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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二十二劃 -【他遺忘的這八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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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6 02:56: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二十二劃 - 他遺忘的這八年

【內容簡介】
你老實告訴我你想離婚,
是不是因為你愛上別人了
我和聶烽準備辦理離婚手續的時候,
他出車禍失憶了。
他的記憶停留在八年前。
八年前,那是他最愛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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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6 02:57:10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聶烽目光沉沉的望著我,他問我:「李爾槐,你老實告訴我,你想離婚,是不是因為你愛上別人了?」

  我疲倦的歎息,在他的質問裡只能沉默。

  他忘記了。

  一直費盡心思想離婚的那個人,不是我。

  愛上別人的那個人,也不是我。

  是他自己。

  但是聶烽不相信他會愛上別人。

  他像是聽著非常可笑的無稽之談一樣,坐在病床上靜靜地望著我,視線從我身邊的趙睿轉移到我身上,然後冷笑出聲,問:「你們是不是故意聯合起來騙我?」

  他出了一場車禍,腦內的積血對周圍的神經組織造成壓迫,導致他短暫性的記憶缺失。

  他忘了這八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八年前,我們剛畢業,我陪他一起創業一起吃苦,那個時候他滿心滿眼都是我。

  跟那個時候的聶烽說他會愛上別人,別說他,八年前的我也不會相信。

  坐在他身邊的顧笑煙淚眼婆娑的想去握他的手,但被他避開了,他眉心緊緊的蹙起來,帶著克制壓抑的不耐煩,用非常冷淡的語氣對顧笑煙說:「你離我遠點。」

  顧笑煙愣了愣,然後坐在那裡眼淚就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當然她梨花帶雨也不忘抬頭狠狠瞪我一眼,彷彿我是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我看到這場景其實有些想笑的,但我實在笑不出來。

  而且我和聶烽也確實已經無話可說。

  我站在離他病床很遠的位置,面無表情的冷淡說:「離婚協議是你授意你的律師團起草的,你的首席律師字字斟酌,最後拿給你過目。」我歎口氣,「等你出院後,你可以問問你身邊的人,我有沒有騙你。」

  他抬頭目光定定的望著我,像是被我冷淡的態度刺傷一樣,神情露出少見的彷徨和迷茫,隱隱還有些不解和哀求。

  他這些年順風順水,事事篤定,這樣的表情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但我的心早已如死水,他再迷茫彷徨都已經打動不了我了,我頓了頓,直接轉身走了。

  ——

  聶烽是一個月前出的車禍,清醒過來可能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大概是怕影響「爾烽科技」的股價,所以他出事的事被瞞得滴水不漏,我想若不是他出了點小狀況,他的首席助理根本不會給我打電話跟我說他出車禍的事。

  他是在我跟他提完離婚的那天晚上出事的。

  車禍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聽到我提離婚心神不寧導致的,而是那天晚上 B 城大雨,他從弗洛倫薩開完會後連夜趕回國,想在凌晨 12 點前趕上顧笑煙的生日。

  結果在雨夜撞上疲倦駕駛闖紅燈的大客車。

  嘖,真是感人。

  直到聶烽手術後清醒過來,他助理才給我打電話。

  因為聶烽的記憶停留在了八年前,他不認識他身邊的所有人。

  八年前,顧笑煙還沒出現在他的生活裡。

  他的記憶裡只有我。

  聶烽一直是個聰明人,不動聲色、滴水不漏,即使這樣倉皇的境地裡,他也能在極快的時間內接受現在的狀況和公司發展基本情況。

  但只有一點他怎麼都不相信。

  就是他不相信他會變心愛上顧笑煙,以及要和我離婚這件事。

  他的公司心腹們和顧笑煙用了一系列他和顧笑煙的生活細節佐證他都不信,並且執意要見我。

  他們沒有法子了,才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聶烽出車禍這件事。

  他們把我當成我和聶烽感情早就名存實亡的呈堂證物一樣請到病房,展示在聶烽面前。

  他們想以此來說服聶烽這真的不是八年前。

  時過境遷,這已經是八年後了。

  在他遺忘的這八年的所有細枝末節裡,我們沒有兩情相悅,只有相互憎恨。

  至於怎麼相信和接受,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第2章  

  再次看見聶烽,是在半個月之後了。

  他大概是偷偷從醫院出來的,身上穿著醫院的藍色豎條病服,頭上還包著紗布,毫無形象的席地坐在我家大門口。

  從五、六年前起我就沒見過他這樣不修邊幅的樣子,他是 A 城新貴,永遠都是西裝革履,西裝褲縫筆直如刀裁一般,英俊的臉越發的不動聲色,身居高位以前畢露的鋒芒反而學會了收斂,深邃沉肅,走哪都有人客客氣氣的喚一句「聶總好」。

