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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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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羽嫣 -【逮著小嬌妻(天官賜緣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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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9 07:08: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唔……"孟芝瞪大眼,望著過度貼近的"自己"。

  她頻頻吸氣,胸口依舊脹的難受。

  "再瞪下去,眼珠子就要滾出來了。"齊昱釋放人兒自由。

  "你……"陡地,孟芝全身一陣無力,雙腿發軟,險些跌倒,他即時攙住她。

  "沒事吧?"

  "沒、沒、沒事。"孟芝忙不迭搖頭。

  "就快靠岸了,我先去準備一些東西,你別亂跑,別讓我找不到人。"語罷,齊昱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孟芝出聲喊住他,鼓起勇氣詢問壓抑許久的疑惑。"我、我的魂魄,你吸走了嗎?"她臉紅似火燒,心口怦怦直眺,雙腿還發軟吶。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被吸走魂魄的後遺症。

  她沒想到那本亂七八糟的書,還寫得有些准,真有些效果出現。

  "我?這怎麼可能,魂魄哪有這麼簡單就離開身體。"齊昱下意識失笑出聲。

  聞言,孟芝的臉燒的更紅了。"那、那……你剛剛在做什麼?不是在吸我的魂魄嗎?"

  瞥見她認真的神情,齊昱趕緊收笑,就怕惹惱了人兒,引發不必要的誤會,那可糟了。

  "咳,只試一個地方怎麼會有效,也必須等到所有的孔竅都試過了,再來論斷是否有成效吧。"齊昱故作正經回答。

  "原來如此,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的三魂七魄已經讓你拿走了一半。"孟芝鬆了一口氣。"你剛剛不是說要商量什麼對策?趕緊開始吧,我先去喝口水,去去就來。"

  "嗯。"見她沒有起疑,齊昱也跟著吁了一口氣。

  她生澀的反應,以及對這方面體驗的缺乏,讓他不得不懷疑,他是否是第一個吻她的男人。

  思及此處,齊昱的胸臆漲滿竊喜與得意,只是──

  "嘔……"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頭,逼的齊昱奔到船舷附近,吐個乾淨。

  唉,就算他努力想像,懷中抱的是軟玉溫香,可睜開眼看到的,還是一副大男人的模樣,想不吐都難。




  抵達碧紗城外的碼頭,下了船,剛過午時,驕陽正熾。

  孟芝第一次體會到萬人景仰的滋味。

  "齊公子!"

  "齊公子,我們等您許久了。"

  "齊公子,這回就靠您了,只有您能幫我們了。"

  一聲聲恭敬的呼喚,將孟芝給捧上了天,她甚至不用出半點力,自然有人推著她走。

  "等等,你們別推!別擠,我自個兒走。"

  首次遇見這等大陣仗,孟芝不免有些畏懼,不時往後望,尋找齊昱的身影。

  她瞧了半天,圍得密不通風的人群,一圈又一圈將她困在中心,她壓根兒沒辦法找人。

  可惡!那個混蛋,真推她一人去送死?!

  好歹也跟她說明一下,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好端端的,憑空冒出這堆人,而她這個假齊昱,又該做些什麼?

  陌生的人潮、陌生的城鎮、半陌生的身份,在遍尋不到齊昱的身影,無路可退的孟芝,只好在眾人的簇擁下繼續往前走。

  即使她努力維持鎮定,不讓眾人瞧出破綻,可心中益發氾濫的不安,還是讓她汗濕了掌心,忐忑不已。

  目的地是碧紗城裡最大的酒樓──寒水樓。眼看就要被推入虎口了,還是看不到齊昱的蹤影,孟芝急的跳腳。要不是身後堵了一堆人,她真想直接落跑了事,省得不只丟光齊昱的臉,連孟府的臉都丟盡了。

  事關碧紗城往後的商機,城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早聚集在寒水樓最大的廂房裡,等待齊昱的到來。

  "齊公子,請進。"站在廂房外頭的藍衣男子,恭敬推開門。

  "嗯。"孟芝嚥了口唾沫,她實在沒有勇氣踏進廂房,裡頭的人看起來都像大有來頭,說不定還有朝廷官員混在其中,一個不小心是會掉腦袋的。

  "齊公子,大伙都在等你。"後面的人催促著。

  "我、我喘口氣,不行嗎?"孟芝拉下臉來,好掩飾慌張的情緒。死齊昱,到底死哪去了!這種大場面,她哪行?

  就在孟芝以為自己要演出腿軟記時,她的掌心忽然被人握住,轉過頭去,發現來人就是齊昱。

  老天啊,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希望他就在身旁。孟芝驚喜不已,脫口喊道:"齊……"

  "齊家、治國、平天下,齊公子,你別老說這句訓我,芝兒明白。"齊昱反應靈敏地掩去可能露出的馬腳。

  "你、你明白就好。"孟芝旋即意會他的用意,困窘地朝他眨眨眼。他陪在身旁,孟芝也踏實許多,攏攏袍子,神情也恢復鎮定,抬頭挺胸地走進廂房裡。

  "齊公子!裡頭商談的是大事,其他人恐怕……"藍衣男子伸手阻攔。

  擔心齊昱會順了對方的心意,直接推她入賊窟,孟芝緊緊抓住他的手掌,急嚷道:"她、她是我的女人,我得帶在身邊才有心思做事,怎麼,我齊某人做事,還得過問你這個看門的不成?"

  藍衣男子愣了一下,才慌張地跪地求饒道:"不敢,小的絕無此意,齊公子說了算。"

  "這回暫且饒你。"威風極了,當大人物也不過如此,孟芝大大方方地拉著齊昱走進廂房裡。

  趁著空檔時,她湊近齊昱的耳邊問道:"我剛剛是不是過火了?"不然她怎麼覺得,那人一臉像是快要尿褲子的驚恐神情?

