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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 -【意鏡奇緣(雙飛如意鏡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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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6 00:07: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風蝶衣在與他眼神交會的一瞬間便放棄掙扎。

  紅艷的唇兒反而揚起完美的弧度,靈秀美眸平靜若湖,沉深而寧靜。

  隨著易陽的力道愈大,風蝶衣的呼吸會困難,胸臆間似火焚燒,心跳也跟著加速。

  意識隨著眼前的黑幕愈來愈張狂而逸失,風蝶衣在失去意識前猶想看清易陽的臉……

  頸上的力道倏地鬆開,身體與意識分離的風蝶衣什麼都來不及思考,便覺有人傳了氣給她,給她喘息的空間。

  她的身子無可抑遏的輕顫著,因缺氧而僵冷的身子漸漸回復原來的暖意,恢復知覺的身子與飄離的意識相結合,這才發現自己是被個寬闊的臂彎包圍著,失去焦距的眸子緩緩凝聚。

  所見的是易陽不再冽寒的眸子,以及他憐惜的懷抱和……親吻?!

  她錯愕的眨著眼,望著易陽同樣沒有合上的黑眸,虛軟地別過臉結束這個親吻,雙手卻環上他的背,整個人依入他懷中。

  易陽冷凝的面容霎時震裂。

  他緊抱住風蝶衣,無法克制的發起抖來。

  剛剛他……他想殺了……殺了她呀!

  可為何……為何她……

  老天啊……

  易陽心怦怦的跳著,無法想家適才他要是真的親手殺死她……

  狂情再也無力壓制,易陽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是大口大口的吸氣,舒解胸臆間的壓力,也試圖舒解心口那壓縮得痛苦的疼楚。

  「我沒事。」風蝶衣悶聲報平安。

  易陽依舊擔心的看著她。

  「我沒事。」她重複一次。

  易陽小心翼翼地將她推離自己一些,指尖微顫地輕觸她頸項上那明顯的指痕。

  那是他留下的證據……他想殺了她的證據。

  她對自己的影響力甚至大過「那個人」帶給他的仇恨,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我該如何待你……」易陽迷惘的對上風蝶衣清明如鏡的眸子,低聲囁嚅著。他弄不清自己糾結紛亂的心緒為何。

  「依從你的心即可。」風蝶衣飄忽一笑,冰涼的小手撫上他冷峻未柔化的臉部線條,開始相信自己在他心中有立身之地。

  「我的心?」他現在連自己都弄不清了,如何依從自己的心?

  風蝶衣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易陽眸底的警戒升高。

  「噓。」易陽扶她起身,站在她身前,黑影一閃,人即衝出門外。

  風蝶衣也感受到四周異樣的空氣流動,將置於圓桌上的雙飛如意鏡收入懷,重重吸口氣,也跟著衝出房外。

  外頭剛下完一場春雪,與外頭的世界不同,凌雲城像是與世隔絕的世界一樣,就算是春天,且才下了場雪,它仍是霧濛濛的。

  風蝶衣才踏出門外,便覺寒氣攻心,這兒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她打了個冷顫,聽聞花園有打鬥的聲音,遂悄然移身至園內。

  易陽一個提身,便追上那侵入茵綠湖居的人。

  他擋住來人的去路,低冷道:「別想逃。」

  來人也是一襲黑衣,卻是蒙著半張臉,身形與易陽差不多,無形中散發出冷酷的氣息。

  他不發一語,先發制人的出招,易陽取出冰靈劍,泛著森森寒氣的冰靈劍在凌雲城特有的氣候之下顯得特別清冷。

  他格開來人的攻擊,眼尖的發現來人出掌凌厲卻有刻意隱藏來路之意,是以不再保留的處處欲置來人於死地,藉以逼迫來人使出真正的功夫。

  「亮出你的兵器。」易陽劍尖輕點,寒氣逼人的冰靈劍僅是劃過來人的衣擺,一道裂痕與血痕即現。

  來人眼一瞇,仍是空手以對。

  風蝶衣來到花園之際兩人正纏鬥得難分難解,她在一旁看出自己加入戰局只會加重易陽的負擔,遂只觀戰局而不出手。

  「小心看針。」她突地出口。

  來人因聽聞風蝶衣的聲音而警敏的閃身,卻發現風蝶衣乃是欺誑之語,易陽捉住他閃神時刻再攻,來人靈敏的閃過,專注在與易陽的比鬥上。

  「小心看針。」風蝶衣再次出口,這回當真射出冰魅銀針。

  來人此次不再相信風蝶衣,卻反中她的計謀,中了冰魅銀針。

  「呃!」來人悶哼一聲,發現這針淬有麻藥,不再戀戰,手腕一轉成爪攻向易陽的要害,趁易陽一個閃身欲躲開他的爪時逃離。

  「五毒爪?!」易陽震驚不已,才要追上去,卻因身後的跌撞聲而止步。

  他回身一望,臉色大變,收妥冰靈劍來到風蝶衣身邊,為她把脈,低咒一聲,抱起她進房。

  「你這是何苦?」易陽點了她幾個穴道,輸了真氣給適才解了三大穴,身子骨因不適應環境而顯得虛弱的風蝶衣。

  「我想幫你。」風蝶衣只說了這四個字。

  「我可以獨力應付。」易陽冷聲僵道。

  從沒有人對他如此說過,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面對她的情感。

  「我只是想幫你。」風蝶衣重複說道,合上眼盤坐調息。

  易陽無法理清內心的起伏,待他發覺,風蝶衣已讓他納入懷中,察覺到風蝶衣的眸光,他低頭一睇,心潮的波濤息了,只餘下無止盡的溫柔。

  「那個……五毒爪你不會使?」風蝶衣沉靜安穩的窩在他懷裡,身子的馨香充斥易陽的鼻間,想問清楚他在看清那人使出五毒爪時,驚異至極的表情為何。

  「嗯。」易陽低斂眼睫,坦承自己的確不會使五毒爪,但五毒爪卻是易家人除了兩招映月劍法外必修的功夫。

  是以外人皆稱易家人的映月劍法厲害,個中緣由也只有易家人與被易家人所殺之人知曉。

  那五毒爪毒辣無比,然而易陽未曾料想到的是……

  映月劍更是毒辣。

  五毒爪毒在外,而映月劍卻是會蠱惑人心的無形之毒。

  「韓家是教五毒爪給滅的。」風蝶衣清亮的眼眸直勾勾的望著他低垂的臉龐。

  「我知道。」易陽簡短地道。

  「為什麼要讓我們以為韓家是你滅的?」風蝶衣不解的問,沒有氣憤,只有疑惑與難以置信。

  他們一直認為韓家的滅門血案是易陽幹下的,怎知,原來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不解釋不代表我有做。」不知為何易陽心底竟因風蝶衣發現真相而輕快了起來。

  風蝶衣再次窩回他的懷抱,讓他阻絕凌雲城過寒的氣息,「風幽禽、韓端端呢?」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原來自己與其他人皆錯怪易陽。

  可他也真笨,分明沒做的事,何以不解釋清楚?

