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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佳 -【丫頭,我們來戀愛吧】《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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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1 18:53:15 |只看該作者
9一吻拜拜

  「我錯了嗎?」

  第一百一十九遍!

  元寶在心裏默默數著數,在阿遙拉著王大衛走後,常天笑就一直反反復複問著這句話,活像一個癡呆。

  「我錯了嗎?」

  第一百二十遍!

  「你想我說你沒錯嗎?」蘇果果斜眼反問他。

  「我真的錯了?」他偏過頭來問元寶,兄弟不會騙他。

  「你沒錯,也許是你們愛錯了人吧!」元寶輕聲歎息,說出他們都不肯承認的結局,「你太理智,阿遙太感性。你研究生物細胞,每個資料都必須準確到位,連億萬分之一的差錯也不能有。阿遙呢?她是搞美術的,畫所有她認爲美的東西,愛所有她想愛的東西,即使那個東西不夠完美,她也會畫出她看到最美的一面。」

  這樣的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注定得有個人妥協,偏偏他們固執地誰也不肯改變自我,結果……可想而知嘍!

  「是誰說過,年輕的時候我們不懂愛情。所以常天笑,等你下次戀愛的時候就明白了。」

  蘇果果接著元寶的話,模仿著他的口氣說下去:「是誰說過,一個適合你的好男人是無數個女生打磨出來的成果。所以常天笑,就全當這次經歷,還有手臂上這處傷都是在打磨你的性情,爲了等到最適合你的那個人吧!」

  他們倆一唱一和像在說相聲,常天笑卻一個字、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拉過被子蓋住頭,常天笑一句累了,將他們倆推出門去。

  這時候再多的安慰也不起作用,元寶和蘇果果識趣地坐在病房門外等著常爸爸、常媽媽來接班。

  不遠外的醫院門口,阿遙並未走遠。

  「王大衛,我好冷。」

  王大衛的大衣已經披在她身上了,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她,他二話不說開始脫毛衣,「你冷啊?我把毛衣脫給你。」

  「你把毛衣脫給我,你該冷了。」阿遙微笑地搖搖頭,「不要了,謝謝你,王大衛。」

  「我一個大男人,凍點沒關係,你們小女生身體差著呢!稍微受點寒,生病就不好了。」他堅持要脫毛衣,阿遙拽住他的手,一頭紮進他的懷裏,「王大衛,我好冷,我真的好冷。」

  他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她這樣抱著他,他又沒辦法脫毛衣給她,那……該怎麽解決她的冷呢?

  「把你的懷抱借給我取暖,好不好?」阿遙把自己埋在他的懷中話語呢喃。

  他向來大方,二話不說便應了,「好。」敞開胸懷,他把她包裹在自己懷裏。

  借來的懷抱真的好溫暖,足以溫暖她那顆未戀先失的心。

  「謝謝你,王大衛!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謝謝你在我暗戀常天笑的時候,陪我想辦法追到他。

  「謝謝你在我跟常天笑鬥氣的時候,做好吃的飯菜哄我開心。

  「謝謝你在我因爲常天笑而鬱悶的時候,買了那麽多可愛的布偶供我發洩。

  「謝謝你在我爲了常天笑放縱自己的時候,不管多晚都開著夜燈,留好了湯水給我填肚子。

  「謝謝你在我失去常天笑的時候,借出你的胸膛給我取暖。

  「謝謝你,王大衛,真的謝謝你……」

  這一年以來王大衛爲她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天,在對常天笑徹底心死的這一天全都鑽出來擊打她心間最柔軟,卻也是最容易受傷的角落。

  她在他的懷裏一邊道謝一邊哭泣,不知道是爲了常天笑,爲了王大衛,還是爲了在新年第一天徹底失去所愛的自己。

  新年的第一天,有輛馬自達開著車窗在夜道上龜速前行,司機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攬著身邊放聲大哭的女生,再不理會身後拼命按喇叭的汽車。

  寒風將這世間的一切都吹散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阿遙和常天笑就這麽完了?」

  蘇果果往掌心哈著氣,一路走一路吸鼻子。不敢相信阿遙和常天笑這對糾纏了二十年的小男小女,就在新年的第一天徹底崩了……

  「是結束,也許也是一種開始吧!」元寶不著痕跡地把她的手塞進自己暖和的衣袋裏,「其實早在大半年前,他們鬧僵的時候大概就崩盤了吧!只是誰也沒有站出來徹底斬斷這層關係,所有拖拖拉拉直到現在——等等!蘇果果,一直以來他們之間除了朋友還有其他關係嗎?」

  蘇果果早已習慣他的大手給自己取暖,偏過頭來望著他,「你到底在說什麽?」

  「你從未留意過王大衛嗎?」元寶倒是冷眼看著許久了,「王大衛說他喜歡做菜,喜歡看別人吃了他做的菜以後喜笑顔開的樣子,更喜歡親手做菜給喜歡的人吃。他在酒店裏忙成那樣,還堅持天天給阿遙做菜,你猜……是爲什麽?」

  「你說王大衛對阿遙……」蘇果果瞪大的眼睛擺明不相信,「王大衛也經常給我們做飯燒菜的,難道他連我也一併愛了?」

  「拉倒吧!就你頂著那只雞窩,鬼才會喜歡你呢!」

  元寶抓住時機盡情糗她,在她拿出拳頭準備跟他進行一場單方面的拳擊比賽時,舉手投降。

  「我跟你說正經的,你想啊,王大衛的爹娘早就接受兒子的志向是成爲大廚,他們家別墅的大門也早已對他這位少爺敞開。他爹娘送了一輛車作爲祝賀他升任二廚的禮物,他也接受了。照理說他跟爹娘之間的芥蒂已經化解,你猜他爲什麽還賴在阿遙那裏,當免費的廚子兼全職保姆?」

  是啊,哪個女孩不希望被自己喜歡的男生寵著呵護著,不問理由,沒有條件地愛著。

  也許常天笑錯就錯在這個地方吧!

  錯的人是常天笑,鬧的人是阿遙。可爲什麽她得受連累呢?

  街頭的花鍾顯示已經十一點多了,再過幾十分鐘便是一月二號了。她的二十歲生日,她一輩子一次的二十歲生日就這麽被阿遙和常天笑給折騰沒了。

  沮喪地縮著脖子,蘇果果的胸口被鬱悶之氣漲滿了。

  「你怎麽了?」看她悶著小臉,元寶忍不住摸摸她的額頭,「凍著了?發燒了?」她一受涼就發燒,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元寶就想不明白小女生的身子骨怎麽就跟男生完全不一樣呢!她的體溫居然可以來去自如,忽上忽下的。

  「別碰我。」她甩開他的手,才不要他在這時候裝好心,充溫柔呢!連她這輩子唯一一次的二十歲生日都不記得,現在裝親親好男生有個屁用。

  她憤憤。

  「氣大傷身,你的小姐身子哪禁得起氣啊?」他亂拍馬屁,她卻不像以往那麽好哄了,仍是嘟著嘴不肯理他。元寶只得自言自語,「又不知道你在生哪門子閒氣?」

  新年的第一天,路上人多車多,兩個人打不到車一路步行回家,再過十分鐘就不算是元旦了。蘇果果兀自爲自己失去的二十歲生日惋惜哀悼,元寶卻拉著她走進了小區中心的兒童遊樂場,他們從小玩到大的地方。

  「過來坐!過來坐啊!」

  他拉她坐到遊樂場最高的滑梯上面,蘇果果可沒有閒心大半夜的跟他在這裏吹涼風,「我要回家睡覺。」

  她扭頭便要走,元寶高聲懇求:「陪我十分鐘,十分鐘後就放你回家。再怎麽說也是新年的第一天,你就當實現我的新年願望好了。」

  她簡直想揪他到跟前爆揍一頓,可惜她不再是小學時的野蠻丫頭,他也不再是她出手便能K到他腦袋的身高了。

  「我實現你的願望,誰實現我的?」

  「你有什麽願望要實現?說來聽聽。」他把她一個人留在滑梯上,自己卻滿遊樂場地轉悠,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東西。蘇果果望著星空生悶氣,「既然是願望,說出來還有什麽意思。而且就算現在說出來,也來不及實現了。」最後那句她說得極低——再過幾分鐘,她的二十歲生日就真的過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枉費她還拒絕爸媽爲她慶祝生日,說是找了朋友一起過。現在可好,她的二十歲生日就這麽如流水一般消逝,再也找不回來了。

