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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褚蓮城喝完粥、藥,原本還想再繼續寫奏折,可萱兒不許,說她用膳完馬上坐下會積食,她只好披上披風站在窗邊假意看著花圃。
「有什麼事急成這樣,一定要馬上寫呢?」萱兒忍不住叨念著,端著杯盤往屋外走。
褚蓮城淡淡一勾唇,並未應聲。一見萱兒離開,便立刻緩步走回案前。
可才寫了兩個字,一陣腳步聲朝著屋里奔來,她還來不及起身,便看到萱兒沖了進來。
「殿下……」朱萱兒見她冷眼望來,立刻改了口︰「姑娘,尚賢殿下來了!」
「他怎麼來了!快命人迎接他到大廳!」褚蓮城心里一陣喜,立刻起身要往外走,只是這一走得太快,身子突地一陣虛浮。
她扶著牆壁喘氣,腳步緩慢地移往門口;幸而,才走出房間,早她幾步出門的朱萱兒導已喚人備好了軟轎。
褚蓮城坐進軟轎里,一路上就見兩旁新聘人的僕役正忙碌于刷洗,凡與她目光交接者,她便點頭微笑。
僕役們一見到她,先是一愣,可從她所坐軟轎,都猜出了她的病弱。
「殿下。」一個、兩個,繼而所有南褚人全跪下磕頭。
「我不是殿下了,你們全都起來吧。」褚蓮城輕聲說道。
「謝殿下救命之恩……」
「莫再喚我殿下了。還有,這回疫病能平,全靠北墨皇帝送來的醫藥,功不在我。」
「是您讓北墨皇帝帶著醫藥過來的,否則南褚就真的要亡國了……」
「小的是在您回來後才有口飯吃的……」
「我娘的病,是您帶來的大夫治好的……」
「是北墨皇帝仁慈。今後大家就能好好過日子了。」褚蓮對著他們微笑道。
「姑娘,您怎麼就在這里耽擱了呢!」朱萱兒一回頭,見軟轎仍停在原地,忍不住又犯嘀咕了。「今日風大……」
「我沒事,不過是多聊幾句罷了。」褚蓮城轉頭看向僕役們,輕聲說道︰「我有貴客,先去接迎。你們快起來,別再跪著了。」
僕役們起身,目送她離去,接著忍不住七嘴八舌起來。
「我娘說咱們蓮城殿下就是老天派來的使者……」
「不是說不許再叫她殿下了嗎……萬一被北墨听到了,對殿……她不利……我們可千萬不能害她……」
「她……怎麼瘦成這樣?她會不會……」
「不要瞎說,這麼好的人,老天一定會讓她長命百歲的。最好是把那個妖孽褚櫻丹的歲數全給蓮城姑娘……」
朱萱兒听著這些人的話,心里只希望老天爺也能听到他們的心聲,讓蓮城殿下活得長久些。
朱萱兒追上褚蓮城軟轎,在大廳門前扶她下轎。
褚蓮城在朱萱兒攙扶下進了屋。
柏尚賢從榻上起身,朝她走了幾步。
「尚賢兄,你的腳看來極好啊。」褚蓮城站到他面前,笑彎了眉眼。
柏尚賢看著眼前只剩一副骨架撐著的褚蓮城,眼眶不由得一紅。
「你……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你氣色已恢復,便來取笑于我。」褚蓮城只是笑著。
「你不好好照顧自己,將來要如何好好陪著南褚人民。」柏尚賢心里難受,只覺她像是隨時要昏厥過去一般。
「怎麼現今人人都知我罩門在何處。」褚蓮城笑著看了萱兒一眼,萱兒立刻扶她落坐。
柏尚賢緩慢向前,在僕役的扶持下落坐。
待得屋內只剩二人之後,褚蓮城傾身看著對座的他。
「你怎麼來南褚了?」
「我擔心你的身子,向皇上領了職事護送聖旨過來的。墨青將軍原本是跟我一塊過來的,後來好像是天牢里有事,找了他過去,便沒和我一起過來。」柏尚賢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孔,忍不住搖頭。「你……千萬不可再任性了。該休息時便休息,如此才能做更多的事啊。」