  現在這樣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上一次看見,似乎還是剛畢業的時候了。

  他聽見腳步聲,猛地一抬頭。

  那個時間點我剛好接完小海放學。

  他的眼神從我身上慢慢移到我身邊的小海身上,然後神色微微一動,眼神專注。

  他向來聰明,接受能力強,即使失去這八年的記憶,我想他應該也能從身邊人的複述中知道他這些年大概的詳情。

  他創業成功,我們結婚生子,他變心愛上別人,我和他提離婚。

  我拉著小海的手,站在離他老遠的地方停下來,神色冷漠的問:「你過來做什麼?」

  他像是忍了忍,問:「他是我們的孩子?」

  小海對他並不是很親密,他站在我身邊,安靜且疏離的看著聶烽,然後抬頭望著我,叫了一聲媽媽。

  我摸摸他的頭,說:「你先進去寫作業。」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聶烽,然後輕輕嗯了一聲,背著書包進去了。

  聶烽一直目送他進屋,然後才轉過頭來看我,他緊蹙的眉頭就沒鬆開過,他非常疑惑的問:「我不明白,爾槐,從大學開始,我的夢想就是娶你,生個孩子,現在夢想實現,但……」

  他停住了,我知道他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但為什麼八年後的現實和他當初暢想的不一樣。

  他如願娶了我,但我對他冷淡至極,連我們的孩子對他這個爸爸都十分疏離。

  他極力的想去思考回憶,但壓在大腦神經上的血塊阻止了他。

  他緊緊蹙起眉頭,大概是腦子又劇烈的痛起來,他抬手用力的揉太陽穴,然後抬起頭來望我,眼神悲哀,宛如大街上被人遺棄的流浪狗,眼裡是真心實意的不解。

  他語氣痛苦的問我:「爾槐,我真的不明白,我們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看了離婚協議,他們都說是我親口吩咐他們撰寫的,條條苛刻又無情,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和你離婚?」

  為什麼呢?

  因為八年前的聶烽最大的夢想是娶我。

  可八年後的聶烽。

  最大的夢想是如何說服我離婚,然後娶顧笑煙,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

  ——

  我和聶烽的故事千篇一律,我們大學相愛,那時候他是學生會會長,代表學校拍一組校內宣傳片,主要是圍繞大學生「自愛自尊自強」這個主題,他在一個章節飾演欺騙女生的渣男。

  我當時路過演習現場,不知道那是拍宣傳片,看見一個女生死死抱著他的胳膊哭求,嘴裡還說:「我懷孕了,你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之類的話。

  他當時皺眉說:「去醫院打掉,別來煩我了。」

  我聽的怒火中燒,走過去直接把手裡吃一半的冰淇淋糊他臉上,然後拉過那個女生的手,義憤填膺的說:「姑娘,為這種渣男不值得。」

  姑娘不哭了,目瞪口呆的望著我,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冰淇淋,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還轉頭跟後面藏在樹林裡同樣目瞪口呆的拍攝的同學說:「對,自愛這一章我們輸出的就是這種價值觀。」

  我面紅耳赤的連連道歉,他倒是很大方,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揮手說沒事。

  後來我道歉請他吃飯,再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聶烽是個很合格的男朋友,我們有過很多甜蜜的記憶和回憶,當然我們也吵過架,但每一次都是他先低頭道歉。

  大二有一次我們出去爬山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麼我和他吵架了,他被我氣得頭昏腦脹,大概是怕情緒上來和我吵起來,所以一個人悶頭往前走。

  我跟在他身後根本追不上他,很快就看不見他的身影了。

  但我不過爬了幾百米階梯,就看見他壓抑著怒氣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歪脖子樹下等我。