  想著想著,忽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差一點淚水便要流下來。

  她趕緊深呼吸,不能哭,真的不可以哭。小時候,爸爸就跟她說過,新年的第一天是一定不能哭的,要不然這一年都會在淚水中泡過去。她的二十歲生日更不能哭,她可不想到三十歲生日之前都沾著眼淚過日子。

  「我要走了。」她從滑梯上滑下來,這就要離開。

  忽然——

  忽然,遊樂場的四周煙花盛開,一樹樹的煙花噴薄而出,足有一人來高,將這漆黑的夜空照亮。再低頭看去,中間一團五彩的拼地煙花組成幾個大字:蘇果果二十歲生日快樂。

  她擡起頭,元寶就站在煙花的後頭,拉著那張慣有的嬉皮笑臉瞅著她,「你的願望是不是這個?」

  「你記得?你記得今天是我二十歲的生日?」不好,她的眼淚快要憋不住了。

  「你的生日是元旦噯!想忘記都很難。更何況,你從哪天開始就不停地提醒我元旦是個重要的日子,我怎麽可能忽略不計?」

  他穿過煙花走到她的面前,五彩的煙花映得他的臉紅紅的,在這樣的冬夜看上去竟是如此的溫暖,溫暖得她好想伸開雙臂抱住他。

  她將想法付諸行動,至少在這一天,在她二十歲生日的最後幾分鐘她要遂自己的心願而爲。

  把自己埋在他的胸前,他真的一如自己想象中那麽暖和,暖和得她都不想離開她的懷抱了。

  「可我那麽追問你,你都一副不記得我生日的模樣。你故意的對不對?」

  「這叫先抑後揚,先讓你失望到底,才會有現在的驚喜。」他是對外漢語專業的,這點中文知識儲備還是有的。

  「我本來打算讓你以爲我徹底忘記你的生日,然後請你吃頓飯,晚上帶你來看煙火。一切盡在我的掌握,唯一沒料到的就是阿遙和常天笑那檔子事。」

  耽誤了點時間,好在在十二點鐘聲敲響之前讓她看到了這場絢爛的煙火,總算還來得及。

  「現在,大小姐不生氣了吧?」元寶糗她,這丫一張臉就像晴雨錶,晴天陰天全隨心情而轉,都寫著呢!

  她一臉燦爛如同煙花,剛剛的失落早已煙消雲散,「只要你記得我的生日我就不生氣。」

  「那……看樣子生日禮物是用不著送嘍!」

  「我要我要我要我的生日禮物。」她拉著他的大衣往上蹦,上躥下跳一點也不符合當年優等生的形象。

  要禮物?可以!「自己摸,就在我大衣口袋裏。」

  他舉起雙手,將自己免費奉上。蘇果果把女孩子家的矜持拋到一邊,伸出雙手在他懷裏東摸摸西掏掏,「感覺有點像老婆回家檢查老公的口袋呢!」

  「哈!以後我要是娶你當老婆,一定讓你掏我口袋,因爲我會事先把私房錢藏在你找不到的地方。」他笑得很色狼。

  她早想好了應對之策,「我從現在開始就研究一種專門搜查私房錢的機器人,以後你身上只要有錢,機器人出馬不管你藏哪兒都給你找出來。」

  「那你不用發明機器人了,直接養條警犬得了。」

  她還在那裏笨手笨腳地摸著,除去了外套,他們倆緊貼著,他能感受到她窈窕的身子軟軟地黏著她。不再是小時候乾癟癟的小丫頭,她身上有股特殊的香氣一陣陣地竄進他的鼻息之間,赫然之間他全身繃緊。

  比朋友進一步,比戀人退一步的關係似乎正在他的心底悄悄動搖……

  新年第一天絕不是一逞獸欲的好日子,元寶忽然向後退了一大步,驀然間失去倚靠的蘇果果差點沒栽一大跟頭。

  「你幹嗎?」

  「你找得慢死了,就算我藏著私房錢,以你的手法也很難找到。」他低頭掩飾自己臉上不正常的緋紅,幸虧煙火未滅,適時地他遮去了眼底本不該有的色、迷、迷。

  他的大手從大衣內側的口袋裏冒出一個錦繡紅的盒子,手臂一揮遞給她,「你的生日禮物。」

  蘇果果打開盒子借著煙火望去,「這是……翡翠蝙蝠?」現在還有人拿這個當生日禮物送人嗎?「請問你多大?」是七老還是八十?

  「不要?不要還我。」元寶說著就伸手來搶。

  「要要要,只要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通通全要。」她趕緊把那塊翡翠蝙蝠藏在懷裏,生怕他奪了去,「可是……你怎麽會想要送我這個做二十歲的生日禮物?」太不像他的風格了,「元寶,這禮物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含義啊?」

  要告訴她嗎?

  那天元寶媽在家裏拾掇她的首飾盒——她每每跟元寶爸吵架,就會把首飾盒翻出來,一件件地試戴,再一件件回憶是在何種情境下買的這件首飾——元寶一眼就看上了這件翡翠蝙蝠。

  蝙蝠寓意爲福,元寶媽一直心心念念要把這件翡翠蝙蝠送給未來的兒媳婦當見面禮。元寶卻向元寶媽討了來,要當二十歲的生日禮物送給蘇果果。

  你認定她做你老婆了?

  元寶媽當時這樣問他,元寶聽了以後直覺猛甩頭,我才多大就把這輩子的事都定下來了,也太早了點吧!

  他只是覺得這件翡翠蝙蝠很適合蘇果果,他只是想把福氣送給她。

  僅此而已,至於其他的念頭……至少現在還沒存進他心裏。

  關於這件翡翠蝙蝠背後的意義,現在還是不要說了吧!

  「你要是不喜歡我收回。」他作勢要取回翡翠蝙蝠。

  「送我的就是我的了,還帶拿走的啊?」蘇果果趕緊將它藏進自己的懷裏,緊緊的,絕不讓他拿走。

  煙火陸續滅了,她的二十歲生日也隨著十二點的鐘聲而逝去,能留在心中的是這滿眼燦爛的煙花和手中那塊溫潤的翡翠蝙蝠。

  眼前的世界頃刻間暗了下來,他們並肩站著看不見對方臉上的表情,於是很多話很容易便溜出了嘴邊。

  「元寶,從新年的第一天開始,咱們的關係是不是比第三種關係更近了一步?」說好了不問他的,說好了不逼他的,可是她還是很著急地想知道答案,即使明知道他不肯談論。

  他沈默良久,她的耳朵裏只聽到他淺淺的呼吸聲。蘇果果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緊繃繃地等待著他的回答讓她悸動多年的心飛騰入空或墜落地獄。

  借著微弱的路燈,她看著他的臉側過來了,面對著她張了張嘴。

  他要說了嗎?他終於要宣佈答案了——

  他低下頭,軟軟的唇沒有發出聲音,卻落在了她的額上……

  他親了她,親了她的額頭,在她二十歲的生日那夜親吻了她的額頭。

  一個男生親吻一個喜歡自己的女生的額頭代表著什麽?

  蘇果果在百度裏搜索了無數次,在許多情感論壇發了帖子追問答案,可是唯一能告訴她準確答案的那個人卻在她生日的第二天,一月二號消失不見了。

  只是親了她的額頭而已,用得著玩失蹤玩得這麽徹底嗎?且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見不著人。

  就算他不喜歡她,就算他後悔親了她,也用不著把事態搞得如此嚴重吧!害得她那顆脆弱的心七上八下折騰了許久,也無法回歸原位。

  他到底想幹什麽?

