的,他早上跟我打招呼的方式是拳頭往我頭上敲兩下,我通常是專注地坐在電腦桌前,被他打了才知道他起床了。晚上相處的方式就是他下班買一堆鹽酥雞和滷味,偶爾配上一點點啤酒,一起看棒球或NBA。

  記得有一年去參加老公公司尾牙,那晚,我特地穿了一件典雅的低胸黑色洋裝,長度及膝,膝下一雙黑絲襪,配襯深咖啡色的複古高跟鞋,頭髮吹得又蓬又亮,畫了個樸素的裸妝(正確的說,我只會這種妝)。

  然後帶著小女兒跳上計程車,到餐廳會場,故意挺胸在老公面前晃來晃去、晃來晃去……

  結果——

  他、從、頭、到、尾、都、沒、理、我!

  捶心肝啊!

  回到家,老公抱著書在床上啃,我不死心又爬上床提醒他,「老公你看……」我把胸部低下來。

  「嗯嗯。」老公抬眼點點頭,又繼續看書。

  「老公,我瘦下來後,穿絲襪很好看吧?」我還不死心。

  他頭也沒抬,回我說:「我只喜歡肉色的。」

  陣陣冷風襲來,那時正值冬天,有寒流,喔,好冷啊——

  「因為黑絲襪跟今天的鞋子比較配嘛!」

  「好啦好啦很漂亮!」他很敷衍的給了個標準答案,馬上催我,「帶小妞去刷牙睡覺。」

  「喔!」我只好乖乖爬下床,寒流天,真的好冷好冷喔!

  當情人雖然​​浪漫,可我跟另一半……好像比較適合當兄弟耶!

  無聊還是變態?

  前陣子我一個人去亞藝影音,在片架上看到一部叫做「布萊德皮特之即刻毀滅」的片子,伸手拿下來一看——

  嗯,是小布的新片,喔……主演者還是喬治克隆尼?

  嗯嗯嗯,我連連點頭,這樣我心裡有底了,這大概是商業片吧!

  他倆過去主演的「瞞天過海系列」,我仍然記憶猶新,像這種商業片能夠難看到哪裡去?非常好,小妞爸比最愛商業片,OK就是它,租了。

  回家後,一切如常,當小妞爸比想看片子的時候,我正好累了想睡覺。我們夫妻向來各行其事,彼此互不勉強配合,所以我想睡就先去睡,小妞爸比自行先看。數小時後,我午覺醒來——

  哇,小妞爸比好激動喔,我沒看過他這種樣子耶!

  大力拍著我的肩膀,連連誇讚,說他剛看完電影,這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片」、「明年奧斯卡它鐵定全包了」。講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說它多好看又多好看,可是——都不講劇情。

  搞得我心裡好癢,好想看、好想看,這麼好看的話,人家也很想看!

  當晚,我就拉著小妞爸比一定要陪我再看一遍。

  那是一個星期天的深夜十二點,小妞爸比明天還要上班,我滿心期待的放片,電影開始後,我看啊看啊看啊,看啊看啊看啊——

  不知不覺,不知不覺,光陰飛逝,轉眼過了兩個鐘頭——

  就……就播完了。

  我滿頭霧水的轉頭問老公,「啊……好看在哪裡?」

  小妞爸比深深凝望著我,說:「你知道……當我看完這部片子的時候,有多麼羨慕你在旁邊睡覺嗎?」

  「啊?」我呆。

  小妞爸比忽然怨氣沖天,露出猙獰的表情,「所以我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你親自嚐嚐這種痛苦——」

  「啊?」我又呆了。

  所以說,這一切的一切,就為了騙我看一部他不喜歡的電影?

  為了騙我看一部他不喜歡的電影,他竟然願意半夜十二點,花上兩個鐘頭陪我「再看一遍」?

  各位看官諸公要不一起來說說:這是無聊還是變態?

 (注:對喜歡這部片子的朋友,在此說聲抱歉,因為此片不是我夫妻倆的菜,用詞稍嫌嚴厲了些,還請各方朋友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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