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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吳音欣不輕鬆,而且危險疊起,一浪一波地逼向她。
吳冶、龍小青下山,她只有追下去。
可他們兩個人失去了理智,跑起來不顧一切。
吳音欣叫喊了幾聲,見不管用,提足輕功便趕。
她的輕功比這兩人高明許多,沒費多大勁就追上了。
她不願點他們的穴道,只有用手向後拉,這樣緩了一些速度。
可吳冶、龍小青不認人,他們不知怎麼搞的,反過手來就擊吳音欣。
這變化實在太快,吳音欣沒有應變過來,捱了吳冶一掌,打得她身子一晃,差一點跌倒。
這讓吳音欣哭笑不得。
她的武功雖高,受了弟弟的一掌,身子也有點不得勁,她一甩手放了他們,這二人更加沒命地逃竄。
剛到一條小路上,一個人使了一個腳絆,吳冶搶出去一丈多遠,一個嘴啃泥,臉都摔出了血。
龍小青並不因此停下,反而拐頭向西。
忽見黃影一閃,一招龍爪手的“神龍抓鷹”,把龍小青提了起來。
吳音欣駭然一跳。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耐,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她?待看清後,才知對方並不是全憑武功,捉住了龍小青,而是偷襲得妙!
這人出手之際,龍小青正在瘋狂的興頭上,沒有絲毫的防備。而且,抓龍小青,絆吳冶,並不是一個人乾的,他們共四個人,全都身穿黃綾子,氣宇軒昂,微笑中帶著自信。
他們不是別人,是開天仙祖邱一人的手下。
按說他們與吳冶、龍小青該是同夥,可事實相反,他們把吳冶、龍小青當成了武林公敵。
這就令吳音欣犯了難,她向這四個人解釋說,吳冶、龍小青他倆是被長河洛神的藥力所迷,才幹出許多愚蠢事,請他們高抬貴手。
這四個人哪信這一套,又見她天姿國色,心裡也不住地暗中盤算。
吳音欣比往日老練多了,自然看出他們的心思,但她裝作不知,慢慢靠向近前。
突然,她長劍陡劈,銀芒忽起。
抓龍小青的黃衣客料不到吳音欣會笑裡藏刀,突施殺手,他正看著她著迷呢。
這一招沒有什麼定式,可它快疾無比,黃衣客還沒有醒過來,就被她一劍刺透,屍體被勁氣震出了一丈遠。
另外三個人紅了眼:這小妮子原是毒婦心腸,倒小看她了。
吳音欣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橫,展劍刺向奔上來的三個黃衣客。
四個人配陣夠數,少了一個,這三人頓覺捉襟見肘。他們三個人旋轉成風,各展奇能,向吳音欣擊殺過去。
吳音欣躲無可躲,事關生死,身子一個斜扭,一招“萬相歸無”又告出手。
這是所向無敵的一擊,對方縱是三個罕見的高手,遇上這劍招,也只能怪自己晦氣。
三聲嚎叫,全部被吳音欣擊出去,眼見活不成了。
吳音欣上前抓起吳冶、龍小青,往他們的臉上各打了幾巴掌,讓他們清醒清醒。
還別說,這種看似愚蠢的洩氣方法竟起了點作用,他們剛才的瘋勁被打沒了。
吳音欣不知被殺的四人是什麼來頭,只覺他們可惡。她怕來更厲害的人物,連忙和吳冶、龍小青一起逃跑。
這次,吳音欣不再進老山老林,而是領著他們進了繁華的鎮子。
多少天沒有聞過那令人垂涎的美味了。
她要了一桌飯菜,與吳冶、龍小青共餐。
他們是很小心的,吃了飯,便去尋客店,不在街上逛,也不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去,怕被什麼仇人瞧見出事。
他們是謹慎的,可這並不能保證沒有危險降臨到他們身上。
他們一入鎮子,一雙不規矩的眼睛就瞟上了吳音欣。
這人就是白鶴門主黃雲參。
他說不上太壞,自然也不是好人。
可他滿口仁義道德說得天花亂墜,別人以為他是個大俠,可他的內心卻不乾淨,見了美貌的少女,他就拔不動腿,必欲得到方能心甘。
上次看到黃豐的女兒黃雪,他就想動手,只因他與黃豐有一段交往,覺得若干出那事,自己大俠的名頭說不定就毀了,所以他忍了下來。過後,他又悔恨不迭,怪自己不該手太軟。
這次他看到吳音欣,頓覺要交桃花運了,不管她是什麼人,弄到手再說。
吳冶、吳音欣、龍小青三個人住一間房子。
吳冶和龍小青兩人沒有什麼分辨危險的能力,只有吳音欣行,可她絲毫異樣也沒發覺,反覺很平靜安全。
到了晚間,他們喝了點茶就休息了。
他們每個人都勞倦得很,吳音欣尤其如此,倒頭便睡。
問題出在他們飲用的茶裡。
黃雲參是個很精明的人,他為了行事方便,對天下的許多奇藥專門進行了數年的研究。
他發現,有許多天下最毒的藥,反而是最易解的,費不了什麼手腳。相反,許多沒有藥性的藥,一旦用到好處,反而不易解。
他往吳音欣三人飲的茶裡放入的極似茶葉的東西,就是沒有毒性的“毒藥”。
這是黃雲參的高明之處。
它叫“夢苓”。這種藥生長在南疆野林,人服下用它泡的茶,任你武功再強,一夜之內也要沉入夢鄉,酣睡不思醒。
如果黃雲參真用一般帶毒性的迷藥,對吳音欣反而不起作用了。
黃雲參見三人都沉睡不醒了,頓時心花怒放,向他們伸出了罪惡的手。
他躡手躡腳進了他們的房子,又把門關上。
正當他得意之時,忽然,一個人影一閃,進了房間,他站在離黃雲參有丈遠的地方,嘲笑地說:“黃大俠,你行‘俠’怎麼行到人家姑娘身上了呢!”
這聽似幽默的話,在黃雲參聽來卻是極惡毒的,彷彿一把峰利的刀劃破他的臉,血不住地下滴。
他恨聲惡語地說:“綿裡針,你少管我的閒事,別以為你的太極之術如何了得,我黃某不怕!”
綿裡針宇文中冷笑一聲:“黃雲參,念你我有幾面之交,把解藥交出,我放過這次,否則,後果自負。”
黃雲參嘿嘿一陣冷笑:“宇文中,你算什麼東西!你的那把雞腸子我還摸不準?你想把我趕走你自己獨享兩個美人,主意倒是不壞。可我偏不上你的當。看你能奈我何?”
宇文中兩眼射出憤怒的光芒:“黃雲參,你自取滅亡,怪不得我手狠。”
黃雲參冷冷相觀,沒有反駁。他在思忖對付之法:這個宇文中號稱綿裡針,太極之術定然極為高強,我當以何破之呢?他講究以靜制動,我也來個以靜制動,我有“白鶴神功”壓底,未必弱於他。
宇文中前步一抬,腳踏虛實,雙臂成環形,向右一擺,順之掌成陰陽,一推一按,使出的是“崩”字訣。
黃雲參並不後退。我堂堂白鶴門主難道怕你不成?
他身子微向下矮,成半弓步,掌從丹田抬起,至膻中穴處,雙掌外翻,平胸推出,正是“白鶴神功”的“吐氣昇陽”式。
黃雲參的內勁一出,宇文中手勢立變,成了“閃環訣”中的滑勁,溜動旋轉,讓對方的勁無著力處。
黃雲參見發出的力沒有回應,立即抽招換式,來一個“插花蓋頂”,一掌向宇文中頭顱拍去。
宇文中見對方沉不住氣,暗裡得意,猛然搖頭閃過,頓發“冷勁”擊向他的左肋。
黃雲參斜身後閃,躲過這招,驚了一頭虛汗。
好個綿裡針,名不虛傳哪!
宇文中卻沒有什麼自豪感,他心中有些焦急,倘若與黃雲參的角鬥,被別的高手撞見那可就遭了。他們三人全都如死人一樣,到時還不等著挨宰!他們的冤家仇人太多了!