「尚賢兄,謝謝你來了這趟。因為我這身子最多也就再十天半個月了。」她苦笑道。
「什麼?!」
柏尚賢一驚,立刻抓住她的手;這又是另外一驚,因為她雖穿著狐裘斗篷,手卻凍得像冰。
「你……」他哽咽地想開口,卻已心痛到無法說。
「我已有心理準備了,所以才會急著想趕回北墨。」褚蓮城輕拍著他的手背。
「不可能的。你明明就還能坐在這里跟我說話,不會只有十天半個月的……」
「我每清醒一個時辰,便要昏睡一個時辰,若硬撐得久一些,便會頭昏眼花到連眼前有什麼都看不清楚,連氣都喘不過來。」
「御醫怎麼說?」
「御醫和南褚的大夫都要我好生靜養,切莫多想。」她苦笑道。
「我們即刻成親。」柏尚賢牢牢握著她的手,緊盯著她的眼。
「尚賢兄,」她凝望著他,「你的情義,我一輩子不忘——」
「你說過只要我能站起來,你便會和我成親的。」他再次打斷她的話,面容因為大聲說話而開始脹紅。
「若我今日還有半年壽命,我必願嫁你。可若我如今嫁予你,只是讓你平白多了一個亡妻。它日你若要迎娶名門千金,總是會有人忌諱這事……」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她伸手拂去他臉上的淚。「我希望我的兄長能得到良妻為伴,讓我在另一個世界也能安心。」
柏尚賢將她的手壓在頰邊,一時哽咽到無法言語,半天之後才又開口道︰「你只當我是兄長,對嗎?這也是你當初不願意嫁給北墨皇帝,而要嫁予我的原因,對嗎?因為他乃一國之君,你不想連累他,對嗎?」
褚蓮城沒有閃避他的注視,只是紅著眼眶說道︰「兄長果然知我。」
「他知道你現在的病情嗎?」
「我怕皇上一時沖動,便請御醫及墨青將軍千萬別提此事,只說我疫病已愈,身子尚虛弱即可。但他心里又豈會沒有數?」誰都知道死亡必然會來到,只不過是不願意去面對罷了。「你該告訴他的。」
「何必呢?」她苦笑地搖頭。
「至少不要有遺憾。」
「所以,我才趕著回去見他一面。我明日起程回北墨。」
「不可!」柏尚賢握住了她的肩,搖頭連連。「你這身子如何趕路!」
「無所謂。已經憔悴成這樣了,再趕路又有何妨。最好是當他瞧見我面色枯槁時,便是斷念之際。」
柏尚賢胸口一陣驟痛,臉色也不由得慘白了起來。還以為她對自己或許還有些男女之情,可她這般為北墨君王著想,又能有幾分心思在自己身上呢?
罷了罷了,情愛之事如何能強求,他既在乎她,便希望她能圓滿所願。
「為兄陪你一同回去。」他勉強擠出笑容說道。
「多謝尚賢兄。」
二人又說了一會話之後,柏尚賢其實還有話想說,可一看到她臉上雖有興致,臉色唇色卻已然慘白,身子也在顫抖,甚至得靠著牆才能勉強坐著,他便催著她快點回房休息。
褚蓮城也不推辭,回房讓萱兒盥洗一番之後,就連自己是怎麼回到榻上睡著的都不知情,當然也就不知道萱兒被柏尚賢喚出去問話,然後柏尚賢去找了墨青,讓墨青發出一封密函給北墨皇帝。
當褚蓮城再次醒來,已是深夜。
萱兒請來了御醫把脈,而褚蓮城喝了些米粥、服了湯藥,讓人點燃屋內所有燭光後,便又催著人回去睡了,可萱兒卻是怎麼樣也不願離開。
褚蓮城看著萱兒紅腫的眼,猜想這妮子方才必是又哭過一回了。她嘆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萱兒,人都難免一死。」
