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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意外的故人
宋太醫火速趕來,但是在給令狐問君把脈之後卻皺著眉頭,久久無語。
聖懷璧緊張地站在一旁,一個勁兒地問。「到底怎樣?她這兩日身體狀況都不好,是累的還是因為心情不好?」
搖搖頭,宋太醫終於鬆開搭在令狐問君腕上的三指,悄然起身向外走。
他追出來,喝令道。「宋太醫,她的病情到底如何?」
宋太醫看著他神情尷尬,「這個…丞相大人這病……微臣實在不便和殿下說,還是等丞相大人醒過來,微臣單獨和她談吧。」
「混賬。」聖懷璧情急之下痛罵出聲,他一把揪住宋太醫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你今日要是不告訴我實情,明天我就稟報父皇,把你這太醫院首座的烏紗帽摘了!」
宋太醫惹不起他,只好躬看身小聲道。「太子殿下,不是微臣不告訴您,實在是因為這其中涉及了丞相大人的私事。」
「私事?」聖懷璧狐疑地看他,「丞相大人是國家棟樑,她的身體就無公私之分,你要是再囉唆,真惹得我翻了臉,你可不要後悔!」
實在沒辦法,宋太醫身子又彎了些,用輕得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丞相大人是……有孕了。」
聖懷璧如被點中穴道般僵在那裡,半晌又含含糊糊地問了一句,「那個……你是說她有身孕了?」
「是。」
「有多久了?」
「應該只有一個月。看丞相大人現在的身子這麼虛弱,只怕妊娠期間不會很舒服,會很傷丞相大人的元氣,這個孩子,如果丞相大人不想要了,宜早不宜遲……」
「誰敢拿了這孩子,我砍了他腦袋!」
聖懷璧殺氣騰騰的一句話嚇得宋太醫直哆嗦,悄悄從眼皮下方打量著他,卻見這位太子殿下明明是說著嚇人的狠話,眼角眉梢竟然都是春意盎然。
宋太醫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在這皇宮之內打滾了四十年,一眼便看出端倪了,但他既是精明人,便知道不該問的絕不能問的道理。
他連忙改口道。「若太子殿下想幫丞相大人保胎,微臣可以去開一些安胎補身子的藥……」
「廢話真多,你快去開方子,讓他們盡快做好了端過來!」聖懷璧想了一下,又小聲叮嚀,「這件事除了你之外,絕不許再向第二個人透露一個字,否則……你該知道我的手段!」
宋太醫苦笑道。「是,微臣知道!這件事微臣會親力親為,從藥方到抓藥煎藥,絕不假他人之手。」說著,他一邊擦著汗一邊匆匆去開藥方抓藥。
聖懷璧回到屋內,看著床上正緩緩睜開眼的令狐問君,他笑咪咪地坐在床邊,俯下身子趴在枕邊問她,「才不過這兩天沒親你,親一下你就昏過去了,以後還怎麼和你親熱?」
令狐問君茫然地看著他這一臉盛放的笑容,腦子還在混沌當中。明明記得他和自己鬧得天翻地覆,決裂離開,後來又為了怕自己逃跑而擅自派兵包圍丞相府,剛剛還滿臉的冷酷,誰知轉眼間,過去那個輕浮飛揚、笑意盈盈的聖懷璧又回來了,這轉變未免跳得太快太大,她根本沒有緩過神來。
「我讓宋太醫給你把了脈,他說你最近精氣損耗過多,氣血兩虧,所以給你開了藥安神養氣,一會兒給你送過來,你可要乖乖喝了。」他諄諄叮囑,彷彿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征征地看著他,半晌說道。「懷璧,金城公主的事……」
他一手點在她的唇上,笑得魅惑,「這件事先不談,既然你病了,也就別再想這件事,免得又傷了自己的身子。還有,戶部上的事情能放的就放一放,反正最近也沒有太重要的緊急公文,若不能放的就交給我處理。總之,你將養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令狐問君越聽越狐疑。他以前這樣周到溫存她是早已習慣了,但是現在的他絕不應該還是這樣的溫柔體貼,他不生她的氣了嗎?