宇文中精神再抖,使出太極術中的“崩”字訣。
黃雲參以力相抗。
宇文中恰到好處地使出“粘”字訣。
黃雲參料不到宇文中的粘力這麼大,身子往前一栽,不由進上一步。
宇文中急忙棄拳變指,閃電般點向他的天突穴。
黃雲參躲閃不及,被他點中,身子立時行動不靈。
宇文中運指如雞啄米,在他身上連點十幾穴,方才住手。
黃雲參如被鋼捆鐵鎖一般難動分毫。
宇文中從他身上搜出解藥,給迷昏之人灌下,又搖晃了幾下,三個人才醒轉來。
吳音欣見自己赤身露體,又羞又氣,又見身邊站著人,連忙穿好衣服。
宇文中這時才轉過身來,向她說明原委。
吳音欣知道自己沒有遭受強暴,對宇文中萬分感激,雙膝下跪,淚水漣漣。
宇文中沉聲說:“孩子,別哭了,你母親的地方我找到了,我見了她,她很想念你們。
待杜水回來,治好冶兒的迷症,你們就一同前去吧。
她在‘魚島礁’東首,那兒有條大船。她有時住在船上,有時在船左邊的一個小山洞住。”
吳音欣悲喜交集,連忙又下拜。
這讓她太激勁:“宇文叔叔,你的天高地厚之恩我永遠銘刻在心。”
宇文中安心地一笑:“欣兒,我可不是外人,謝什麼恩呢?”
吳音欣低頭笑了。
忽然,一個極尖細的冷笑傳來:“你們沒有機會見面了,除非小妞兒與我們合作,剪除杜水,此外,沒有它路可行。”
兩人的心突然巨跳,加速,有如凍住了半個身子。
那人奸笑了兩聲:“‘魚島礁’這個地方不遠嘛,我馬上派人去。”
吳音欣手腳嚇得發木,發涼。
“魚島礁”上有自己的親人,絕不能讓他們這麼無恥地毀了,縱拚一命也要保護母親。
可如何保護呢?她縱身要出屋尋找發話人,卻被宇文中拉住,輕輕地說:“不可大意,吳冶和龍小青二人也一樣重要。這裡的事由你應付,你母親的安全由我去負責。”
吳音欣彷彿在海上飄泊遇上了島嶼似的,一陣激動,周身發熱。
宇文中突然出手點了黃雲參的死穴,一閃身而沒。
吳音欣鎮定一下,拉起吳冶、龍小青站在門口,以此來誘惑敵人,掩護宇文中安然離去。
過了一會兒,吳音欣估計他可能走遠了,方推門走到院中。
四下裡空空的,一個人影兒也沒有。
但她有種預感,危險就在附近,正慢慢逼向自己。
客店裡的人,沒有一個敢出來的,唯恐牽連自己,一同進了幽冥路。
吳音欣等三人站立一起,機警地向暗處掃視,她終於發現了對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人。
他們似乎感到再隱藏無用了,一下子全從牆根的樹旁閃出身來。
“嘿嘿……”又是剛才那個讓她驚恐的聲音:“吳音欣,你這次再也沒有機會逃走了。還是剛才那句話,合作者生,不合作者死。何去何從,你要想好。”
吳音欣看了說話的人一眼,這是個身材特別高大的老者,紅衣上繡著許多金色的道兒,胸前一團白色的火焰,兩臂瘦長,臉上無肉,讓人想起有骨無肉的駱駝。
他的兩眼放射精光,這目光是她生平僅見,它不是發散而是縮聚,似乎整個人的力量都集中到了他那黑澤透亮的針一樣的目光上。
吳音欣有種刺痛感。
那老者見吳音欣久思不語,還認為她的心眼有了活動,馬上又和氣地說:“只要能除去杜水,你殺的那些人的帳就一筆勾銷了。你也可以和母親團聚了,何必要為那麼一個不值錢的人弄得家破人亡呢?”
吳音欣突地揚起頭,輕蔑地說:“你是老江湖,難道不明白夫妻同生命,不能兩相棄的道理嗎!”
老者氣怒地說:“好,你還是個烈女呢!”
這時,另外兩個老者靠上前兩步,一個白袍紅臉老者說:“老大,這小妞王八吃稱砣,鐵了心了,何必多費唇舌,待我收拾她。”
“慢!”一個矮小的老頭子說:“收魂天尊,這妮子武功不俗,萬不可輕敵。”
白袍老人一拍胸前那團紅紅的火焰,臉色更加鮮紅,這是他交手時的神態,遇到真正的高手,他都這個樣子:“哈哈,吳風江老弟,我收魂天尊仇元和小妮子對陣還要別人幫嗎?”
吳音欣身子微微一顫:他們是血魂山的天尊,小老頭竟是九陽神功吳風江,這些人可太難鬥了。
吳音欣聽杜水過去說過,以純正浩大內力著稱的武功,在江湖上有二,一是吳冶的“大羅金仙上上心法”神功,另一就是九陽神功。
只是吳風江成名過早,又不大在江湖中走動,所以,威名雖著,江湖人也沒有放在心上。可他今天一入江湖,問題就不簡單了。
吳風江慢聲細語道:“天尊,自古角鬥以智為先,輕敵可是最要不得的。”
仇元還沒有說話,吳音欣接上了茬:“人傳血魂山天尊武功驚世駭俗,若鬥一個弱女子都要群起而攻之,那不是自毀名頭嗎?以後別在江湖上混了。”
仇元不是沒有聽說吳音欣的厲害,可他不信一個女人才十幾歲年紀,下生便練武又能有多大功夫呢?
他朗朗大笑:“小美人,你不要用話激我,本天尊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
吳音欣點頭稱是。
另外兩個天尊沒言語,他們雖知以多勝少穩妥,可自己是何等人物,怎麼對付一個小妮子也要聯手呢?那太看得起她了!死在我們手上反倒成全了她,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可吳音欣盼望的就是他們看不起自己。這幾個人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稍不謹慎,便會成為永恆的遺憾,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自己要各個擊破,先選擇好恰當時機。
仇元到了吳音欣前丈遠的地方站定,身子一抖,要使出他的“收魂大法”來。
吳音欣早有準備,一見他出手,身子立起,把功力提到極限,一招“萬相歸無”刺向仇元。
血魂山的另兩個天尊遇到這出乎意料的事,又驚又怒,想出手合擊,晚了!
仇元的神功剛施展一半,就一聲慘嚎,身子飛出。
吳音欣並不停手,身子比剛才還快,猶如一顆劃空的流星,不擊兩天尊,反捨近求遠出擊別處的眾人,一式廣無劍的“大宇繁星”,挽起了朵朵明麗絢爛的劍花。
這些人,每個都久經大敵,可這次上了一個小姑娘的當,他們光顧伸頭觀看,料不到吳音欣會突向他們殺來。
她的速度快到了極點,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抗,就已被吳音欣擊中,接二連三一陣叫喊,血腥恐怖之氣盪滌了客店。
吳音欣一下子毀去敵方八九人,這是武林中空前的奇蹟。
剩下的天尊等四人,被駭呆了,還以為看花了眼呢!
無影天尊仇中和血手天尊仇君氣瘋了,怒吼欲撲。
吳音欣隨之一閃道:“兩位天尊,且息雷霆之怒,聽我說清楚。我們無仇無冤,何以苦苦相逼?若是你們非要殺我而後快,這些人就是你們的鏡子。我剛才示弱,因為你們人太多,我怕不敵。現在你們只有四個人,即使一齊上來,我也能全把你們打發了。這一點你們要弄明白。”
兩個天尊瞪大了眼睛:這妮子狂到這份兒上,我剛才有點太渾了!
吳風江沉默無語。
他的身手不弱於天尊,可他看到了吳音欣的劍術,這實在是沒有破法的神劍,除非你比她的功力強過多倍,用內功壓下她外射的劍氣,否則,連一點逃生的希望都沒有。
他有了退意。
這小姑娘的心腸太辣,說到做到,還是以退為好。
他衝另一個老者使個眼色,轉身而去。
這下氣壞了兩天尊:“孬種!還他奶奶稱雄了多少年,屁錢不值。”
兩個人再怒,人家已聽不見了,發火何用呢?
仇中、仇君兩人一咬牙走上前,各自極小心地守好門戶。
仇中身子一晃,彷彿沒了人,而光有衣服在那裡。
血手仇君身子側斜,一雙血手變成帶腥味的紅雲,飄向吳音欣。
她不慌不忙。左手一招“羅天一清網”,右手一式“神女抖袖”,分擊二人。
“羅天一清網”罩向仇君的紅雲,長劍光華燦燦,刺向仇中。
吳音欣的功力比兩天尊功力之和還要高出百年,這是他們兩個想不到的。
只聽“啊!嘭”兩聲,兩個天尊的身子飛出幾丈,摔在地上。
他們雖還沒死,可和死已沒有什麼區別,因為,他們的心冷透了:自己三人可謂頂天立地,死在一個小姑娘之手,太冤了!一生英名付諸流水,可悲啊!