「我知道……」萱兒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可是姑娘還年輕啊。」
「我死前能看到南褚百姓過著好日子,已是沒有遺憾了。」褚蓮城拍拍她的肩膀,發現自己近來安慰人已安慰到對于死亡愈來愈能適應了。
「不可能沒有遺憾……您難道不想多陪陪皇上?」
「能多陪,很好。不能陪,我也認了。畢竟有很多回憶在腦中了。」褚蓮城淺淺笑著,心微微地酸。
「可是……我舍不得您啊……」萱兒彎身趴在褚蓮城膝邊大哭了起來。
褚蓮城撫著萱兒的頭發,用袖子為她 眼淚。「既然舍不得,就在我還活著的每一個時刻好好陪伴我,不要一直去想之後的痛苦。」
「好。我陪您睡陪您吃陪您寫字……」萱兒立刻 干眼淚,站起身。「我這就去灶房拿點心過來,剛炖好一鍋甜湯。」
褚蓮城點頭,由萱兒扶到桌幾前,繼續寫她那篇論南褚將來該如何自處的奏折。南褚臨海,又有藥材之利,若能好好發揮,便是個能生金雞蛋的母雞啊。只是要如何讓南褚人民在歸化北墨之後,覺得被照顧而非被利用剝削,也是要注意之事。
這些事情原本是想當面跟他稟告的,可以她現在的狀況,怕是見了他也無法再多說什麼了,還是先寫下為宜……
「咳咳咳……」褚蓮城抓住綃巾捂口咳了起來,這一咳又是五髒六腑皆抽搐了。
她咬唇忍住呻吟,不許自己去吃那最後兩顆萃仙九,于是怎麼樣都無法止痛,只能蜷縮成一團,痛到完全沒听到外頭萱兒的驚呼以及喧亂。
「那群太醫是在搞什麼!誰準你變成這副德性的!」
一聲低喝,嚇得她連痛都忘了。
她勉強抬頭,看見那個她日夜思念的男人竟站在門邊,依然是鷹目冷唇、氣宇不凡,只是臉上卻是她前所未見的暴怒。
「皇……皇上。」
她立刻抓了一顆萃仙九入口,踉蹌地下榻,還沒走上一步,便被他擁進懷里。她沒問安,也沒跪拜,就是緊緊地抱著他。
「褚蓮城,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瞞朕病情!」他怒吼。
「您怎麼來了?」她喘著氣說道。
「得知你疫病痊愈那日,我便出發了。」他瞪著她病人膏盲的模樣,氣到臉色鐵青。
「那是四天前,您比尚賢兄還晚出發,怎麼——」
「日夜兼程。」
七日行程,他硬是在四日內抵達。
「您怎能……您不該……」她看著他,只覺得說什麼都不對,卻又不想什麼都不說。「您……您……雖說是南褚疫病已愈,但如果您有個萬一……」
「又來了!你能不能就一次為你自己的私心……」
他的唇被她吻住,她用盡全身力氣攬著他的頸子,吮著他——
我不願別的女人踫觸你、我想跟你同游天下、想讓你騎馬載我在草原中馳騁;我一次都沒看過你的騎姿,都說你箭術奇準,馬術亦出眾啊……我想替你生個孩子……不……生很多孩子,願他們都像你……
她對他有好多好多好多的私心,可是她不能說不想說。說了,他會心痛。
褚蓮城心中的吶喊有多少,她的吻便有多激切,吻到她在他唇邊嘗到自己的苦咸淚水。
他將她抱到身上,怎麼擁吻都不足以滿足體內想將她吞噬的欲望;但現下她如此孱弱,他只得松開唇,鉗她在胸前,盯著她的淚光閃閃。
「你要活著,朕要立你為後。」
「不。」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我不許你就這樣消失,我們之間還有那麼多的事要一起做,還有那麼大片江山還未看遍。你若能撐過此時,我們便出游天下,天下奇人何其多,我就不信沒人能治愈你。」他不許她死!
褚蓮城看著他,知他此時已拋卻君王身分,只希望留她在身邊一生一世。而她又何嘗不想呢?