  他當時沒有台階可下,強忍著情緒說:「先說好,我還沒消氣,我只是怕你追不上我而已。」

  畢業的時候很多情侶都沒逃掉分手魔咒,但他非常堅定的拉著我的手說我們一定會結婚的。

  畢業後我爸媽在家那邊給我找了一個很好的工作,我自己的學校專業個人能力也很強,但我堅定的留在聶烽身邊。

  他創業前期很難,資金周轉不開,我陪他住在永遠見不到太陽的地下室,兩個人一起吃一份炒麵,他總會把炒麵裡面那點少的可憐的肉絲和青菜撥到我這邊。

  他說他不會一直讓我吃苦的。

  後來他確實做到了,一切漸漸步上正軌。

  然後他遇見了顧笑煙。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不過八年,他變的太快,快的我跟不上他了。

  而他現在,已經不會再擔心我會不會追得上他的腳步了。


☆、第3章  

  在見到顧笑煙之前,我其實聽聶烽提起過她幾次。

  她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他的嘴邊,若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七年前。

  那個時候他的公司剛忙完 A 輪融資,有一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他很興奮,跟我說他招到一個特別優秀的人。

  名校海歸畢業,專業實力強,能幹有自己的見解,最重要的是,他語氣是控制不住的興奮,他說:「爾槐,你不知道,她懂我的創業理念,她說我一定會成功的,她手上已經拿了幾個全球 500 強名企的 offer,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來我這裡。」

  那個時候他看上去是真的很開心,他說:「她一定會成為我的得力助手。」

  我當時微笑著默默注視著他,沒有說話。

  我想他一定是忘記了,他當年剛開始創業,每個人都罵他是騙子的時候,是我一直陪在他身邊給他打氣。

  我相信他會成功,即使偶爾他自己都懷疑起自己的時候,我都不曾質疑過他。

  我也不曾想過,從那以後,顧笑煙這個名字會橫亙在我和聶烽的生命中如此之長的時間,變成我連做夢都不敢夢到的夢魘。

  ——

  我和顧笑煙第一次打照面也是七年前,那個時候聶烽的「爾烽科技」還沒有獨棟的大樓,十幾個人擠在科技園區的一間小辦公樓裡,有一天晚上暴雨如注,我去接聶烽下班。

  到了公司,和他一起創業的他的舍友趙睿看著我朗聲笑著說:「大嫂,你等等,聶烽在開會。」

  我頷首,然後站在會議室外面的玻璃往裡看了一眼。

  裡面大概六七個人,聶烽在一塊黑板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公式,理科生吵起架來面紅耳赤的,他們在為一個技術演算公式爭論,相持不下的時候我看到顧笑煙,她微笑著從容的站在聶烽身邊,往黑板上補了一句演算公式,爭吵不休的會議室突然寂靜。

  我在這寂靜中,看到聶烽低頭和她相視一笑。

  如此默契。

  聶烽從會議室出來看到我後很驚喜,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瓢潑大雨,風雨琳琅,他問:「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來了。」

  我沒有回答,視線從他的肩膀穿過,落在他身後的顧笑煙身上。

  顧笑煙站在那裡,嘴角噙著笑,落落大方的任由我打量,同時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我。

  我想這應該是只有女生才懂的第六感。

  她的入侵的姿態如此明顯。

  我對她微笑,含蓄的說:「你好,我叫李爾槐,聶烽的女朋友。」

  她也笑,說:「我叫顧笑煙,聶烽的助手。」

  我們首次交鋒交的不動聲色,聶烽站在我身邊毫無知覺,心疼我冒這麼大的雨來接他,他垂眸很溫柔的問我晚飯想吃什麼。

  我在不動聲色中大獲全勝。

  當然,現在回頭看那些已經毫無意義。

  我和顧笑煙過招的這些年,也贏過,也敗過。

  到如今,輸輸贏贏很難定論,想通後只覺得自己好笑。

  我也有會累的一天,不想再在他們中間折騰了。

  所以我提了離婚。

  我和聶烽提離婚的那天,是個很普通的晚上。

  我在陽台上看著不遠處的夕陽餘暉漸漸隱退在重疊的高樓大廈中,然後給聶烽發了一條消息,我說:聶烽,我們離婚吧。

  他很久都沒回消息,估計在忙,幾個小時後,他回了我一個言簡意賅的「?」。

  我盯著手機屏幕,想了想,還是沒回。

  晚上聶烽大概是見我太久沒有回消息,直接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我們默契的沉默。

  他沒有問我離婚的理由,也沒有挽留,過了很久,他跟我說:「我讓律師起草離婚協議了。」

  我嗯了一聲,然後掛斷。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大學的時候,那時候晚上 11 點門禁,我和他一打電話就能聊幾個小時,好像話永遠都說不完一樣。