吳音欣沒有什麼勝利者的歡欣,相反,她慌恐異常,連忙拉起吳冶、龍小青,展身出鎮,這真是一場惡夢,扔不掉、甩不脫,它死死地纏上了自己。
三個人的奔行速度快如箭射,很快消失在茫茫四野之中。
黑夜睜開驚奇的眼睛,看著三個飛掠的人。
幾十裡已過,吳音欣他們才放慢速度,停下喘息。
這裡是太靜了,黑晚在她的眼裡變成了透明的水。
吳音欣有點喜歡上夜了。若是常這麼黑著,一直等到丈夫歸來,還有那個“自己”,一切都好了。
多麼奇怪,在遙遠的地方,還有一個自己,和自己一模一樣,這是怎麼回事呢?兩個人何以會是一個人,我為何那麼想念她呢?丈夫和她在一起,我為何會高興呢?多麼不可思議的奇事啊!
她發覺自己走了神,忙收攝回來,搖搖頭,思索下一步如何辦。
去“魚島礁”!這個念頭在腦中突地一亮,她明白了自己的去向。
太對了!尋找自己的母親去,不能讓她落到賊人的手裡。這是僅存的一點母性的深情,絕不能讓任何人破壞。
“魚島礁”在哪兒呢?我好糊塗,怎麼忘了問宇文叔叔呢?多麼無用,真是一個傻丫頭!
她氣得一跺腳,不知向什麼方向走。
她看了一眼弟弟,見他正衝自己呆笑,她心中一酸,落下淚來。
她任淚水流了一會,忽兒想起父親在世時曾去過那兒,回來時還作了一首詩,表達自己的感受。詩文記不太清了,大意是說海天成一色,嫩鳥老鷹不飛行,翩翩白鷗翻翅飛,點點片片,好似帆兒在遠行。那位置好象在東北方向。先向東北方向走一段再說吧。她打定主意和弟、妹同奔。
這次是遠行,他們沒有和剛才一樣不顧一切地飛掠。而是任其功力使其自然,快一會兒慢一會兒,這樣,吳音欣也有空兒想心事。
這麼多天了,有十天了吧?她覺得自己十九年的歲月,也不如這幾天長。為什麼那麼難熬?人說憂愁催人老,這話多麼對呀!也許我有了白髮啦!
吳音欣奔向“魚島礁”,而鄭西鐵的人也開始了行動。
自從上次他帶人去屠朱家莊差點全軍覆沒,他便改變了策略,口頭上他什麼都要參加,實際上他暗裡開小差,只在遠處隔岸觀火,靜等他所需要的佳音。
自然他到處邀請高手還是非常賣力的。
這次上“魚島礁”他非去不可了,因為這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很可能他能從這裡打破僵局,只要自己方法得當。
他這次又邀了幾個好手,在他身邊聽用。
九玄使者此時已成了他的心腹。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九玄使者這次要在“魚島礁”上顯身手,以表示對鄭西鐵的忠誠。
他們熟悉“魚島礁”。
那是一片礁石島,山石隱沒,海浪喧譁,白浪圍著攻打,茫茫闊闊,尋找到也不太容易。
所以,鄭西鐵並不急:縱然吳音欣先到一步也無妨,那樣更好一網打盡,省得再去尋他們。
這天,風颳個不停,直把塵土揚上天際,大宇宙一片混亂濁黃,看不清遠處的東西,鄭西鐵討厭透了。
他們一行拐進一個村子。
這小村子不大,有幾十戶人家,在村西頭是一家富戶,正吹吹打打辦喜事。
這一行人暗樂,這回能討杯喜酒吃,說不定還能摸摸新娘子。
唯鄭西鐵不快。
他不願看到別人辦喜事時的笑臉,他只愛看人家出殯發喪一片哭聲,但他不言語。
剛一進那家的門,立刻有人上來寒喧,引他們入座。
這家辦事的主人不知這是誰的客人,而鄭西鐵等人也不說來此做什麼。
一個黃麵皮、紅眼睛的高大漢子說:“我們是御林軍,路過此處,見你們家喜氣洋洋,特來沖喜,討杯水酒吃。你們可願意嗎?”
這家的主人是個小本經營的商家,十幾年的積蓄,雖不敢說豪富,也算殷實,讓他們吃杯酒的錢還付得起,何況他也看出,這是些江湖客,惹不得。
他連忙吩咐廚子給他們上菜,好打發出門。
這幾人被讓進東邊的一間房子裡,有說有笑,有吃有喝,鬧了一陣,忽聽一人說:“我看新郎官兒可能就是剛才的那個小商人,這傢伙說不定是納妾吧?我們也給他來一手如何?”
鄭西鐵沉悶無語。
另外幾個漢子都贊成這麼做。
鄭西鐵聽若無聞,他朝身邊的九玄使者說:“那幾個先走的,該快到了吧?”
“是的,公公放心,我們這次行動定會成功,到時候專等好吧。”
鄭西鐵搖搖頭說:“我們不可和他們相距太遠,吃完飯要加快步伐。”
幾個漢子見鄭西鐵不熱心,也不好太過分。
鄭西鐵是太監,他不但憎惡剛才的那個小商人樂,也不喜歡他身邊的人快活,他沒有這個雅量看下去。
這些人雖知道他的內心,也裝作不知,他們吃了一些酒菜。
上飯的時候,換了另一個人,鄭西鐵突起了疑心,冷冷地看剛上好的飯菜,奸笑了幾聲,夾起幾塊菜讓送飯人吃。
那小夥子不知何故,吃了下去,好一會兒,也沒什麼事。
鄭西鐵的心頓時一沉:這個王八蛋不會絲毫武功,吃了竟無事,看來老子判斷錯了。若是我認了錯,豈不讓他們笑我多疑,膽小怕事?不行!我要略施手段。
鄭西鐵這小子一輩子也不願承認犯過一次錯,他從兜裡掏出一點毒藥,趁拿饃饃的時候,輕輕彈撒在上面。
他用的毒是無色的,而且是粉末,極細,經他用內力一彈,十分勻稱地分佈到每個饃饃上。
他拿起一個,遞給那小夥子,說:“你吃下去。”
那人毫不猶豫,張口就咬。
這些人只注意送飯的了,沒細觀鄭西鐵的動作,再說,他施毒手法也頗高明,不留痕跡。
送飯的小夥子剛吃兩三口,突然眼睛睜大,身子一晃,摔倒地上,從口鼻裡往外流血,死了。
鄭西鐵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叫道:“把那個主事的人叫來!”
幾名江湖客氣憤憤地走出去,一會兒,就把那人揪來了。
小商人嚇壞了,說話都帶了哭音。
鄭西鐵本想饒了他,就說是送飯人下的毒,可一見小商人身邊的一群看客,忽然改變了主意,要殺一儆百。
他冷笑道:“你敢謀害皇家親軍,膽子大到了天,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不知國之法度!”
這小村的人一下擁來了二三百人,一個個爭著看。
也許這商人人緣不好,許多人面露喜色。
那個小商人嚇癱了,身子倒地爬不起來。
他們提著他,衝向後面的洞房。
洞房裡的床上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見狀,嚇得面如土色,渾身亂抖。
小商人的臉上血漲筋凸,嘴眼都錯了位,汗珠子落個不停。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衝進來,到了鄭西鐵面前就跪下磕頭,不住求饒,哭哭涕涕。
鄭西鐵兩眼銳光一閃,刺向那婦人。
她嚇癱在那裡,語無倫次:“俺是一個守本份的人,因我長久不育,他才要納個小,接繼香火。這可沒什麼罪呀!”
鄭西鐵哈哈大笑:“絕後好,絕後好,斷了香火沒什麼不得了!哈哈……”
婦人絕望地閉上眼睛。她從沒見過這麼兇的目光,這不是人,是地獄逃出來的厲鬼!
鄭西鐵見那幾個人如此放肆,既有惡毒的快慰,又有光榮的嫉妒。
他常以老子天下第二自居,皇上有時也要聽他的呢。這時他有些看不下去了:這群該死的東西,就知道到處欺男霸女,也不為我想想,真他媽打著不過明天的日子譜。
他“哼”一聲:“你小子和那送飯的串通一氣,是不打算活了。”
“冤枉啊,小人冤枉啊!”小商人恐懼地磕頭如搗蒜。
稍大膽一點的村民又圍上來,形成了一個人圈,水洩不通。
鄭西鐵眼睛一翻,氣勢洶洶地看著他們,嘿嘿笑了兩聲:“大膽刁民,要聚眾謀反嗎?給他們兩粒‘地火丹’嚐嚐!”