  「我得知如鏡在韓家趕到之際,韓家除了身中五毒爪仍一息猶存的韓端端之外,再無他人,我替她解毒,提出韓如淨歸她、而如鏡歸我的計劃。」易陽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說,對他而言,能得到如鍾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那個人」會在他得到雙飛如意鏡時自動現身,其他的人他不必理會,但是他卻做出了一連串破了他原則的事,包括殺風幽禽不成的事。

  「風幽禽……是我。」

  風蝶衣靜靜的觀察他一下,倏地嗤笑出聲,易陽則因被她看穿心底事而無聲的低咒著。

  「你偷看了我多久?」風蝶衣自懷裡拿出雙飛如意鏡,志得意滿的笑著。

  一想到原來不是只有自己一人苦惱,她就心花朵朵開。

  易陽的低咒成了詛咒,他低頭伸手抬起風蝶衣的下巴印下一吻,然而風蝶衣的笑容只有愈發粲然未見消褪。

  「你太得意了。」易陽輕歎,天知道打從五年前遇見她開始,他歎過多少次氣。

  「風幽禽是我兄弟,淨兒將會是我的弟妹。」風蝶衣輕快地說著,小手重新護易陽的手包住。

  「我知道。我亦知曉他們為你的失蹤而憂心。」易陽低聲訴道,言語間隱含著些許慍意。

  寄暢園的情報網之密他見識到了,他們竟能查出風蝶衣在凌雲城內,只差尚未能找到凌雲城的確切位置,一旦找著,想必會前來營救她吧!

  此刻,心底有著酸澀的泡泡不停的往上冒,他不喜歡風幽禽與風蝶衣之間那雙生子特有的聯繫。

  「我會在這兒,除非你要我離開。」這是風蝶衣在沒得到對方相等回應時惟一能做的承諾。

  然而,她明白易陽不是個會輕易敞開心懷的人……她能等,追了五年,還在乎多等幾天嗎?

  易陽已數不清是第幾次在風蝶衣面前卸下心防,在這種情況下……

  毋需過多的言話,只要眼神交會……她便能深解他的心,看得見他內心的紊亂,而以幾句話便安撫他起伏巨大的心。

  她是否也能看見他內心真正的意思?能否見著他內心的不安?

  想著想著,頰上輕軟的碰觸教他回過神來。

  易陽頭一低,正巧迎上風蝶衣嫣然的巧笑,「你……」

  「我記得你都喚我蝶兒的,難不成只有在我昏迷時,你方敢喚我蝶兒?」風蝶衣眼波流轉,嫵媚微笑。

  易陽教她搶白一頓,俊臉上一陣青白交錯,他取過雙飛如意鏡入懷,扶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

  「從現在起,會有守衛及侍童進駐。」今天「那個人」前來與他對上,不代表近期內不會再探。他必須確保她的安全,尤其在她尚未完全適應這個地方之時。「你的身子不適宜這塊土地,自個兒小心。」

  易陽從不奢望什麼,但他卻私心的希望風蝶衣能適應這兒,凌雲城終年雲霧繚繞,出入分子三教九流,卻是他放不下的責任,若是可以,他在向「那個人」討回應有的公道後……

  他想……留下她……

  只是……到時他還有命嗎?

  還有命能見她一面嗎?

  風蝶衣笑了笑,「我是南方人呀!」

  一句話輕易帶過兩人之既有的鴻溝。

  「我是南方來的,你是北方生的,南方的植物移植北方都有水土不服的現象,遑論是人!」風蝶衣靈巧地辯稱,堅定不移的眼眸沒有半絲的動搖。

  她聽得出易陽冷言冷語之中包含的關懷之意。

  易陽聞言,呆愣了下,半晌,閃著殘冷光芒的黑眸也染上月娘的柔和。

  「謝謝。」他以幾不可聽聞的聲音道謝。

  「嗯?」風蝶衣杏眸圓睜,帶著大大的問號。

  「謝謝你問我原因。」沒說出口的是:謝謝你的信任,謝謝你讓我覺得自己還是個人。

  風蝶衣綻放晶透的笑靨,目送他離去,殘留在身上的溫暖卻再也未曾褪去。

  只是……

  有那樣簡單嗎?他和她之間……有那樣簡單便可相守嗎?

  串串的疑問猶若開始消融的茵綠湖般起了陣陣的漣漪。

  找到了!

  雙飛如意鏡……

  他又離映月劍譜更近了……

  只是他未曾料想的是,替他將雙飛如意鏡湊齊的竟然是他!

  他沒死……哼,能在映月劍下不死的看來也只有他了!

  但是不打緊,只要映月劍譜到手,什麼都抵擋不了映月劍了!

  什麼都……

  狂笑聲從他口中逸出,上震天下撼地。

  寧靜的茵綠湖居一下子進駐了許多人,使得已習慣靜謐的風蝶衣很不習慣,她坐在離屋子不遠的亭子內,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突然發覺一件有趣的事情。

  沒有女人。

  這些人內沒有一個是女的。

  「風姑娘嗎?」一名手執羽扇、做文人打扮的男子有禮地喚著。

  風蝶衣微一頷首,男子有禮地作個揖。

  「小人名喚孫志煌,是城內的師爺,這兒……你瞧瞧是否還缺些什麼?」孫志煌只在易陽帶著風蝶衣進城的那天見過她一次,那時她病態滿顏,不似現下這般生氣勃勃。

  水綠色的衣裳穿著她身上,好似是湖中仙子般飄然清妍。

  莫怪乎城主他……

  風蝶衣打量了下他,微微一笑,「沒有,勞你煩心。」

  「不,城主的事就是小人的事。」孫志煌可是對易陽忠心耿耿。

  「你的忠心顯示在你的眼中。」風蝶衣看得出孫志煌對她有防心,而那是針對保護易陽的立場而生起的。

  孫志煌眼裡的防備一改而為佩服,「風姑娘好眼力。」

  他沒想到風蝶衣如此擅長察言觀色。

  「對了,凌雲城內為何多是男子?」風蝶衣好奇的問。

  「這是因為凌雲城地屬陰寒,不適宜女子長期居住,因此在凌雲城內的女子皆是居於東凌樓。」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孫志煌悄悄地在心中下註解。

  站在城主的立場,孫志煌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城主有可能得到一個聰慧的夫人;憂的是這位有可能成為城主夫人的女子能適應凌雲城陰冷的氣候嗎?