  現在卻已經無話可說。

  這通電話掛斷後不久,他就在趕著給顧笑煙過生日的路上出了車禍。

  彷彿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要替我行天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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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6 02:57:45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我和他和顧笑煙我們三個糾纏太久,我想他都沒想過我有一天會想通和他提離婚。

  在我提離婚的那一瞬間,他大概是如釋重負吧。

  因為按照聶烽的性格,被該死的責任感束縛,他即使和顧笑煙兩情相悅,他也不會主動和我提離婚的。

  其實提離婚那天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只是小海的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一趟學校,因為他又和小朋友打架了。

  我去的時候,小海和一個胖胖的小孩子靠牆站著,對方小朋友的爸爸已經到了,五大三粗的很魁梧,站那裡橫眉豎眼的看著我說:「你怎麼教小孩的,你看看這打的……」

  小海抬頭朝我看了一眼,他渾身都是草屑和灰塵,臉髒髒的,倔強的望著我一言不發,我走到他身邊蹲下去默默的用指腹去擦他臉上的髒東西,然後小聲的問:「為什麼打架?」

  他抿著唇不說話,那個小孩子的爸爸看我沒理他,所以用力從我身後在我肩膀上推了一下。

  我沒防備,一頭朝前栽過去,還沒爬起來,小海悶不作聲的像只小獸嗖的一下子就衝過去抱著那個人的大腿就咬……

  辦公室的老師驚聲尖叫起來,後面整個辦公室混亂不堪。

  離開學校已經是霓虹初亮,我和小海都狼狽不堪,我拉著他的手,指著櫥窗問他:「要不要吃冰淇淋?」

  他盯著腳尖點點頭,小孩子很好哄,開車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沒那麼低落,但是到家的前一刻,他問我:「媽媽,爸爸呢?」

  他眼睛有點紅紅的,我知道他今天受了委屈,他其實不怎麼愛哭,小小年紀就倔強得要命,但我今天在辦公室跟那個五大三粗很魁梧的男人道歉的時候,他站在一邊,突然「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

  雖然他和聶烽一直不怎麼親近,但我知道他在想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明明是那個小朋友先動的手,要是爸爸在,媽媽就不會被人欺負被人打還要道歉,他也不會被老師凶。

  我手扶在方向盤上,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小海出生到現在,聶烽陪伴孩子的時間加起來都沒半月。

  我就是那刻,突然心生倦怠,想算了吧。

  可是這些認知停留在八年前的聶烽沒辦法說清楚。

  而我已經不想和他多說廢話,我冷漠的望著聶烽,說:「你有無數個途徑弄清楚整件事,只是你自己不相信。」

  ——

  聶烽一直坐在我家門口。

  初秋的天氣已經漸漸寒冷,他大病未癒,身形消瘦許多,穿著單薄的病服執拗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透過窗戶看到他這個樣子有些好笑,因為我曾經無數次想找他的時候,只能像這樣在他的秘書室外等他。

  最後他的秘書不得不硬著頭皮過來「請」我回去:「聶太太,老闆在忙,而且您沒有提前預約。」

  那之後我每次找他,都要先給他的秘書室打電話預約時間看他哪天有空,再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找過他了。

  我瞥開眼,不再去看,就那樣讓他在門外凍著。

  等輔導完小海作業,我抬頭一看,他倒在台階上,估計是暈過去了。

  我想了想,打了他助理的電話,倒不是心軟,只是他若是凍死在我家門外,我張嘴說不清楚會惹上麻煩。

  他助理很快帶著 120 趕過來,等他們離開沒多久,聶烽媽媽找上了門。

  我可以把聶烽和顧笑煙拒之門外,卻不能不給長輩開門。

  聶烽創業的時候,我曾經是她眼裡最適合的兒媳婦。

  那個時候聶烽錢掙的還不多,我和聶烽每次回去看她的時候,她都拉著我的手一臉慈祥的看著我,說:「好孩子,你受苦了,有你陪在聶烽身邊真是我們老聶家八百輩子燒高香修來的福氣,聶烽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和我說。」