她不禁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哪有什麼事,你別再氣我就好。」聖懷璧撇著嘴,「害我這兩天茶飯不思,輾轉反側,你沒見我都瘦了一圈了?」
令狐問君聞言心中一軟,雖然不知為何他又恢復了過往的態度,但這事卻讓她滿心喜悅,她摸著他的臉,不禁一笑,「才不過兩日,哪至於就瘦了,看你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那天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第二天在朝堂之上還給我臉色看,現在又圍了我的府,真不知道咱們倆誰受的氣比較多。」
「我心中在乎你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啊,這不是到最後還是我給你請罪賠禮。」他輕撫看她略顯蒼白的臉頰。心中一陣陣的心疼懊悔。
這幾日看她氣色這麼不好,以為她是累到了,沒想到是有了身孕,看來她自己也未必知道,否則不會這樣平靜。但他決定壞心一次,先不告訴她,以報復她隱瞞金城倩的事情。
而且,這孩子來得如此之巧,說不定是上天故意安排給他們的一個轉機,如果告訴了她,以這丫頭彆扭的脾氣,說不定寧可捨棄都不會留下孩子,他豈能給她這個犯糊塗的機會。
令狐問君見他心情好轉,忙趁機勸道。「門口的那些人都撤了吧,別胡鬧了,若是讓人傳到陛下耳朵裡,你要怎麼和陛下解釋?說堂堂太子和丞相鬥氣,結果讓九門總督圍了丞相府?」
聖懷璧笑道。「這不都是你把我氣瘋了的,否則我也不至於做這麼出格的事情啊。要我撤兵可以,但是你得向我保證不會背看我私自逃跑!」
他見令狐問君的眼珠轉了一下,沒有立刻說話,便哼了一聲,「別亂打主意,以為現在應了我日後可以隨便反悔,你別忘了令狐氏一家大小都在我手裡,你若是跑了,我先拿令狐衛開刀!」
令狐問君好氣又好笑的填道。「你怎麼越說越沒分寸,你是想當個昏君嗎?」
「是誰沒有分寸?堂堂一國丞相,為了自己那點兒女私情,置國家大義於不顧,天天想著怎麼推脫責任,你現在還好意思說我?」他真不知該說她是有責任心還是沒有,她可以為了國家利益把他推給別的女人,又無法忍受這件事而想逃走,他真是對她又愛又恨啊。
他盛氣凌人的幾句話,說得令狐問君竟一時無語。
聖懷璧見似是說動了她,憐惜她上次毒傷初癒,如今又有身孕,幾次折騰累她如此消瘦,便又柔聲道。「問君,答應我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跑掉。」
「怎麼是一個人……」她嘟嚷看,「三宮六院還少得了……」一語未完,唇瓣又被堵住。
臉紅心跳的熱吻之後,聖懷璧歎了口氣,「你真是我的命中剋星!罷了,我也不嚇唬你了,你要跑就跑,大不了這皇位我也不要了,跟看你一起三山五嶽地去過逍遙日子吧。」
「那怎麼行?」令狐問君也急了,坐趨身說。「你要是敢走,我就成了聖朝的千古罪人了!」
「哼,說到底還是為了你自己的名聲。」
「那你的帝王大業也要前功盡棄了!」
「你都不在了,我最多就是個孤家寡人,叨俘兒還有什麼大業。」
「你要讓聖皇十幾年的心血都毀於一旦嗎?」
「大不了日後九泉之下我去向父皇請罪!」
「你,你怎麼能如此自私自利?」
「只許你自私,就不許我自私嗎?」
一番口舌之爭後,令狐問君被他咽得氣喘吁吁,恨不得吐了血。她重重地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地捏了幾下,又捶了幾下他的胸口,最終還是乏力地鬆了手,捂看自己的臉歎道。「我上輩子是欠了你什麼,讓你這輩子這樣折磨我?」
他拉下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印上暖暖一吻,星眸閃爍,「你錯了,問君,是上輩子我欠你的,所以才要你這樣折磨我。我連欺負你都不敢,談何折磨?!
