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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誘妻入甕(姻缘天定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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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0 00:04: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玉如意跟著那名隨從離開後,南宮綾毫不遲疑的立刻走進內室取來包袱,打算趁機逃離這裡,但抱著包袱,走向房門時,方纔的衝動已經褪去。

  她在心裡盤算著,如果現在逃走的話,玉如意回來,一發現她不見了,很快就能聯合飛梭樓的人找到她,不行,她不能現在離開,但若不離開的話,等從西湖回來,他還是會讓她將雲錦和雪絲的織法告訴飛梭樓的人。

  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她喃喃自語,不停地在屋裡來回踱步,思索半晌後,她決定學是先熟悉這別苑的情況,屆時要光才知道該往哪裡走。

  打定主意後,她便將包袱放回內室,來到屋外,才一出去,她便暗自慶幸方才沒有莽撞的離開,因為院落外頭竟有兩名隨從守著。

  見她出來,兩人趕忙恭敬的迎上前,「請問玉夫人有什麼吩咐?」

  她溫柔的笑道:「我來的時候,見這別苑十分清幽,想四處走走看看,不知方不方便?」

  其中一名隨從回道:「那麼請讓小的為玉夫人帶路。」

  「有勞了。」明白他們是被派來監視他的人,南宮綾機警的沒有拒絕。

  「玉夫人,這邊請。」

  兩名隨便一前一後帶她參觀別苑,她故意放慢腳步,邊仔細觀察邊牢牢記下地理位置,不久,她便發現這裡的守衛十分森嚴,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人把守,要避開這些人的耳目離開,靠她自己一個恐怕很難辦到。

  若是瑩兒在的話,她有武功可以對付這些人,說不定還能闖出去,但她只怕寸步難行。

  她暗暗心急,看來想逃走是不可能了,只能晚點隨玉如意到西湖時,再見機行事。

  正舉步要回房時,瞥見一個人從前方不遠處走過,南宮綾的雙眸突然驚訝的瞪大,那個人……怎麼會在這裡?

  她下意識的快步跟過去,發現他走進前方的一間屋子裡。

  兩名隨從連忙追上她,其中一人問:「玉夫人,怎麼了?」

  南宮綾定了定心神,「我好像看見熟人,就是方才走過去的那位大哥,你們認識他嗎?」

  那名隨從答道:「玉夫人識得段大哥嗎?他是飛梭樓的護院,這次跟我們一起隨樓主前來杭州辦事。」

  「是嗎?他是飛梭樓的護院?」她暗自一驚,接著不動聲色的又說:「我想我應該是認錯人了,我認識的那位熟人他不會武功,應該無法擔任護院的工作。」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她被人抓下馬車時,她在掙扎中不小心扯開下對方的面罩,她記得那人下顎有顆黑痣,方才走過去的那個人,不僅跟其有著極為相似的容貌,下顎同樣也有顆痣。

  她一邊往回走,一邊低眸沉思,那人既是飛梭樓的人,那麼當時那幾個同夥應該也都來自飛梭樓,但她不明白的是,既然玉如意早跟飛梭樓談好了條件,飛梭樓的人為何還要派人去襲擊他們?

  沒道理呀,難道飛梭樓的人不想用那座藥圃交換,想直接抓走她?

  仔細回想當天在江邊的情景,南宮綾霎時一震,那天他們突然來襲,玉如意不像先前面對金絲山莊的人那樣殘佞,一出手就殺人見血,她原以為是因為他們的武功比較高強,但金絲山莊和飛梭樓一有北莊南樓之稱,彼此勢力相當,金絲山莊的人不可能不如飛梭樓,尤其那次還是溫行澤親自帶來的人手,武功不會太差。

  所以也就是說……玉如意是故意假裝打不過的?

  他被砍的那一刀,還有她被推下水後,他跳下來救她,這一切都只是在作戲給她看?推論出這個結論,南宮綾心頭一顫,被欺騙的憤怒頓時湧上心頭。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是在騙她,一切都是假的!

  他只是誘騙她死心塌地的愛上他,然後乖乖聽話的交出雲錦和雪絲的織法給飛梭樓,去換那座他想要的藥圃!

  醒悟了這點,她憤恨的咬住唇瓣,小手緊握成拳,指甲都陷進掌心裡了。

  見她突然臉色蒼白、皺緊眉心,一名隨從關切詢問,「玉夫人,您怎麼了,不舒服嗎?」

  極力壓抑住激動的情緒,南宮綾輕搖螓著,「我沒事,只是覺得頭有點暈,我想先回去休息。」

  「好的,玉夫人這邊請。」隨從遂為她指引一條比較近的路。

  怎知三人才走了幾步,突然闖入幾名不速之客。

  「你們是什麼人?」兩名隨從快速地將南宮綾護在身後,警戒的瞪視著闖進來的三人。

  其中一名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冷笑一聲,「我們是誰你們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告訴我們玉如意在哪裡,大爺我可以好心一點,賞你們一個全屍。」

  兩名隨從相覷一眼,立刻吹口哨,想要招來其他同伴。

  「呵,沒用的,其他人只怕也都自顧不暇,沒空趕來救你們。」拿著一對彎刀的白瘦男人抱胸邪笑。

  兩名隨從正要開口問為什麼,下一刻便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打鬥聲,臉色不禁一變,驚道:「難道闖進來的人不只你們三個人?」

  「沒錯,我們這次有幾十個人,個個都是高手,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說著,臉上有刀疤的男人一臉淫笑的瞅向躲在後面的南宮綾,「呦,瞧小娘子你嚇得都發抖了,別怕別怕,我最憐香惜玉了,你快過來,讓我好生疼疼。」

  一名粗壯的大漢目露貪婪之色的瞄了瞄南宮綾,罵道:「老巴,你這淫蟲,你不要忘了咱們是來幹正事的,這女人八成就是金絲山莊懸賞要抓的那個女人,還不快逮住她,到時候把她交給金絲山莊,就能得到一大筆賞銀。」

  說著,他已迫不及待的舉刀,朝擋在前面的兩名隨從砍去,兩名隨從立刻抽出佩劍奮力去擋,另外兩人也加入戰局,一時之間,只見刀光劍影,分不出勝負。

  南宮綾臉色發白,連連往後退,驀地,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摀住她要脫口驚叫的嘴,將她飛快帶到暗處後才放開手。