  看來弱質纖纖的她,受得住凌雲城的陰寒之氣嗎?就連自小生長在凌雲城的凌水璃也得隨身攜帶驅寒之物。這是為何凌雲城不適宜女人的原因。

  而這位新來的嬌客……

  風蝶衣點點頭,眼角瞄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來了。」風蝶衣飽含笑意的喚著,打斷了孫志煌的暗中盤算。

  他回首一望,看見一襲黑衣的易陽佇立在小徑上,未曾出聲,卻在出現的一瞬間即教風蝶衣給發現。

  「城主。」孫志煌因易陽冰冷至極的瞄視而微微戰慄,趕緊打恭作揖。

  易陽沒有理會孫志煌,他正因孫志煌與風蝶衣並立的畫面而悄然握拳。

  妒……他……竟然因為風蝶衣與自己最為依任的屬下在一起而心起妒意?!

  他平復不了內心翻湧的妒火。

  「這兒不是江南。」易陽冷平的語調中有著不難察覺的波濤。

  風蝶衣聞言僅是皺眉,她不呆,不會不知道易陽在暗諷她。

  「江南的水是活的,北方的水是死的。」她不甘示弱的反駁。

  她提身躍至他面前,瞭然的黑眸笑望著他。

  易陽冰眸點燃火花,「南方的氣候與北方迥異。」他的語氣降至冰點,但言語間的火氣高張。

  「此為正常現象。」風蝶衣柳眉輕揚,清澈的靈眸染上一簇火光。「南北原就不相同,僅有相互調適才能和平共處。」

  該死!好不容易感受到的幸福情感卻因此而決裂!風蝶衣盛怒難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房內,門砰然合上。

  「城主。」孫志煌此時若不明瞭發生了什麼事,便枉稱為凌雲城的師爺。

  易陽瞪著合上的門好一會兒,才將滿腔憤嫉交集的情緒轉移到孫志煌身上,「何事?」

  凶狠的口吻顯示易陽此時正在盛怒中。

  天!這真是空前絕後的情景。孫志煌到凌雲城至今也有十年,還未看過易陽……哈!

  孫志煌嘴角不受控制的揚起,易陽見了更是覺得前所未有的刺眼。

  「小的恭祝凌雲城與城主將喜獲夫人,相信未來的城主夫人會為城主與凌雲城帶來陽光。」孫志煌憋住笑,羽扇遮住抽搐的嘴角,以防因得意忘形而小命不保。

  易陽大皺其眉,「你胡說些什麼?」

  「城主,您比以前像人多了。」孫志煌未等易陽反應過來便告退。

  比以前像人……

  易陽忽地揚起嘴角,勾勒一抹弧度。

  他二十三年的生命,似有撥雲見日的時刻。而使他像個人的人,正是他剛剛惹怒的小娘子。

  心中豁然開朗,他露出笑容,上前打開那扇緊閉的門扉。

  孫志煌羽扇輕搖,發現躲在角落的那道水藍色影子,猶豫了下,還是上前去。

  「小姐,你最好別亂跑,否則城主可會再次下禁令。」

  唉!他一直認為易陽對凌水璃的處罰過於輕緩,但一想到她是前任城主的遺孤,他也只能歎息。

  誰教易陽當初接任城主時,前任城主惟一的條件便是要易陽好好照顧凌水璃呢?得知三番兩次毒害風蝶衣的人為凌水璃時,城主的失常表現在他的舉止中,包括聽從風蝶衣的話對凌水璃從輕發落。

  凌水璃傷心的抬首看他,「那女的……讓他笑了。」從未看過易陽笑的凌水璃深知自己敗得淒慘。

  「是的。」

  凌水璃撤了撤嘴,拉起孫志煌的衣袖來拭淚,「我輸了……嗚……我輸了……輸得好慘……」

  「小姐……」他的袖子……孫志煌收起扇子,無奈的看著自己的袖子成了凌水璃臨時的手帕。

  「嗚……」凌水璃一時忘情的捉住他的衣襟,整個人靠入他懷裡痛哭,「只要一下子就好了……讓我哭一下……嗚嗚嗚……」

  呃……就算他說不行也來不及了呀!

  孫志煌敷衍的拍拍她不停顫抖的肩膀,暗自叫苦。

  「現在你還願意告訴我有關於那名黑衣人的事嗎?」叫苦歸叫苦,該逼的還是得逼凌水璃說。

  「我說,我說。」凌水璃邊哭邊答允。

  孫志煌硬是扯出個笑容,無語望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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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6 00:08: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易陽這個殺千刀的混球!

  風蝶衣氣憤難消的踢倒圓桌旁的椅子,氣沖沖的坐下,倒杯茶一仰而盡,依然無法讓心頭火氣消退。

  原以為與他已是心靈相通,誰知愛戀的過程仍曲折,她是做了什麼教他拿南北的差異做文章?

  更可惡的是,自己竟會因此小事而動怒?!

  難不成陷入感情漩渦便會使人理智全失?

  唉!

  她該知曉的,瞧風幽禽的模樣便該知,但事情一旦落到自己頭上時,一切即變了樣,她無法保持冷靜、清晰的頭腦,只因為易陽的三言兩語便被激得失去理智。這不該是她才是!

  「殺千刀的!」這回風蝶衣化心中怒氣為言語,下一刻便發現身後的房門被打開。

  易陽,她知道是他。

  「滾離我的視線!」風蝶衣背對著他粗暴的說。

  她現在不想看到他,她需要冷靜一下,才能理清這種不受控制的飛揚情懷,她需要時間變回自己。

  「我不喜歡你跟別人說話比跟我說話還開心。」易陽毫不隱藏心中的妒意。

  呃?!風蝶衣並未料到易陽會如此快地坦承他的行為動機,因而訝然回身卻正好撞進他懷裡。

  「放開!」風蝶衣撒潑的掄拳捶打他的胸膛。

  「不放!我不放!」易陽在她耳畔的低吼制住風蝶衣的捶打。

  「我愛如何便如何,你管不著。」風蝶衣僵在易陽懷裡,任性的宣告。

  「我承認我過度反應。」易陽折服地說,十歲之後,除了雙飛如意鏡外,闖入他一片黑暗世界中的是一隻水綠色的蝶兒。五年前邂逅,五年後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只有意見鮮明,未見褪色。「但我……我害怕失去。」

  在以為心靈相合之際,他意害怕失去!