突地,從一個紫衣漢子手裡飛出三顆火紅的“地火丹”,劃出三道彩虹落向圍觀的人們。
真是巧極了,與此同時,在牆外也飛來三顆顏色相同的小球,投進屋內,鄭西鐵身旁也落了一顆。
見聲“啵啵”輕響,猶如萬花競放,火星四下迸濺。
這意外之變實在太快,鄭西鐵察覺不妙,縱身上屋,仍然晚了一點,“火雲珠”的毒火仍然濺到他的左臂上。
九玄使者因沒參與對新娘子施暴,他們的反應最快,也覺無處可去,只有彈射上房。
其他人可苦了。
看客們成了野豬出圈,四下狂逃,但死亡亦不少。
火光沖天而起,要燒燬這裡的一切。
屋內的江湖客全部遭殃,一個也沒跑掉,都被毒火沾上。
而那個新娘子卻沒有什麼事,只是兩眼迷茫,呆木。這火勢似乎與她無關,她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被濺上毒火的漢子奪路外逃,叫喊連天。
這殘酷的景象,也令鄭西鐵一顫,實在看不出這裡面有什麼詩意。
他當機立斷,拔劍把自己的左臂斬去。
九玄使者們忙給他敷藥止血。
鄭西鐵額上的汗珠急往下流,但他並不叫喊,火毒沉入他心裡,變成了深仇大恨。
這一切都是杜水這小子害的,不然我早回京了。
牆頭上飛昇幾個人,是永樂幫的,他們哈哈大笑。
馮義道:“鄭西鐵,這禮物的滋味兒不錯吧!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馮某人豈能虧待了你們?哈哈……”
鄭西鐵差點氣暈,發誓有一口氣,也要除去永樂幫。
他穩定一下內心的狂濤,火紅的目光盯著馮義,恨恨地笑道:“不錯,你的孝敬之心我不會忘記的,我也不會小氣,我要送你的禮物也許比這更多。”
“哈哈……,鄭不男不女,我等著哪!”
鄭西鐵平生最恨別人輕蔑他是太監,馮義的話如刀子一般剝他的臉皮。
他咬緊牙沉默了一會,說:“馮義,你會因你的無恥而後悔的。”
馮義道:“我又沒把那東西割去討好皇帝,哪裡有什麼無恥呢?”
鄭西鐵身子搖了搖,縱跳下屋,九玄使者隨之落地。
鄭西鐵見對方和自己的人數一樣多,就衝九玄使者暗遞眼色。
馮義可不是一般的江湖客,豈會察覺不到這一點。
他一聲長嘯,跳出院外,鄭西鐵隨後追出來。
這時,永樂幫主洪傳雄帶著幾個人奔了過來。
鄭西鐵身子微抖:壞了,永樂的精華全在這兒啦,自己人手不夠,怕要吃虧。
但他不能跑,唯有一個辦法,就是智取。
他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謀對策。
洪傳雄見鄭西鐵就這麼幾個人,心中暗喜:天助我也!若不趁此除去此獠,將來定毀在他手裡。
他打定主意,輕輕地笑了兩聲,說:“鄭西鐵,你身為朝廷中人,為何與我們過不去?你到處殺害正義之士,手段毒辣無比,是何道理?你殘暴無德,敗壞一方良善,恐怕天也不會容你。”
鄭西鐵嘿嘿笑道:“你們身為大明子民,不思恩於國,共享太平,反而結幫拉夥,陰謀造反,欲陷萬民於水火之中。我怎能對你們這群妄自尊大之徒坐視不管,聽之任之呢?只有剪除你們,天下才會有安寧歡樂。為了千萬生靈,我不得已開罪各位。你們也別怪我,這叫作‘自作孽,不可活’。”
洪傳雄放聲大笑:“妙論。你的臉皮難道也割去了嗎?如此顛倒黑白,還振振有詞,這也算江湖中的一怪吧。可惜的是,我們這兒沒有傻子,每個人的眼睛亮著呢,沒有人聽你那一套,豈不枉費了你一片苦心嗎?”
鄭西鐵一面和洪傳雄唇槍舌劍,一面暗打鬼主意。
可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考慮出一個萬全之策。
正在他憂心忡忡、神魂亂顫之際,忽見北面奔來幾道人影,晃動飄閃了幾下,就到眾人近前。
好快的輕功,連洪傳雄也為之動容。
鄭西鐵眉開眼笑了。
這好比六月披雪,冬裡送炭。
來的人是“東北四蛟”,鄭西鐵的心腹死黨。
這四個人在鄭西鐵出京後就四下打聽他的行蹤,因一件纏手的事,耽誤了他們一個多月的時間。前段時間鄭西鐵派人去尋,才接上信。這幾個小子因得了鄭西鐵的恩惠,這次要報效他。他們在江湖上的名頭甚響,又因有鄭西鐵這一個靠山,所以到處作惡,橫行無忌。
雙方的勢力發生了很大變化,洪傳雄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動手。
鄭西鐵老奸巨猾,壓力雖然輕了,但他並不大意,否則,這種優勢就會失去。
“四蛟”個個身高體大,強健雄武,光派頭就能嚇人一跳。黝黑的臉似冷鐵,一種壓迫人的力量在上面流動。眼睛如深沉的水洞,深不見底。
洪傳雄心中有些不安了,這四個人是很難對付的。
大蛟張奇說:“公公,這個逆匪就讓我們兄弟替你擺平吧?”
鄭西鐵臉上有了笑意,說:“如此甚好,不過要格外小心,免出意外。”
“放心吧,收拾他們費不了多少手腳。”
洪傳雄心中冷笑:好個狂妄的小子,把我們視為無物了,我就來個外示軟弱。
他正要上前動手,執法長老鐵頭喬先說:“幫主,一個無知的小子,何須勞您的大架呢?我挫挫他的銳氣,也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張奇嘿嘿冷笑數聲:“老小子別吹,誰放倒誰,動動手就知道了。”
喬先不再搭言,身子前縱,探長臂一式“二龍戲珠”戳向張奇的眼睛。
這一招來勢甚快,勁力也大,但在行家看來卻是糟透了,他這種上來不留餘地的打法,最容易弄巧成拙,反陷絕境。
張奇目光如火苗閃動,自然看得很清楚。可是他怕喬先這一招有詐,所以,他沒有攻,而是身子向左邊一挪,隨手一招“雙刀叩門”,兩掌切向喬先的手腕。
張奇這小子不愧是“四蛟”之首,他沒順勢攻擊喬先果然對了。
喬先那一招看似三腳貓的功夫,實則一變就是他最得意的“懶驢嚼虎”奇技,這是非常妙的以弱勝強的武學,張奇必定不易躲開。
喬先見張奇沒有上鉤,反切自己手腕,手掌突地下滑,頭一低,手又上挑,使出的是“海底撈月”之招,直撩張奇下陰。
這又歹又毒的招數,逼得張奇急身後退。
喬先一個兔滾,身子立彈,頭部撞向張奇小腹。
這大出於他的意料之外。
一個成名人物一般誰願用這種自辱的招式呢?這太有點失身份了。
張奇後射不及,只好兩掌拍下。
“啪,嘭”兩聲,張奇的掌擊在喬先的後腦勺上,喬先的頭正中他的小腹。
張奇悶“哼”一聲,身子甩了出去。
喬先從地上彈身而起,冷笑不語。
張奇忍住劇痛也爬起來,他兩眼放射出毒怨的凌光。
鄭西鐵垂了一下眼皮:這小子不聽我的話,驕傲自大,才有此辱。
喬先最厲害的功夫全在頭上,故稱“鐵頭”,張奇的兩掌自然傷不了他。但是,他的“鐵頭功”也沒有發揮出太大的威力。因為張奇的掌力緩衝了他的鐵頭的撞擊。所以,張奇雖然疼痛,卻沒有受傷,最多是皮毛受了點擊打。
洪傳雄在一旁哈哈大笑,稱讚喬先心巧功高,這無疑就是說張奇不自量力,大言不慚。
張奇氣極敗壞,一個“神龍擺尾”伸手下抓,喬先心沉氣定,用頭向上一頂,隨之一送。
張奇又沒有佔什麼便宜,只覺對方鐵頭冷硬,自己的一抓難使出力。
他心念一動,鬼點子蹦上心頭,身子一個側斜,一招“龍爪擊球”撕他的左肋。
喬先大驚,這一招實在詭,出沒無常,無奈何,他一式“棒打幼草”往地就倒,身子剛著實,左腳一蹬地,身子斜轉,右腳踹出,直擊張奇襠部。
這算是臨危不懼,應變有方。
可張奇右膝向前一跪,一招“力劈華山”砍下,喬先一個驢打滾,向外翻騰,但仍慢了一點,“啪喳”一聲,正中喬先的軟肋,他大叫一聲,口吐鮮血。
喬先受了重傷,洪傳雄在他大叫的同時,身子疾縱,一式“鷹擊狡兔”向張奇拍去。
這邊的鄭西鐵也想動,可忽然停住了,因為他最恨的馮義還站在一旁呢?他的斷臂也疼痛無比,出手凶多吉少。
他一遲疑,洪傳雄的“六合掌”便擊在張奇的前胸,而張奇的掌打在他的小腹上。
這回,兩個人各捱了對方一下,可結果大不一樣。
洪傳雄人稱“金鐘罩六合掌”,外練功夫確是登峰造極。張奇在他身上打一掌,如擊在皮革上,可他打在張奇身上的掌卻重於千斤。張奇大叫一聲,被擊出丈許,血從口中噴出,比喬先的只重不輕。
三蛟因沒有防備,行動晚了一點,被洪傳雄得手。
這時,二蛟王宇一招“金猴稱聖”,玄清棍劈面而下,一道寒光連閃,到了洪傳雄的頭頂。
這條小棍長不到三尺,粗不過如普通的蠟燭,光華透明,白裡含清。這東西看樣沒什麼,若被擊中,可比用鐵棍打下還要厲害許多。它不但能讓你頭裂肉爛,而且有一種寒氣,可透體而入,讓人受不住。
洪傳雄大驚失色,知道躲閃不及了,只好提聚神功捱打,“啪”地一聲,被擊個正著,同時,洪傳雄的掌也擊中王宇的右肋處。
他“啊呀”一聲,飛了出去。
洪傳雄打了個冷顫,肩上彷彿壓了座山似的,痛苦難當。
王宇也受到了致命的創傷。
這可算一招兩敗,誰也沒搶到好處,相反,壞處都得了不少。
鄭西鐵一皺眉,隨之又舒展開了:這樣也不錯,一個換一個,他們馬上就完蛋。
洪傳雄身子有點遲笨,“銅臂”萬青山連忙上前扶住他。
開碑手傅海蛟道:“突然偷襲算什麼英雄,無恥!”