  看清楚對方是誰後,南宮綾吃驚的低呼,「大哥,怎麼是你?」

  南宮原肅著臉,簡單的說了句,「這裡即將陷入一場惡戰,不能再待下去了,快跟我走。」

  「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事?闖進來的那些人又是誰?」她驚疑追問。

  「二公子買通一批殺手,還聯合一群跟玉如意有仇的江湖人士攻了進來,誓言要取玉如意身上的血回去醫治莊主,不再求他了。」

  「啊……玉如意現在不是很危險嗎?」低呼一聲,南宮綾蹙緊眉心,忍不住擔心起他的安危。

  「你還有心思顧得了他?二公子也下令,凡是能活捉你的人,大大有賞。」

  聞言,她驚疑的望向大哥,「二公子下令抓我,那大哥這次來是……要抓我回去的嗎?」

  「你想回去嗎?」南宮原問。

  她毫不遲疑的搖頭,「我不想回去。」

  她若回去,就算不被殺死,恐怕也會被折磨得只剩半條命,只是,大哥會顧念兄妹之情,放了她嗎?

  南宮原冷著臉,淡淡開口,「既然你不想回去,等我帶你離開這裡後,你……就好自為之吧。」

  「你要放我走?」她不敢置信的問。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妹妹,我還沒有冷血到會見死不救。」

  聽見這句話,南宮綾覺得眼眶湧上一股熱氣,「謝謝大哥。」以前一直以為他從沒有把她當妹妹看待,但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這十幾年的大哥,她沒有白叫了。

  「跟我來吧。」南宮原拽著她的手,不再耽擱,一路上小心避開飛梭樓的人與二公子溫行瀾找來的那批殺手,快速的逃離。

  但兩方的人馬已經打起來了,處處都是一片混戰,要往外走有些困難,他們走了好半晌,還是無法順利離開。

  「大哥,待會兒我們可以從那裡走,那裡離側門很近。」躲在牆角,南宮綾指向不遠處的院落,那裡正是她和玉如意暫住的院落,方才出來時,她便發現那裡離側門不遠。

  南宮原看了一眼,隨即點頭,「好。」

  正當他逮到機會,要帶南宮綾衝過去時,突然一道人影朝他們的方向飛快飛竄而來。

  那人速度快得驚人,而緊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八、九個人,每個人都面色猙獰,殺氣騰騰。

  為首的正是玉如意,原本想往院落去的他,忽地停下腳步,目光掃向牆角。

  南宮綾下意識想出聲叫他,但思及什麼,及時伸手掩住了嘴,往後退了一步。

  「玉如意好像發現我們了。」南宮原低聲在她耳旁說道:「不過那些殺手絆住他,他應該暫時無法過來,我們先觀望一下情況再說。」

  「嗯。」玉如意看見她了,她很確定,因為他方才看過來時,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好像是在說──原來你在這兒。

  因為玉如意停下腳步,所以原本跟在他身後的八、九個人,很快便將他包圍起來,其中一個高瘦的男人獰笑道:「玉如意,這下你逃不了了,還是爽快點束手就擒,讓老子取你的血,最後老子還能賞你一個痛快。」

  玉如意勾唇冷笑,「嘖,憑你們這些雜碎也想要我的血,下地獄去等吧!」

  另一人破口大罵,「玉如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看你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你就等著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血一滴滴被放干吧!」

  「嘖,你那張嘴真是臭死了,給我閉上!」玉如意嫌惡的斥道,接著身影一晃,手裡的短匕刀起刀落,一瞬間,那人的頭顱便應聲落地,斷頸處噴濺出腥紅色的鮮血,沒了頭的身子微微一晃,便砰的一聲倒下。

  包圍著玉如意的其他人,驚見同伴在瞬間便被割去了首級,皆是一駭,一齊出手攻向他。

  身穿一襲湖綠色的夏衫的玉如意,宛如化身一隻翩翩蝴蝶,身子靈巧的閃避朝他攻來的兵器,再伺機用手裡的短匕回擊。

  短短片刻工夫,又有兩人被他割斷頸子,身首分家的倒臥血泊中。

  剩餘的幾人臉色遽變,一開始他們都刻意保留實力,想讓同伴先跟玉如意鬥個你死我活,再坐享漁翁之利,但在見識到玉如意驚人的武功和殘暴後,他們都不敢再有怕保留,全都搬出看家本領,就怕一個輕忽,便會命喪他的匕首之下。

  他們飛來飛去的身影讓南宮綾看得眼花撩亂,她已經分不出哪一個是玉如意了。

  她的手緊緊的按住心口,又緊張又擔心玉如意,那麼多人圍攻他,他不會有事嗎?她努力睜大眼想看清楚,但根本跟不上他們極快的速度,只好出聲問一旁的大哥,「大哥,玉如意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暫時沒事。」南宮原的眼睛緊盯著他們,不想錯過這場難得一見的高手對決。

  「那他有受傷嗎?」她接著問。

  「那麼多高手全力圍攻他一個,就算他武功再高強,也不可能不受傷,不過他也殺死了五個人。」南宮原一邊解說此刻的戰況,一邊暗自驚歎玉如意驚人的身手,思及他的殘酷冷血,他手中那把匕首宛如奪魂匕,只要被那把匕首一碰到,幾乎都是一刀斃命。

  不過看情形,玉如意也漸漸乏力了,現在只能一刀刺死人,無法再像剛開始那樣,凌厲的割斷敵人頸子。

  南宮綾神色緊繃的繼續看著前方,看到圍攻玉如意的人每倒下一人,她便悄悄鬆了一口氣,等到只剩下三人還未倒下時,她已略能看清玉如意的情況。

  他那身湖綠色的長衫染滿腥紅色的血,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他的,她胸口一陣揪擰,自私的希望那些都是旁人的血。

  即使心裡怨他,她仍不希望他出事,更不想看到他被人殺死。

  這一刻,她已無心責怪他殘忍的殺死了那麼多人,只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看見玉如意又解決了一個人,南宮原回神道:「我們該走了,否則等玉如意解決剩下的那兩個人,就換我們走不了了。」