  她不知道。

  蘇果果只知道她真的很想把元寶揪出來狠命地搖晃他的腦袋,看看那盒豆腐腦裏都裝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打他手機沒人接,她只好給他留短信——

  元寶,你到底躲我要躲到什麽時候???

  元寶,你還是不是他媽的男人,親我額頭而已,用得著把自己埋進土裏,一輩子不出來見人嗎?捶你捶你捶死你。

  元寶,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出來露一小爪,告訴我你還在這個世上晃悠啊!我等等等等等等,等得好焦急。

  元寶,你要是再躲著不見我,咱們就永遠別再見面了。恨死你恨死你恨死你!

  元寶,你快回我電話吧!不然,回條短信也行啊!讓我知道你還好端端的,我不再問你我們之間是否能更近一步了。我保證,我再也不問了,保證!

  元寶,你再不出現,我跟你絕交!我們連朋友也沒得做……

  元寶,回短信吧!

  元寶……

  一開始她真以爲元寶是因爲親她額頭的事心裏尷尬,想要躲她一陣。可也不能躲了幾十天還不露面吧!她去了元寶家,按了不知道多少次門鈴,也沒有人開門。

  她慌了,開始想些有的沒的,心思越來越往不好的地方滑去,短信也就隨之發得更猛了。漸漸地,給他發短信竟成了一種習慣。

  這習慣一直延續了四十來天,直到——

  元寶瞪著自己的手機,他不過離開一段時間而已,他的手機差點沒給蘇果果的短信撐爆掉。她又是文字又是表情的,兩百多條短信讓他的手機豐富多彩到可以當長篇連載小說來看。

  有必要搞得這麽誇張嗎?

  元寶以極大的耐心看完這部淩亂的手機小說,瞪著漲痛的雙眼趕緊撥打她的手機。

  蘇果果爲元寶的來電單獨設了手機鈴聲,這期待已久的鈴聲忽然響起,好半天蘇果果都沒敢去接,生怕拿起手機又是自己的空想。

  她握著手機深呼吸,下狠心接通電話。她剛「喂」了一聲,就聽那頭元寶粗著嗓子叫開了——

  「蘇果果,我還活著,沒死呢!」她發來的手機短信搞得像他掉進地獄,一去不復返了似的。

  他還凶?他讓她提心吊膽一個多月,他還跑來凶她?

  心漸漸放鬆,委屈卻突如其來,淚水一瞬間沖進眼眶,她一邊努力克制著,一邊氣得大罵起來:「你居然還活著,真是奇跡啊!我還以爲你死到哪兒去了呢?」

  「蘇果果,我可以解釋的,其實我是……我是……」

  「你知不知道這四十四天我是怎麽過來的?」

  眼淚終於沖出了防堤,像決口的洪水沖到了他面前。

  蘇果果掰著指頭將她這四十四天的煎熬一日日算給他聽——

  「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爲你是因爲親了我,不好意思才一直躲著我。我一遍遍發短信,是爲了激你也好,是想要安撫你也罷,我只想你回我短信,可你卻一條也不回。

  「我開始想你是不是後悔親了我,怕就此跟我糾纏不清,索性一輩子不見我了。我生你氣,我討厭你,我發誓你要是再不回我短信,我這輩子都不再理你了,可你還是不回我短信。

  「我等了又等,越等心裏越是不安,生怕你出什麽事,生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怕。我情願你永遠不會愛上我,我情願一輩子見不到你,也要你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本來想嘲笑她想得太多,太誇張,可她那滿面的冷淚卻澆熄了他心頭的玩笑——她不是跟他開玩笑的,她是真的爲了他的安危急得哭紅了眼。這些天她一定是沒能睡好,看她額頭冒出的青春痘就知道了。

  她眼淚嘩嘩,全都流進了他的心坎。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裏嘛!」元寶拿手指戳她額頭上的青春痘,她痛得捂住頭,他卻笑開了,「這顆青春痘大得可以摘去吃了。」

  她哭成這樣,臉都丟大了,他還拿她取樂。蘇果果伸直了腿沖他命根子踢去,幸虧擅長跆拳道的他敏捷地閃開了,「你想讓我們老元家斷子絕孫啊?」

  「對啊對啊,我就是這麽惡毒,我得不到的人,別人也休想得到。」她襥襥地瞪著他,不服氣你也來啊!

  跟野蠻小丫鬧?

  注定沒好果子吃——連青春痘也沒得吃。

  看在她爲他擔驚受怕幾十天的分上,看在她手機短信寫得可以當成長篇疼痛文學出版的分上,元寶決定這回就讓著她得了。

  其實這二十年來,他哪天不讓著她?

  怕是這輩子都注定得讓著她嘍!

  「老實交代,你這四十四天跑哪兒去了?是月球還是火星,爲什麽不回我短信?」她要他給個解釋。

  解釋當然沒問題,元寶拿著自己的大衣袖子海命地蹭著她的臉,「先把你屁股上的水擦擦。」

  「那是臉!」又糗她!

  他嚇得張大嘴巴做目瞪口呆狀,「哇!我以爲只有屁股才那麽大呢!」

  「我是鵝蛋臉,正宗古典美人的臉型,才不是什麽比屁股大的臉呢!你懂不懂得欣賞。」她大力地拍著他的背,真想把他給拍吐血才好。

  「你這樣拍下去,我實在沒辦法告訴你我失蹤這麽多天都幹什麽了哦!」

  這丫手勁可真大,注定命苦,「那天給你過完生日,我回家發現都十二點多了,我媽居然沒睡覺,還興奮得像只猴子似的在客廳裏盤旋。她一見到我,就抓著我不停地喊:老媽出名了!老媽不再是網路上默默無聞的碼字寫手了,老媽成了作家,還是暢銷書作家。」

  元寶實在很難想象,在網路上辛勤耕耘、默默無聞碼了二十多年字的寫手老媽一夜之間成了作家老媽。

  可想而知,當事人就更難接受這種一夜之間直沖雲霄的心理差距了。

  元寶看著滿屋子發瘋的元寶媽,只好向這屋裏剩下的那個正常人尋求解釋——

  元寶爸也不太清楚事情的原委。只是大略知道元寶媽在某文學原創網站裏日日更新的一篇穿越時空古代宮廷權欲鬥爭玄幻愛情略帶武俠神怪的小說被某出版社相中了,首印兩萬冊一經推出一搶而空,出版社決定再推五十萬冊,並且請元寶媽續寫下面的故事。只要寫成立即出版,並且承諾給元寶媽百分之十的版稅。

  百分之十噯!

  元寶媽碼了二十多年的字,幹得最多的就是在網上每日更新,拿著一千字六十塊還得給網站十塊錢代理費的寫手生活。日子好的時候,給雜誌寫點短篇,開個專欄啥的,也能讓她冒充一下作者——注意,只是作者而已。

  不是沒想過出版實體書,可退稿是常事,書卻沒出版幾本,拿得最高的也就百分之六的版稅,首印還不到一萬冊,至於再版……連首印都賣不完的人是沒有權利提再版的。出版社一句「你的書不好賣啊」,元寶媽立刻覺得這百分之六拿得都羞愧,還敢再提高版稅?