令狐問君望著他的眼,久久才長歎一聲,「懷璧,你讓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聖懷璧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柔聲笑道。「這算得了什麼,不就是有個女人要和你爭我嗎?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任誰也搶不走!四國之內,還有多少事有亞待解決,我還等著和你一起並肩打江山呢,若沒了你,這江山我坐看也沒意思,你若沒了我,又真能開開心心地去過後半生嗎?」
她緊緊抱看他的腰,不忍鬆手,就像她對這段感情慾斷難斷,欲捨難捨。歸根結抵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若真的失去他,此生便了無生趣了。
其實她不想放手,真的不想……
金城倩要來聖朝的事情在兩日之後由聖皇親口昭告群臣,不過關於她和太子即將訂親的事情卻沒有說,他只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對聖懷璧意味深長地囑咐,「金城公主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懷璧,你要照顧好人家,以盡地主之誼。」
驀然間,仿沸大家都明白了什麼,彼此對視一眼,朝堂之上自然不敢亂說話,但是眾人的目光都投同了聖懷璧和令狐問君的身上。
令狐問君今日來上朝了,她靜靜佇立在那裡,略顯清瘦的身形站在群臣的最前面,如萬綠叢中的一抹幽藍,格外顯眼。
聖懷璧昂頭笑道。「父皇,金城公主是個女孩子,女孩子的心思兒臣又不是太催,只性會出錯,能不能煩請丞相大人陪兒臣一起去迎接公主啊?」
聖皇看了兩人一眼,點點頭,「也好,你這位太傅是最知道分寸輕重的,相信你跟看她不會出錯--問君,到時候就辛苦你這一趟吧。」
令狐問君領了旨,側身退回班列時,正好看到聖懷璧笑吟吟的眸子。心中不由得一歎。唉,這人又來給她添煩惱。
剛散了朝,聖阿璧就湊過來問她,「宋太醫給你配的藥你都按時喝了嗎?」
她皺皺眉,「那麼苦的藥,誰要老喝它。」
聖懷璧有點著急,「看你最近瘦成這樣,不喝藥調理怎麼行?宋太醫說了,那藥最少要喝十天的,你若不按時喝,傷了身子,可就不是只喝十天那麼簡單了,也許得喝個一年半載哦!」
「危言聳聽。」令狐問君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你要是不聽話乖乖喝藥,我從今晚起就搬到丞相府去住!」
聖懷璧的話讓她不得不認真起來,這位新任太子爺什麼出格的事不敢做?之前派令狐衛包圍丞相府的事在聖都又掀起一陣喧嘩,雖然後來很快撤了兵,但是聖皇待意召她入宮過問此事,她只得含糊地說是因為有中有身份不明的人潛入,所以緊急調派令狐衛的手下到有外站崗了一日而已。
因為她府中來過刺客,所以聖皇也就信了,叮囑她萬事小心之外,還特意把令狐衛又叫來訓斥一番,要求他必須加強聖都內外的防衛,令狐衛就算心裡委屈哪裡敢說,只得滿口應承著說「臣有罪」。
離開東緩閣的時候,令狐衛慨歎地對她說。「丞相大人,太子殿下若是再這樣任性地玩下去,早晚我這官位是要丟了。」
她苦笑看向他道歉,但為什麼聖懷璧要調兵圍府,她沒有說,令狐衛也猜不出,這就成了一個謎,答案只有她和聖懷璧清楚。
金城倩的船抵達聖都外的港口時,聖懷璧和令狐問君一起去了港口迎候,而除了他們,聖懷玥做為禮部首長也去了。
站在兩人旁邊的他顯得有些忐忑不安,悄悄對身邊的聖懷璧低聲說。「四弟,這金城公主不知道是不是個難纏的角色,你行事說話可要小心。」