  聽大哥這麼說,玉如意應該不會有事了,南宮綾遲疑了下,點頭,「……好。」

  南宮原拉著她,打算悄悄從另一邊離開。

  分神瞥見他們要走,玉如意神色陰寒的將手裡的短匕朝南宮原射去。

  南宮原感覺到劍氣,霎時止住腳步,睨睜睜看著那把沾滿鮮血的匕首快速飛過他眼前,插入前方的牆面裡,柄端還在微微震盪著,他震驚的轉頭看向玉如意。

  玉如意一掌震飛了一個人後,接著再扭斷最後一個人的頸子,然後一步步朝他們走來,來到他們面前,他緩緩開口,用陰寒的嗓音問道:「你想帶我娘子去哪裡?」

  他渾身都是血,原本妖美的臉孔,變得異常詭譎陰森,宛如嗜人的妖魔,看得南宮綾忍不住發顫,但即使恐懼,她還是擋在大哥身前,顫著聲道:「你不要傷害我大哥。」

  玉如意撥下插在牆裡的短匕,冷聲質問,「你是不是想跟他一塊逃走?」

  「我……」駭然的盯著他手裡的匕首,方才見到他用那把匕首殘酷的殺死那些人後,她怕她和大哥也會在慘死在他手下,驚恐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粗暴的捏住她的下顎,玉如意妖美的臉上透著掩不住的狂怒。「你親口說過會一直陪著我,難道是騙我的?」

  聞言,南宮綾的驚懼瞬間被怒氣所取代,她冷冷的直視著他。「不是,我在說這句話時是真心的,是你騙了我!在江邊襲擊我們的人,根本就是飛梭樓的人,對嗎?你跟他們串通好了,你假意替我擋劍,然後又救了我,這一切其實都是假的,只是為了做戲給我看,對不對?」

  南宮綾愈說心愈哀,語氣也愈來愈激動,摻雜著信任、喜歡、憤怒的淚水,眼看就要奪眶而出。

  沒料到她知道這件事,玉如意一愣,鬆開了手,「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他的話無疑證實了她的臆測,南宮綾霜冷著臉,「當時我扯下其中一個人的面罩,不久前我見到那個人了,他是飛梭樓的護院,你……」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臉色遽變,用力推開玉如意,下一瞬,一道銀光閃過,一支朝他們飛擲而來的長劍直接射向她,鋒利的劍身沒入她的胸口。

  她的身子在劍身的衝擊下順勢往後一仰,倒地前,玉如意及時上前接住了她。

  南宮原震驚的朝長劍擲來的方向望去,發現倒臥在地的其中一人還沒死絕,他滿臉鮮血趴臥在地上,神情猙獰的恨聲道:「那該死女人,竟然為你擋下了那一劍,害我沒辦法把你一起拖下地獄……」

  玉如意恍若沒有聽到他的話,所有表情都在瞬間結凍,雙眸眨也不眨的死盯著那把插在南宮綾心窩上的長劍。

  南宮原飛快的上前將那人一劍殺死後,回來見玉如意竟還動也不動的站著,不禁怒吼道:「玉如意,你在發什麼愣,還不快救她!」

  玉如意這才宛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急忙連點了南宮綾身上幾個大穴,「綾兒,你不要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他立刻抱起她,往他們住的院落衝去。

  南宮綾徐徐睜開眼,神色蒼白的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氣若游絲的道:「你曾問……過我,若是你……你遇到危險時,我會不會不……不顧性命的救你,其實當時我騙了你,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要為你不顧性命,更沒要想過要為……為你而死……」

  玉如意失去鎮定冷靜,表情罕見的露出驚慌。「你不要再說了,我一定會救你,你不會死的!」

  慘然一笑,南宮綾用盡最後一口氣,輕聲說:「可是方才看見你有危、危險,我竟然……這麼做了,這下你、你滿、滿意了……吧……」隨著最後一個話音落下,她輕闔起雙眼,兩手無力的垂下。

  「不……你不準死,我絕不會讓你死的!」玉如意神色一震,痛苦的失聲嘶吼。

  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站在一旁的南宮原見狀,忍不住催促。「玉如意,你還在等什麼,快動手拔劍呀。」

  「我……」玉如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他在怕,自己救不了她。

  ***

  見玉如意的表情不再像先前殺人時那麼狂暴邪佞,反倒面露惶懼,南宮原略一沉吟,便明白他在顧慮什麼,「玉如意,你若不敢取劍,就由我來吧。」

  「不行,若是一個不小心,你會害死她的!」玉如意抬目厲聲制止。

  「你不敢取劍,又不讓我動手,難道要讓那把劍,一直插在我妹妹的胸口上嗎?」南宮原反問。

  低眸看著床榻上南宮綾那張慘白的小臉,玉如意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心一橫的道:「誰說我不敢,你不要在這裡礙事,去門口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闖進來妨礙我。」

  出去前,南宮原望了眼此刻毫無生息的妹妹,遲疑了下,「你真的能救她?」

  他面無表情的回道:「有我在,絕對不會讓她死的。」

  得到他的保證,南宮原不發一語,走了出去,謹慎的守著房門。

  閉眼深深吐息了幾次,鎮定心緒後,玉如意先把南宮綾上身的衣物褪去,再從懷裡取出一隻錦囊,拿出一顆漆黑的丹藥,打開她的牙關,餵入她的嘴裡。

  用內力慢慢替她將藥丸化開後,他屏住氣息,握住劍柄,啞著嗓,低聲對南宮綾說:「綾兒,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是你親口說會一直陪著我的,你答應過的承諾就一定要做到,否則上天入地,我絕饒不了你。」說完,他便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慢慢拔出長劍。

  但不論他再怎麼小心,當劍一取出時,鮮血還是如泉湧般直冒,他飛快拈起數支金針,扎進她胸前的幾個穴道止血,再拿起擱在一旁的止血散,灑在傷口上。

  此時他的額上已滲出一層細汗,他扣住她的脈搏,細診了一下,輕吁了口氣,此時他不禁萬分慶幸先前讓她服用過那些養心丹和那顆還魂丹,那些丹藥及時護住她的心脈,讓她沒有立刻命喪劍下,還保留了一絲氣息。

  只要還有一絲氣息,他就能救活她──

  他拿起一旁的刀,往自己的手腕劃了一刀,掰開她的嘴,將滴下來的血餵進她的嘴裡,直至不再流了,他才隨便在腕上的傷口處灑上止血散。

  就在這時,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守住房門口的南宮原,冷著一張臉,持劍擋住眼前幾個想闖進去的人。「你們不能進去!」