三蛟周大位嘿嘿冷笑幾聲:“罵得妙。我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沒有你們幫主的無恥,哪來的現在的結局?”
傅海蛟一怔,頓時語塞,身子向前一衝,揚手擊向周大位。
這一招凝聚著傅海蛟的畢生精力,自然非同小可。
周大位也非同一般,他舉掌相迎,不甘示弱。
這下兩掌一交,“嘭”地一聲,周大位一個踉蹌,後退七八步,汗珠子從臉上流下來。
他沒接下傅海蛟的一掌,反把右臂給震斷了。
傅海蛟號稱開碑手,掌上的功夫自然十分過硬。
周大位以己之短對人之長,哪有不敗的道理!
四蛟趙一劍身形立展,長劍一振,三朵劍花罩向傅海蛟。
趙一劍的劍術最精,他拿準機會出手,確實很難躲開。
傅海蛟無奈,只好急閃出掌,打算用剛猛的掌風震開長劍。
誰知這趙一劍人比劍還鬼,他早知傅海蛟會這麼做,於是就順水推舟,劍隨掌勁而去,可他的身子立斜,左手閃電般刺去,又是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
傅海蛟再想躲已不可能了,他大叫一聲,被趙一劍挑開胸膛,死在當場。
這下震壞了永樂幫的人。
洪傳雄的臉色慘白,馮義也心頭巨跳。難道要完了嗎?這可不是時候!
萬青山大吼一聲,一展臂向趙一劍攻去。
趙一劍見他用臂掃來,立時明白:這個人是“銅臂”,手臂上的功夫極強,其它不一定怎麼樣。
他劍向一旁一晃,不和他的臂接觸,顯出怕他的“銅臂功”似的樣子,這叫先驕其敵,然後再殺他個回馬槍。
萬青山沒有趙一劍這麼聰明,但他功底深厚,一招一式沉雄猛烈,並不十分容易對付。
趙一劍連連調轉角度,總不能得手,萬青山也佔不了上風。
他一招“橫掃華陽”擊向趙一劍臉部。
對方一式“長蛇尋洞”刺向他的眼睛。
他收臂轉身,一式“頂心肘”撞向趙一劍心窩。
他連忙急閃,隨之一招“抹秋草”掃向萬青山。
這一招快而兇,萬青山不敢怠慢,飛身上升,踢出“龍騰三式”擊向趙一劍頭部。
趙一劍長劍寒光一閃,回劃斜削,奔萬青山的腿。
兩個人一來一往,鬥了十幾個回合。
趙一劍尋到一個機會,身子一擰,躬腰刺劍,正是“老君煉丹”一式。
趙一劍的這一招凌厲無匹,而且機會湊巧,本是萬無一失的。誰知他的後背正對著馮義,為人家提供了一個機會。
馮義見機不可失,彈手一指用的正是“天陰指”的玄冰氣,正好射中趙一劍的靈臺穴。
他後背如被凍上一般,身子立滯。
萬青山的“銅臂”卻無情掃來,正中他的頭部。
“啪”地一聲,趙一劍慘叫一聲,腦漿迸濺。
突然,人影一閃,一道光華閃起,掃向萬青山。
這太令人難以提防了,出手之人是九玄使者“雨”。
對此人,萬青山平時也不是對手,何況是這個時候!他一聲哀嚎,被斷為兩截。
馮義眼珠急轉,鄭西鐵目中血光陡現,兩人幾乎在叫喊的同時,發出了各自絕命暗器。
馮義的“火雲珠”拋向鄭西鐵。
而鄭西鐵的四顆“地火丹”卻拋向洪傳雄、馮義眾人。
鄭西鐵對馮義又恨又怕,他的“地火丹”一出手,身子便如箭射一般向後飛逃。
另兩名九玄使者也急退如風。
“雨”沒有躲開,炸開的火珠迸他一身,他胡蹦亂跳,叫喊不止,仍不能止住火與毒的雙毒入侵。
洪傳雄等人一個也沒有跑掉,唯獨馮義僥倖,迸到他身上的火苗被“天陰指”彈滅了。
其實“天陰指”本是不能剋制“地火丹”之火的,只因馮義躲得太快,火只沾到他衣服上,在沒燃起的一瞬間,他把衣服彈成了碎片。當然,“天陰指”雖不能剋制火,但火也奈何不了它的內勁氣。這是互不買賬。
馮義見幫主等人全成了燃燒的火把,知道大勢已去,長嘆一聲,轉身便走,從此絕跡於江湖。
鄭西鐵本想殺之而後快,因怕“火雲珠”,只得讓其離去。
九玄使者“雨”在掙扎了片刻之後,終於死了。
永樂幫主等人也成了灰燼。
鄭西鐵冷冷地站在一旁,好久沒有說話。
兩個九玄使者也哀傷不已,又失去一個兄弟,多麼令他們痛心!
只剩下了他們三人,又恨又羞,太沒有用了!每次遇敵,總要損失幾個人,下次還不知誰能活著呢?
鄭西鐵道:“走吧,我們要快去辦正事。”
九玄使者又回看了一眼,四蛟全被火吞沒了,“雨”也成了灰,一地光光。
他們兩人再也無語可說,只好和鄭西鐵而去。
這一戰,擊垮了鄭西鐵的欣慰之情,他再也提不起興致了。
這次捉拿吳詩沉的妻子,後果不知會怎樣呢?
他隱約感到那是一條漆黑的路。
把那娘們抓住又能如何呢?逼吳音欣就範,可杜水來無蹤,去無影,也防不了他呀!再說,把吳詩沉之妻往哪裡押呢?
最後,他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把“地火丹”捆在她身上,這樣保險。
另一個辦法就是逼她服下一種劇毒,不讓她死,只要她痛苦就行。這樣,就能煎熬杜水等人的心。
但這樣的辦法也非萬全之策,不過他實在想不出更妙的辦法來,只好到時候再說。
鄭西鐵想得很美,人沒到魚島礁,就開始打算如何處置人犯了,似乎一切都能順手拿來一般。
世上有許多意外,這些意外隨時會加入到你的計劃中去。
吳音欣和吳冶、龍小青走了兩天,來到一個山坡上。
他們向東北方向觀望了一陣,決定繼續向東北行走。
可是他們還沒起步,就聽下面有“救命”的呼聲。
吳音欣一愣,身子有些顫,自己到哪裡都不安寧。
向下一看,見三個人正追一個少女。
山路崎嶇,少女的武功雖不弱,可能是太疲倦,竟爬不上一個小山崖,被一個老者抓住,隨手按在地上。
吳音欣有些怒:這三個人真無恥,這麼大年紀了,還欺侮一個少女!