「多謝二哥提醒,不過……我見過她的,公主是個很明事理的人。」
他似是征了征,「你見過她?幾時?」
聖懷璧眨了眨眼,卻沒有回答。
金城倩一行人乘坐了三條大船而來,最前面那一條氣勢恢宏,金碧輝煌,一看就是王家氣派。
當船在岸邊停靠穩妥,聖懷璧率先登船上去,對方的司禮官得知他的身份之後,必恭必敬地將他引領到船頭,金城倩就站在那裡,笑吟吟地看著他。
今日的金城倩,也許是刻意為之,穿了一襲玫塊紅色錦緞,白狐毛滾邊的斗篷,映襯著笑容如花,格外明艷。
「聽說你已經做了聖朝的太子,我該和你說句恭喜。」金城倩嬌笑看從旁邊下人手中拿過一個木盒,親自遞到他手上,「這是本宮送的賀禮,太子殿下可要收好哦。」
聖懷璧低頭要打開,她卻按住他的手,在他耳畔小聲說道。「回去再看,這裡這麼多人看著呢。
一句話,顯得無限親暱。
他微微一笑,轉過身看向和自己同時登船卻一直站在身後的令狐問君,對金城倩說道。「丞相大人和我一起來迎公主大駕,這聖都之內公主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可以直接和丞相說,你們都是女孩子,說話更方便。」
令狐問君的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對於金城倩剛才對聖懷璧所表現的那番親密恍若未見。她先按國禮向金城公主行了禮,然後才悠然問候。
「公主殿下,咱們真是有緣,從金城到黑羽,如今又到聖朝,在兩國邦交史上,兩位殿下的緣分也算是一段傳奇吧?」
金城倩眨眨眼,伸手來拉她的手,笑道。「是啊,姊姊,不過今天先不敘咱倆的緣分,我這船上還有你的一位故人,你絕對猜不出此人是誰。」
見她一臉的神秘兮兮,令狐問君疑惑地看了眼聖懷璧,又對她笑道。「公主既然說得這麼神秘,那我是真的猜不到了。」
她抬手一指,「你看,他算不算是你的故人啊?」
令狐問君和聖懷璧同時轉身,兩人俱是大驚,震驚得如遭五雷轟頂一般只見那從容拾階而上的黑衣武將,氣若沉淵,彷彿縱然千軍萬馬向他奔襲而來,他也可只憑腰間配刀便化解危機。
四國之中,有哪位武將能有如此氣勢?
令狐問君和聖懷璧萬萬想不到竟然會在此時、此地,再見此人
黑羽定海!
他就這樣平靜地站在兩人面前,沒有笑,也沒有怒,似乎不認得他們似的,只對余城倩行禮道。「公主殿下,三條船均已停泊靠岸,公主殿下可以下船登岸了。」
她微笑響應,「有勞將軍了。」她再回頭看了眼呆愣在一旁的兩人,笑道。「黑羽將軍現在是我金城國的護國大將軍了,這一路多虧他相陪左右,水上的事情我是一竅不通,但我最怕暈船。他幫看我們造船司改進了船體的設計,果然再大的風浪都不怕了,黑羽將軍可真是我金城之寶啊!」
令狐問君忍不住俏悄靠向聖懷璧,他的眉頭本已皺緊,此時看到她那震驚緊張的神情,忽然間舒展開所有的皺紋,笑咪咪道。「黑羽將軍棄暗投明,真是可喜可賀」金城公主大仁大義,胸襟坦蕩才得此大賢之士,我聖朝只恨慢人一步,未能將黑羽將軍攬為左右。可惜啊,可惜。」
他演起戲來當真說得上是唱作俱佳,一副痛心不已的樣子,看得令狐問君簡直哭笑不得。
然而此時令狐問君的心中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是一連串的疑問。不是說黑羽定海被關進大牢中了,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地?他是如何逃離大牢的?他是和黑羽翻臉了才向金城投誠的嗎?他到了金城,金城倩怎麼敢收留他?如今金城倩公然帶著這位和聖朝有大仇的將軍來到聖朝,是示威還是示好?