  關百思正要開口質問他是何人,為何會擋在這裡,不讓他們進去時,跟他一塊兒來的溫瑩兒,已率先出聲叫道──

  「南宮大哥,我聽說綾綾在這裡,這是真的嗎?」她根本不在乎為何南宮原會出現在這裡,她只擔心好友。

  南宮原望著溫瑩兒,放軟了語氣,「她是在這裡沒錯,但是她受傷了,玉如意正在救她,所以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什麼,她受傷了?那她傷得重不重?」聽見好友受傷,溫瑩兒焦急的追問。

  南宮原沉吟了不說:「她被劍刺中胸口。」算是很嚴重吧,若是尋常人受了這樣的傷,怕是救不活了,但有玉如意在,也許妹妹真能沒事。

  「怎麼會這樣?是誰傷了她的?」溫瑩兒驚道。

  南宮原沉默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說,溫瑩兒是金絲山莊的五小姐,她從小便和妹妹交好,兩人甚至還相約一起逃婚,而傷了他妹妹的人,正是金絲山莊派來的人。

  見他靜默不語,溫瑩兒思緒一轉,突然低呼,「難道綾綾是被剛才闖進來的那批人所傷的嗎?」那些人不是被殺死就是被擒獲了,還有少數一些人逃走了,此刻官鳳翔正率人在收拾善後。

  「嗯。」南宮原低應了聲。

  「我聽說……那些人是我二哥派來的,這是真的嗎?」她顫聲再問。

  「沒錯。」

  「二哥竟然派人來殺綾綾,他怎麼能這麼做!」得到肯定的答案,溫瑩兒氣紅了眼,她和綾綾只是逃婚,二哥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太狠了!

  猶豫了下,南宮原解釋,「二公子派來的那些人,不是要殺綾綾,而是要捉玉如意,她是為了救玉如意才會受傷的。」

  「綾綾為什麼要救那個玉如意。」

  就她不久前聽聞的消息,妖醫玉如意生性殘虐,喜怒不定,偏偏又有精湛的醫術,大哥和二哥曾先後派人請他到金絲山莊醫治病重的爹,但此人非但不去,還殘殺了好幾個金絲山莊的人,這樣殘暴的人,綾綾為什麼還要捨身救他?

  聽到這裡,一旁的關百思突然出聲說:「南宮姑娘已經嫁給玉如意為妻。」這就足以解釋為何南宮綾會捨命救他了。

  「關總管,你說什麼,綾綾嫁給了他?這怎麼可能……」溫瑩兒一臉震驚。

  「是玉公子今日帶南宮姑娘來別苑時,親口說的。」關百思道。

  「綾綾怎麼會嫁給一個那麼可怕的人!她一定是被逼的,不行,我要親口問她。」

  溫瑩兒非常擔心好友,一把推開南宮原,想闖進房裡當面問清楚,怎料卻被南宮原一把拽住。

  「五小姐,你不能進去,你這個時候闖進去,反而會害了綾綾。」

  溫瑩兒憂急的道:「南宮大哥,你知不知道玉如意是什麼樣的人,他生性殘虐狠戾,雖然醫術精湛,但誰知道他會對綾綾做出什麼事來?」

  「你放心吧,他一定會盡全力救綾綾的。」在見過方纔的玉如意後,南宮原深信,玉如意一定會把妹妹救活的。

  雖然南宮原這麼篤定,溫瑩兒卻還是沒辦法完全放心,「南宮大哥,你為什麼為認為他會盡心救綾綾?」

  南宮原垂目,細思了下,「若你方才親眼看見玉如意見到綾綾受傷時的神情,你也會和我有一樣的想法。」

  方才即使面對那麼多人的圍攻,玉如意都面不改色、老神在在,但在看見綾綾受傷時,面露驚慌、不知所措,他可以狠辣的割下敵人的首級,卻遲遲不敢拔出插在她心口的長劍,這只意味著一件事──玉如意十分在乎綾綾。

  所以他相信,玉如意一定會拚命救活綾綾的。

  南宮綾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卻遲遲沒有醒過來,她深深的沉睡著,任睡都叫不醒她。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胸口的傷都已結痂痊癒了,她仍昏睡不醒,連玉如意都束手無策。

  玉如意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他是個神醫,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身上的外傷已好,人卻沒有甦醒,這只意味著一件事──她下意識不想醒來。

  十天過去,玉如意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他憤怒的在南宮綾耳邊大吼,「南宮綾,你立刻給我醒過來,我不准你再睡了,聽到沒有?快給我醒來!」

  無奈她長長的羽睫仍輕掩著,安詳沉靜的臉龐沒有一絲波動,緊閉的心扉彷彿隔絕了外界的任何聲音,一個人沉睡在黑暗裡,對他的話不聽不聞。

  她看似安詳熟睡的神情,卻狠狠刺痛了玉如意的眼,想起這十天來,自己是如何衣不解帶的守在她身邊,而她卻一個人香甜的貪睡,無論他怎麼叫都叫不醒,他再也忍不住,失控的搖晃著她,「醒來,你給我醒來,我命令你立刻醒來,你聽見沒有?」

  她依舊以沉睡抗拒著他的命令。

  他盛怒的大吼,緊抓著她的肩,更加用力的搖晃著她,「你醒來,你給我醒來,否則我要生氣了,你該知道惹怒我會有什麼下場,你立刻張開眼睛看著我!」

  只是不管玉如意如何威脅,南宮綾依然緊閉雙眼,沒有任何反應。

  剛踏進房間的溫瑩兒見到這一幕,大聲驚叫,「玉如意你在做什麼?快放開綾綾!」

  她撲過去從他手中搶回南宮綾,小心的扶她躺好,回頭怒瞪著他。「你這麼用力搖她,是想殺死綾綾是不是?」

  「你滾開!」玉如意神色陰沉的推開她,一把抱起了南宮綾。

  「你要做什麼?」

  「我要帶她回無心軒去,她一定是不喜歡這裡,所以才一直不肯醒過來。」

  「玉如意,你不准帶綾綾走,你給我站住,玉如意……」溫瑩兒追了出去,卻攔不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抱著好友,躍過高牆,消失在她眼前。