  據說那些一線當紅作家,首印起碼二十萬冊,再版是三個月內必須做到的,百分之十版稅是定額。

  那曾經是元寶媽只能夢想的事情,忽然間也有出版社拿著百分之十,首印五十萬冊找上門來了,元寶媽立刻覺得自己榮登一線作家的行列,跟那些當紅的某某、某某某可以摟腰搭背、稱兄道弟了。

  元寶媽決定坐最早的班機飛往出版社,跟他們談具體合作事宜。元寶爸覺得老婆被勝利的喜悅衝昏頭腦了,爲防她路上興奮得爆血管,執意陪同前往。元寶自當隨同南下,一下子成了舉家出行。

  元寶媽興奮得恨不能一眨眼就奔赴出版社簽約當名作家,害得全家行色匆匆,隨便揣了兩件衣裳就走了,害得元寶連手機都忘了帶。元寶爸倒是帶了手機,可忘記帶充電器了,這才讓他連個可以聯絡蘇果果的工具都沒有。

  「我哪曉得你在家這些天會東想西想,想得我好像是失蹤人口似的。」

  原來是這樣子的啊!蘇果果歪著頭上下打量他,「這麽說你現在成爲名人的兒子了?」

  「名什麽人啊?」

  她不提還好,提這事元寶一陣憤憤。

  「那個什麽出版社對我媽的作品是諸多要求,說既然好賣就希望她寫得越長越好,最好能寫出一百來萬字,出個五六本,寫完再來個番外、續寫什麽的,讓喜歡她那部作品的讀者一直追下去。又要求她在作品裏加入一些情欲場面的描寫,擴大讀者群。還要求她在論壇裏進行炒作,專門找了幾個馬甲,一邊馬甲站出來把她罵得狗屎不如,另一邊粉絲團就算她寫的是狗屎也拼命支援,兩邊人一吵,勢必要將聲勢吵下去。我媽一聽出版社這麽說,頓時就傻了眼。

  「你是知道我媽這個人的,這些年碼字碼得手疼,滿腦子就想著什麽時候能夠大紅大紫,一字千金就好了。可要她爲了成名行這些炒作之事,她還真不是內行。當下就打了退堂鼓,只肯讓出版社出版她之前在網上寫的那本書。出版社對這本書的出版情況做了預期,原本五十萬的首印改爲十萬,版稅也從百分之十降到百分之八,我媽好受打擊,嘟囔著說此書不出版了。心情大壞地拉著我們父子兩個倒楣蛋到山溝溝裏旅行去也,這一去就去到現在才回來。」

  看他解釋有理的分上蘇果果決定暫且饒了他,不過臉上仍掛著小女生的嬌氣與蠻橫,「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呢!」

  「明天可是重要日子,說什麽我也得回來。」元寶掛著滿臉的得意。

  蘇果果黑亮的眼珠子骨碌一圈,「明天……二月十四?情人節?」她的嘴角牽起一道彎,笑得不懷好意卻又充滿羞澀。元寶湊上去,傻乎乎地瞅著她,「你……在想什麽?」

  「你又在想什麽?」難道她猜錯了?

  「我在想明天情人節,多收幾盒巧克力,最好夠我吃上一年的。」

  他的表情極爲認真,認真得不像在開玩笑。這可把蘇果果給說傻了,「你就想著要收巧克力?」

  「你忘了嗎?自打我上高中起,哪年的情人節我都能收到好多的巧克力。上大學以後,收到的巧克力就更多了。還有我那些外國學生,那可是爭先恐後地往我懷裏塞巧克力。我每次都帶回好多巧克力,可阿遙每年都搶我的。說起這個就生氣,今年我一定把巧克力藏起來,收到阿遙再也找不到的地……哎喲!」

  他的鼻尖挨了某人重重一拳,估計在明天——二月十四號情人節的當日只能以紅鼻子老怪的形象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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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二月十四

  元寶這個小氣鬼,不就幾塊原裝金莎嘛!至於藏成這副德性嗎?

  阿遙憤憤地踢著小石子一路罵去,什麽人嘛!爲了幾塊巧克力,至於嗎?就爲了幾塊巧克力,她也得跟他斷交啊!

  元寶這該死的小氣鬼,嘴邊還掛著巧克力痕,手卻亂舞著聲稱沒有收到女生送的巧克力。

  不就倚仗自己有幾個外國妞喜歡就把自己當成了萬人迷,想來外國人的審美觀點跟中國人真的不太一樣。長得那麽醜的女生硬看成絕世美人,長得那麽平庸的男生硬看成大帥哥。一幫洋妞還湊在一塊說元寶穿上白色跆拳道服,紮根黑腰帶實在太帥了。

  他奶奶的,元寶要能算成帥哥,半個中國的男生都能當電影明星了。

  最可氣的是洋妞對二月十四這一天的理解跟中國丫頭們完全不同。中國丫頭們就等著這一天收花,收巧克力,收禮物。洋妞們盡在這一天給喜歡的人送禮物了,要不元寶怎麽能收到原裝金莎呢!

  阿遙一路憤慨一路在心裏嚷著要跟元寶斷絕,未曾察覺有個人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後。

  直到進了小區遊樂場的那一刻,阿遙猛一轉身——四十多天不曾相見的那個人抱著滿滿懷抱粉嘟嘟的香檳玫瑰站在她的身後,已經站了很久很久。

  「常天笑……」她訥訥地看著他,眼睛不由自主地盯著他仍包著紗布的手臂,「你的手……好點了嗎?」

  「已經沒事了,真的。不信你看——」他轉動著曾經受傷的手臂給她看,看上去已能活動自如。

  接下去又是一陣冷場,他們顯然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就那麽著,一人佔據一架秋千,秋千懶洋洋地晃著,他們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一如兒時。

  他低頭看看手裏那捧花,總不能一直這麽抱著讓玫瑰曬太陽吧!伸長的手臂,將那捧香檳玫瑰遞到她的懷裏,「這個……送給你。」

  「謝謝。」她接了過來,將臉埋在花裏嘟囔著,「難爲你還記得每年的二月十四號我都找你要一束玫瑰。」

  「而且還不能重樣。」她的要求不是普通的高,可是這些年他也達標了。

  一向都是這樣,她要求他完成。從未給過她驚喜,也從未讓她失望。

  因爲習慣了,所以他以爲未來的許多年,他們會一直這樣延續下去,他沒想過要有所改變,也沒想過有一天她不再要求他了。

  「阿遙,我們……回不去了,對嗎?」

  回去?回哪里去?她在心中沈沈一歎,「其實我們不曾真正地戀愛過,對不對?我們沒有向元寶和果果那樣吵過架,也沒有像元寶和果果那樣認真談過以後會怎樣,更沒有轟轟烈烈地愛過,我們……其實什麽也沒有做,卻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走到了回不去的境地。

  常天笑點點頭,她說的其實他心裏都明白,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哪里做錯了,我們倆到底在哪條路上走岔了道,可我越想腦子就越空。我們倆在一起這麽些年,我竟然有很多事都記不起來。」

  「我們誰也沒錯,只是我們倆的個性真的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戀人噯!」雖然她曾經很想很想找個人愛自己,很想很想那個人就是常天笑。

  「常天笑,你知道我爸很愛我媽,其實你不知道,他們最初在一起的時候,我媽對我爸付出多得多的,遠勝過她的生命。他們不知道能相守多久,於是便盡可能在可以相愛的日子裏給對方更多的幸福。我看著他們,在很小的時候便覺得,「幸福不是一定要結婚、生孩子,然後兩個人牽著手看夕陽一直到老。我要的幸福是轟轟烈烈,是某一天即使不能在一起,回憶起來依然甜蜜。那是一種心靈上的滿足,跟我愛的人在一起,我的心覺得很溫暖、很舒服,很……安全。這樣就好了,真的就好了。」

  而常天笑的幸福是長長久久,一生平淡,相隨到老。

  從一開始他們就在兩條道上,最終又怎麽能走到一起呢?

  常天笑的手放在阿遙的頭上,揉著她軟軟的發,心被陽光照得格外清明,「我們……還是朋友?」

  「當然,我、你、元寶,一輩子的鐵三角——常天笑,我決定了,即使元寶他不給我吃巧克力,我也不跟他絕交。」她大義凜然地高聲大喝,粉紅的香檳玫瑰襯著她的臉柔柔得與花一般。

  該回去了,她搖手跟他拜拜,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遊樂場。常天笑俯首看著地上的影子,腦袋空空,裝不進東西的感覺有時候也不是那麽壞。

  「常天笑——」她站在陽光下,捧著那一大束粉紅的花朵側著身子向他招手,「我喜歡過你,真的很用心地喜歡過你,我不後悔!」

  他還她一個微笑,也許以後每年的二月十四的太陽還會這樣絢爛,這樣讓人炫目。

  阿遙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才發現門沒鎖,虛掩著呢!