  在聶烽事業逐漸步上正軌後,也是她,帶著些微笑意含蓄的跟我說:「爾槐,不是阿姨不心疼你,只是比起你,笑煙更適合聶烽,你應該懂一位母親的良苦用心喔?」

  顧笑煙,確實,她家庭背景學歷長相樣樣都更出挑一點,良禽擇木而棲,我不怪聶媽媽的涼薄,但也實在不是可以和她毫無芥蒂坐下來喝茶的程度。

  當然她也不自在,稍微寒暄兩句後她直接步入主題。

  「爾槐,你是個好孩子,我知道你和聶烽正在辦理離婚手續。」

  「但是聶烽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老實說,若是能不麻煩你的話我是不會麻煩你的,但是聶烽這孩子現在就只認定你。」

  「他這次又暈了,醫生說不能刺激他,要順著他來,這樣對恢復有好處,我希望等他出院,你能多關照一下他。」

  「他的失憶也不是長久的,等他恢復這八年的記憶,就好了。」

  當然,她請求的姿態恰到好處,若她沒有最後一句威脅的話,她說:「你知道的,你和聶烽離婚,小海的撫養權我們本來是不打算和你爭的。」

  他們當然不打算和我爭,因為她等著顧笑煙給她生基因更好的孫子。

  現在這一番言下之意,不過是拿小海的撫養權威脅我聽話。

  我後槽牙都要咬碎了,但是這些年的遭遇讓我學會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無論面對什麼事,都要笑。

  所以我微微笑起來,我說:「我會好好照顧聶烽的。」


☆、第5章  

  聶烽出院的那天我去接他。

  顧笑煙眼睛紅腫的站在病房外面,因為聶烽見到她就不耐煩,很抗拒她的接近。

  失去那些日久生情的記憶,聶烽八年前的道德觀很憎恨自己八年後的見異思遷和變心,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一個渣男。

  所以他厭惡顧笑煙。

  顧笑煙看到我含淚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警告我:「李爾槐,你不要得意,他只不過是忘了我而已。」

  「他總有想起來的那一天。」

  我淡淡瞥她一眼,沒說話,我從沒得意過,我只覺得負擔。

  推門進去,聶烽坐在病床上吩咐助手事情,處理公事的時候他神色一直很冷漠,是我這幾年常見的表情。

  他聽見聲音抬起頭,看見我一抹笑意就從冷淡的眼睛裡一點點攢出來,但大概是我神色太過疏離,他唇角的弧度又慢慢落了下去。

  顯得有些失落的樣子。

  也是,在他的記憶裡,這個時候我是樂呵呵陪他一起在地下室吃苦的李爾槐,那個時候他連炒麵裡面的青菜和炒肉都要撥給我,我們一起苦中作樂,我是他最堅實的後盾,和現在這樣的落差比起來,他接受不了是應該的。

  他強打起精神,又微笑起來,堂堂「爾烽科技」的聶總,語氣近乎用得上討好來形容,他說:「爾槐,你來接我啦。」

  我沒說話,我知道他在打感情牌。

  他助理送我們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找話題,他問我:「爾槐,好像每次我最狼狽的時候,都是你來接我。」

  大學畢業他和舍友散伙飯喝的爛醉如泥的時候,畢業創業他和投資商和客戶喝到胃出血的時候,他生病住院我整日整夜守在他病床前的時候……

  他一路走來有無數個這樣狼狽的時候,我陪他走過很多個寂靜無名的深夜,聽爛醉如泥的他說他的那些理想和抱負。

  我那個時候安靜含著笑意守在他身邊,堅信他描摹的畫面都能一一實現。

  然後他熬過最狼狽的時候,把最風光的一面給了顧笑煙。

  所以他提起往事根本不能讓我動容半分,只會讓我更加噁心和難堪,像曾經那個堅信他傻乎乎的李爾槐被人解剖放在福爾馬林裡讓人赤裸裸的參觀一樣。

  我只覺得呼吸困難,對我而言是種窒息的難受。

  我打斷聶烽的話,我想我眼裡的嫌棄和噁心一定刺傷了他,但我沒辦法,我竭力用最平靜的口吻跟他說:「聶烽,我知道你忘了這八年的事,但對我來說,這八年的傷害並不是不存在,我沒辦法放平心態跟你一起追憶似水年華,你就當做好事,別拿以前的事刺激我。」