「我知道你待我的心意,但我是命在旦夕之人……」見他眼中怒意又起,她一手捂在他胸前,一下一下地撫著。
「立後是何等大事,我能不能撐過那冗長儀式都還是個問題,又何必讓北墨及南褚百姓空歡喜一場呢?」
「你不嫁我,難道是要嫁給柏尚賢嗎?為什麼與他私許終身!」他握住她的下顎,瞪著她。
「臣當初為了讓他有生存勇氣,所以許了他婚嫁;但被您冊封為後則是另一回事,此乃動搖民心之舉,不該是明君所應為……」
「天下既是朕的,我想如何就如何!」他揚高聲音,氣到連聲音都顫抖了。
「你食民之祿,榮華富貴是你代替上蒼看顧天下百姓的酬勞;所以,你不可以任性。」她氣喘吁吁地回吼完,低頭又是一陣劇喘。
他鼻尖一酸,一把緊抱住她,將臉埋入她的頸間,悶聲說道︰「知我莫若你,可上天為何要如此待我們。」
「是啊,為什麼您不是昏君,而我不是妖後呢?不顧他人死活,我們也許都能過得自在一些。」她身子已經沒有力氣,只是靜靜地偎在他懷里躺著。
黑拓天凝看著她,將她每一寸模樣、每種神態,全印在腦海里。
她由著他看,也看著他,二人就這麼凝視著彼此,久久都沒移開視線。
「南褚西邊有座小蒼山,此時應該已是楓紅時節……」她說。
「我們明日便去。」
她笑了,將臉埋入他胸前,真心歡喜他們還能有這樣的一次機會。
棒日一早,黑拓天與褚蓮城上了一輛黑色馬車,黑拓天的隨身護衛換上尋常兵卒衣衫混在墨青派來的百來名精衛士兵之間,除了少數人等,沒人知道北墨皇帝如今正在南褚境內。
馬車內按照黑拓天吩咐,盡可能布置得柔軟舒適,可路程難免顛簸,褚蓮城雖表示無礙,可終究還是臉色發青了,最後是他一路將她抱坐在腿上,她才在他懷里睡去,直至抵達小蒼山。
小蒼山上楓林如霞,火紅蔓延至天際。
褚蓮城被他抱下車,一踩著地上落葉,雙眼便亮了,像孩子一般願蹦跳跳起來。
「我最愛听落葉被踩得窸窸窣窣的聲音了,小時候恨不得將它們放進嘴巴里咬……」她喘著氣說道。
「小時候的你是個什麼樣?」他扶住她身子,忍不住皺眉看著她。
「很努力,但也很快樂的孩子。」
「現在也一樣。」
「我現在不用努力,也能很快樂。因為老天爺送給了我一份大禮。」她見四下無人,便握住了他的手。
他將她往身前一拉,攬她入懷。
她靠在他胸前,看著滿山遍野的楓紅,隨著他的身體輕輕晃動,雙唇一直是上揚的。
「陛下可願允臣一事?」
「說。」
「您可願陪我在落葉里滾上一滾?」
她話完,即被他抱著在地上躺平,只是才滾了一圈,她便喘不過氣了;可她笑得合不攏嘴,連眼尾皺紋都笑出來了。
「我好開心!」她躺在落葉上,望著藍天。
黑拓天支肘托腮,側身凝看著她,無數酸楚在胸腹間翻絞。他一生富貴,從不曾害怕過失去什麼,想得到的他亦會盡力去爭取,這是他頭一回感到無能為力。
褚蓮城微側過身,看了他一眼後,將自己滾進他懷里,仰看著他。
「若能死在這一刻多……」
他一個翻身,低頭覆住她的唇,不許她再說。
「我一直以為我無情少欲……」她在他唇間說道。
「我從沒那麼認為過。你的叫聲能勾魂……」他吮住她的耳珠子,听見她一聲動情低喘,一時情動,便要吻向她。
「這周遭都是護衛。」她捂住他的唇。
「誰敢偷看。」
「可我一叫,所有人都听見了,都知道我們做了什麼,那豈不更……」
他眯起眼怒火一閃,光是想像有人听見她那歡愉的聲音,他便不快。他所擁有的她已不多,當然是一丁點也不許別人沾惹。
「這樣也惱?那就安分些啊。」她把臉埋人他頸窩之間,輕聲笑著。
「要朕安分,可你這是什麼舉動,分明撩人。」
她細碎的氣息惹得他氣血紛亂,不由得扣住她的腰,把她往上一抬抱到了身上。
她那縴細到像是隨時都能折斷的腰,讓他一怔,再次緩緩地故下了她,依舊讓她安歇在他的肩頭及身側。
「陛下開心嗎?」
「開心。」
「若我不在您身邊,您也要一直這麼開心下去……」
「不要說出違心之論。」他板著臉,支肘撐起自己看著她。
「換作先前不識情愛的我,會認為愛了一個人,便斷然不會希望對方有娶嫁之舉。可如今我不這麼想了。若我無法再陪你伴你,還是希望你開心,最好是有個人能陪著你開心、在你難過時能抱著你……」
「我若想人陪,後宮可以三千。」