  「王大衛,你在啊?」她換了鞋,高聲向臥室方向問著。

  他不是說今天是情人節,酒店都訂滿了,今天一天都得留在酒店裏幫忙嘛!怎麽這時候還沒走?

  王大衛從房裏走出來,阿遙注意到他是從她的臥房裏出來的,而不是從他自己那間——他從不隨便進她的臥室,今天怎麽感覺古古怪怪的?

  看到她手裏捧著滿滿一捧香檳玫瑰,他略愣了下雙手接了過來,「我幫你插進花瓶裏,我買了一隻水晶花瓶,正好配這束花。」

  他又是放水,又是擺弄花瓶,兀自在那兒忙活著。阿遙安靜地站在他的身後,良久吐出一句:「你不問這束玫瑰是誰選在情人節這天送我的?」

  他低頭弄花,語調平常:「我猜是……常天笑。」

  他還真會猜呢!阿遙戲謔道:「恭喜你,答對了。」

  那邊又是一陣沈默。

  就這樣?在他知道常天笑選在情人節這天送她玫瑰,而她又接受了之後,就這個反應?在這方面他跟常天笑真的好像哦!都是拿沈默當萬能,再不肯多洩露一點情緒。

  只是這一次,她不會再配合男生的沈默演出,她要把一切說個清楚,即使真相並不比她想象的美好。

  「王大衛,你一點都不在乎常天笑送我玫瑰?」

  「不在乎。」黑皮小子愣頭愣腦地答曰,「他送你玫瑰,我有什麽好在乎的?」

  這就是他的回答?!阿遙差點沒背過氣去,她喜歡聽實話,可一點也不喜歡聽這種大實話。

  「王大衛,你……你只把我當朋友看,是不是?」

  「這跟常天笑送你玫瑰有關係嗎?」他倒反過來問起她來了,「他喜歡你,所以他送你玫瑰,很正常,也沒什麽。」

  還沒什麽……還沒什麽……

  元旦那天,他開著車帶著她一路兜風,車窗大開,他陪她吹冷風吹到全身麻木,最後再開車去山上陪她看日出。回來的路上才發現車沒油了,他們就像兩個傻瓜,用凍得快沒感覺的手推著車往最近的加油站去,直推到兩個人都像練了什麽絕世內功一般頭頂冒蒸汽。

  好不容易把車推到了加油站,兩個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累得好半晌爬不起來,又像兩個瘋子一般仰天大笑。嚇得加油站的工作人員站在那裏半天沒敢給他們加油,不知道是要趕緊爲車加滿油送這兩個瘋子滾蛋,還是先打電話給精神病醫院爲妙。

  失戀的時候有個人陪著你發瘋,陪著你累到什麽也想不起來,不問情由,沒有任何要求地陪著你——真好!

  他們就像兩個被抽掉骨頭的人躺在隆冬的大地上,失戀的黑色從心頭一掃而空,她偏過頭望著身邊的黑皮小子。過往他爲她做的點滴湧上心頭,她赫然覺得這小子給她的關懷,對她的付出早已超越一個房客應當做的部分。

  可如今看見她抱著常天笑送的玫瑰進門,他竟然毫無反應。

  難道,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心口悶悶的,阿遙忽然不想留在家裏,不想對著面前一直在擺弄玫瑰花的黑皮小子,好像那花是送給他似的。

  出門出門,就像出門看著別人雙雙對對,自己形單影只,她情願自己在外頭慪死,也不想留在家裏對著這塊黑皮。

  「我出去了。」

  「你剛回來就走啊?」他赫然擡起頭來,不再低著頭侍弄那些玫瑰了,「晚上會冷,你先進房加件外套再走。」

  她心裏不痛快,嘴巴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冷,你別管我。」

  他不由分說地把她拖進房裏,阿遙拉長著一張驢臉踏進房,霎時間愣住了,「這……這是什麽……東東?」

  她的床上堆滿了巧克力,各種牌子、各種口味,像是一場巧克力特賣會。

  「元寶說你每年情人節都搶他的巧克力,可見你是真的很喜歡吃巧克力。我花了一個月的薪水買了所有我在超市里能看到的巧克力,請你吃。」

  阿遙傻傻地瞪著滿床的巧克力,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伸才好,「情人節你送我這麽多巧克力?王大衛,我會誤會的。」

  「誤會?」他趕忙擺手,「你可別誤會啊!」

  瞧吧!她還是誤會了,人家壓根不是因爲今天是情人節才送她巧克力,那……那那那那他到底什麽意思啊?

  「王大衛,你明白著說吧!到底爲什麽選在今天送我巧克力,怕我在二月十四這天收不到禮物,落個沒趣?還是爲元寶著想,讓我吃巧克力吃到膩味,再不去搶他一年收穫一次的勝利果實?還是……」

  「我愛你。」

  我愛你——王大衛赫然冒出的三個字讓阿遙直接跌進巧克力山裏,差點爬不起來——愛噯!越過喜歡直奔「愛」這個字。

  她跟常天笑混了二十年,都沒輕易提過「喜歡」二字,黑皮小子一上來就說「愛」,她不跌倒才怪呢!

  「那個王大衛……」

  「那天我站在門外,你說歡迎我當你的房客,當時你的眼神暖暖的,我忽然想起大半年沒回的那個家。當廚師是我的理想,我喜歡看到別人吃我做的東西時流露出的滿足與幸福。爲了理想即使被趕出家門我也能接受,可不代表我捨得那個家。

  「阿遙,我一直在家當大少爺,當學徒的苦和累不算什麽,可受的氣卻是我根本想不到的。我有想過要放棄,就在那時候我住進了這個家。不管我多晚回來,只要看到你給我留著燈,就覺得在外面所有的磨難都不算什麽。

  「從那時候起我就喜歡上了你——雖然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常天笑,可這並不影響我對你好。我沒想過要你們分開,我只想你幸福,不管給你幸福的人是我,還是旁的人。真的!我不騙你。」

  他不會騙她,她相信他的眼睛。

  「王大衛,我……」

  「所以常天笑送你玫瑰也好,你接受他的玫瑰也好,都不要緊。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我只想送你巧克力。我不要你也喜歡我,我也不要你困擾。」

  「王大衛,其實我……」

  他徑自走出門,徑自說著:「好了,就這樣,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出門加件大衣,要是回來得晚就給我打電話,我開車接你……」

  「王大衛,那個我……」

  「不行,我的錢都買了巧克力,沒錢加油了,我找元寶借單車去接你好了——如果你不怕吹風的話。」

  「王大衛!」

  「啊?」

  她大喝一聲,總算制止了他的自言自語,「王大衛,你說夠了吧?」

  「還沒,我還想跟你說……」

  他都說了這麽多了,居然還沒說完?!阿遙撲上去,將他壓在門板上,「閉嘴,現在聽我說。」

  「哦,好。」她那是什麽眼神,好野蠻哦!

  阿遙盯著他的雙眼,逼著他眼裏只有自己,而後她的臉慢慢湊上去,近一點再近一點,再近一點點。

  她靠得越近,王大衛的呼吸越是急促,受不了了!他閉上眼偏過頭,那一瞬間,她的唇印在他的臉頰上,燙到他的心裏。

  「阿遙……」

  「你沒車接我,我可不出去玩。」

  她得意洋洋地跳回床上,把自己埋在巧克力堆裏,拆了包裝就往嘴裏塞,「以後每年二月十四都要記得送我巧克力哦!不過不用送這麽多,來塊原裝金莎就得了。」

  「哦!」他傻頭傻腦地應著,忽然擡起頭回望過去,「你……什麽意思啊?」

  哈!還沒明白?