  「玉如意,你把綾綾還給我!」她追到牆邊,但牆頭太高,她的武功又不像玉如意那麼好,可以輕易一躍過,她急忙要繞到側門,想追上去把好友搶回來。

  這時南宮原走到她身邊,出聲阻止她,「讓他走吧。」

  「可是他……」溫瑩兒遲疑的看向不遠處的側門,就算追出去,以玉如意的輕功,只怕她也追不到他了。

  「你放心吧,我相信他會照顧好綾綾的。」

  「南宮大哥,綾綾還昏迷不醒,玉如意怎麼能現在就帶她走,若是綾綾這時候出了什麼事的話,那該怎麼辦?」

  「有玉如意在她身邊照顧她,她不會有事的,況且,若是以他的醫術都束手無策,這世上說不定就沒有人能救得了她了。」微頓了下,南宮原接著再說:「你這幾天應該也親眼看見了,他是怎麼照顧綾綾的。」

  「我……」她是看見玉如意這些天不眠不休的守著綾綾,剛開始的前幾天,他甚至每天都用自己的血喂綾綾喝,她承認看見那一幕時,她真的很感動,也相信玉如意對綾綾是真心的,可是不能親自看顧著好友,她始終無法安心。

  南宮原接著徐聲再道:「五小姐,我是來向你告辭的,我要回玉織坊了。」

  「啊,你要回去了?」溫瑩兒訝道。

  「我出來很久了,也該回去向我娘稟報綾綾的事。」妹妹既已嫁給了玉如意,逃婚這件事也該做個了結了。

  「南宮大哥,你……」她原本想請南宮原替她順道帶話給自家大哥和二哥,但思考了一下,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好作罷,改口道:「你一路保重。」

  「嗯。」略一頷首,南宮原旋身離開。

  溫瑩兒怔怔的站在原地,現在綾綾走了、南宮原也離開了,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該怎麼辦?回金絲山莊嗎,還是……

  突地,一雙手溫柔的環住溫瑩兒的肩,溫醇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瑩兒,你別擔心,過幾天我再帶你到無心軒去看南宮綾。」

  聽見熟悉的嗓音,溫瑩兒眉心一擰,頭也不回的說:「宮鳳翔,我還沒有原諒你,不想見到你。」

  「那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宮鳳翔儒雅俊逸的臉上,微露出一絲痛楚。

  「也許等綾綾醒過來,我才有可能會原諒你所做的一切……」她垂眸,低聲說完後扯開他的手,決然的大步離去。

  一切都是她害的,當初若不是自己慫恿綾綾跟她一塊兒逃婚,綾綾就不會遇到玉如意,也不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而她自己更不會遇到官鳳翔,被他傷透了心。

  都是她的錯,都是她……自責的淚無聲的滑下,她緊抿著唇,不停地在心裡向好友道歉──

  對不起,綾綾,都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對不起……你快點醒來,要怎麼罵我、打我都沒關係,你要是再不醒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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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0 00:04: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無心軒內遍植了各種珍貴的藥草,因此軒內終年瀰漫著一股藥香。

  此刻南宮綾安靜的躺在寢房的一張暖玉床上,那張暖玉床能養氣活血,讓她清瘦的面頰微微透著一抹紅潤。

  長長的羽睫覆住了她清明的雙眸,菱唇輕抿,看起來就像安詳的睡著,除了消瘦了些,並看不出任何病容。

  長指輕輕撫著她的臉,玉如意坐在床畔,垂眸凝視著她,略微低啞的嗓音,幽幽道:「綾兒,我們已經回到無心軒了,你該醒了,你已經睡了半個多月了,還睡不夠嗎?你醒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悠悠迴盪著,卻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輕輕執起她的手,貼在頰畔,喃喃的再說:「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肯醒來對不對?你在氣我勾結了飛梭樓的人騙你,對不對?」

  看著她沉睡的睡容,明明知道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可能聽見,他還是一直低聲說著,「我承認是我叫官鳳翔派來人襲擊我們,我受傷、還有你會落水,都是我安排的,但是我並不是為了要讓你交出去錦和雪絲的織法,而是……為了要讓你死心塌地的愛上我,我只是想要你像白小木愛著沈千秋那樣愛著我。」

  親吻了她的額心一下,他黯然的低聲道:「雖然你嫁給了我,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而我要的是你的真心,不是虛情假意,所以我才設計了那場戲想打動你,我只是要你真心真意的愛上我。」

  南宮綾的臉上依然平靜無波,玉如意瞇起了眼,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她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依舊安詳的睡著,就在他察覺自個兒幾乎要捏碎她的手骨時,他及時放開了她的手,看著被他握得發紅的小手,他心疼的拿出藥膏,仔細地敷在她手上。

  「你知道嗎?我已經能體會為什麼當時我拿了個罈子,騙沈千秋說裡面裝的是白小木的骨灰時,他會痛苦得發狂了……我收回我以前說過的話,我不要你不顧性命的救我了,我不要你為我而死,我要你為了我活過來,綾兒……」

  他低低的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然而沉睡中的南宮綾,始終沒有回應他。

  秋風起,天氣漸漸轉涼。

  除去自個兒身上的衣物後,玉如意細心的脫去南宮綾身上的衣裳,小心的抱著她,坐進玉石砌成的浴池裡,裡頭的藥汁可以舒筋活血。

  他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仔細的按揉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以免她久未起身活動,肌肉萎縮了。

  「啟稟主人,溫姑娘又來求見夫人。」門外響起了下人的叫喚聲。

  「讓她先在外頭等著,我和夫人在沐浴。」玉如意揚聲回道。

  「是。」那名下人接著再說:「沈公子和他的夫人也一塊前來探望您和夫人。」

  「叫他們都在外頭候著。」

  「是。」下人領命退下。

  玉如意仔仔細細的繼續為南宮綾按摩全身,不時在她的耳邊低喃,「綾兒,你聽見了沒,沈千秋和白小木來看你了。」

  她仍是沉默的深眠著。

  他小心的清洗著她的臉龐,接著輕輕吻上她的唇。但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任由他吻著。

  他離開她的唇瓣,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眉眼。「綾兒,你睡了這麼久,還不想醒來嗎?」