她不顧自己的安危,和弟弟與小青衝下山去。
那三個人並不等吳音欣追到,抓起少女就往西逃。
吳音欣大怒,和吳冶與龍小青奮起直追。
若是吳音欣一個人追,費不了多少手腳就可追上。可三個人同追,吳冶、龍小青比她差遠了。
那三個人的速度比吳冶、龍小青稍快,這不越追越遠嗎!
吳音欣他們一口氣追下四十多里,兩下仍是相距那麼遠,這可讓吳音欣憂了,再這樣下去怎麼成?
她一狠心,身法突如流星,劃出一道影來。
這身手使前邊的人大駭:這女子果不易對付,看來只有用心計,才能取勝。
他們突地拐彎,循小道進樹林。
吳音欣怕弟弟和小青出事,又連忙向後看,見他們正向這跑著,才又放下心。
她正要閃身入林,突然,見那三個人抱著少女奔向一個十字路口。
吳音欣滑步急射,流雲飛雨,如神女一樣瀉落十字路口,堵住三個人的去路。
那三個人並不慌,挾著少女的老者放下少女,笑道:“姑娘何以追我?”
吳音欣冷然說:“青天白日,為何搶人?難道不怕王法嗎?”
那老者嘿嘿一笑:“姑娘有所不知,這是我的小妾,她要隨人私奔,我抓回她有何不可?”
少女叫道:“別聽他胡說,我不認識他們。我是一個良家少女,家在楊州。”說著,淚水從臉頰上流下來。
吳音欣也是一個女子,所以她能體會那少女此刻的心情:絕望,恐懼,需要別人的幫助。
吳音欣問:“你們是否打算放了她?”
那老者不屑地說:“你別以為有兩下子就可強出頭,告訴你,你自身難保,就別硬撐。”
吳音欣也不答話,一劍抽出,光華閃閃,三個人心中都是一凜:這可不是玩兒的,她若攻向哪一個,誰也逃不脫。
那老者又哈哈大笑起來:“好,我把她送給你,我們走。”
吳音欣見對方屈服,收起長劍。
三個老者悻悻而去。
那少女忙向吳音欣磕頭下拜。
吳音欣甚是同情她,便伸手相扶。
兩個人的手一接觸,吳音欣暗自感嘆:好一雙溫柔如玉的小手!
少女極其嬌媚地一笑,那秋波一動,似乎吳音欣是個美男子似的。
這一顰一笑實是大有問題,這麼成熟的舉動,決非一個純真的少女所能為,而是受過專門的訓練才會的。
吳音欣雖然聰明,也沒有注意這一點有什麼不對。
待吳音欣轉臉觀看弟弟之際,少女突然伸出了魔爪,悄無聲息地點向她的靈臺、命門兩穴。
吳音欣駭得身子透涼。
少女一得手,身子轉到吳音欣的前面,點了她的膻中、氣海穴,隨後又點了百會穴,她身法輕盈迅速,彷彿和吳音欣親近似的。
吳冶和龍小青分辨不出什麼是非來。
少女竄到吳冶的背後,不露行跡地點了他的穴道,龍小青稍一動,也被她制住。
多麼簡單!高絕非凡的吳音欣竟敗在一個讓人憐憫的少女手上。
吳音欣差點氣哭,她氣憤地說:“你為何恩將仇報?”
少女嫣然二笑,反問道:“我何以恩將仇報呢?”
吳音欣怒斥:“剛才我救了你,不是恩嗎?你對我下手,不是仇嗎?”
少女笑吟吟地說:“別怒!我們本來就是仇家。以前的那個龍小青就是我扮裝的,你丈夫還捱了一劍。這事你不會忘記吧!剛才的那三個人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仇家。那個抱著我的是開天仙祖邱一人。你殺的四個黃衣就是他的心腹,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們不過使了一點小手段,你上了當而已。你對我有什麼恩呢?”
吳音欣無話可說了,都怪自己太蠢,上了人家的當。
她仍有些不死心,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們下手?”
少女道:“我討厭你那個裝腔作勢的丈夫,我噁心他不配有你這樣的妻子。只要你答應殺了這個色鬼,我和你結為姐妹,替你找個比他強一百倍的男人,如何?”
吳音欣淡淡地說:“我若不答應呢?”
少女小黑冷笑一聲:“那你會後悔一輩子,生死兩難。”
她隨之又緩和了一下口氣說:“吳小姐,象你這麼美麗的人,為何找一個那樣的男人呢?你真愛他?這是不可能的。你肯定是認為他救了你,你出於感恩才嫁給他。這能有什麼幸福呢?這不公平。我看不下去,所以才要強迫你殺了這個武林惡棍,讓你有笑顏。”
吳音欣周身一顫,她覺得自己有個可怕的念頭:她說得有道理嗎?這一點,吳音欣自己也難以弄清楚。
她對杜水有時似乎真愛,有時也不以為然。
她這種複雜的心理時有所現,經別人一說,她也不知說什麼好,什麼孬。
她有時甚至想,當初嫁給了何上泉也不致於家破人亡,隨之又認為自己有這個念頭是不貞的。
總之,她的心理是複雜的,令人難以捉摸。
有時又清純如泉,一眼見底。
她現在還沒有看到杜水眼下的模樣呢,若是見了,不知作如何感想。
有一點是非常明晰的,自己不能處在受擺佈的位置上,否則,一切都將失去意義。
自己對丈夫的愛是真摯的,沒有任何雜念。這小妮子的話純粹是胡說。
但有一點她說不清,就是別人一說類似的話,自己就心跳,彷彿自己失去了什麼,永遠無法彌補。
在自己的身後有一片闊大的空虛,縹縹緲緲,清清冷冷,沒有一絲依附感,似乎有種不安的遊魂飛離了自己的身體又呼喚自己的另一半去匯合,兩下相隔萬水千山,不知在何方,又如何能相見。
這是夢,一個時刻在自己的眼前躁動不安的夢,一個沒有任何理念的夢。
另一個圖像忽又爬進她的眼簾,她如被什麼力量一推似的,感到了自己的實在,什麼也沒有變。
那三個人去而復返,面帶詭笑和恨意,腳步都重重的。
吳音欣連忙凝神正意,引氣衝關,外表上卻要依然如常。
小黑的目光是十分敏銳的,她見吳音欣有了動搖之情,便不失時機地說:“人活著就是要自在,你丈夫除了武功高點,他還有什麼好處呢?
一個女人若不能找一個英俊的郎君,特別象你這樣的絕色美人,那太虧了。
你若執迷不悟,那便辜負了父母的一片栽培之心。
好好想想吧,你那位矮個子有什麼迷人的地方!我太替你難過了,我不能容忍世上如此美的人和一個醜八怪在一起,這是對老天爺的不恭,也是自暴自棄。
我一定要救你脫離苦海,走上一條幸福之路。”
吳音欣聽不到她說的什麼。目前,對她來說,擺脫危險是第一要緊的事。小黑的話不管如何一言中的,自己是絕不能離開丈夫的。如果有什麼念頭影響自己對丈夫的思念,那都是自己的不潔,是可恥的行為。
邱一人他們來到吳音欣的近處,臉上的表情如花似地綻開了。
他的話從口裡通過嚼咬迸出來:“小賤貨,你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你殺了我的人,我不殺你,我要讓你活受罪,讓你生不如死,鬼哭狼嚎,成為一個天下最不要臉的女人,使所有的人詈罵你,唾棄你,讓你的香肉變成臭肉,比妓女還不如。”
邱一人的話夠刻薄的,句句象刀剜在吳音欣的心上。
她想不到對方如此惡毒,留他不得。
“你真要那麼做?”吳音欣問。
邱一人愕然,這妮子何以面不改色呢?
吳音欣冷然道:“如果你如此下作卑鄙,今天你死定了。這個女人已把你出賣了,她並沒有點中我的穴道,不過做個樣子讓你們看看罷了。”
邱一人大駭,身子急射。
吳音欣憤然道:“你走得了嗎?”兩臂微展,如天鵝翔空,衝了過去。
邱一人的武功原是高明無比,怎奈吳音欣的功力高出他一倍有餘。所以,他縱然先動,也難逃一死。
這變化使小黑神喪魄飛:自己下了重手,她何以這麼快就自動解了穴呢?