  "不,恰如其分,我這人一向心軟,才會有人趁機爬到我頭上興風作浪,這回得感謝你。"

  他這話怎麼聽都不像讚美,倒像是挖苦,拐彎罵她是個母夜叉。

  "好樣的,接下來你自己處理,本姑娘不奉陪了。"

  孟芝漲紅了臉,賭氣似的就要往回走。

  齊昱連忙挽住她的手臂,兩人親匿地咬起耳朵。"今天你可不能走,待會我還需要你的傲氣幫我撐場面,不管他們要你回答什麼、說什麼,只要我捏你的指頭,你就儘管按照自己的心思回答,不必考慮太多。"

  "可……我根本還弄不清楚狀況,我、我怎麼……"

  孟芝話還來不及說完,一名大員外,客氣地起身親迎。"齊公子,該入座了,大伙正等著呢。"

  孟芝瞪著位在桌首的大位,除了那位大員外臉上的表情較為溫和以外,其他活似要將她撕扯分食的豺狼虎豹,個個目露凶光,殺氣騰騰。

  這些人怎麼看都橡是來找齊昱算賬的。"喂,你到底得罪多少人?"孟芝壓低音量,抹了抹滿額的冷汗。

  "呵呵,不多、不多,就這一屋子人爾爾。"齊昱笑咪咪回道:"不過他們的生死就握在你的手中。"

  "你的意思是……"其中一名身形削瘦,尖嘴猴腮的男子,率先站起來發難。

  "齊公子,大伙都知道你是大忙人,甭拐彎抹角,咱們直說了,這兩年多來,你召集了碧紗城的百姓,蓋了一座勞什子染紗場,又到鄰鎮蓋了幾座織場,偏偏染好的花色布料,不批給我們這些布商,還打算自個兒開店做生意,賣起布來,這些都算了,布價硬是比我們低個三成;還放話說我們的染料對身體不好,說來說去,齊公子就是要致我們這群布商於死地羅?

  "就是說啊,談起布料,我們碧紗城布商稱第二,國內還沒人敢稱第一,齊公子不過是外地來的,卻如此中傷我們的聲譽,這世上應該沒人這般做生意。"

  "沒錯,再這樣瞎攪和下去,我們一家老小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齊公子,前些年,我老沈見你有心,替咱們將布料花色引進到蒲城去,這才對你傾囊相授,沒想到識人不清,今日倒讓你反咬一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全指向齊昱的自私蠻橫,大伙越說火氣越大,恨不得衝上前去,一人一刀了結他。

  從沒見過如此驚人陣仗的孟芝,要不是齊昱在身後撐著,怕是先腿軟了。"撐著點,他們只是虛張聲勢,別被他們嚇著了。"

  "那你來啊,幹嘛推我上?"孟芝低聲憤咒。

  直到臨危的這一刻,她還是非常不甘願,莫名其妙就被人推入賊窟。

  "齊公子,希望你能給我們大夥一個交代。"

  接著說話的,就是方才第一個質問的男子。

  他是領頭兒!

  直覺地,孟芝瞇起黑眸,盯著那名猴臉男子,心中快速盤算著,該如何逼退那人囂張的氣焰,才能將不利於她的情勢逆轉。

  但,她能給什麼交代?

  齊昱那個笨蛋,除了告訴她要沉住氣外,啥也沒說。

  雖然不太明白狀況,從剛剛聽到現在,好歹她也聽明白了一些。

  簡言之,就是齊昱這外地人,霸佔了本地人的商機,才引起這場如此劇烈的反彈,碩這些人恐怕不是要求他讓他們分一杯羹,就是要將他驅離。

  "齊公子?"眾人見孟芝低頭不語,連忙催促。

  "你、你、你們……欺人太甚……"

  聽見自己破碎又顫抖的嗓音,孟芝趕緊閉嘴。

  孟芝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想要躲避眾人灼灼的目光,忽地,她的掌心傳來一股熱燙。

  "咦?"她低頭一瞧,竟是齊昱主動握住她的手掌,他還捏了捏她的指尖。他要她放手去做?這是他給她的暗示嗎?

  "不,我不行,我完全沒……"

  話還來不及說完,齊昱猛地吻住她的唇。

  "唔……"孟芝嚇得瞠目結舌,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哽死。

  齊昱挪開了唇,在她耳邊低語。"你弄丟了我的生意,我就拿你的身子抵債,你一輩子就只能幫我齊昱做牛做馬,然後我自己再找一個醜人嫁了,生一堆姓孟的醜八怪……"

  "你!"孟芝氣炸了,拳頭握的死緊,牙關咬的嘎嘎作響。

  "沒錯!就是這個表情。"齊昱笑瞇咪地將孟芝的臉轉向眾人。"齊公子,這句話你就說錯了,我們可是處於挨打的地位,哪敢欺負你?"

  滿肚子火氣沒處發洩的孟芝,氣呼呼地咆哮:"沒欺負人,這麼多人對付我一個人,不算欺負人?"

  "話也不能這樣說啊,我們……"

  "無奸不成商,賺錢這檔事兒,本來就是各憑本事,我齊某人沒偷、沒搶、沒騙,在碧紗城選好地蓋織場染房,低價批布,何錯之有?"