  見她依然雙眼緊閉,他捻的抱著她起身,輕輕的替她擦乾身子,再溫柔的為她穿妥衣物,抱她走回內室後,讓她靠坐在椅子上,他拿起梳篦,細心地替她梳理一頭烏髮,最後盤了個髮髻。

  「綾兒,我學會怎麼梳髻了,等你醒來,我可以每天都為你梳。」

  這時在外頭等得不耐煩的溫瑩兒,不顧下人的攔阻,直接推開房門就要衝進去時,恰巧聽見玉如意溫柔的話語,她愣了一愣後,又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前廳,白小木和沈千秋訝異的看著她,只見她兩眼紅通通的,彷彿哭過了似的。

  「溫姑娘,你不是去看玉如意的夫人嗎,怎麼哭了呢?」白小木嬌俏的小臉透著一抹關心。

  先前她和沈千秋在半路上遇到溫瑩兒,一問之下,發現她也是要來無心軒,三人便結伴一起過來了。

  途中閒聊後,她才得知玉如意已娶了南宮綾為妻,以及之後南宮綾又為了救玉如意而受傷的事。

  「沒事。」溫瑩兒低垂著頭,看著自個兒的手指。

  與沈千秋相覷一眼後,白小木啟口再問:「玉夫人……還是沒醒來嗎?」

  「嗯。」溫瑩兒悶悶的低應一聲。

  白小木不解,「奇怪,以玉如意的醫術,他都能救活我了,為何會遲遲無法救醒自己的妻子?」

  聞言,溫瑩兒抬首,「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醫者能醫身,卻醫不了死去的心,綾綾的心一定已經死了,所以才不想醒過來。」

  綾綾受傷前對玉如意說的那番話,她已經從南宮原那裡得知,後來她追問官鳳翔後,也證實他確實曾應玉如意的要求,派人襲擊他們,配合他演那場戲。

  綾綾一定是在氣惱玉如意竟然這麼欺騙她,所以才不想醒過來,剛開始時她曾經為此痛罵過玉如意,可是後來看到他對綾綾這麼深情,也不忍心再責備他了。

  她不禁在心裡祈求道──綾綾,你快點醒來,玉如意已經很後悔了,你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吧,這樣,她才有理由可以原諒官鳳翔……

  「綾兒的心才沒有死去,她只是不小心睡得太沉了,我會叫醒她的。」玉如意走進廳裡,聽見溫瑩兒的話,臉色陰沉的反駁。

  溫瑩兒仰起頭望向他,「我等你叫醒她,玉如意,可是能不能請你快一點,她都已經睡了兩、三個月了。」她好怕再這樣睡下去,綾綾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深知玉如意喜怒無常的性子,擔心溫瑩兒惹怒他,白小木連忙出聲緩頰,「玉如意一定會想辦法救醒他的夫人的,溫姑娘,你不要太擔心。」接著,她暗暗朝夫婿使了個眼色。

  沈千秋立即會意,接下話,「玉如意,我們聽到消息,說你前陣子在杭州遭到一批殺手圍捕,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你。」

  玉如意勾唇冷笑,「是來看我死了沒嗎?看見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們很失望吧。」

  聞言,白小木忍不住歎氣,「玉如意,你救了我,我們都很感激你,怎麼會希望你出事呢,你就非要曲解別人的好意才開心嗎?」

  「現在看過了,知道我很好,你們可以走了。」他挑眉下了逐客令。

  看到她和沈千秋緊緊想握在一起的手,他覺得異常刺眼,因為他想緊握著的那雙手的主人,此刻躺在床上沉睡著,對他不聞不問,相比之下,他們兩人的親密,讓他愈看愈怒。

  見他安好無事,沈千秋與白小木一起站起來,準備告知離開,這時溫瑩兒突然出聲,「那個……玉如意,你能不能去金絲山莊醫治我爹?」

  父親的病癒來愈嚴重,如今已陷入昏迷,再得不到醫治,只怕……

  她其實沒有臉來求玉如意,因為就是二哥為了得到他身上的寶血,不惜買通一批殺手,還勾結了和他有仇的江湖人士,才會害得綾綾如今重傷昏睡不醒。

  可是爹的病已經沒辦法再拖了,爹一生樂善好施,待人寬厚,她真的不忍心自己的爹就這樣病死。

  聽見她的央求,玉如意寒冽如冰的眼神冷冷掃向她:「你要我去醫治你爹?」

  被他陰冷的目光盯得背脊發寒,溫瑩兒連忙深吸口氣,回視他,「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可是我求求你,我爹他行善無數,從沒有害過任何人,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接著,她雙膝一跪,表情哀傷,「我知道是我二哥害綾綾到現在都還沒辦法清醒,可是冤有頭債有主,這些都是我二哥造成的,不是我爹,若是爹還在管事,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提到溫行潤,玉如意眼裡頓時佈滿陰鶩,「你以為我會饒過你二哥嗎?他的人頭我先暫時寄放在他身上,改日再去取。你立刻給我滾出無心軒,我不想再見到你!」

  溫瑩兒不死心,「玉如意,看著綾綾一直昏迷不醒,我絕對不會比你好過,要是可以,我情願代她承受這樣的痛苦,若你一定要找人報仇,你只管衝著我來,我只求求你救救我爹。」

  「我不會去救他的,你就等著替他收屍吧!」撂下這句話,玉如意陰怒的甩袖回房。

  白小木不忍心的上前扶起低垂著臉,還跪在地上的溫瑩兒。「溫姑娘,你先起來吧。」

  「若是我沒有帶著綾綾逃婚的話,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都怪我……」溫瑩兒自責的低聲啜泣。

  白小木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輕拍著她的肩,給她力量。

  ***

  須臾,回房的玉如意突然又踅回來,改變心意,「若是把他抬到無心軒來,他還沒有斷氣的話,我就醫治他。」

  「……」溫瑩兒抬目,遲疑不定的望向他,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旁的沈千秋連忙出聲提醒,「玉如意答應救你爹了,你還不快回去安排人手將他送到無心軒來。」