  「你這個白癡!」風蝶衣抑不住心湖的波動,謾罵出聲。

  「我知道。」易陽心甘情願承受風蝶衣的責怪。

  「你誤會我!」風蝶衣眨眨泛紅的眼眶,酸澀的苦意湧上瞳眸,不願去回想剛剛那種心情。

  「嗯。」易陽抱緊她不再僵硬的身子。

  「你刻意強調我們之間的差異!」風蝶衣孩子似的咬著下唇,一臉委屈。

  「我道歉。」易陽空出一隻手來掰開她緊握的拳頭,指尖撫上她微紅的眼眸,唇跟著輕點她咬著的唇瓣,舌尖輕輕撬開她的牙齒,四片唇兒貼合,纏綿。

  兩人的身子相合,一聲淺吟自風蝶衣唇間逸出。

  她滿臉潮紅的埋首易陽胸懷,聽著他劇烈的心跳,呵笑出聲。

  「別笑。」易陽懊惱的低聲命令。剛剛他差點撞到她的牙齒,但他相信比上一次強餵她喝藥去撞到她的鼻樑好太多了。「你是第一個。」

  言盡於此,易陽不再多說,否則他會想挖個洞跳進去。

  「我知道。」風蝶衣偎著易陽,心滿意足的笑道。

  「那就……」那就別笑。易陽覺得臉上無光。

  「好,我不笑。」風蝶衣唇角猶帶笑意。「但是我有什麼好處?」

  天!風蝶衣是他見過最會討價還價、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

  「隨便你要求什麼我都答應。」易陽挫敗的答允,他已開始願意去相信風蝶衣不會離開他。

  「那我就有了你兩個允諾?」風蝶衣抬首嬌媚的斜睨。

  「嗯。」易陽頷首,清峻冷然的臉龐略顯不自在。

  「原來這就是會讓人喪心病狂、理智全失、全憑感情行事的情感。」風蝶衣呢喃著,惟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明白箇中滋味。

  看著易陽,她才明白自己先前的堅持完全沒有白費,她現在只想好好地捉住。

  「你怕了?」易陽的眼神變暗。

  風蝶衣搖首,「不怕。」沒有說出口的是:命中注定,怕也沒用。

  易陽眼中的暗黑教風蝶衣給驅走。

  「等事情了結,我……」易陽激動得想許下承諾,風蝶衣抬手摀住他的嘴。

  「事情尚未了結,說未來太早。」風蝶衣美眸溜轉,一臉興味地看著易陽。不願運用自易陽那兒得來的允言,只願他以心交心地說出。

  他們兩人,雖心靈相通,可中間還橫亙著些秘密。

  有那麼一瞬間,易陽幾乎以為懷裡的風蝶衣是十三年前他抱著的娘親被喪心病狂的爹親給殺了的娘親那冰冷的身軀怎麼也暖和不了……

  「雙飛如意鏡是害人的毒物。」他聲音緊繃的冷道。

  「陽?」風蝶衣的叫喚將他拉回現實中。

  「蝶兒,你不知道會比較幸福。」易陽悲傷的目光飄移到她美麗的俏顏上。

  曾經以為他的一生將會在復仇中度過,怎料上天給了他風蝶衣這個寶貝。

  「我是意鏡的主人,淨兒的家人因如鏡而亡,我不知曉來龍去脈,只會不幸。」風蝶衣的堅持說服了易陽。

  「是的,你們有權知道真相,有權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易陽牽動嘴角,無意識的喃著。

  「我們易家承繼了映月劍與兩招映月劍法,每一代的傳人皆不滿於不全的映月劍法,因而想盡法子想找全映月創法。易氏一門百年前即流傳著這麼一段話:欲尋映月,先找如鏡;如鏡尋畢,再找意鏡;兩鏡相合,雙飛如意;映月劍法,手到擒來。歷代傳人無不卯足勁想找出預言中的意鏡與如鏡,可惜始終無人找到這兩面鏡子,直到那個生我的人,他……無意間發現了意鏡與如鏡在某一古籍中有記載:雙飛如意鏡,為兩面半鏡『如鏡』與『意鏡』所拼湊而成。後來,此鏡輾轉入了漢人富商雷尚霆之府。」

  易陽深吸口氣,好似要將心頭的沉重負擔盡數掏空。「『那個人』循線查到雷家全府上下一夕之間消失後,雷尚霆的兩名左右手,風、韓兩人分別定居於洛陽與江南……他……他什麼也……原先……不當一回事的……直到那天……」

  易陽俊顏扭曲,滿是憤懣的握緊拳,咬緊牙根,那日的情景全浮現在眼前——

  雪狂肆地飄落,直教人睜不開眼也邁不開欲前進的腳步。

  這般的雪夜完全無損於站在雪地中對峙的兩人。

  其中一人身著黑色長袍,手持鐮刃,有著粗眉濃胡,嘴巴四周的鬍子幾乎淹沒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樣貌,高大的身影讓旁雩霆雪遮去大半,在可見的視界中,只隱約見著他那黑色的身影。另一人則身著白衣,衣袂飄飄,手執一把透明的長劍,此劍不只劍身透明,連劍柄亦為透明。

  它,即為名震江湖的映月劍。

  它的有名之處不只是它的外型,還有它搭配映月劍法使用時所發揮的威力。可惜的是,映月劍譜不知何時自世代守著的易家人手中失蹤,而其傳人易家也只是憑借先人口傳敘述習得其中兩招。

  憑著這兩招,易家人幻化衍生出許多個招,使得映月劍在易家人手中發揮了極大的功效,但歷代的映月劍傳人皆沒有好下場。

  而這一代的傳人易水寒本為一介儒生,笑眼觀看江湖事,對家傳的映月劍並無多大興趣。

  誰知,他不知哪兒來的瘋勁,某天持了置於家中的映月劍後便完全變了樣……

  「易水寒,聰明的話,就將映月劍交出來。」先出聲的是黑衣漢子,他瞪著易水寒如是道。

  黑衣漢子名喚凌魁,是為北方凌雲城城主。

  「笑話,映月劍本該由我承繼,何以我得『交』出來?」白袍劍容易水寒冷笑幾聲,回道。

  「你怎麼忍心傷害你的妻兒?」凌魁瞥一眼一旁抱在一起冷得相互取暖的一對母子。

  年約十歲的男孩抱著一名少婦,少婦胸前有傷,自傷口流出的血染紅了地上的雪,少婦的臉色隨著出血不止而更加蒼白。

  「哈哈哈……只要有映月劍在手,其他人的死活皆不關我事。今天我前來赴的,不過是因為映月劍告訴我它渴了,想殺幾個人來解渴。」易水寒兩指輕刷過映月劍的劍身,寒冰般的眼神一如映月劍反射的冷芒。

  「爹,救我們!」易水寒之子大叫著,「娘需要醫治呀!」他被凍僵的雙手執意不肯放開奄奄一息的娘親,深信爹不會如此狠心棄他們不顧。

  「閉嘴,小鬼!你沒聽到易水寒說你們的死活不關他的事嗎?他不會救你和你娘了!」凌魁朝他斥喝,同時緊握鐮刃擺出備戰姿態。

  「爹!」

  他不相信爹真的如此無情,以前那個溫柔的爹為何一拿到映月劍整個人就變了樣?