  阿遙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烏溜大眼,極認真地告訴他:「我跟常天笑是朋友,這輩子都是朋友。」

  「啊?」

  還不明白?沒關係,她其實也不是很明白,他們還有許許多多個二月十四,以後兩個人一起慢慢明白好了。

  她沖他招招手,「一起吃巧克力。」

  那天,阿遙和王大衛吃巧克力吃到明年二月十四以前再也不想見到巧克力的地步。

  那天,王大衛去酒店的時候,黑皮臉上一直掛著笑,一干廚子糗他是巧克力開花——黑燦燦的。

  那天,酒店裏的客人全都雙雙對對,只有一個小丫形單影只地坐那兒,心裏卻並不寂寞。

  幸福原本就是一瞬的感覺,每一個瞬間疊加在一起便組成了一輩子的轟轟烈烈。

  HOHO!

  把自己埋在大熊懷裏,元寶一手黑巧克力,一手榛仁巧克力,兩手開工,吃得那個爽啊!

  今年沒有阿遙來搶他的勝利果實,他吃得更開心了。大方地拿出一盒絲滑香濃巧克力扔給蘇果果,「給!我請你吃。」她才不沾這份腥氣呢!「那是女生們送給你的心,再怎麽樣我也不能吃她們的心啊!」

  咦!她說得好噁心,說得他都不敢吃了。不過她從進門開始就在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蘇果果,你在搞什麽呢?」

  「插花。」

  她冷不丁丟出兩個字,繼續忙著手上的活。她把一束束的花分別插進花瓶裏,轉瞬間一地鮮花盛開。

  「今年情人節,你收穫頗豐啊!」元寶從她身後冒出頭來調侃她。

  「一般一般。」她毫不驕傲,「明年爭取更上個臺階。」

  元寶滿不在乎地直聳肩膀,「那……看樣子是不需要我送你花了。」

  蘇果果眼前一亮,猛回頭瞪著他,「你有準備送我花嗎?」

  「沒有。」他隨便兩個字硬生生地砸掉她的希望。

  這頭豬——

  蘇果果埋頭繼續整理她在情人節收到的花,頸項間那塊翡翠蝙蝠因爲她低頭而掉出衣領。

  「不是說不喜歡嘛!爲什麽戴著翡翠蝙蝠?」他戳戳她的鎖骨,「你好瘦哦!爲了漂亮都不吃飯嗎?收再多的花有什麽用,換不來身體健康的。」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嗦?蘇果果白他一眼,二月十四這天連一朵花都不送給她,小氣鬼!無情鬼!她才不要跟這種人浪費口舌呢!

  就算他再遲鈍也看得出來她在生氣,就算他再白癡也猜得出來她在爲什麽事生他的氣。

  好心跟她解釋一下吧!「我早就猜到大美人、大才女蘇果果在情人節這天能收到許多花,我再送也沒什麽意思。」

  「解釋等於掩飾,閉嘴。」就算她收到再多的花也不比他送一朵玫瑰更讓她開心,他是不可能理解她的心思的。

  女人不講理起來真是沒辦法!元寶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說了,什麽也不說了,省得惹大小姐生氣。」

  他真的把嘴巴封了起來,除了埋頭吃巧克力的聲音,再聽不到他半點聲響。他們之間靜得出奇,靜得蘇果果心裏直起毛。

  二月十四噯!情人節噯!他真的什麽禮物也沒爲她準備嗎?

  蘇果果擡起失望的眼瞪著他,元寶被她瞪得受不了了,好吧!他舉手投降,「我知道你要情人節禮物嘛!我有準備……」「真的?」她雙眼綻放亮光。

  元寶嚇得往後退,「別太期待,我沒專門準備,只是隨便想了兩句話,就權且當作情人節禮物送你得了。」

  只是兩句話而已,還是隨便想出來的?

  這小子也忒摳門了。

  有總比沒有強,蘇果果洗乾淨耳朵聽他哪兩句話這麽珍貴,非得放到今天說,還權且當作情人節禮物。

  「說吧!我準備好收禮物了。」

  「蘇果果,我想跟你說……」

  他剛開口,家裏的電話便鈴聲大作。先接電話再說!

  蘇果果見他拿起電話的下一刻便呆了,就聽他說:「周紫嘉?你……回來了?」

  這一刻,輪到蘇果果傻了,望著與她面對面坐著的大熊,她的心頭有種淪陷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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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1 18:53:5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出師未捷心先失

  掛上了電話,元寶仍望著電話機發呆。

  蘇果果遠遠地望著他,她動了動嘴唇,到底是沒說出一個字來。他所有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他的激動,他的喜悅,他的……手足無措。

  周紫嘉回來了。

  這世上唯一一個能帶給元寶這許多情感的那個人回來了。

  是不是她該識趣地走開,還是跟那個走了許多年的周紫嘉賭一把——賭一賭是年少時的粉色夢想能獲勝,還是陪伴元寶多年的紅顔知己能最終勝出。

  闔上眼,她告訴自己:賭一把吧!

  上前幾步,她停在他跟前,「元寶,你剛剛不是說有情人節的禮物要給我嘛!你……」

  「她回來了,周紫嘉回來了。」

  元寶擦過她的身子奔向大熊,將那頭被蘇果果塞在椅子裏許多年的大熊拉出來,抱著大熊他跳起了華爾茲。

  「大熊,你聽見沒有?周紫嘉回來了,我的嘉嘉從加拿大回來了——」

  咯噔一聲,蘇果果剛剛揚起的戰旗被連根拔起,在這場戰役裏,她根本連一點勝算都沒有。她把自己在元寶心中的分量估計得過高過重了,她以爲五年的陪伴會敵過藏在元寶心中十幾甚至二十年對周紫嘉的感情。

  她錯了,元寶一句話就證明她徹徹底底地錯了。

  她兀自爲自己沒戀先失的感情而哀悼,卻聽元寶沈沈一歎。眼見著他抱著大熊攤在椅子裏,滿臉沒精打采,「我一個人在這裏激動個什麽勁啊?也不知道周紫嘉都變成什麽樣了,也不知道她還記得我多少。」

  「去見她吧!等你看到她不就知道答案了嘛!」

  話,就這麽溜出了她的嘴。

  不只是元寶,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竟然要他去見周紫嘉。不是爲自己的感情爭取,不是吃醋發嗔,而是鼓勵他去找他喜歡了那麽多年的別的女生。

  「蘇果果……」

  「去吧!去吧!」

  她一把拉起那個抱著大熊的他,伸直的手臂用力把他往門外推,她的頭埋得低低的,低得不讓他看見她臉上失落的表情。

  那一刻,蘇果果赫然明白了不知從哪本愛情小記裏看到的一句話——失戀最可怕的不是失戀本身,而是我們不敢再相信愛情。

  「蘇果果,你傻啊?你居然推元寶去找周紫嘉,你有沒有搞錯?你神經抽搐還是腦袋打結?」

  阿遙望著蘇果果直搖頭,懷疑這丫的腦子是否還在正常運轉範圍內,「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真喜歡元寶,還是只是跟他打打鬧鬧,玩玩而已。」

  蘇果果豪氣幹雲地一口飲盡杯中酒,哀怨聲聲:「就是真心喜歡,才不想他有遺憾啊!」

  再倒上一杯,管他白酒紅酒雞尾酒,能讓人醉得忘記煩惱的便是好酒。她——幹了!