  溫瑩兒驚喜的叫道:「玉如意,你真的答應要救我爹?」

  「你還不走,是想等我反悔嗎?」他冷眼瞅著她。

  「我立即就走,立刻就走!」她欣喜的跳了起來,快步離開,趕著要去通知金絲山莊的人,將父親盡快送來無心軒。

  「玉如意,你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白小木好奇的問。

  玉如意沒有心情回答她,不發一的再次回到寢房裡,坐到那張暖玉床邊,輕撫著南宮綾的容顏,低聲道:「你若是醒著,想必也會求我救溫瑩兒的爹吧?綾兒,等我治好了她爹後,你也該醒來了吧?別再跟我嘔氣了,你不想把雲錦和雪絲的織法交給飛梭樓,不想背叛金絲山莊,都照你說的去做,我以後再也不會勉強你作你不喜歡的事了,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回答他的,仍是一片死寂。

  夜涼如水,玉如意抱著南宮綾坐在窗邊,看著夜空上高懸著的圓月。

  「綾兒,你看,今晚又是月圓之夜,你不是說過,以後每個月圓之夜都會唱歌給我聽嗎?上個月、上上個月、上上上個月你都食言了,這個月你又要食言嗎?」

  南宮綾靜靜的依偎在他懷裡,玉如意已經習慣了她的不言不語,仔細替她拉好斗篷,裹著懷裡的人兒,不讓她受涼,接著他輕吻了她的額心,低柔一笑,「你不唱給我聽,那我唱給你聽吧,你聽聽我唱得好不好。」

  他徐徐啟口,在她耳邊輕唱起那首聽了數遍的曲子──

  「星兒亮,蟬聲啼,娘的心肝兒乖乖睡,夢裡有花也有糖,月兒亮,蛙聲鳴,娘的心肝兒快快睡,睡一覺,大一寸,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旁輕輕哼唱著,唱到最後,他直接把臉埋進她的頸窩,哽咽的說:「我都治好溫瑩兒的爹了,你為什麼還不醒來,你還要氣我多久?」

  自從上次跟她說出他小時候的恐怖經歷,現在只要再逢月圓之夜,他已不再狂暴得無法控制了,他的心病治好了,但他卻治不好她的心病,她情願深陷在黑暗中,也不願意醒來面對他。

  秋夜的冷風刮進房內,讓她的小臉染上一抹涼意,玉如意舉目望了眼天穹上那輪皎亮的明月,慢慢站起身,將她抱回暖玉床上,細心的替她拉好被褥,又再踱回窗邊,任由寒涼的夜風吹拂著自己。

  他現在已明白了一件事,原來為一個人死並不難,難的是那個活著的人,他必須日日夜夜在摯愛的煎熬中。

  雖然他救活了南宮綾,保住了她的性命,可是不言不語、無知無覺的她,與死又有何異?明明他每天都能看著她,擁著她,可是他們兩人的心,卻相隔得如此遙遠,遠到他根本觸碰不了。

  若是時光能重來,他情願那把劍是插在他的心口上,而不是她,他懊悔的將臉埋進掌心,這時,突然聽到很輕很輕的歌聲──

  玉如意全身一震,驚疑的徐徐轉過身,一個身著白色單衣的人兒,赤足佇立在他身後,窗外透進來的皎潔月輝,照亮了她的臉,她幽黑的雙眸專注的凝視著他,歌聲正從她微啟的唇瓣中輕逸而出。

  「……綾兒。」他恍如在夢中般低喃,小心翼翼的朝她一步步走過去,唯恐驚醒了這場夢。

  當他來到她面前時,他微顫的伸出手,輕觸著她的粉頰,發現她真的是活生生的南宮綾,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她。

  「綾兒、綾兒,你終於願意醒來了,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嗎?」他抱著她,頓時像受盡委屈的孩子般,淚濕面頰。

  南宮綾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不解,接著緩緩抬手,輕輕環抱住他的腰,任由他的上,沾濕了她的臉和衣襟。

  「你進來做什麼?出去。」南宮綾上前想趕走那個厚顏無恥、跟她進浴間的男人。

  「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裡,都是我每天抱著你,幫你洗浴,那時你可是乖乖的讓我抱著呦。」玉如意涎著笑說。

  「我現在醒了,可以自個兒來,不用你再……啊……」拒絕的話才剛出口,南宮綾便低呼一聲,整個人被玉如意攔腰抱起,走向浴池,「你說過不勉強我做不想做的事,你又在騙我嗎?」她嗔道。

  「我沒有騙你,相信我,等一下你一定會緊抱著我不放的。」玉如意妖美的臉上蕩著濃濃笑意,快手快腳的開始褪去兩人身上的衣物。

  「我怎麼可能緊抱著你不放,你放開我,不准再脫我的衣服。」她慌張的伸手想奪回衣物,但她哪是玉如意的對手,不出多久,她已一絲不掛,和他裸裎相對。

  她羞得眼睛不知道該看向何處,只好又羞又惱的轉過身,想快步走進前方那個用玉石砌成的浴池裡,好掩住自己的光裸的身軀。

  然而當身子一浸泡在黃色的池水中,她粉臉頓時一白,脫口痛呼出聲,慌張的想要爬起來,怎知身子卻被他牢牢的鉗制在懷裡。

  「你放開我,好痛,我要上去!」她掙扎著想推開他。

  「你昏迷太久,這池裡的藥汁能行氣活血,對你的身子有好處。」玉如意輕哄著她,把她抱得更緊,不肯放手。

  「不要,好痛,這池水好像針一樣會扎人。」泡在池水裡,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像被人不停用針紮著,疼得她緊皺起眉心。

  玉如意捺著性子,又勸又哄,「再過一會兒,等你適應了藥性就比較不會痛了,這段時間你要是痛的話,就打我好了。」

  南宮綾忽然停止掙扎,抬起黑眸睇視著他,「我昏迷的這段時間,你每天都這樣抱著我泡在藥汁裡嗎?」

  他寵溺的低笑,「嗯,那時你都很聽話。」

  「你……不覺得痛嗎?」她怔怔的問。

  「再痛也沒有這裡痛。」他指著自個兒的胸口,「那時看你睡得那麼香甜,卻丟下我一個人,我恨不得狠狠把你咬醒。」

  「對不起……」她昨夜才甦醒過來,醒來後只覺得睡了很長一覺,然後看著一向恣意狂放的他,在她面前竟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她的憤怒、心痛,頓時被他的淚水給淹沒了,只覺得什麼都不再重要,只要他──她深愛的這個人,能好好的活著,一切就已經足夠。