她當然不清楚吳音欣的功力實在太高了。好比一個富翁,你要卡他、堵塞他的重要關節,可他太有錢了,一塊金子可辦成的事,我給你一座金山,那關節還不好疏通嗎!
但小黑也實在不凡,吳音欣的劍剛要出手,她就身形一轉,到了吳冶、龍小青身邊,一掌擊下,要擊碎了這兩人。
這可嚇壞了吳音欣,她提聚全部功力反身側擊,刺向小黑。
可小黑狡猾得很,腳下一個弧形,轉到吳冶,龍小青身後,高聲叫道:“別動,只要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殺了他倆!”
吳音欣頓時停住了。
小黑道:“快把劍扔了,自點穴道,否則我絕不客氣。”
吳音欣身子一抖,遲疑不決。若是真落入他們手中,那可墜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了。拚它個魚死網破,也比人不人,鬼不鬼的強。
她心念一定,恨道:“你若敢動他們一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若放了他們,我答應不傷你們,如何?”
小黑眼珠一轉,笑道:“不行,這樣你太沾光了。公平交易,我放了他倆,你扔下劍。”
吳音欣略一沉吟,把劍扔到一邊。
小黑道:“你離遠些,慢慢到他們身後來。”
吳音欣無奈,只好照辦,等她到了弟弟的跟前,轉了個身,來到龍小青肩後。
小黑已飛身拾起了吳音欣的劍。
她滿心歡喜,“咯咯”暢笑。
邱一人這時也來到她的身後。
小黑說:“想不到她功力如此深厚,轉眼間解了穴道。”
邱一人“嗯”了一聲:“這一點該早想到的,我們小瞧了她。”
小黑得意地說:“現在她沒了劍,我們不用怕她了。”
邱一人說:“不可大意,她定會另有驚人絕技。”
這時,從西邊飄來五道人影,輕功之高,實在令人瞠目結舌。
到了近前,才看清是林優爭、白玉雪和三個老太婆。
邱一人連忙上去見禮,笑道:“原是三位仙人到此。”
黃衣老太婆微微動容說:“邱仙祖,你也來了中原?”
邱一人笑了幾聲,有點氣恨地說:“我來中原不過為了一點私事,打算轉一圈兒就回去。誰知,這賤人無緣無故殺了我的四個高手,這筆帳怎能不算?”
他一指吳音欣。
眾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吳音欣身上。
白玉雪暗歎不止:好個標誌的美人兒!
林優爭冷冷掃了吳音欣一眼,沒有說話。
他的內心是複雜的。
從感情講,他不願杜水有這麼好的妻子。他不承認這是嫉妒,而是認為糟蹋了吳音欣。
杜水不就武功高嗎?那副熊樣,實在難以讓人喜歡。這女人心裡也說不定這樣想。
但他知道,杜水是講義氣的,並不是憑什麼武功強迫的她,而是她自願嫁他的。這多麼不可理解!
杜水的行為是“俠”還是“賊”?這個問題,林優爭在“九畝方田”想了很多。
他認定杜水不是什麼“俠”,不過是一個陰陽差錯、恰好歪打正著、闖進一個新區域裡的高手而已。
林優爭曾欽佩過幾天杜水,後來認為這是多麼可笑的事!他奸佔了師姑,又騙了吳音欣,這從什麼角度說,都是不光明的。可杜水又從來沒有主動侵犯過什麼人,所以也不能算壞。
此刻,自己應抱什麼態度呢?幫助他或他的妻子,還是重算過去的老帳?林優爭發覺自己太矛盾了。
一方面不願杜水有什麼好結果,一方面又覺得他也是不幸的,轉眼又想到他佔了吳音欣這樣的人,死了也不虧。
林優爭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一切都糊里糊塗,斬不斷,理還亂。
他不願再想下去,順其自然吧。
黃衣老太婆的臉上閃動著一種聖潔的光彩。
吳音欣的目光與她的目光相對,感到了一股凌厲的鋒芒。她心頭巨顫,這三個人定是“九畝方田”的三位主人。
一點也不錯。黃衣老太婆是“上九畝”的主人種仙;白衣冷冰的老太婆是“中九畝”的種人;黑衣陰森的獰厲老太婆是“下九畝”的種鬼。
這三個人各管自己的一道,修行的武功也不一樣。種仙的武功光華燦爛,大宇之氣五彩繽紛,有一種使人神往入迷的氣勢。種人的武功深奧博大,浩然剛正,收攝人之魂,毀去人之魄,有生殺予奪的威嚴。種鬼的武功奇詭莫測,出沒無常,邪僻陰森,鬼氣逼人,讓人心頭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吳音欣在眾人的尖刻目光刺射中,有點心慌了,手足無措。
種仙滿意地笑了,這小妮子的功力還是不行。她是從來不滿意別人的,只滿意自己。她忘了吳音欣不敢看她們是許多因素造成的,並不是怕她們哪一個人。
種仙說:“你就是吳音欣?”
“是的。”
“聽說你厲害得很,手段也夠辣的?”她輕蔑地說。
吳音欣道:“那是他們的中傷,我有什麼厲害呢?我一個弱女人,有什麼能耐,哪敢比大名鼎鼎的您呢?”
種仙哂笑道:“你小嘴挺會說話。告訴你吧,我們來是想與你合作除去杜水的,這樣天下太平,你也可另擇夫婿,比和杜水在一起要快樂得多。與人與己都方便,如何?”
吳音欣淡漠地說:“我若不合作呢?”
種仙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邱一人在一旁接腔:“小妮子,別賣傻了,你跟杜水有什麼好?還是聰明一點吧!”
吳音欣揚起頭,沒有言語。
種仙嘴一撇,冷冷地說:“你莫錯過良機!”
吳音欣輕笑一聲:“你別枉費心機了,我不會與你們這群無恥之人同流合汙的。”
她以為面前這些人都是敵人,說這句話也沒錯。
而白玉雪有些惱了,她並沒有想和吳音欣為敵,可吳音欣的話惹起了她的火: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連我也罵進去了!
她衝吳音欣斥道:“你說話要小心點兒,別一掃一大片。誰無恥只有自己明白。你若是好人,就該為更多人著想,別為了一己之私,讓那麼多人受牽連,這與你有什麼好處呢?”
吳音欣緘默無語。
種鬼嘿嘿乾笑了幾聲:“小丫頭,你要放明白點,單憑一己之勇是不行的。要多為別人想想,不要為了你的私情,使天下武林人都跟著受苦。”
吳音欣“哼”了一聲:“你們不來不是一樣嗎?”
種仙道:“那怎麼會一樣呢?杜水一天不除,武林就一天不能安穩。”
吳音欣長嘆了一句,說:“你們別說了,我們各聽天命吧?”
種鬼陰冷地說:“你不識抬舉,我就成全你吧。”
她剛要動手,邱一人忙道:“且慢。這小妮子邪門,還是我們一齊上吧?”
種鬼哈哈大笑:“邱仙祖,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邱一人說:“謹慎總比大意好,你說呢?”
種仙“哼”了一聲:“你是瞧不起我們喲?”
邱一人忙說:“不敢,以事論事而已。”
邱一人心中暗罵她們狂妄,連對方有多大的能耐都不知道,就大言不慚地拿人家,不知你一二百年怎麼修行的?
吳音欣正希望種鬼一人出手。
她款款向前走動幾步,說:“老前輩可要當心,這是生死之搏,我若命絕,無話可說。你若喪生,也不要怨人。”
種鬼道:“憑你還想贏?”
兩人剛要動手,西邊又奔來一人,高聲叫道:“不可輕敵。”來人是吳風江。
他對種鬼說:“三天尊尚不及她一人,前輩怎可輕敵呢?”
種仙說:“風江,你不要多嘴,讓她們動動手你就知道了。”
種鬼身子一晃,彷彿有好見個人影,伸手便抓。正是“閻王審鬼”一招,好幾個爪影,撲向吳音欣。
這些人都是第一次見種鬼的身手,都被她的絕、怪之技驚呆。
然而,吳音欣的身形更快,把功力提到高峰,一式“羅天一清網”擊了出去。
種鬼做夢也沒想到,以她的功力竟不能和吳音欣相比。
“嘭”地一聲,種鬼被擊出兩丈外,身上血濺如泉,動了一下,真的成鬼去了。
吳音欣一掌擊殺了種鬼,把所有的人都震駭了。
她不失時機,電射小黑,伸抓自己的長劍,這實在太快,小黑只好扔劍而退。
吳音欣長劍在握,不敢怠慢,一式“萬相歸無”刺向種仙、種人。
這兩個人平時眼高手快,在吳音欣的攻擊下,竟毫無抵抗之力。因為,抗則必死,只有逃命一招。
邱一人不愧是奇能異人,在這萬分危險的當兒,運起“開天大法”神功,晃出兩個金閃閃的掌影,擊向吳音欣的後背。
吳音欣無奈,只好收劍斜閃,飄落一旁。
種仙、種人幾乎瘋了:這不是欺己無能嗎?絕不能放過她!