但她也知道現在無法探究這件事,她看了眼黑羽定海,見他目不斜視地站在那裡,眼睛只看著金城倩。
令狐問君心頭酸楚。這船上的四個人,來自三個國家,恩怨情仇糾纏不清,再相逢時,聖懷璧準備和金城倩議親,而她和黑羽定海已形同陌路,本來他們身份相近,理想抱負都差不多,應該成為朋友,但是命中注定他們卻是一輩子的敵人。這次他跟隨金城倩而來,是會報復前塵舊恨,還是……
她忽然心頭一驚,想起在黑羽定海面前,聖懷璧還從沒有公開暴露過自己的身份,現在是兩人第一次以真實身份相見,黑羽定海卻表現得如此平靜,顯然是早已知道一切且有所準備了。
在黑羽的時候,黑羽定海已經將聖懷璧視為自己的平生第一勁敵,恨不得親手殺了他,現在兩人乍然重逢,相距如此之近,會不會……她突地一陣激靈,情不自禁地邁步擋在兩人中間。
聖懷璧發現她的動作異常,心思一轉便猜到了她的想法,於是笑看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丞相大人這是怎麼了,就算見到黑羽將軍心中高興,也不必這時候就急看敘舊。眼下你我公務在身,岸上又有大批的人馬迎駕,還是先請公主和咱們一起回宮,父皇那裡還擺看宴席等著為公主接風呢。」
他三言兩語幾句話不僅提醒了令狐問君先將國事擺在面前,又提醒了黑羽定海,這裡是聖朝的地盤,到處都是聖朝的兵馬,讓他不可輕舉妄動。
而他這看似不經心的輕輕一拉也看在了金城倩的眼裡,她眉眼一沉,嘴角似無意的緊緊抿起,但很快地便主動伸手挽起令狐問君的手臂,甜膩地叫道。「姊姊,一會兒見了聖皇,我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失了禮數,你可要多提醒我一句啊。」
令狐問君微微一笑,「好。」
當晚,聖都的皇宮迎來幾十年中最盛大的一場夜宴,整個皇宮徹夜燈火通明,文武百官中凡三品以上者全都出席了這場宴席,後宮的諸位娘娘們則在正殿後院另辟場所飲宴,以屏風隔開,載歌載舞,金城倩中途轉到後院,女人們說話更容易親近,前殿後院一片談笑風生,氣氛熱烈祥和。
聖皇的心情大好,頻頻舉杯向金城倩及座下臣子們敬酒。
聖懷璧從頭至尾一直陪在金城倩的左右,為她引薦朝內舉足輕重的朝臣們,而令狐問君則在兩人三步開外的地方相陪,她的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站在金城倩身後的黑羽定海。
黑羽定海的現身並未在宴席上引起嘩然,因為金城倩從頭至尾都沒有將他正式介紹給聖皇。聖皇心中高興,眼中只有金城倩這個未來的兒媳,也沒有留意到她身後的隨從是誰,但是令狐問君的眼中一直盯著黑羽定海,甚至幾乎是只有黑羽定海。
每當他稍稍靠近聖懷璧一步,她就心驚膽改地也逼近一步,幾次差點失態撞到靠過來和自己說話的其他朝臣,然而盯使如此,她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直到聖懷璧領看金城倩去了後院和各位娘娘們見面,按禮黑羽定海這個外臣是不能進後宮的,他才停在了後院的月亮門前,沒有再跟進。