  「你少喝點,你要是喝醉了,我一個人可沒辦法送你回家。」阿遙一定要將她的酒杯搶過來。

  沒了酒杯更好,蘇果果索性抱著瓶喝了。

  阿遙就看不得女孩子家這等借酒消愁的慫樣,「你與其在這裏喝酒,乾脆跑到元寶和周紫嘉面前,當面鑼對面鼓地跟他們把話挑明瞭說。」

  「我說什麽啊?」這到底是不是酒啊?怎麽喝到現在,她一點醉意都沒有?「老闆,再來瓶白的,要度數高的那種。」能醉死人的,還得是咱華夏五千年的白酒。

  「老闆,給她白開水就成。」

  阿遙拉下她上下揮舞的手臂,跟她說正經事:「你還問我你該說點什麽?你就當著周紫嘉的面問他——元寶,你是要我還是要她?今天你要是跟周紫嘉來往,我們就斷交。你就說——元寶,你可給我想清楚了啊!這些年關心你、喜歡你、陪你生死與共……不是!這說得也太誇張了點,換個詞——」

  就在阿遙歪著頭搜腸刮肚的時候,蘇果果站起身大聲吆喝起來:「這些年陪你笑,陪你鬱悶,陪你長大的人是我,不是她周紫嘉;這些年無論發生什麽事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不是她周紫嘉;這些年愛你勝過愛自己的人是我,不是她周紫嘉!以後一直一直愛你的人也是我——蘇果果!」

  她此豪言壯語一出,整個酒吧的人都注視著她。原本還鼓勵她大聲說出心事的阿遙反僵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有點丟人,阿遙趕緊拉蘇果果坐回位置上,「你看,你不是清楚得很嘛!就這麽去說不就結了嘛!」

  「不用說,壓根什麽也不用說。」蘇果果擺擺手,接連著歎氣歎到姥姥家,「如果你看到元寶接到周紫嘉回來那個電話時的表情,如果你看到他抱著大熊歡欣鼓舞時的模樣,如果你看到他想見周紫嘉又害怕見到她時的猶豫不決,你就什麽也不用說了。」

  這場戰役未曾出師,已經判定她全軍覆沒,她還說什麽?說得再多,不過是讓自己日後連再見他的機會也徹底喪失罷了。

  有的人愛得決絕,做不了戀人,便老死不相往來。可對於他們這種活了二十年,便相交了二十年的人來說,是萬萬做不到的。

  愛情割斷了,連接了二十年,已經長到彼此心中的那份牽掛不可能隨便割裂。

  她不想痛到最後,連再見後一個微笑也無法看到。

  她的掙扎,阿遙全都看在眼裏,如同這些年她對元寶的付出。做朋友的,什麽都能幫,唯獨愛情這玩意,除了當事人,即便再親的人也束手無措。

  她可以安慰蘇果果,可她知道蘇果果要的並不是她的幾句安慰。

  於是到了這一刻,阿遙只能爲蘇果果做一件事——

  「老闆,來瓶白酒,要度數高的那種。」轉過頭來她對蘇果果說,「喝吧!醉吧!你喝倒了,我就是擡也把你擡回家去。」這就是姐妹之情了。

  蘇果果剛舉起杯,就瞥見門外進來一人。

  很難注意不到來人的,就算好幾年未見,只要看到她懷裏抱的那頭大熊,蘇果果便認出她來了——周紫嘉!她懷裏抱著的正是這幾年每每看見,便像一根針紮在蘇果果心尖的那頭大熊。

  既然她抱著那頭定情信物,看來元寶是見過她了,話也說開了,這麽說他們倆已經雙雙對對嘍!

  那她孤孤單單的結局顯然已成定局。

  扔下酒瓶,蘇果果大步流星往周紫嘉那桌走去。阿遙伸長了手臂拉住她,「蘇果果,你……你你你別激動啊!兩個女生在這個地方撕臉揪頭髮,實在是太難看了,叫人看笑話,還是算了吧!」

  蘇果果揮開她的手,徑自停在目標人物的面前直呼她的名字,「周紫嘉!」

  已經很久沒聽過別人用如此字正腔圓的發音叫自己的名字了,周紫嘉微微一怔,偏過頭來看到一張熟悉卻喊不出名字的臉。

  「你是……」她認得這雙眼睛,小時候她跟元寶玩在一處的時候,這雙眼總在遠處盯著她。年幼的周紫嘉不懂那雙眼神背後的意義,如今的她卻依稀品出點什麽來。

  「蘇果果!」不用周紫嘉回憶、猜測,蘇果果直接報上名來,「我想你一定不記得我了,但我卻一直記得你。這些年,你的名字始終壓在我的心上,一刻也沒有揮去過,一刻也沒有。」

  周紫嘉聽出了蘇果果藏在聲音中的複雜情緒,她試探著問了一聲:「你跟我說這些話是因爲……元寶?」

  很好,既然她們之間已經有了共同的認識,就不用蘇果果再拐彎抹角,迂回前行了。

  「我站在這裏跟你說話是因爲元寶,我下面要說的話全是因爲元寶,你聽好了。」

  蘇果果深呼吸,閉上眼這些年一件件、一樁樁與元寶有關的記憶如潮四湧——

  元寶的生日是一月二十二號,他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日,生日禮物送不送沒關係,反正他也沒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可你如果在他生日那天請他吃頓飯,他會很高興,他一向以蹭飯爲樂趣,蹭誰的飯都行——吃什麽隨便,最好有海鮮。記得不要請他吃西餐,他不愛吃西餐,尤其討厭日本壽司,還喜歡把這上升到愛國主義高度。

  他不能吃辣,雖然他很喜歡,可是他一吃辣椒第二天准要拉肚子。所以你平時得看著他,他要是真想吃辣味的菜,你就說你不能吃辣,你吃辣會長痘痘。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好像很粗心的樣子,其實他是很體貼的,最會爲朋友著想,尤其是他喜歡的女生。

  還有,他很懶的,別看他混了一個重點大學的對外漢語專業,他身上那根懶筋一點沒變。能不做的作業他就不做,自以爲能過的科目他絕對不復習。愛睡懶覺,愛偷懶發呆。從小到大,他有多少作業是抄我的,有多少考試是靠我給他偷看答案考過的,有多少重要的大考都是我督促著他順利過關的。以後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你要監督他考試、交畢業論文,以後還要監督他找工作,度過他人生大大小小的坎。

  還有,他那幫狐朋狗友最愛拉他喝酒,且每次都必把他灌醉才放人。他酒量還行,可越是能喝,那幫狗肉朋友灌得越多。所以他每回跟朋友喝酒都裝醉,身爲女朋友,你得幫他擋。在別人灌他酒的時候,你得板著臉裝母老虎大聲呵斥他不准喝,他一定會逞男人義氣硬要喝,這時候那幫狗肉朋友就不好意思再灌他了。如果那幫人還是再灌他,喝到六七分,他就會開始裝醉,你就可以發揮賢惠女朋友的形象拉他回去了。

  還有,他半醉的時候話特別多,你聽著就是了,千萬別搭他,越搭話越多。更不能跟他較真,因爲他第二天會忘記昨夜說得所有話,死不承認自己說了什麽——也不知道是真忘還是假忘——總之你別理他。如果他真醉了,一定是昏睡不醒,你就算當街脫光他的衣裳,他也會照睡不誤。一般這時候你拖他回家就行了,一個人拖不動,就打電話給常天笑、阿遙,找王大衛也行。

  還有,他一本正經說的話往往是在跟你開玩笑,你千萬別當真,別跟他吵;往往他嘻嘻哈哈跟你開玩笑的時候,其實在說心裏話,你一定要認真聽。

  還有,他和阿遙、常天笑是鐵三角,他們的友情堅不可摧。有時候他會把朋友看得比你重,很多時候,他會把朋友的位置放在你前面,你別嫉妒,也別生他氣。你要相信,一個懂得珍惜友情的人,也一定會珍惜愛情。

  還有,他偶爾會沮喪,會失落,會自卑,會把自己當成泥,你要鼓勵他,給他自信,把他捧得高高的;他有時會自大,會狂放,會把自己看成偉人,這時候你要把他往死裏打擊,千萬別給他留餘地,你稍微給他留點面子,他就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誰了。

  還有,他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他會記得你的生日,會記得你們之間的紀念日,但他會裝!裝不記得,讓你先徹底失望,等他把早已爲你準備好的禮物送到你面前,你才會有被放大無數倍的驚喜。他要是在你生日那天讓你失望,你千萬別急著發火,等著他,他會給你意想不到的喜悅。

  還有,每年情人節他都會收到很多巧克力,有他女同學送的,有他學妹送的,還有他教的那幫洋妞送的。他會得意洋洋在你面前啃巧克力,你別吃醋,你要相信他,他從來沒把那些女孩子當成女朋友看,他的心裏眼裏只有你一個。但他特別愛看你吃醋的模樣,你不妨裝裝給他看,也壯大一下他的男性自尊。

  還有,他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從小就認定這輩子要娶你當老婆,即使你走了這麽些年他也不曾忘記過你。你留下的這頭大熊,他一直當寶貝收著。天晴的時候給它曬太陽,天陰的時候拉它出去透透風,可見他真的把你看得很重很重。你的一笑一愁都牽動著他的心,所以請你珍惜他的付出,不要傷他的心,至少不要故意傷害他。

  還有,還有……

  還有,還有許多的還有。

  可蘇果果說不下去了,她說的這麽多話的中心人物就站在周紫嘉的身後,安靜地看著她,一聲也不吭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那是什麽眼神?