  「以後,不准你再這麼對我!」玉如意雖然說得霸道,但他眼裡卻漾滿了溫柔寵愛,「我不要你為我不顧性命了,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邊就好。」

  南宮綾深情的看著他,動容的輕展笑顏。

  如同她將真心交付給他,他也把他的心交到她的手上,所以再也捨不得見她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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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30 00:04:32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七年後──

  「玉春麟,你敢踩壞我種的藥草,這次你死定了!」無心軒裡響起一聲怒咆。

  跑在前方的小人兒頻頻回頭看著追來的爹,還有恃無恐的扮了個鬼臉。「你敢打我,我就去向娘告狀。」

  「你還敢拿你娘來威脅我,這次我絕對要把你吊起來毒打三天三夜!」

  「爹,你忘了你上次打我,結果被娘趕出來,兩天不准回寢房嗎?」眉目如畫的小人兒,好心的提醒自家爹爹。

  「那是我不想進去,才不是被她趕出來。」長臂一伸,逮到頑皮的兒子,玉如意橫眉豎目的陰笑道:「你娘上你溫姨那兒了,這次我看還有誰來救你?」

  「娘……」小人兒揮舞著雙手,大叫一聲。

  「你別想騙我。」他才不會上當。

  「爹,真的是娘哦,你再不放開我,晚上娘又不准你回房睡覺了。」

  「你以為我會被你騙……」

  豈料玉如意的話還沒說完,耳邊便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相公,你做什麼拎著春麟,你又想打他嗎?」

  玉如意惡狠狠的瞠了兒子一眼,慢慢轉過身,氣惱的望著妻子,「你知道這死小子幹了什麼好事嗎?他把我前日才種下的藥草全踩死了。」

  小春麟可憐兮兮的癟起嘴,一臉無辜,「娘,春麟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跌倒,才會壓死爹種的藥草,你瞧我的頭和腳都跌傷了,爹卻不肯聽春麟解釋,抓著春麟就想痛打一頓,嗚嗚嗚……娘,春麟好怕哦……」古靈精怪的玉春麟邊哭,邊趁機掙脫爹的魔爪,撲進娘的懷裡。

  「來,讓娘瞧瞧你的傷。」抬起兒子那張精緻的小臉,南宮綾看見他瘀青的額頭和腳上的紅腫,心疼的抬眼睨身夫婿,「他都傷成這樣,你還下得了手打他?」

  瞄見躲在妻子懷裡、得意洋洋的兒子,一直朝他擠眉弄眼,玉如意瞇起眼,在心裡冷哼──想跟你老子鬥,老子就讓你嘗嘗什麼叫一山還是一山高!

  他妖美的臉龐瞬間一沉,痛心的說:「這小子滿口胡言,你也相信,你知道他額頭的傷是怎麼來的嗎?他跑去欺負園子裡那條老黃狗,硬要把它當馬騎,被它摔下來撞到的,而他的腳,是因為爬到樹上去,把鳥巢裡那窩剛孵出來的雛鳥抓出來扔到樹下玩,被憤怒的母鳥啄咬,才摔下樹跌傷的。」

  說到這裡,他故意語氣一頓,滿臉自責,等待了一會兒才又哀怨的開口,「養不教,父之過,娘子你說,他這麼頑劣,我這個做爹的該不該好好教訓他?」

  聽見兒子的劣行,南宮綾板起臉孔低斥,「春麟,你今年已經六歲了,也該懂事一點,娘不是一再告誡你,不准你欺負那些小動物嗎?為什麼不聽娘的話?」

  「娘,我沒有,是爹亂說,你不要信他。」小春麟慌張的搖搖手。

  他是有去欺負老黃狗,也有爬到樹上逗弄小雛鳥,但他身上的傷不是因為那樣造成的,而是早上自個兒從鞦韆上跌下來摔傷的,但這話他也沒辦法告訴娘,因為他方纔已經說了他是不小心跌到藥圃裡弄傷的,若是此刻再說出真話,不就自打嘴巴了嗎?

  玉如意端出為人父的威嚴,冷哼道:「你看見沒有,就是你太寵他,才讓這孩子小小年紀便學會撒謊,敢做不敢承認,這會兒要是不好好教訓他,以後他長大還得了?」

  「春麟,到書房去抄寫《道德經》十遍,沒有寫完不准你踏出房門。」南宮綾明快的做出處罰。

  「娘,我沒有說謊,是爹騙你的,你要罰就罰爹。」小春麟嘟起小嘴,氣呼呼的道。

  「再說就罰二十遍,娘數到三,你再不去,就罰寫三十遍,一……二……」

  知道娘是真生氣了,小春麟反應極快,連忙裝乖,「我去、我去,娘別數了。」說完便一溜煙的鑽進書房了。

  爹太狡猾了,可惡!

  不費吹灰之力的整治了兒子,玉如意得意的笑開。臭小子,你現在知道什麼叫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吧。

  見玉如意眉開眼笑的模樣,南宮綾輕歎一聲。「相公,春麟是你兒子,你不要老愛欺負他。」

  他不服氣的回道:「我哪有欺負他,我這個做爹的管教兒子不對嗎?你才不要太溺愛他,慈母多敗兒,這句話你應該聽過吧?」打從兒子出世,她的心就分了一大半給兒子,他早就不滿很久了。

  她拿出手絹,替他將沾了泥土的手擦乾淨,輕笑道:「相公不覺得春麟很像你嗎?」自兒子出生後,他便處處跟兒子爭寵,她早已習慣家裡有兩個孩子了。

  「他哪裡像我了?」那個臭小子他看了就礙眼。

  南宮綾伸指,輕描著他的五官,「這裡像、這裡像、這裡也像。」

  寵溺的摟住她的腰,玉如意笑道:「那你再幫我生個女兒,要像你。」

  她溫柔的笑著,依偎在他懷裡,輕輕頷首。

  此刻滿園的春花盛開,因顧過往,她無比慶幸當年和瑩兒一塊逃了婚,才能遇到此生的摯愛,雖然期間曾心痛,心碎過,但這些痛苦,隨著歲月的淬礪,全都化成了最甜美的回憶。

  春風拂過,淡淡的馨香裡帶著一股幸福的滋味,在無心軒裡瀰漫開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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