  孟芝特別加重那個"奸"字,恨得牙癢癢的。

  "可那也不能……"一時間,大伙竟讓她一句話堵住了嘴,不知該作何回答。

  "不能?哼,我跟你們非親非故,何必客氣?要嘛就把我齊某趕出碧紗城,不然你們等著看好了,往後我齊昱將會成為天下第一布商。"

  累死他最好,誰叫他這般威嚇她。

  "你!"大伙用力瞪著孟芝,不敢相信一個外人竟如此放肆。

  "怎麼?不服氣?我不介意你們十多人聯手,合力對付我一個。"

  看著眾人,隨著她的一言一語,又是發怒、又是懊惱,孟芝笑了。骨子裡深藏的不服輸性格,徹底激發了。

  "齊公子如此堅持已見,看來今天也沒什麼好談的。"猴臉的男子,臉色頓時難看。

  "是沒什麼好談的,你們倒不如把時間省下來,盤算、盤算怎麼撂倒我比較實際。"

  "來人!送客!"猴臉男子氣的跳腳。

  "等等──"忽然有人出聲。"齊公子,慢走,我是羅家織坊的羅員外,我對你上回那批桃紫橫紋的布料,相當有興趣,不知齊公子……"

  "齊公子,我是李氏布商的管事,那批藍底白紋的綢緞……"

  "齊公子……"

  一個、兩個……,漸漸地,原本和猴臉男站在同一陣線的碧紗城大小布商,終究向現實低頭,寧可以較高的價錢買進齊昱的布料,也不願見到他自立門戶賣起低價布。

  齊昱唇角勾起滿意的笑痕。

  他果然沒看錯人,這下倒該好好酬謝她了。




  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的事,已經過了三更天,齊昱和孟芝才匆忙登船,趕回蒲城。

  "齊昱,今天那些人……"

  孟芝怎麼想就是想不透。明明那些人之前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會兒功夫,反倒客氣起來了了!還不時跟她稱兄道弟。

  而更令她費解的是,他竟然也示意她,繼續和他們談生意,絲毫沒有受到之前的恩怨影響。

  就她看來,敵人就是敵人了,哪有一會兒是仇敵,一會兒又是盟友的?

  "這就是商戰,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是與非。"

  齊昱拿著酒壺,為兩人添了杯酒。"來,慶祝我們今天的大勝利,我敬你。"

  孟芝接過酒杯,遲遲沒有將酒飲下,偏著腦袋瓜思索,似有事情困擾著她。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齊昱噙著笑。

  想了半天,孟芝勉強得到了一個結論。

  "這杯酒我不喝。"她將酒杯還給他。"表面上贏了,可骨子裡我輸了,最大的贏家是你才對。"

  "哦?此話怎講?"

  "我擺明扯你後腿,反而讓你利用了,讓碧紗城的布商,不約而同放棄與你對立。"

  直到這一刻,孟芝真的相信老爹所說的話。

  齊昱絕對沒有她所想的簡單,這回,她真的見識到他的複雜。

  表面上他煽動她的怒火,逼她以他的身份向對方挑釁,原以為她故意說大話,會為他帶來數不盡的麻煩,沒想到真嚇著了那群布商,一個個乖乖俯首稱臣,不敢放肆,這樣的結果是她始料未及的,卻極有可能是他一開始就算計好的。

  奸商,名副其實的大奸商!

  "哈哈哈!那這杯酒你更該喝了,難得酒逢知已,不喝可惜。"齊昱硬是將酒杯塞進她的手中,黑湛的眸滿是對她的激賞。

  "我乾了!"這回孟芝乾脆地乾了酒。她笨到受他擺佈,活該!

  "別喝的那麼急,我這人一向恩怨分明,今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同樣會還你一個大恩,你放心好了,齊孟兩家的婚事,我自會跟娘親說個仔細,絕對不會將你往火坑裡送。"

  乍聽到這個大恩,孟芝知道她應該要大笑,感謝老天爺總算放她一馬,可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有一種即將被遺棄的酸澀情緒,深深捆住她的心窩,勒的她幾乎喘不過氣。

  "你在胡說什麼?哪有人會說自己的家是火坑?"勉強笑了笑,她感覺到眼眶有些微發熱。

  "你不是老嚷嚷不想嫁進齊府,這個心願我保證,可以幫你完成。"齊昱仍舊是一派輕鬆。

  "嗯,不過,你好像忘了一件事,當初我們兩個被逼婚的原因,是因為齊老爺臥病在床,若我沒嫁過去,你怎麼跟齊夫人交代?難道你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齊老爺帶著遺憾離開?"

  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可孟芝自己最清楚不過,那是她為了留下齊昱,而耍弄的卑劣手段,

  "你……話中有話?"齊昱似乎也聽出她話中的端倪,抬頭望了她幾眼,孟芝則是心虛地迴避他的視線。

  "不,你誤會了,我只是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而讓齊老爺……"

  "哦,這點你大可放心,這樁婚事本來就是為了讓我爹走的沒有遺憾而倉促決定的,既然只是為了這個目的,說實在的,我娶誰也沒什麼差別,重點是有成親就行了,反正齊府裡就有現成的人選,實在沒必要犧牲你。"

  "你是指申音嗎?她確實很喜歡你,聽說五年前,她為了留下你,不惜一哭、二鬧、三上吊,而你還是不留情地離開了。"

  孟芝渾身顫了顫,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說出如此刻薄的話,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淺笑自齊昱嘴角隱去,他歎了一口氣。"五年前,我確實是因為她而離開的,在我眼中她只是個妹妹,她嬌蠻的個性我消受不起,況且我喜歡四處跑,有妻兒在身旁挺麻煩的,五年後,娘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就不敢再撮合我和申音。"

  "所以就找我當代罪羔羊?"為了掩飾自己忌妒的嘴臉,孟芝故作輕鬆道。

  她的眼眶好熱……周圍好像濕濕的。

  "哈哈哈,可以這麼說。"齊昱被逗笑了,氣氛轉趨輕鬆。

  "孟芝,老實說,第一次在樹上聽你如此嫌棄齊府,我還真是不服氣,打算先讓你迷上我之後,再狠狠甩掉你,讓你後悔曾經說過那些話,可惜啊……"

  望著她靈黠的眼眸,齊昱不自覺失了神。最能看清楚一個人的地方,就是從雙眼下手,說的一點也沒錯。

  在她眼中,他沒有看到過去他在別的女人眼中,最害怕看到的依賴,她的眼眸炯炯有神、神采飛揚,她堅決、自傲,從來沒見過有誰的雙眼,能像她那般精神。

  "可惜什麼?"