她倆一揮手,招呼邱一人同攻。
邱一人真想不動手:無能的女人!剛才讓你們小心,你們不聽,白搭了一條生命。
但他畢竟知道共同的利害關係,便向雲羅雙星梅氏兄弟和吳風江使個眼色,六人同戰吳音欣。
這次的情形變了,吳音欣彷彿陷進一個洞裡,四周無窮的力量壓過來,自己揮劍都異常困難。
種仙恨死了她,把“仙明”神功,提到頂峰,彩氣銳流在手上旋轉,不住擊向吳音欣的頭頂。
吳音欣拚命左支右擋,可越來越困難了,周身痠疼,抵不住翻動急轉的壓力,漸漸地呼吸都不暢了。
她咬牙堅持,不住地叮嚀自己,絕不能屈服。
可她終於受不了了、虛脫了,只覺四周空茫茫的。
邱一人等六個絕代高手,也感到力不從心。
他們雖然共同形成一種合力,可畢竟不那麼容易,否則,哪還有吳音欣的命在?
雙方耗損太厲害了。
小黑見他們的身手都遲鈍了,有機可乘,閃身而進,一下子點中了吳音欣的命門穴。
她撲地不起。
小黑連連出指,用重手法點了她十幾處穴道。
吳音欣成了木偶,再也難動了,她的心也沉進了深淵。
種仙六人氣喘噓噓,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坐在一旁。
吳音欣毫無表情地說:“你、你殺了我吧,誰也逃不脫死亡的下場。”
邱一人皺皺眉頭,心裡不是滋味:自己功成之後,認為可以稱雄天下,料不到一個丫頭使自己屢遭挫折。杜水更是不可與之爭鋒的人了。若殺了他的妻子,那確是天大的麻煩。然而眼下不向吳音欣報仇,自己又咽不下這口氣。世上的事真難兩全。
種仙過了好一會兒,才調息恢復,把掌舉到吳音欣的頭頂,要一下結果了她。
忽然,她陰毒地一笑,一指戳到吳音欣的氣海穴上,用“逆氣敗血神功”廢了她的武功,同時,打亂了吳音欣體內的氣血走向。
頓時,吳音欣頭重腳輕,眩暈欲死,脈管欲裂,身如火燒。一會兒的功夫,她的臉上就起了一層皮,嘴上火泡如燈,兩眼枯乾無水。她身受無法形容的痛苦,纖弱的身子竟頂住了,不吭一聲。
種仙嘿嘿笑道:“你現在硬,待會你就硬不了啦。”
林優爭有些看不下去,但又覺得吳音欣不可原諒,出手就殺死種鬼,這有點太毒了。
白玉雪不願看這慘象,把臉轉向一邊。
邱一人的兩眼不住地跳,他打了一個機靈: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要有災難嗎?真難說得很,和杜水這樣的人作對,碰上便沒有生還的希望。
他催促說:“我們快些走吧?”
種人點頭道:“好。到東邊的鎮子上去,那裡有人等著呢。”
吳音欣成了“廢人”,沒有武功,便由吳冶扛著,向東行。
到天快黑的時候,他們來到一個挺繁華熱鬧地方,在東西大街上走了一陣,向南一拐,進了一家在南北巷上的客店。
這是一個十分幽靜的地方。客店寬敞,桌明凳光,有上等房,也有中等房,一排屋東西排列。
在西北角,屋又向南一拐,成了一個鉤子形。
後面的屋子和前面的這排屋由一個過洞相連。
屋子都是單間,每房一個人。
這些人的到來,給客店帶來了喜慶。店家忙忙碌碌,把他們安排下。
他們幾個人把吳冶和龍小青合放在一間屋裡,吳音欣則單獨住一間,被扔在床上。
吳音欣身上的痛苦慢慢減輕了,而心卻在陣陣發冷:他們會把自己怎麼樣呢?看種仙狠毒的目光,似乎扒自己的皮也不解恨,自己真就這麼完了嗎?
林優爭瞥了一眼吳音欣,和妻子一同離去。
他的內心在矛盾著:該不該救她呢?她是無辜的。自己為什麼下不了決心呢?想想杜水對自己的好處,眼睜睜看著他妻子被人糟蹋,自己於心何安!
他的心“咚咚”直跳。
這一段幸福的時光,把自己的稜角磨去了嗎?為什麼有了畏首畏尾的可卑性格!這是不能原諒的。自己的身上簡直在孳生女人的肌肉。
白玉雪明亮的目光象箭要刺透丈夫的胸膛,她能感到丈夫跳動的心是多麼的不平靜。
她輕聲說:“你想救她?這怎麼成呢?她殺了我們的親人,我們怎麼能不報仇呢?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我也不好受,有什麼辦法,誰讓她下手那麼狠呢?”
林優爭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滿地說:“你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嗎?”
白玉雪道:“我隱約感到了。若是杜水從冰島返回,不見了妻子,他一定要報復。那時,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都要死在他手下,是嗎?”
林優爭只是用沉重的目光注視著她,並不答話。
白玉雪嘆道:“我想好了。我也同情吳小姐,可我們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只能置身於事外,一走了之。她的命運如何,只有讓上蒼去決定吧!”
林優爭兩頰抖動了幾下,最後還是長嘆了一聲,和白玉雪藉故離去。
這裡籠罩了魔氣和災難。
吳音欣只能象一隻羔羊一樣任人宰割。
昏暗的燈光跳動著,在種仙等人的臉上尋找相似的情緒。
邱一人感嘆一聲,兩眼發滯:也許不該來中原,這是一個錯誤,如兒怎麼樣了呢?
他們在飯廳裡坐著等待酒菜。
這時,從外面走進八九個人,可把種仙樂壞了。
這些人相貌奇異,威風凜凜,氣壓當代。
邱一人等連忙上前客套。
這群人正是“黃山九佛”。
戒佛不知用了什麼法,又恢復了他往日的功力,那氣勢更逼人。
眾人坐下,話說天下大事,各自說出許多奇怪的故事。
他們也吃得差不多了,小黑說有事,就出去了。
種仙把話扯到吳音欣身上。
色佛紅了眼,這個老和尚已到古稀之年,精通房中術,對外採內補十分明瞭。
在九佛中,他是和佛旨相違的一個淫佛。他的“色佛”稱號中的“色”字,不是佛家中的“色”,而是世俗的酒色。
其他八佛不知為什麼能容忍他這種玷汙佛門的醜行。
他聽說過吳音欣的美名,早就想一窺仙顏,這可正是天賜良機。
種仙微微一笑,說:“色佛,你若想見識一下,請跟我來。”色佛酒喝得昏天黑地,借酒勁正好發洩一通。其他人悶不作聲,看著他和種仙離開飯桌。
種仙的心機是很明白的,她要徹底毀掉吳音欣,讓她痛不欲生,時刻感到自己是個罪人。
種仙這樣的高人,心竟如此歹毒,真令人髮指。
她領著色佛來到吳音欣的房前,指著窗內躺在床上的吳音欣說:“這就是那個妞兒,你要好好整治她一番。”
色佛頓時飄飄欲仙,滿口答應。
他一步跨進去,把門關上,他的眼裡閃動著無數美人的倩影,這些影子在他的眼裡旋轉。
他得意極了……
現實就是這樣,有許多事誰也料不到,就如色佛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令他銷魂的時刻。
風兒哭泣了,連星星也閉上了眼睛,似乎這太不該發生的事出現在今晚,讓它們吃驚,有些受不住。
種仙回到飯桌旁重新坐下,邱一人冷冷地“哼”了一聲,料不到一個老太婆竟這樣無恥,另外幾個人沒有什麼反應,一切如舊。
金佛慈眉善目,臉上閃著光。他說:“我們聚到一起,是奔赴魚島礁還是在此等候?”
種仙道:“自然奔赴魚島礁。”
邱一人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他正想念自己的兒子,他不會有什麼危險吧?邱如的功力高深他是深知的,可江湖上任何事都會發生,誰能保證不會出現一個或幾個比他更高的人呢?至少吳音欣的功力就比他高出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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