  爹什麼都不認了,連娘也下毒手。

  他不明白,為什麼爹要殺娘?為什麼?

  「我兒……別求他……別求你爹……」婦人虛弱的嗓著。

  眼睛因雪抑或因自己快下地獄而迷濛,她已分不清楚。

  怪只怪她一時好奇要夫君去拿映月劍來給自己看,致使原本是一介文人的他為了妻子的心願而……

  一切肇因於她的好奇。

  「娘……別再說了……別再說了……」他握住婦人冰冷的手,眼中蓄滿了淚水。

  娘流了好多血,他該怎麼辦?

  「我兒……為娘的……對不住你……害你受如此的苦……你爹……已不再是你爹……他……聽娘的話……別碰……映……月……別……碰……它……呃!」婦人的話還未說完,眼一翻,死不瞑目的斷了氣。

  「娘?娘?娘!」他大叫著搖晃娘親,不相信前一刻還活著的娘親現下已斷氣。

  「吵死了!再吵,我連你也殺!」易水寒的喝叫聲轟入他的耳。

  他哭喊的聲音一頓,緩緩回頭看著易水寒,映月劍染上的血,不是娘親的是何人?

  「爹?」他不能相信娘親是教爹給……

  殺了?爹殺了娘?爹殺了娘?溫文儒雅的父親……殺了溫柔婉約的娘親?殺了她?殺了……她……

  「易水寒,你瘋了!竟然連自己的妻子也殺!」就連壞事做盡的凌魁也看不過去的斥責著易水寒非人的行為。

  「凡礙我事的人,格殺勿論。」易水寒冷哼一聲,兩道銀芒一閃,凌魁和他的兒子隨即倒地。

  速度之快,連紛落的雪花也比不上。

  易水寒充血的冰眸看著倒地的三人,嘴角扭曲扯開殘酷的弧度,擦去映月劍上余留的血跡,映月劍透明冰冷的劍身倒映著易水寒狂熾的眼神。

  蕩地,他哈哈大笑起來,提身飛離,狂笑地吟道:「欲尋映月,先找如鏡;如鏡尋畢,再找意鏡;兩鏡相合,雙飛如意;映月劍法,手到擒來……」

  白色的身影愈行愈遠,徒留他所吟的詞句和人飄風驟雪的呼嘯聲中,而倒地的三人逐漸被皚皚大雪抹去蹤跡……

  「我活了下來,為的就是要為母報仇……只要得到雙飛如意鏡,『那個人』必定現身,我也得以報此沉積十三年的血仇!」易陽目盡裂,恨恨的述說著。

  風蝶衣聽傻了,未曾料想易陽原是執映月劍的易家人,而……錯綜複雜的一切所為皆是……映、月、劍、法。

  「陽……」他費盡心機搶奪雙飛如意鏡,為的就是報仇?

  多可憐的動機啊……滿懷仇恨的他……如何度過這十三年的?

  風蝶衣全身發寒,人心……深得難測,深如峭淵,深如丈海,見識過險惡江湖的她,此刻只覺人心最險惡。

  「知道為何有這些話流傳下來嗎?」風蝶衣無法釋懷的是,為何映月劍法會扯上雙飛如意鏡?

  易陽自回憶中回過神來,望著風蝶衣有些惶然的面容,僅是加重抱她的力道。「之後我追過易家的族譜,發現原來易家先祖與你們風、韓兩家一樣,是效忠雷尚霆與玄燁公主的侍從,只是易家人掌的是武院,而風韓兩人掌的是文院。易家的祖籍有載:如鏡為韓家所守,意鏡為風家所護,而映月劍由易家所持。」

  「大難後,即四散各地……」風蝶衣抱緊易陽。三家有這樣的淵源,雙飛如意鏡與映月劍竟有這樣的糾葛。

  為了映月劍法,牽扯出雙飛如意鏡……牽扯出十三年前的武林懸案……牽扯出易風韓三家的關係……可笑的是,涉入其中的人們全是對映月劍法無意的人,卻身不由己的被捲入……

  「值得嗎?」風蝶衣疼惜的凝望,明鏡般的黑眸倒映著易陽冷鷙的臉龐。

  易陽被問倒了,心底迴響著風蝶衣的問題:值得嗎?值得嗎?值得嗎……

  「母仇該報,但假若你弒父,不也犯下大錯?不也正如韓端端那般?某方面來說,你跟韓端端並無二致,我不願你似韓端端,到錯無可挽回之際,才恍然大悟,只能活在世上承受良心的苛責,連死也不能。」風蝶衣冷靜的分析著,看著易陽迷惘的表情,輕輕地摟著他,未再細說。

  「這不是笑話!我等了十三年,為的就是這一天……這不是兒戲……你不明白看見自己的爹殺了自己的娘的心情,你不明白被生養自己的爹親殺了的心情!你不明白!你只不過是雙飛如意鏡的主子,如是而已,你最好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易陽推開風蝶衣,眼神冷凝。

  言語如利劍,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是……嗎?」風蝶衣寒心的微笑問道。「我一直以為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過去不是那麼的重要。五年前你我相遇,你未曾自我心中消失……現在我明白……易水寒也未曾自你心中消失……這樣……我們不會有『現在』,遑論『未來』!」

  她冷得發抖,沒有看到易陽一臉後悔,甩開他因掛心而伸出欲攙扶的手,她一提身,躍出窗外。

  「蝶兒!」易陽愣怔半晌,追了出去。

  緊接著,他聽聞一聲慘呼,不祥的預感急竄上心頭,他飛向聲源,只見風蝶衣左肩的衣裳染上一大片血紅,而她背對著易陽與一名黑衣人對峙著。

  那名黑衣人手持一把透明的劍……

  那把劍……他等了十三年……

  易陽一見到那把劍,全身血脈奔騰逆流,事隔十三年,再見映月劍,他心中對它的怨恨未見減退。

  風蝶衣沒有發現易陽就站在她身後,清麗的面容血色盡褪。

  想來她近日真是多災多難,非但常被人拿來「試毒」,還先是水災後是心傷的,現在又遇上「罪魁禍首」……

  她的運道真是「旺」到無人可擋。

  「五毒爪果然名不虛傳。」風蝶衣低「贊」自己的「好」運道,邊揚起一朵蒼白至極的笑靨。

  這個人,如此危險,她怎能讓易陽同他見面呢?