  感動、激動,好像還有一點點的悸動。

  他都聽到了?她說的這些話他全都聽到了?

  其實她根本不用說那麽多話的,只要周紫嘉跟他相處的時間長了,一切便全都清楚了。時間會讓周紫嘉慢慢瞭解元寶,也會讓元寶漸漸淡忘陪了他這麽多年,喜歡了他這麽多年的蘇果果。

  然後,他們會有各自的生活,他們曾有過的故事只會塵封在蘇果果日漸衰老的記憶裏,終有一天她會開始懷疑那些曾經存在過的情感不過是她的一場青春幻夢。

  忽然不想讓他看到現在的自己,不想讓他看到她的失落和心痛。

  蘇果果驀然轉身,就要走。想要走出大門勢必要從他身旁經過,她唯有加快速度,卻不想元寶一手拉住她的胳膊,再沒放手。

  「蘇果果……」

  「你放開我。」

  「你喝酒了?」他直皺眉頭,從不知道這丫有心情不好喝酒的嗜好。

  「我喝了,你管我?」她噘著嘴跟他叫板。

  「你醉了,我送你回家。」事情怎麽突然變得讓他難以掌控,到底哪個地方出了問題?他還什麽都沒做呢!

  他剛搭上她的肩膀,她就像遇見洪水猛獸一般趕緊躲,「誰要你送我回家,人家周紫嘉從那麽遠的加拿大飛過來,你還不趕緊幫她把大熊抱好了,別掉在地上砸到她的腳。」

  這不擺明瞭在跟周紫嘉吃幹醋嘛!

  一旁的周紫嘉臉上掛不住了,元寶也生怕這喝了酒的小丫再說出什麽胡話來,趕緊解釋:「蘇果果,我只是來見見周紫嘉,我們……我們沒什麽的。」

  她該爲他所謂的解釋開懷大笑嗎?這世上有多少事是根本不用解釋,也解釋不了的,「你不用跟我解釋,元寶,我算什麽?我是你的什麽人?我憑什麽要你跟我解釋?」

  「你忘了?」要他提醒她嗎?「我們是比朋友進一步,比戀人退一步的第三種關係。」

  這個笨蛋,都什麽時候了,說這些話不怕周紫嘉誤會嗎?萬一人家因爲誤會又飛去加拿大,他抱著大熊哭都來不及,「當第三種關係遭遇戀人關係就會被打回原形。」所以,現在的他們……什麽也不是。

  「讓我走吧!我只想回家。」她低頭訥訥,再不去看他的臉。

  他的手松了,她成功抽回了自己的身體,也成功將自己從他的心上徹底剝離。

  周身的氣力瞬間失去,她腿也軟了,連腳步都邁不開,卻逼著自己儘快離開,以免再增加大夥的尷尬。

  「我想你做我女朋友。」

  有道聲音自蘇果果的背後響起,嗓音很熟悉,她卻沒有加以理會。一定是她聽錯了,她身後的那個小子不會跟她說這句話的,絕對不會。

  「蘇果果,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元寶再次重申,這回連名帶姓,清楚地向前面那個急欲離開的小丫請求。

  很好,這回她聽清了,猛一轉身,偏著頭孤傲地瞪著他,「元寶,我不要你可憐我,我不要你因爲感激、感動或是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因素而轉回頭來做我的男朋友。元寶,我蘇果果想要的感情沒你想象中那麽廉價。」以憐憫換來的感情對她根本就是一種褻瀆。

  「蘇果果,我可沒有那麽多感情來隨便感激什麽人。」

  他抓住她的肩膀,硬把她扳過來正對著他的雙眼,「剛剛就要你聽我解釋了,你一個人在那裏唧唧咕咕講了半天,全不給我機會。」

  小丫就是話多,還不愛張開耳朵聽別人說。

  「剛才在家裏的時候,我不是跟你講,情人節我爲你準備了幾句話當禮物嘛!剛才那句就是我準備的第一句。」

  蘇果果眼眶微紅,他早就打算說這話了?不會因爲周紫嘉的回歸,就反悔吧!

  「還有別的禮物嗎?」不是說好幾句話嘛!

  「第二句,我媽到底還是跟出版社簽約了,先出版一本試試看,她跟我爸都還留在那裏呢!我一個人提前坐飛機回來的,就爲了趕在情人節這天跟你說之前的那句話。」他夠誠意了吧!

  蘇果果勉強點點頭,仍閉著嘴不肯鬆口。

  沒關係,他還準備了第三句話當禮物。

  元寶手指一伸,從她的頸項間抽出那塊翡翠蝙蝠,「這是我送你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你不是問我這翡翠蝙蝠有什麽意義嘛!當時我沒說,那時我還沒想好,還有一些些的不確定。」

  別看他平日裏嬉皮笑臉的,遇到正經問題,尤其是牽涉到面前這小丫的情感問題,他從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蘇果果,在離開你的那四十四天裏,我想了很多事。我忽然發現沒有你的日子還真有點不習慣,有點寂寞,有點說不出的悵然若失。所以我趕在情人節這天回來,就是想把你捆綁在我身邊,這輩子都不鬆手了。」

  他摩挲著那塊帶著她體溫的翡翠蝙蝠,正經八百地向她宣告:「這塊翡翠蝙蝠是我媽預留給她未來兒媳婦的,我提前要了來送給你做二十歲的生日禮物——這算是訂金,當我把你先預訂下來了,日後付全款提貨。」

  正話說完,他那張嘴又皮起來了,卻看被他預訂的那個人早已緋紅了臉頰……

  原來,周紫嘉這回給元寶打電話,只是想看望一下老朋友,聯繫了元寶之後,還想借著他聯絡阿遙、常天笑、王大衛那幫玩伴。

  原來,元寶接到周紫嘉的電話忐忑不安,只是因爲擔心那顆小青梅還記得他少時追求她的糗事。

  原來,元寶把周紫嘉留下的那頭大熊送還給她,只是覺得送出去的禮物就像潑出去的水,勢必物歸原主。

  原來,元寶一直在給蘇果果打電話,想把她介紹給周紫嘉,大家湊在一塊玩比較熱鬧。只是她約了阿遙喝悶酒,哪里還聽得到手機鈴聲。

  「原來,你們一幫子人就看著我一人在這裏丟臉啊!」

  蘇果果把臉埋在手心裏,半天沒敢擡起頭來看大夥,她的小臉蛋到現在還紅撲撲的呢!

  「你也不吃虧,說了那麽多平時沒敢說的話,讓我發覺——原來,你真的很愛我啊!」元寶朗聲大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不曾想,一記拐肘搗到他的軟肋,元寶痛得大叫,這就是樂極生悲的代價啊!

  蘇果果向一旁的阿遙招招手,「快點打電話給常天笑、王大衛,周紫嘉難得回來,咱們一起過『二月十四』。」

  二月十四,注定了不可以孤單的日子。無論是愛人還是朋友,先摟一個在身邊再說。

  元寶20年,愛情剛剛起步,一切未成定數。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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