  "嗄?"發現自己滯留過久的視線,齊昱趕緊收回心神。"對了,我們應該是朋友吧?"

  怎麼突然扯到這兒?孟芝眨眨眼,一頭霧水。不過無妨,既然當不成夫妻,朋友可以是一輩子。

  "一輩子的那種嗎?還是用完就丟的那種?"她狀似無心地詢問,實則藏著小小的曖昧與期待。

  "當然是一輩子,我們好歹都共患難這麼久,如果你不嫌棄,也有野心的話,我倒願意將布匹的生意分一半給你,我們兩個各管半邊江山,如何?"

  不諱言,只當朋友,她並不滿足,她才剛開始有瞭解他的機會,她還想再多知道一些,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

  "如果你不覺得我礙手礙腳的話,我當然沒什麼意見,那申音怎麼辦?"

  "不怎麼辦,她當她的齊府少奶奶,我繼續在外頭管我的布莊,來,快過來瞧瞧。"

  齊昱拉著孟芝,靠在船舷邊,指著遠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江面。

  "從這兒望過去,直到江岸邊,那裡的土鬆軟潮濕,很適合栽植一種名叫紫葉籐的花,它的葉片可以磨製成染料,是我新發現的一種染色,目前還沒有人知道,我有把握這種色澤的布匹出現在市面上,一定會造成大轟動,那紫葉籐……"

  一說起布匹這玩意兒,齊昱的嘴就停不了。

  "嗯。"孟芝聽的津津有味。

  想起齊府書樓裡,滿滿的花草書及紡織書,她這才明白,他確實有幾把刷子,是她把他瞧輕了。

  "對了,齊昱,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孟芝自懷中拿出一本賬本。"喏,給你。"

  "這是什麼?"

  "這是我在齊府的時候,意外發現的事,那申管家竟然越權管起齊府的賬,那人不踏實,你可要多留心,賬本我大略瞧了幾回,發現你們齊府的租稅月月遞減,你可能要查個清楚,說不定有人暗中搞鬼。"

  呵,她病了嗎?

  怎麼在不知不覺中,她的心全偏向齊昱了。

  嘶──

  齊昱拿起賬本,二話不說全撕成碎片。

  "天啊!那可是最佳的證據,你──"孟芝嚇壞了。

  他將碎片放在掌心任憑海風吹拂,直到一片也不剩。"申慶是我娘的大哥,縱使他犯了錯,也都是為了申家,在我眼中,不管他做什麼,都沒有對錯的差別。"

  仔細聽來,他那句話似乎是經歷了某些事後,才有的體會。"你是不是曾因為這件事,和申慶發生了衝突,後來你發現這麼做,只會讓齊夫人陷入兩難,索性走的遠遠的,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猜,這就是他遠走江南的原因,申音只是表面因素,並非真正理由。

  "呵呵。"齊昱失笑出聲。"太聰明的女人,還是會讓男人害怕,或許我應該把你關起來,免得我隱藏多年的秘密,全都讓你給探出來,那我可就沒本錢繼續裝神秘了。"齊昱輕鬆的言詞,化解了益發沉重的氣氛。

  "不是我聰明,而是你太笨了,你的情緒全寫在臉上,想猜不到都難。"這是假話。她也是到了今天這一刻,才完全看清楚齊昱的真性情。

  過去,她常盯著他瞧,那是因為擔心他會給她惹麻煩,現在她依舊習慣性地看著他,才讓她不小心發現──其實他是個還算不錯的人,並沒有她以為的惡劣。

  "是嗎?看樣子我的騙術還不夠爐火純青,還得再練練。"

  "你沒必要把自己困在一張張的假臉後頭,萬一這世間再也沒人看透你、瞭解你,你會痛苦的想死。"

  孟芝似笑非笑地睨著齊昱,黑亮的眸裡竟是濃濃的挑釁。

  他表面上吊兒郎當,實則早將所有的計劃,按部就班安排好了,這種人最是難防。

  "確實,這話我信,那如果我們的身體,一輩子都換不回來,你怎麼辦?"

  "我想想……"陡地,一張熟悉不過的臉孔,貼在孟芝臉前,她的唇被佔了,她瞠大的雙眼寫滿驚愕。

  管它的,先這樣吧!這次,孟芝閉上雙眼,在心底如此告訴自己。




  忽然,傳來一陣撲通的落水聲。

  "那是什麼聲音?"孟芝睜開眼,立即瞥見船尾站了幾個人,全都一逕地往水裡跳。"天啊,齊昱,你快看……"

  話還沒說完,迎面撲來一陣燒焦的味道,一陣陣濃煙從船艙裡竄了出來。

  "天啊!船著火了,火一定是他們放的。"

  "可惡!我們太大意,上當了。"齊昱瞪著跳水逃生的船夫,扼腕不已。他做事一向仔細小心,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這一定是那個猴臉男幹的好事,他買通了船夫,陷害我們,之前的黑衣人應該也是他派來的。"

  今日,廂房裡就屬他一個人臭著臉,回想起他陰森冷寒的表情,想必就是在計劃這事兒。

  "少不了他一份。"齊昱也猜是他。

  不管是誰意圖謀害他們,如今船已經駛到江心,船艙又陷入一片火海當中,壓根兒沒有路可走,存心致他們於死地。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孟芝急的團團轉。

  "先別急,我看除了跳水逃生外,沒有第二條路。"

  一聽到要跳進水裡,孟芝瞬間刷白了臉,身子又抖了起來,忙不迭搖頭求饒道:"跳、跳水?我最怕水了,這事我絕對不幹。"

  "孟芝,理智些,眼前除了跳水,沒有其他方法。"

  "不行啦,我真的怕水,一碰到水,我、我鐵定忘了怎麼呼吸,到時候還是一樣會嗆死,那我……寧可站在船上,好運一點,還有機會──啊──"

  淒厲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齊昱二話不說,直接將孟芝推入水中,省得麻煩,而他也趕在沉船前,躍入水中。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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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呼呼……"孟芝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灌了滿肚子的水,嗆的她難受極了,壓根兒無法呼吸。

  她努力劃動四肢,想將頸子探出水面,無奈胸口像壓了大石喘不過氣,身體只能不聽使喚地往江底沉。

  可惡!都怪他,沒事吃這麼壯做什麼?