  光是自那人身上由內向外散發的肅殺之氣,易陽就贏不了,遑論比試!

  「我的目標不是你。」黑衣人的聲音沉巖冷穩,聽入耳卻讓人沒來由的打個寒顫。

  「我知道你的目標是雙……」她頓了頓,抹去唇角滑下的黑血,清晰的喃道:「你又如何知道雙飛如意鏡是你想找尋的雙飛如意鏡?」

  「天上的月娘會告訴我。」黑衣人冷道,目光落到風蝶衣身後的易陽身上,刻意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張與易陽相似但略顯老態的臉。他將映月劍指向易陽,眼中一片冷然,「交出雙飛如意鏡。」

  風蝶衣這才發覺身後有人,轉身一瞧,竟是她最不願意見著的易陽。

  「有本事就先殺了我。」易陽取出雙飛如意鏡。「易水寒!」

  「哈哈哈……有趣極了!這種遊戲我十三年沒玩了!」易水寒大笑出聲,狂氣逼人的接下易陽的戰書。

  易陽冷哼一聲,以匕首將雙飛如意鏡釘嵌入廊柱,無聲無息地來到風蝶衣身邊,封住她幾個穴道,迫她吞下一顆藥丸,附在她耳邊道:「靜調內息半個時辰,帶著鏡子走,我拖住他。」

  手持映月劍的易水寒有多危險,只有易陽知曉。

  「不行,要走一起走……嗯……」風蝶衣因震動心脈而痛哼出聲。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我等這一天等得夠久了!」易陽說得倉促,雙眸盈滿疼惜,「印象中我和你在一起,你似乎一直在受傷。」無論是他造成的或是他人造成的。

  「就算會傷一輩子,我也要待在你身邊……」風蝶衣的心早在五年前那一次邂逅便留在易陽身上,她拉住易陽的衣角,再次震動心脈,吐出一大口黑血。

  「別說話。」易陽點住風蝶衣的穴道,輕拭去她唇角的血漬,「我……」

  「你比是不比?我可沒時間等你們卿卿我我。」易水寒不耐煩的聲音介入兩人的世界中。

  「剛剛的話我是無心的。」易陽狠下心來離開風蝶衣,面對他恨了十三年的父親。

  「陽!」風蝶衣衝不開他點住的穴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易陽送死!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易陽沉澱心情,合上眼再睜開,渾身充斥冰鷙氣息。「易水寒,今日我要你一命償一命!」「人命不過是草芥,惟有映月劍才是最真實的。」易水寒發出一陣笑聲,映月劍的光芒懾人。

  此時,片片雪花飄落,月娘未受雪影響地露顏,月光籠罩大地,映月劍反射月的冷並而閃耀著光芒,冰靈劍則因雪的依附而展露銀光。

  「十三年了,你眼中依舊只有映月劍這把毒劍!」易陽眼前浮現十三年前的情景。

  到底為了什麼?映月劍有什麼力量讓人心產生如此大的改變?

  血霧襲上眼前,易陽大吼一聲,先行攻擊。

  冰靈劍首重靈巧輕盈卻巧中帶勁,薄細的劍身猶若名劍「青冥」般會隨著劍的舞動而發出「鈴鈴」的聲音。映月劍則以千年不化的寒冰吸取月的精華鑄成,在月光的照射下會反射月的光華,亦是重巧之劍,但巧中有戾氣。光是劍氣便足以傷人,是映月劍強過其他劍的地方。

  金屬撞擊聲不絕於耳,兩把劍交纏。月光、雪光相輝映,照得整座首綠湖居亮如白日。

  兩人比得難分難捨,但仍可看出易水寒因兵器較優而略勝一籌,而且他還會使五毒爪,易陽顯得有些吃力。

  風蝶衣專注地看著兩人比試,渾然未覺有人來到她身邊。

  「好精采的一場賽事。」

  一聲嬌歎使風蝶衣的注意力轉移,當那一抹鵝黃的身影入眼時,她驚叫出聲,「語葵姐?!」

  林語葵微微一挑眉,看了下風蝶衣的傷勢,「五毒爪。」

  「語葵姐,幫我解穴,我不能讓陽一人……」風蝶衣動彈不得,急切地說著。

  「你受傷了,不能打鬥。」林語葵支使著形影不離,此刻正在觀看戰事的丈夫,「珩。」

  「嗯?」一聽妻子召喚,樊少珩——寄暢園少主——便拋下正在看的好戲來到她身邊。

  「語葵姐!」風蝶衣叫著。若非衝不開穴道,她何需求救?

  「吵死了。」林語葵纖指一點,點住她的啞穴,教她只能張嘴蠕動,卻沒有聲響。

  「為蝶衣運息。若非來得早,你的小命只怕有大羅仙丹也救不成。」這是林語葵來到這兒後開口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蝶衣,你就忍一下吧!不然依你現下的狀況,只會替易陽添麻煩罷了!」樊少珩微笑頷首,為風蝶衣療傷。

  可是……風蝶衣無聲的叫著,激動得紅了眼眸。

  她不要易陽送命啊!

  「別急。」樊少珩微笑著,不久斂息起身,朝妻子點了下頭。

  林語葵查看風蝶衣的脈息,取出一罐綠色的瓷瓶,將藥膏塗在風蝶衣的傷口上,再替她包紮好,才示意丈夫為她解穴。

  風蝶衣一恢復自由,便想衝上前去幫忙,卻讓隨後而至的風幽禽拉住。

  「別過去!」

  「幽禽?!」風蝶衣見是多日未見的雙胞胎弟弟並無暇敘舊,只想掙開他的鉗制。「放開!」

  「你腦袋停止運作啦!看不出來你的加入只會使易陽陷入劣勢嗎?」風幽禽大聲嚷著。

  真是的!風蝶衣在想什麼?!被愛沖昏頭了嗎?著急得失去理智而無法判斷情勢,看來陷入情海的風蝶衣投入的程度深不可測。

  可易陽有付出同樣的情感嗎?何以風蝶衣受傷,他還能跟易水寒比鬥?