  他愣了愣,果然安靜下來,然後過了很久很久,我聽見一聲極輕的道歉。

  他紅著眼睛,說:「對不起。」

  我嗤笑一聲。

  我願意照顧聶烽只是因為小海的撫養權,醫生說不能強硬的刺激聶烽,我就將他當空氣。

  我們一起回去的時候小海正在做作業。

  將聶烽扔到客廳我就進廚房,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我看見聶烽很尷尬的站在小海的背後,大概在看小海的作業。

  他確實不知道怎麼當爸爸,我想他大概想趁著小海作業有什麼不會的時候教他拉進距離,但小海的學業從未讓我操過心,所以他看了半天只能笑了笑,說:「這孩子真聰明。」

  他說完抬手想去摸小海的發頂,小海微微一偏頭避了過去,然後默不作聲的抬頭看了聶烽一眼,跑到我腿邊,問:「媽媽,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聶烽手落在半空中,過了半天手指微微蜷縮,他低著頭,一點點的將手收回來,顯得莫名的落寞。

  我其實一直希望小海能在一個健全的家庭裡長大,大人們的事我一直不希望牽扯到孩子。

  可不要以為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孩子對父母的關係是最敏感的。

  小海不親近聶烽。

  我對此無能為力。

  家裡其實沒有聶烽可以睡的床,他大約也明白自己是不受歡迎的人,所以自己說睡在客廳。

  我晚上起來喝水的時候看到他在客廳看投影。

  客廳沒開燈,他關著靜音,斑駁的影像投映在他臉上,顯得很專注和認真。

  我走過去,發現他在看我們的結婚影像。

  投影很大,正在放著我們說誓言的那一幕。

  我記得那時候,司儀讓我和聶烽宣誓,我湊到他耳邊輕聲低語,然後他的眼睛就紅了。

  大家都起哄,以為我跟他說的是多麼煽情的情話。

  但只有我們倆知道,我當時跟他說的是:「聶烽,我們就這樣在婚姻裡耗著吧,你這樣辜負我,永遠別指望我主動退出,讓你和顧笑煙光明正大、順理成章的在一起。」

  「我要你們永遠名不正言不順,永遠像晝伏夜出的老鼠一樣,只能在見不到光的地方偷一輩子情。」

  多可惜,我和聶烽大二在一起,雖然我一直在說我的付出,但感情裡永遠是相互才能走下去。

  他對我包容遷就,會在我宿舍樓下等我慢吞吞的化妝,每天早上給我買早飯,我想要的東西他永遠都會滿足我,有年過年我爸媽吵架要離婚,我微信和他哭訴,隔天他就跨越大半個地圖風塵僕僕的出現在我面前,跟我說別哭。

  大四我突發闌尾炎,他那個時候還忙著答辯,但一直在醫院從開始守到結束,手術完也是他一直照顧我,他有嚴重的潔癖,但那段時間,連我的襪子都是他幫我洗的。

  這樣相愛的瞬間太多,至少在那一刻他似乎從未想過娶別人,一直篤定的認定我。

  那時候我們應該都沒想到,多年後,我們卻在期待很久的婚禮上針鋒相對,好像一句好聽的話都沒有。

  聶烽很痛苦的閉上眼,用力的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我不知道他在問我還是在問自己,一直反覆的呢喃:「怎麼會這樣,爾槐,我們怎麼就變成今天這樣了呢?」

  「我怎麼會這樣對你呢?」他抬頭看我,眉眼依舊英俊,只是眉頭緊蹙,痛到極點的樣子,他抬手摀住心口的位置,眼睛黑的像最濃的夜色,那樣專注的望著我,愧疚不解痛苦雜糅在一起。