  若她真困死在這個身體裡,她會永遠恨死那個傢伙。

  咦?他呢?

  "齊昱……"孟芝努力吼著,全化成一堆氣泡,水面上火光烈焰沖天,在水底下的人,壓根兒上不去,但她仍然不死心,一邊掙扎試圖游出水面,一面尋人。

  然而,一個不留神,一塊船板硬生生砸在她的頭上,受了重擊,她腦袋一陣昏沉,額上的傷口滲出鮮血,混著江水染紅她的視線。

  "呼……"孟芝吐出最後一口氣,胸口的脹痛逐漸感覺不到,全身輕飄飄的,慶幸的是,腦子還殘存著些許意識。

  呵,她就要死了吧!

  她死了,爹就可憐了,剩他老人家一個……

  她更後悔,她還沒問他,他是不是對她真的都沒有半點感覺?那她這個女人當的還真失敗呵!

  漸漸地,孟芝開始無法控制她的身體、她的四肢,她深刻感覺到氣力,正一點一滴消失,這下她連劃動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等死了。

  就在孟芝放棄掙扎,放任身體往水底沉時,一股有力的支撐,撐住她的身體,接著,她的口鼻間硬是被灌了一大口氣。

  "誰……是誰……"孟芝虛弱地睜開眼,來人竟是齊昱。

  瞥見他同樣滿身是傷,似乎也在找她,並未放棄她。"齊昱……"孟芝眼眶一熱,著實想偎進他的懷中。

  "噓。"齊昱以食指摀住她的唇,阻止她開口。

  齊昱朝她點頭示意,一個使力將她拉近,雙手捧著她的臉頰,傾身向前以唇瓣密實貼住她的唇,將氣吹進她的口內。

  "唔……"孟芝先是感覺胸口一陣脹痛,之後便舒服許多。

  然而,齊昱仍不停將氣吹進她的口中,她卻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眉頭鎖的死緊。

  夠了吧?

  孟芝在內心大聲疾呼,甚至想閉上嘴,阻止齊昱將氣一股腦兒往她的嘴裡灌,沒有氣,死的人就會是他。

  不知齊昱哪來的力量,一時之間,孟芝竟然擺脫不了他的箝制,他一會兒咬唇強迫她張開嘴,一會兒又以眼神威逼她不可拒絕他的好意。

  陡地,齊昱離開她的唇,強忍著胸脹,湊近她的耳邊。"活下去。"

  "啊……"隱約預料到他的用意,她心驚。

  齊昱將雙手按壓在孟芝的腹上,使出最後的勁力,喝道:"去!"

  "齊昱──"

  被勁力推的老遠的孟芝,不敢相信,齊昱竟會為了救她如此犧牲,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氣力全失的他,如一團爛泥,毫無反抗力地往水底沉去。

  不!

  她不能如此自私,她更不想往後必須以他的身體活下去,那只會讓她愧疚的想死。

  孟芝沒有多想,趁著身體恢復一點力氣,顧不得自己其實不諳水性,連忙往齊星漂流的方向游去,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找到意識漸失的他,她學他以口覆住他的口鼻,將他之前給她的氣,再全數輸回他的口中。

  齊昱稍稍恢復意識,發現孟芝正在做的蠢事,氣的想推開她。"你瘋了嗎?"

  孟芝仍緊緊摟抱住他的身體,不輕言鬆手。"要活一起活……要……"

  話還來不及說完;孟芝的胸口一陣脹痛襲來,即將窒息的痛楚再度捆住她的心口。

  她不行了!

  僅存的幾口氣,早在兩人一來一往閱耗去了,孟芝身軀虛軟,終究失了意識。

  齊昱強撐著,咬牙拉住她。"那……就一起死吧。"

  齊昱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將瀕死邊緣的孟芝,一舉拉進他的懷中,深深吻住她的唇。

  末了,齊昱頭一偏,也跟著失去了意識,即使到最後,他始終不放棄摟住她的機會。

  直到他氣盡力竭──才不得不鬆手。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們的衣衫不知何時,早已糾結在一起……




  "咳……"

  "她咳了,快幫她把肺裡的水咳出來。"

  一道蒼老急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著,她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背部。

  "咳咳──"

  待孟芝用力咳出積聚在肺裡的江水,她的意識才逐漸恢復。

  "怎樣?好些了嗎?"

  耳畔陡地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死了嗎?不然怎麼會聽到"他"的聲音。

  "唔……"她呻吟了聲,睜開一絲眼縫想瞧個仔細,卻又讓突如其來的刺眼白光,逼的閉上雙眼。

  "公子,這姑娘好漂亮,是你的娘子嗎?公子貴姓?"

  還有其他人?這人又是誰?他怎麼知道她是姑娘?

  孟芝頭痛欲裂,思緒亂成一團。

  "不是,她是我的朋友,敝姓齊。"

  齊……真是他?

  "我們的船沉了,慶幸老伯搭救,齊昱感激不盡,待靠岸,請老伯務必跟我走一趟齊府,我必重金答謝。"

  朋友……

  意識恢復了,孟芝徹底醒了,卻還是寧可閉著眼,心底隱隱刺痛。原來至死,她在他心中,依然只有這兩個字。

  "齊公子客氣了,老夫不過是舉手之勞,倒是得趕緊將這位姑娘送上岸,請大夫瞧瞧,萬一染上風寒可糟了。"

  "那就麻煩你了!"