  風蝶衣被弟弟這麼一吼才冷靜下來,她的確是幫不上什麼忙,但她痛恨這種無力感。

  「易陽……幽禽大哥……是易陽……」韓如淨清眸迸射出恨火,扯著風幽禽衣袖的手捏緊,幾乎把他的衣袖當成了易陽。

  「淨兒,易陽不是兇手。」風蝶衣一發現韓如淨恨火中燒的模樣,急忙解釋。

  風幽禽低頭看著姐姐,知道她沒有為了維護易陽而說謊。

  「蝶衣姐,不是他是誰?除了他之外還有誰?」韓如淨再冷靜遇著滅門仇人也難以控制滿腔恨火。

  「小魚兒,風蝶衣沒有說話。」風幽禽掰開韓如淨緊握的拳頭,攬她入懷。

  「幽禽大哥……」韓如淨躲在風幽禽懷裡平穩情緒。

  「韓家是給五毒爪滅的,而易陽並不會使五毒爪。」風蝶衣解說著,「易水寒才會。」

  「易水寒?」

  「十三年前失蹤的映月劍傳入易水寒,就是現在正和易陽打鬥的黑衣人。」樊少珩指著已成戰場的內院。

  「鏗」的一聲,不知誰先動手,總之,兩人又開始打了起來。

  「也是易陽的父親。」風蝶衣焦急的望著易陽和易水寒,多希望自己能幫易陽一些忙。

  韓如淨和風幽禽對望一眼,皆未料想到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全是……

  風蝶衣眼角瞥見被釘嵌入廊柱的雙飛如意鏡……在明月的照耀下,屬透光鏡的雙飛如意鏡投射在廊柱上的圖案與平時不太一樣。

  「呃?」被蠱惑似的,風蝶衣細呼一聲,伸手拿下雙飛如意鏡,就著月光,讓鏡面的圖案倒映在牆上,恍然大悟。

  「大家看!」風蝶衣沒想到上天弄人,一面鏡子竟隱含如此大的秘密與……巧思。

  眾人一望,只見牆上的圖形隨著鏡子的移動而變幻著,那圖形不正是映月劍法嗎?

  「好棒的銅鏡,葵,不知咱們漢口有無如此精巧的工匠?」樊少珩笑問妻子。他對劍法毫不感興趣,卻對銅鏡本身有了好奇心。

  「閉嘴。」深知丈夫愛玩性格的林語葵瞳眸淡掃。

  「風蝶衣,我看看。」風幽禽拿過鏡子,縱然月娘高懸,鏡背之圖卻未曾再現。

  「難不成……」韓如浮搶過鏡子,發現圖形再現。

  僅有被雙飛如意鏡所承認的持有人才能讓映月劍法示出。這代表著一件事……韓如淨和風蝶衣的處境危險!

  「小魚兒,別碰!」風幽禽奪過鏡子,將韓如淨護入懷,說什麼也不讓韓如淨再碰雙飛如意鏡。

  「給我!」風蝶衣自弟弟手中取過鏡子,見逐漸陷入劣勢的易陽,想也不想的高舉鏡子,朝正逼迫不休的易水寒大叫:「易水寒,你夢寐以求的映月劍法!」

  易水寒的注意力霎時分散,瞧見月光透過雙飛如意鏡所施的魔法,迅速來到風蝶衣面前,一瞬間,風蝶衣附近的人全進入備戰狀態。

  「都別動!」風蝶衣大喝一聲,執著鏡子與易水寒對峙。「你想要鏡子,就別再同你兒子動手。」

  「我可沒有要求決鬥。」易水寒著迷地望著風蝶衣手中的雙飛如意鏡,冷冷的揚起唇角,狂喜的要奪取。

  風蝶衣施展輕功想躲開易水寒欲獵奪的手,易水寒眼明手快的拉住風蝶衣的腳,往下一拉,她整個人跌躺在地,易水寒使出五毒爪攻向風蝶衣,而易陽不知何時出現在易水寒身後高舉冰靈劍,風蝶衣見狀,在千鈞一爰之際將雙飛如意鏡使力一扔……

  全部心思放在雙飛如意鏡上的易水寒收回攻勢飛身要搶鏡,而易陽止不住劍勢,冰靈劍就這麼刺入風蝶衣的心窩……

  時間恍若靜止,眼眸交會的瞬間,易陽呆愣住,眼睜睜看著風蝶衣口吐鮮血,緩緩軟倒……

  「撲通」一聲,雙飛如意鏡掉入日昨才融開的湖中。易水寒想都不想,帶著映月劍沉入那座泛著薄冰的湖裡。

  「不!」易陽發出一聲悲淒的慘叫,心神俱裂、肝腸寸斷的瞪著躺在血泊中的風蝶衣。

  「不……」他低號著,絕望擄獲住他,他像失了魂般,渾身教不敢置信與劇烈痛楚給撕扯著。

  他殺了自己心愛的人……他殺了自己心愛的人……他殺了自己的心……殺了自己的心……

  他呆立著,茫然失焦的眼直直地看著前方。

  他沒有看見風蝶衣癱軟的身子教風幽禽半扶起;沒有聽到他哀慟的叫著風蝶衣的名;沒有看到樊少珩逸去笑容,而翠玉簫已抵上他的咽喉;沒有看見林語葵迅速為風蝶衣診療;沒有看見韓如淨接手風幽禽的位置,而風幽禽折扇一攤化為利器直逼他的脖子。

  他眼中只殘留著適才誤傷風蝶衣時眼神的短暫相會……

  「沒事。」林語韓大眼一瞄,單調的兩字即化解一觸即發的危機。

  「葵,豈能放過他?」樊少珩不敢置信的問。

  「是呀!他傷了風蝶衣!」風幽禽憤慨不已的吼著,怒視著易陽呆然的臉。

  「他又不是故意的。」林語葵軟嫩的童稚嗓音輕漾,輕飄至易陽面前,腰教警戒著的樊少珩攬住,水汪汪的大眼流轉,「仇恨只會帶來更多的仇恨。」

  易陽渾身一震,呆滯的眼低望著林語葵。

  「執迷不悟的代價是很大的。」林語葵沒有再多說,朝樊少珩嫣然一笑後道:「蝶衣需要安靜的移動到床上。」

  「姓易的,我姐住哪兒?」風幽禽毫不客氣的朝他大吼。

  易陽如夢初醒,緊握的指甲陷入掌心,強迫自己隱藏內心的震撼與狂捲全身的炙痛,冷淡的開口,「身後的屋子便是。」

  風幽禽因易陽的冷靜反應而皺起眉,但沒說什麼便小心地抱起奄奄一息的姐姐往屋內走去,韓如淨若有所思的看著易陽跟著入屋,林語葵反倒是支使起凌雲城的下人們去找大夫,她的本行不是醫,但風蝶衣身上那把劍不拔,後患無窮。