  他非常絕望的問我:「我一直想把這世界上最好的都給你,爾槐,怎麼有一天,我會這樣對你呢?」

  我聽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在我和聶烽拉鋸的這幾年裡,他從來沒有對我感到抱歉。

  他只覺得對不起顧笑煙,因為讓她沒名沒份的跟了他那麼久。

  原來當一切回到起點,再看現在這個結局。

  你是覺得虧欠我的啊。

  他喃喃很多,最後的最後,他抬眸看向我,用極其輕微的聲音問我:「你還愛我嗎?」

  對於他的痛苦我只能冷眼旁觀。

  我當然不愛他了。

  這話不是我逞強的,你若是經歷我這八年,你就會感同身受我的怨恨和釋懷。


☆、第6章  

  我不知道聶烽和顧笑煙愛情的催化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們在同一個公司,相同的理念,事業上朝夕相處,見異思遷似乎是一件非常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其實不管現在的結果如何,在一開始,我相信聶烽是有掙扎和約束過自己的心動的。

  時間回到六年前,最明顯的證據是他在家裡開始偶爾會走神,有天晚上,他的手機震動很久他都沒有接,他就那樣望著震動的手機出神,我從書房出來,有些奇怪,問他:「不接嗎?」

  他恍然回神,抬頭看我,然後像是很艱難一樣當著我的面接起來,那邊不知道說什麼,他的語氣很冷淡,只是說:「抱歉,我沒有時間,公事明天再聊。」

  掛上電話我問他是誰,他說是顧笑煙發現公司一個技術問題,問他現在能不能過去商量。

  我定定的看著他,成年人的心照不宣,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這樣直白的心意我相信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感覺到,但我那個時候其實一直相信聶烽會處理好。

  他或許欣賞顧笑煙,或許在欣賞之外會萌生一種「要是我現在是單身就好了」的感慨。

  但我知道,這種微薄的欣賞和好感,他是不會背叛我的。

  我們在一起,實在太久太久。

  果然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從背後將我用力的摟在懷裡,然後說:「爾槐,公司現在開始慢慢進入正軌了,我們年底結婚吧。」

  我說好。

  他頓了頓,手臂橫在我的腰間慢慢的收緊,然後聲音低低地說:「我會盡快和她好好談一談的。」

  他沒有說「她」是誰,但我們都心知肚明。

  我反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歎息:「好。」

  我不知道聶烽那個時候和顧笑煙是怎麼談一談的。

  其實當時我很想問他,你的公司是離了這一個員工就運轉不起來了嗎?

  但當時他正在談新一輪的融資,人事的變動可能會導致一些不好的影響,再加上顧笑煙也算項目核心,我想了想,嘴邊的話還是忍了下去。

  我一直善解人意,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他的難處,我沒有想到,他帶著團隊去 B 城和投資商談完,回來後整個世界就變了。

  那個時候我其實是一塊去的,但是臨出發的時候,聶烽的媽媽突然出了車禍,多處骨頭骨折,最嚴重的是斷了兩根肋骨,需要手術接上。

  聶烽單親家庭,他母親重傷在床,術後不能自理,還需要人照顧,護工總不能盡善盡美,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為了讓他安心的去談事情,我留在 A 城照顧他媽媽。

  他帶領團隊在 B 城待了兩個星期,我在醫院待了兩個星期,因為怕打擾,加上我在醫院也忙,所以這兩周我們只打過寥寥幾次電話,每次都是匆匆和他說一下他媽媽的情況就掛了。

  我是家中獨女,從小也算是被捧在父母掌心裡長大的,我一個在自己家小區裡都能迷路的人,那段時間在醫院掛號,辦理住院手續,繳費,給聶烽媽媽找住院樓棟找樓層找房號,辦理各種複雜的入院手續,去食堂,打開水,找微波爐,找地方買生活用品。

  我還要等在手術室外,做完手術後還要照顧他媽洗漱生理按摩飲食,那個時候窩在椅子上蜷縮一起,盯著他媽媽手術完時不時報警的心電圖不敢閉眼睛。

  等他媽媽能下床走動的時候,我因為過度疲勞和低血糖直接暈倒在醫院的走廊裡。

  等到我吊完葡萄糖醒過來,躺在病床上看到我們共同的朋友在群裡發的他們慶功宴的照片。

  那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世界,喧囂熱鬧,歌舞昇平,他們舉著酒杯大笑著慶祝,照片裡的顧笑煙坐在聶烽的身邊,笑的倒在他身上。