  語罷,齊昱轉身蹲在孟芝的身旁,輕拍她的面頰。"孟芝,醒醒!"

  "唔……"孟芝只得睜開雙眼。

  "你總算醒了,害我擔心死了。"齊昱脫下自己好不容易弄乾的外衫,擦拭她的濕發。

  她眨眨眼,待雙眼適應光線後,才能瞧清楚周圍的環境。

  她發現他們仍在一艘船上,一艘很簡陋的木板船。她最後的印象停在深不見底的水裡,她記得她不是沒氣溺死了嗎?

  難道這艘是要送他們去奈何橋的渡魂船?"我們……死了嗎?"

  "呵!哪有這麼容易!"齊昱不客氣地咧嘴大笑。"瞧,你摸摸,我的心還在跳呢,你不也還有氣?"

  他拉過她的手,擱在他的心窩上。

  齊昱手掌裡的熱度,既真實、又溫暖,孟芝悄悄紅了眼眶。"那……我們真的沒死?"

  "是,福大命大,正好這位老伯的船,就在附近摸黑捕魚,這才順道把我們救上來,你也要多多感謝他。"

  "這是當然的,再說──"

  孟芝像是被什麼嚇著似的,猛地住嘴,盯著眼前距離不到兩掌寬的臉龐,兩眼瞪的老大。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齊昱打趣說道,黑眸裡滿是濃濃的笑意。

  "你的臉──"

  "有怎樣嗎?我剛看過了,除了一點傷以外,應該沒有慘到嚇著你吧?"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不是……那個嗎?照理說,我現在看到的應該是我自己的臉啊,怎麼會是……"

  難道──

  孟芝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不放心又趴在船舷邊,對著清澈的水面看個仔細,除了臉頰上的傷口,有些疼之外,這眼、耳、鼻、口全是她的。

  "這……是我的臉啊!"孟芝不敢置信驚吼出聲。

  "不是你的臉,還會是誰的?別再說一些怪話,會嚇壞人的。"齊昱朝她努努嘴,暗示站在一旁,嚇的張嘴瞪眼的老伯。

  "喔。"孟芝趕緊壓低音量。"齊昱,我們是不是……換回來了?"

  "應該是!我也不確定是怎麼一回事,總之,身體確實是換回來了。"

  "嗯。"孟芝笑的有些勉強,心澀澀的。

  身體恢復原狀,她應該是最開心的那個人才對,為什麼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反而是有股即將離別的愁緒,籠罩在她的心上。

  "你不高興?還是身子不舒服?"齊昱作勢伸手要摸她的額頭。

  "不、不是。"孟芝心慌地閃身。既然將來沒有結果,那就讓彼此的關係單純些吧。

  "你究竟怎麼了?一醒來就陰陽怪氣的?馬上就靠岸了,趕緊去看大夫,別著涼了。"他站起身,決定讓她一個人靜靜。

  下意識地,孟芝沒有多想,直接拉住他的衣袖。"齊昱,先別走!"

  "還有事嗎?"

  "既然身體已經換回來了,等會兒上岸之後,齊府那……"

  "哦,這事你大可放心,一上岸,你就可以回孟府了,至於我娘那,我自有打算。我全在不傷害你的前提下,要我娘放棄撮合我們兩個的打算。"

  "那……就多謝了。"孟芝垂下眸,選擇迴避他的眼光,就怕她又會管不住自己,說出怪話來。

  "齊公子,到岸羅。"駛船的老伯熱心說道。

  "多謝。"齊昱揮手致意,朝孟芝伸出掌心。"喏,手給我!"

  "啊?"

  "扶你起來啊,難不成要我背你嗎?"

  "嗯,是我多心了。"孟芝自嘲,唇角抿著笑,主動將手交給他。

  上了岸,齊昱又解下一件袍子,披在孟芝的肩上。

  "你的身子骨太虛了,還是多穿些!"齊昱眨眨眼,擺出個"深受其害"的表情。

  "本來好的很,是被你搞虛的,萬一往後有什麼差池、病痛之類的,我第一個找你算賬。"很自然地,她又與他抬起貢來,還是這樣跟他說話,她習慣些。

  "沒問題,我一定負起全責,我還得趕回齊府,那就此別過,保重。"

  "等等──"孟芝喊住他。"齊昱,我們是……朋友吧?"

  齊昱笑了笑,雙手抱拳以朋友之禮回應。"當然,上回已說過了,是一輩子的那種。"

  "嗯,那我就預祝你和申姑娘……"孟芝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逼退眼眶邊熱燙的淚水。"……百年好合!"

  "這祝福我收下了,下回見。"

  待齊昱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盡頭,孟芝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淚水,任舞淚珠放肆漫流。

  他們還有下回可見嗎?

  孟芝揪著刺痛的心窩,無語。

  算了,就當朋友吧,好歹是一輩子,其他的……她就不奢求了。




  一年後

  大清早,如同過去,孟芝起個大早,站在庭院裡練劍。

  陡然,一個分神,手中的劍不小心劃破她腰間的衣衫。

  "可惡!"孟芝憤咒出聲。

  她究竟怎麼了?