「若你真是那種後宮三千的人,我與你也不會在此纏綿了。我怕的是弱水三千,你只取一瓢飲。」她撫著他的臉,輕聲說道。
「世上就只有一個褚蓮城。」
他的眼神讓她心酸,脫口又說道︰「你一回北墨,就娶妃或立後吧。後宮三千也好,也許能得一有心人……」
「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你還沒七老八十,怎麼就如凡俗的嘴碎婆子了?」他雙唇緊抿,瞪她一眼。
她低笑出聲,靠上他胸前,鼻尖呼吸著淡淡草香,耳听他平穩的心跳聲,身側被他暖暖地攏著,她唇角上揚,輕輕地合上眼。
但願好夢不醒。
***
當褚蓮城再度清醒,人已經在府里了。黑拓天正坐在她身側,低頭看著奏折。
她看著他英挺的側臉,靜靜地用心記住這一刻。
黑拓天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眸朝她看去。
「醒了。」他放下奏折,扶她坐起靠在身上。「來人!」
朱萱兒推門而入,身後領著一干拿著物品的婢女,其中一、二名年輕婢女多看了黑拓天一眼。
黑拓天神色一凜,沉聲說道︰「將那兩名左右張望的女人逐出府去。」
「大人饒命!」婢女們不知他的身分,只知道府里來了個氣宇不凡的貴人,立刻雙膝落地。
「你何必……」褚蓮城扯扯他的衣袖。
「這是規矩。且你身邊只能是最好的人。」
萱兒命外頭護衛將那兩名婢女帶出去後,領著其他人在小幾上布滿菜肴,又在屏風後的木桶注入熱水,最後全都退了出去。
「皇上交代我替姑娘沐浴更衣,打扮一番。」萱兒說。
褚蓮城抬眸看他一眼。
「朕一會有事宣布,你得現身。」
褚蓮城點頭,簡單沐浴之後,便移坐到一旁的梳妝鏡前。
萱兒動作極快,替她盤起了雲髻,斜簪一支玫瑰色玉步搖,步搖下串串珠玉剔透,一襲兩色金百蝶穿花月牙色三層隆重大服,豐潤了她過于清瘦的身子,也為她雪白瘦削臉龐增了好氣色。
褚蓮城看著鏡中眼泛水波的自己,淡淡一笑。
「姑娘這模樣真好看。」萱兒看著她,卻紅了眼眶。「待您用膳後,再為您補上胭脂。」
褚蓮城一笑,讓她扶起走出屏風之後。
黑拓天正低頭振筆寫著,一會之後才抬頭看向她——「都裝扮妥……」
黑拓天怔怔地看著她一身清雅風華,只覺她似天女,飄飄然地就要遠去。他不由自主地朝她伸出手,嘎聲說道︰「快過來。」
萱兒見狀,淚水滑出了眼眶,低頭默默地退出房外,輕輕關上了門——殿下能遇上北墨皇帝這樣深情以待的男子,也算是上天垂憐啊。
門才攏上,褚蓮城便被黑拓天抱到腿上,細細打量著。
她紅了臉頰,輕推了下他。
「看傻眼了嗎?」
「初見你那日便傻了眼,哪有這麼瘦的姑娘。」他低頭輕觸她的鼻尖,呼吸著她身上的淡淡藥味。
「你那時可是連瞧都不想多瞧我一眼。」
「彼時女人對我而言僅有一種功效。」
「我沒叫你放棄其他女子。」褚蓮城胸口一窒,用力呼吸了起來。
「我身為皇長子,有太多機會能擁有各色女子。可我一直不是重欲之人,身體或許會對女子肉體起反應,可每回歡快之後,除了身體舒暢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得到什麼。年長後尚未娶妻、登基之後不重後宮,亦是這般原因。
如果只是貪一時歡快,我何必娶妻?我的妻必然……」他的額頭輕觸著她的,吐氣在她皮膚上。「要與眾不同;要讓我在與她結合之時,便舍不得和她分離……」
褚蓮城的鼻子輕觸著他的,不允許自己回應太多關于他對妻子的向往。這一刻,她當自己是他的妻子,也就夠了。
「再不用膳,飯菜都涼了。」她說。
「嗯。」他抬頭,傾身夾了口菜喂她。「用完膳後,你便與我同登皇宮前的祭天高台。我一早便讓墨青四處去詔告各級官員及百姓,說你有事要布達。」
「說什麼呢?」她咽下飯菜後說道。
「與我攜手一同安撫南褚民心。」他定定看著她。
她覆住他的手一握,雙唇揚起笑容——「多謝陛下。」圓滿她最後一個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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