令狐問君也站在了月亮門前,看著聖懷璧和金城倩並肩而行的背影,眼角的餘光還在留意著身旁的黑羽定海。
「丞相大人這樣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左右,不怕引人懷疑嗎?」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側過身,重逢後第一次真正將目光投在令狐問君身上,卻是高高在上的俯視看她,「您似乎應該進去陪在太子殿下身旁更為妥帖。」
前殿和後院都是一片熱鬧,唯有這月亮門卻是鬧中取靜,四下無人。
令狐問君直視著他,悄聲說。「將軍此番親赴聖朝,可是為了殺他?」
黑羽定海驕傲地負手而立,沒有反問那個「他」是誰,因為答案彼此心知肚明,他只是淡淡回答,「我來這裡是為了保護公主殿下。」
她捏緊拳頭,「那將軍是否能保證絕不會對聖懷璧不利?」
他瞥她一眼,「我只能保證,若有人先對公主不利,我便不會饒他!」
忽地沉默了下來,令狐問君看著他這張陌生得令人心疼的臉,乾澀地開口,「將軍在恨我?」
黑羽定海的撞眸縮緊,略顯壓抑的聲音響起,「我不該恨你嗎?」
令狐問君垂下眼,了氏聲幽歎,「倘若將軍當初殺了我,也許……」
他的喉結動了動,聲音更是沙啞,「你知道我做事從不後悔。」
即使走錯一步,步步皆輸,他也不許自己後悔,因為後悔無助於挽回錯誤,因為後悔會蒙蔽自己的雙眼,看不清未來的道路。
這是黑羽定海曾親口對令狐問君講述的道理,她當然記得。可她相信黑羽定海一定後悔過,後海過當初與她相逢,後悔在她危難時出手相救,後悔將她留在他軍前效力,後悔讓她離開了黑羽,後悔沒有在知道她真實身份後立刻將她殺掉,後悔沒有把她交給黑羽王……
他為行麼不後悔?在她和聖懷璧毀了他一生之後,他應該後悔。
這世間『悔恨』二字向來是血脈相親的手足,他若後悔了,就會真的恨她。若他恨她,她的心中或許還能好受一些。
她再抬起眼時,眼中已被厚厚的憂傷遮蔽了所有的光芒,但她依舊逼自己擠出一絲微笑,因為她看到聖懷璧和金城倩已經轉身回來,在他們的笑容面前,在聖皇和群臣的面前,她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反常。
金城倩今晚賺足了面子,正是酒酣耳熱,春風得意的時候,她拉著令狐問君的手,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今晚我還沒和姊姊喝一杯呢!咱們姊妹這樣有緣,姊姊看在我從黑羽把你救出來的分上,今天也該和我先喝三杯吧。」
公主殿下拉著令狐問君到自己的席位前,先斟滿了一杯酒遞給她,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好,當然要千了這杯的。」令狐問君笑道。
「一杯哪成,至少三杯!」金城倩不依不饒地說。
令狐問君又悄俏看了一眼黑羽定海。剛剛金城倩提到的那件事,黑羽定海早就知道了吧?倘若他知道是金城倩幫看聖懷璧救走了自己,又怎麼能安心待在金城倩身邊,甘心為她驅使?