  「你也中毒了。」林語葵看易陽的臉色便知。

  「我沒事。」易陽心繫風蝶衣,不覺自己有什麼事。

  林語葵可不容許人家拒絕她,她先是看了看易陽,然後拉過他冰冷的手診脈,易陽才想掙開她,便覺手臂一麻。

  倒下前,他看見林語葵憐憫的目光,以及樊少珩同情似的歎息聲。

  漫天白雪紛紛落,獨立綠湖淒然。

  心之所依,頓無從。

  形單影隻,愴然淚下。

  雪似花瓣,覆蓋大地,沉寂死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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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6 00:08:1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春深雨過西湖好,百卉爭妍,蝶亂蜂喧,晴日催花暖欲然。」清脆如鈴的吟唱聲在靜寂的午後響起。

  滄浪山莊一角的茵湖軒因著早開的蓮荷而顯得生氣勃勃。

  水綠色的裙擺隨著風輕晃著,一隻雪白的足踝在水綠裙擺間若隱若現,輕觸著湖面,隨著足踝的點動,湖面也跟著泛起一朵又一朵的漣漪……

  「小姐,今兒個是少爺與韓小姐的大婚之日,您行行好,下來吧!讓水兒為您梳妝打扮呀!」

  「蘭橈畫舸悠悠去……」吟唱聲悠然停止,「是風幽禽成親,又不是我成親,我何需去宴會中當活動招牌?」

  「可是小姐,難不成少爺的大喜之日,您這個做姐姐的要缺席不成?」水兒小臉皺成一團,憂慮的問著坐在窗台上的風蝶衣。

  只瞧她一身水綠紗衣未有束腰,柔亮的黑髮也未曾梳整的披散著,姣好清艷的容顏迎著清風,合上媚眸,唇角漾起微微的笑意,悠閒至極的模樣與滄浪山莊今兒個的忙亂成對比。

  「不瞞你說,我的確是有此打算。」風蝶衣彎身掬起湖水,吟唱聲續著,「疑是神仙。近照波閒,水闊風高揚管弦。」這首歐陽修的採桑子由風蝶衣唱出竟有些傷懷。

  「小姐……」水兒拿風蝶衣沒有辦法,也只好任由她繼續坐在窗台上,她則先行去準備一兒會宴會要著的衣裳。

  自幾個月前,小姐身受重傷被少爺一路護送回滄浪山莊後,她的性情大變,再不若以前那般愛笑愛捉弄人了,她靜得驚人,連少爺與老爺、夫人皆拿她沒法子。

  全莊上下的人都在問:以前的小姐哪兒去了?

  依她水兒來看,小姐只怕是心中有事悶著,卻不知是何事。

  聽著水兒歎息的離去,風蝶衣緊合的睫羽震動了下,但沒有睜開眼。

  房內靜得驚人,相對的,風蝶衣愈發的……

  她倏地張眼,美眸悄然環視房內的每一個角落。

  房內有人!

  她心頭猛然一緊,有種熟悉卻又危險的感覺漸次擴散。

  一抹修長身影現身在半是光明半是晦暗的角落中,風蝶衣的呼吸變得困難,來人有一雙沉磊漠然卻又隱蘊著太多無法出口的情感的眸子,她凝眸以對,四目交纏。

  好不容易她動了下,像是想到他身邊,忘卻自己身處窗台而整個人一斜——

  墜下的身子落入他寬厚的懷抱。

  是他,熟悉的氣息竄入鼻腔,喚醒沉睡已久的激情。

  「好久……我等好久……」風蝶衣抱著易陽,低低泣訴。

  「我花了些時間療傷,等你傷癒,我不確定你是否還想要我。」易陽緊抱著懷中曾經失去的人兒,感覺心的殘缺再次重整為一個圓。

  他離不開她……天知道他為自己失手傷了她的事有多後悔……

  「你有受傷?」風蝶衣臉色一變,急忙檢查著他的身子想找出傷處。

  「我已痊癒,莫擔憂。」易陽還比較擔心風蝶衣的傷勢,即使他已知她亦痊癒。

  風蝶衣這才安下心,抬首望入易陽不再冷漠的眸子。

  「我在等你,等你來……」

  易陽抬手拭去她眸底的淚霧,戒慎恐懼的問:「真的?」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反覆自問是否真能擁有她,教仇恨蒙蔽的自己可有機會獲得幸福?

  易水寒與映月劍還有雙飛如意鏡皆埋葬在個綠湖居的湖底,他的復仇也了結,可他卻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仇恨只會帶來更多的仇恨,他看不清這一點,使得他幾乎失去風蝶衣,這種失心的痛苦,比起報仇……

  更讓他萬箭穿心,痛苦交織。

  若非風幽禽捎信到凌雲城,他還害怕公然的與風蝶衣見面,縱使他已私下造訪滄浪山莊多次。

  「嗯。」風蝶衣小手微顫地捧起他的臉,彷彿想確認在她眼前的真是易陽。

  「我害怕你的拒絕。」他握住風蝶衣在他臉上游移不定的手指,側首親吻她的手。

  「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會有畏懼之事?」風蝶衣嬌俏的笑出聲,藕臂輕柔環上他的頸項,眉宇間的輕愁一掃而空。

  「當然有。」易陽嘴角被風蝶衣流轉的眸光帶起笑容,滿心滿眼全寫滿深情。

  「說來聽聽。」風蝶衣拉著他坐下,銀鈴般的笑聲響徹茵湖軒。

  不遠處的迴廊站著一道大紅色的身影,那是風幽禽。他折扇一張,搖呀搖的,轉身離去。見姐姐一掃愁鬱,他總算可以過個高枕無憂的大喜之日了,而且以後也不必再怕滄浪山莊無緣無故遭人夜探。

  久久,聞得茵湖軒傳來一女一男的聲音——

  「對了,你還欠我兩個要求。」女子的聲音清脆而有活力。

  「我知道。」男子的聲音低沉卻漾滿溫柔。

  「我現在要你履行。」

  「說吧。」

  「第一,我要嫁你。」

  「好。」男子的聲音滲入笑意、情意和寵溺。

  「第二,你要娶我。」

  「好。」男子百依百順的回答。

  「第三……」

  「我不是只欠你兩個要求嗎?」

  「不管,我就是還要第三、第四個!」

  「好。不論多少個,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都答允。」

  「你說的?」

  「我說的。」

  微風拂入茵湖軒,含苞待放的蓮荷無不低首,恰似一串串漾著清亮盈脆的笑聲的銀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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