  這已經是她這一年來,劃破的第六十三件衣衫,每一次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思緒就會突然被岔開,然後就分神了,慘劇跟著發生。

  孟芝彎腰仔細查看腰間有無受傷,一道四指寬的淺白色疤痕,霎時引起她的注意。

  "這是……"

  她下意識輕撫著這道淺疤,不太記得她的身子是何時多了這道疤,摸著摸著,一段記憶躍進她的腦中──

  呵!這疤應該是一年前,齊昱為了保護她所受的傷,若不是有這道疤,她還真不敢相信那互換靈魂的荒唐事,真的就發生在她的身上。

  只是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但也成功解除了兩家的婚事。

  至於後來,不知怎地,她突然對一切失了興致,也沒大方到參加他的喜宴,索性背著包袱,到外頭闖蕩去了,意外的是,那次出門,爹非但沒有阻止她,還送了不少盤纏給她,直說出去見見世面也好,她總覺得爹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任憑她問破了嘴,爹就是不肯透露半個字。

  這個疑惑,直到現在,她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現在還想那些做什麼?說不定齊昱已經當爹了。

  孟芝無奈淺笑,拿起長劍,決定今天多練一個時辰,好徹底忘卻那不甚愉快的回憶,就在她揚起手,準備使出第一劍時──

  "小姐!不得了!大事不好了!"

  遠遠地,就聽見貼身丫鬟,扯直了喉嚨大吼。

  孟芝擰著眉。"一大早嚷嚷些什麼?"

  "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丫鬟扯著孟芝的臂膀直喘氣。

  她睨了小題大作的丫鬟一眼。"我不是好端端站在這兒,哪有出什麼事?"

  "小姐,行行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啊?"

  "那你快說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是這樣的,奴婢剛剛到街上去,聽賣菜的販子說,齊公子在江南遇難了,據說包括人在內,整船貨都被人放一把火燒了,船正好駛到江心,根本沒處逃,可憐吶……啊……小姐,你上哪去啊?"

  "江南!"孟芝抓了長劍,二話不說奔出孟府。




  好不容易雇了條船,孟芝豪爽地給了大筆船資,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趕至江南碧紗城。

  "可惡!"孟芝捏緊劍柄,全身繃的死緊,滿滿的擔憂幾乎要溢出她的心口。相同的手法,與去年發生的如出一轍,鐵定又是猴臉男那一批人下的毒手。

  萬一他真出了事,她……

  "不,不會的,他老說他福大命大。"孟芝甩甩頭,試圖甩掉那不祥的預感。

  "船家,麻煩你再快一點,我再多給你一倍的船資。"心急如焚的孟芝,忍不住吩咐道。

  "姑娘,這已經是最快,碧紗城就快到了,別急別急。"

  "唉。"孟芝煩躁地來回踱步。她最是痛恨,這種她什麼忙都幫不上的困境。

  怎麼辦?她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不管齊昱究竟是生是死,她都非去把那個猴臉男,砍成一十八段不可,若他死了,猴臉男的屍體就當祭品,若他僥倖還活著,那就給他當補品。

  該死的──

  早知道,她應該以朋友的身份,和他一塊到江南來才對,好歹也有個照應。

  好不容易又捱了半個時辰,碧紗城的碼頭已經近在咫尺。

  "姑娘,碼頭到了,可以下船了。"

  "喏,這袋銀兩是賞你的。"

  孟芝將錢袋扔給船夫,深吸了一口氣才下船。

  此刻,她的心猶如繃緊的弦,大氣喘都不敢喘,豎起雙耳,仔細聆聽碼頭邊交談的人聲,查探有無可供她利用的消息。

  "聽說這個月,李家布莊賺了好幾千兩的銀子。"

  "天啊,難不成是那塊鐵灰色的料子?"

  "拜託,李家布莊哪有辦法跟孟昱布行比啊?"

  "就是說啊,孟昱布行每個月批出來的布,成千上萬匹的,嚇死人了……"

  孟昱?

  這兩個字怪耳熟的。

  孟芝想了片刻,並未放在心上,繞了大半個碼頭,大部分的人都在談論布匹生意,令她訝異的是,並沒有人談論齊昱遭難的事。

  照理說,發生這麼大的事,早該人心惶惶才對。

  眼看碼頭一無所獲,孟芝當下決定再租倏小船;到齊昱出事的地方,去探探消息,說不定江上會殘留著些許線索,又或許能找到一些,屬於他的東西,就當作個紀念吧。

  孟芝快步奔向停靠在碼頭邊的小船,正當要開口租船時,冷不防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有事嗎?"她寒著臉轉身。

  "哇,你怎麼來了?好久不見,一路上趕路辛苦了,要不要上我那兒喝茶歇歇腿?"

  來人笑咪咪地,還大方地露出一口白牙。

  "……啊……齊昱?你沒事?"他不是應該死在江底了嗎?沒料到會看到他,孟芝嚇了一大跳,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兒嗎?哪有什麼事?只不過一年不見了而已,你就忘記我了?"

  "可你不是……"

  瞥見人兒額際隱隱抽動的青筋,齊昱趕緊收起竊笑,壓低音量,在她耳邊低語道:"孟芝,你總算來了,還好沒讓我等太久。"

  "這是什麼意思?"

  受到的驚嚇太大,孟芝的腦袋依舊是一團漿糊,完全無法思考。

  齊昱噙著笑,主動幫她整理被海風吹的凌亂的青絲。"芝兒,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找我。"他刻意壓低的嗓音,有種誘惑女人的魅力。

  芝兒……

  孟芝臊紅了雙頰,一股熱氣自胸口直直往臉上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不想再跟你當朋友了。"他玩起她垂落在胸口的一綹落髮,稍稍一個使力拉扯,她頭皮一疼,自然地偎近他,而他趁勢低頭吻住她的唇。

  "你好甜,女人還是該有女人的樣子才行……"他滿足地舔舔唇。身體還沒換回來之前,他總以為他是在跟男人親吻,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怪噁心的。

  "既然……你不當我是朋友,那你……幹嘛吻我?"莫名其妙!孟芝惱怒地推開他的唇,以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唇,試圖消除他的氣味。

  齊昱仍舊維持著笑意。"呵,是不當朋友了,那當夫妻好嗎?"