「姊姊還愣什麼?快喝啊!」金城倩在一旁催促道。
她剛端起酒杯要飲,聖懷璧忽然伸出手來接過她的酒杯,「丞相前幾日病了,身體不適,太醫說過她不便飲酒,這杯酒還是我代丞相飲了吧。」接看,他舉杯示意,自己一飲而盡。
在場幾人都愣住了。
令狐問君沒想到聖懷璧竟然在金城倩面前公然為自己出頭,頓時覺得大窘,但是當看外人的面也不好說他什麼,只得苦笑道。「太子真是太客氣了,我那點小病早就痊癒了,這一杯酒難道還喝不得?公主親自為我斟酒,你卻搶去喝了,就算是你急著在公主面前逞英雄,也不用顯得這樣毛躁吧?」
聖懷璧瞪她一眼,「師父真是冤枉了徒弟了。俗話說。『有事弟子服其勞。』做徒弟的愛惜師父身體,師父怎能這樣辜負我的一片心意?」
金城倩側目看著兩人,嘴角勉強扯起一抹笑容,「你們這師徒二人誰照顧誰我可不管,既然太子殿下搶了我姊姊的酒喝,那好,我就再加罰你三杯,合計一共六杯,你都飲了,我就不灌她酒了,如何?」
「這有何難?」聖懷璧笑看,命人又取了五個杯子,將六個杯子排成一排,分別斟滿,然後一一舉起,「這第一杯酒,是我為公主接風,懷璧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公主海涵。」說罷,又一次一飲而盡。
喝完這一杯,他舉起第二杯酒,說道。「這第二杯酒,是代丞相大人感謝公主殿下當日在黑羽施以援手,仗義相救,我二人才得以全身而退,返回聖朝,大恩不忘,以酒謝之。」第二杯酒也隨之飲下。
「第三杯酒,代我父皇及聖朝百姓感謝公主大義,值此四國動盪之時,公主以千金之軀前來,足見誠意,相信兩國定能締結盟約,世代交好,從此四海昇平,再無兵戈之患。」他飲下第三杯酒。
「第四杯酒,遙祝金城國主龍體康健,金城物庶民豐,國運昌盛。」他飲下第四杯酒。
當聖懷璧端起第五杯酒的時候,他轉向黑羽定海,微微一笑,「這第五杯酒,是我要敬黑羽將軍的。」他用目光示意桌上的最後一杯酒,「不知將軍可敢與我共飲?」
黑羽定海默默看著他,連手指都沒有動。
金城倩本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聖懷璧竟然面不改色地一口氣連喝了四杯酒,加上之前先喝下的那一杯,已經是連飲五杯了。
她忽而有點尷尬,對黑羽定海說道。「今日是喜慶日子,將軍不必太過拘禮,本宮知道你們兩人有些嫌隙,不如就借看這一杯酒,一笑泯恩仇了,如何?本宮和令狐承相算是你們的見證,傳出去也是四國的佳話啊。」
他遲疑了一下,終於端起了那杯酒。
聖懷璧看著他笑道。「這一杯酒我敬將軍,感謝將軍在黑羽國時對丞相悉心照顧,否則她也無法全身而退,與我同返聖朝。將軍其實是個有情人,何必故作無情?平白惹得佳人傷心。這一杯我先乾為敬,將軍可隨意。」
他平靜喝乾了最後一杯酒,黑羽定海直勾勾地看著他,直到那杯中酒已經涓滴不剩,才緩緩將酒杯放在自己唇邊,將酒水慢慢喝千。
令狐問君看著這兩人。心中自然是五味雜陳。
金城倩在一旁拍看手笑道。「你們兩人可都是當世的絕代英雄,今天這杯酒喝下之後,不妨就做個朋友吧。」說完,她扶看額頭問聖懷璧,「我大概是一時高興,也喝得有點多了,你一連喝了六杯都不頭暈嗎?」
聖懷璧笑著回應,「公主在側,國禮當前,懷璧豈敢醉」
她明眸流轉,小聲說。「既然如此,你送我回驛館好不好?」
他和令狐問君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擔憂。
他隨即優雅地回道。「公主是客,懷璧今日奉皇命要盡地主之誼,又豈能讓公主失望呢?」
金城倩微紅的笑魔如花般盛放,「那等我向聖皇告辭後咱們就走吧,也免得我一會兒真的醉態畢露,可就要出糗了。」
趁她轉身去和聖皇辭行時,聖懷璧快速地對令狐問君交代,「晚上在府內等我,不要和黑羽定海單獨見面。」
令狐問君睫羽輕閃著,點了點頭。她知道一切當以國事為重,兒女私情必須埋在心底,即使心中有千萬不甘,此刻也只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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