  轟──

  "嗄?"孟芝再度石化。

  腦袋瓜麻麻的,那感覺就像一道悶雷劈在腦門上。

  半晌,她總算回過神來。"可你不是……申音……"

  "申音的事,你更不用擔心了,她這輩子大概都不敢嫁給我吧。"齊昱笑的神秘。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搞了半天,她還是一頭霧水。

  "那天我們被救上船,老伯好心送我們上岸後,我回到齊府,馬上跟娘親說了實話,我說呢,我外表雖是齊昱,內心卻是孟芝,因為一場雷擊意外,所以我們兩個互換身體,至於什麼時候會復原,也沒個准,再說發生了這種事,實在不適宜張揚,我娘也就答應我暫時擱下與孟府的婚事,你瞧,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好不容易消化完這些真相,孟芝這回真的聽懂了,也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到底,她又被利用了,也就是被耍了。

  "聽懂了嗎?"齊昱好心地追問。"如果還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再說仔細一點。"

  "齊昱,你怎麼肯定我一定會跟你走?"孟芝壓抑著額角暴跳的青筋,開始思考該用哪一種手段,回敬他送她的大禮。

  "呵呵,你這不就來了嗎?"齊昱咧嘴大笑。"我才不過把消息放出去幾天,估計大約三天後,就可以傳到蒲城,而你竟然在第三天就從蒲城趕來這裡,顯然你是一接到消息就趕來了,這份心意,我怎麼可能忽視?"

  很好,非常好!

  他厲害,果然把她的弱點掐得緊緊的。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把事實的真相,告訴齊夫人?"

  "直到你答應嫁我為妻,怎樣?要不要當夫妻?我覺得我們挺合適的,何況都對彼此'這麼熟悉'了,應該是個很不錯的提議才對。"

  他的嘻皮笑臉,簡直讓孟芝惱怒到了極點,而她絕對不會笨到用潑婦罵街的方式,敗壞她的名聲,她則是會用──

  "齊昱,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麼?"齊昱乖乖地湊到跟前。

  孟芝嘴角揚起使計的笑弧,在他耳邊大吼:"把江水喝光了,我再告訴你。"

  "喂──"齊昱只來得及大叫,人就被推進了江裡,連喝了好幾口的江水。

  "混蛋齊昱,下次你再這樣嚇我,我一劍了結你。"孟芝朝著江面上,載浮載沉的人影吼道。

  "不敢了!我發誓沒有下次了……"齊昱連連討饒。

  "呵。"瞧他如此狼狽,孟芝才一吐怨氣,滿足了。

  不著痕跡抹去眼眶邊的淚痕,她的心情仍處在方纔的震撼中,尚未平復。

  當夫妻是嗎?

  看在他奮力救了她那麼多次的份上──

  嗯,是可以考慮考慮。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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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9 07:09:0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齊孟府喜事

  遠遠地,在齊府大門口前,就看見燙金紅底的喜聯,齊老爺在這樁喜事的激勵下,病了多時的身子也逐漸康復,這會兒,正和齊夫人站在門前,迎接絡繹不絕的賀客。

  齊孟兩家的婚事,眾人早預料到了,只是沒想到會進行的這麼快,三月才剛放出消息,四月就發帖子,月底就辦了婚事,大伙都在猜,到底是發生什麼樣的事,否則按照古禮,可要忙上大半年的。

  只是,齊家兩老的嘴就像閉緊的蚌殼,只肯說趕著吉時,幫小夫妻辦喜事。

  婚典按照最簡單的步驟進行,小夫妻拜了堂,敬了幾杯酒,就躲到新房裡,怎麼都不肯讓大伙鬧洞房,齊家兩老也趕忙幫腔,直說小夫妻倆累壞了,需要休息,請眾人見諒。

  而新房皇,情況可沒這麼單純。

  忙了一整天,直到外頭的喧鬧聲逐漸平息,確定沒人會來鬧洞房,孟芝才鬆了一口氣。

  "熱死人了。"孟芝一骨碌將新郎袍給脫了下來。原以為穿新郎袍可以輕鬆一點,沒想到同樣累人。

  "齊昱,別裝了,這裡都沒人,你可以把鳳冠拿下來了。"她對著乖乖坐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的身影喊道。

  沒錯,她扮新郎,他裝成新娘,這是她答應嫁他的條件之一,誰叫他擅自對齊夫人扯了謊話,害她一個姑娘家,得配合他的謊言,裝成男人粗魯的模樣。

  她索性將計就計,既然她是"男兒心",不管外表如何,還是得穿新郎袍,那他自然得穿鳳冠霞帔,若沒這樣捉弄他一次,她難消心頭恨。

  "齊昱,幹嘛不說話,是你捉弄我在先,可不關我的事。"孟芝有點心虛,畢竟叫一個大男人扮成新娘,還真是有點殘忍。

  說了半天,紅綃巾下的身影,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糟了!難不成悶死了!

  孟芝大驚,連忙奔上前去,掀了紅綃巾,只見齊昱早閉上眼,呼呼大睡夢周公去了。

  "喂──"

  瞥見齊昱眼窩下的暗影,孟芝猛地降了音量,唇角慢慢揚起一抹笑,柔荑輕撫著那熟悉的臉部線條。

  這段時間,他確實忙壞了,為了趕這樁婚事,他忙了好些天,將碧紗城布行的工作,安排妥當,才又急急忙忙帶她回蒲城齊府。

  婚前,她曾問他,如果她想跟著他待在碧紗城,而不想一個人待在齊府,怎麼辦?他想也沒想,直接回答她,隨她的意思,將她困在屋子裡,他會心疼。

  衝著他那一句話,她點頭嫁了。

  當然,還有一個更大的因素──

  她日漸隆起的肚子,可不能再等羅。

  "齊昱,我們就當夫妻吧。"

  孟芝彎腰,輕輕在齊昱的額上,落下深深一吻。

  他們的幸福正要開始……


  【全書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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