  聶烽偏頭正注視著她,臉上含笑,也是愉悅的笑意。

  他的另一隻手虛虛護在她的身後,像是怕她笑的太開心不小心跌倒。

  那是一個半環抱的保護姿態。

  ——

  我不知道他們在 B 城的兩個星期發生了什麼。

  但愛情萌發的溫床其實不難猜,朝夕相處的並肩奮鬥,事業理念上的高度契合,專業知識的相互溝通,加上一起經歷和投資商談判的共患難……

  或許是晚上一起加班商量提報方案的時候,或許是每天默契的咖啡,或許是深夜一起吃夜宵那種曖昧的氛圍,又或者是顧笑煙在聊起技術算法時熠熠生輝的自信……

  這些無數個瞬間組成聶烽心動的理由,雖然不道德,但古斯塔夫·勒龐很早之前就在他的《烏合之眾》裡說過:「在與理性永恆的衝突中,感情從來就沒有失過手。」

  大概是從 B 城回來的第三個星期,有次我去浴室的時候,看見他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對著鏡子一遍一遍的練習:「爾槐,我們分手吧。」

  頓了頓,他調整了一下表情,又說:「爾槐,對不起,我喜歡上別人了。」

  「爾槐,對不起,我給你股份,我會補償你這些年的青春損失,但我真的喜歡上別人了,我們分手吧。」

  「爾槐,我……」

  他可能自己也覺得荒謬,一遍一遍的台詞說下來,最後對著鏡中的自己,他突然一拳狠狠的砸向鏡子中的自己,然後我聽見他低聲的罵:「聶烽,你瘋了。」

  我躡手躡腳的走開,然後看見顧笑煙給聶烽發的一條微信,她問:「你什麼時候和她攤牌?感情的事越拖對誰都越不好。」

  那段時間我其實想了很多,當然我沒有大吵大鬧。

  聶烽也一直沒把他練習的分手台詞說出口,但他沒說,他媽媽先來找我了。

  那個時候「爾烽科技」B 輪融資數十億,她跟我說話的口氣已經跟之前不一樣了,帶著居高臨下的倨傲,言裡言外之意都是我已經配不上她兒子了。

  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我當時的憤怒,我自己並不差,我和聶烽一個學校,只是專業不同,我陪他一路走到現在,更何況她住院那段時間,我幾乎將她當親生母親一樣照顧。

  到如今,我竟然落到這樣被人嫌棄的境地?

  在一般言情小說裡,一般這個時候像我這樣的炮灰最好能自己識趣點自己離開。

  但我那時候年輕,做事情不惜代價,被人這樣明裡暗裡的嫌棄,被相戀長跑幾年的愛人辜負。

  我當時滿腔憤怒和委屈,只想著一件事,大家一起不快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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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6 02:58:20 |只看該作者
☆、第7章  

  那天晚上等聶烽回來,我坐在沙發上,抬起眼睛靜靜的看著他,只說了一句話,我說:「聶烽,我懷孕了。」

  你不是想和我分手嗎?你母親不是想要更好的兒媳婦嗎?

  我偏偏不讓你們如願。

  聶烽是不會讓我打掉孩子的。

  果然他先愣,過了半天才勉強牽扯起唇角,像是在笑,恍若驚喜的問:「真的嗎?」

  我偏過眼,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他說過他演技很差。

  但我不想去拆穿他。

  我們是這樣結婚的。

  結婚前顧笑煙給他打電話,我接的。

  接起來那邊就是很明顯的哭腔,她在電話那端號啕大哭,我相信任何人聽了都會動惻隱之心,她說:「聶烽,到最後,你選的還是她。」

  她哭了很久很久,最後我在電話這端靜靜的說:「哭夠了嗎?聶烽在寫婚禮請柬,要給你寄一份嗎?」

  那邊的哭腔哽住,然後掛了電話。

  當然這個仇顧笑煙在很久後報復回來了。

  那時候我和聶烽徹底決裂,相互憎恨,有一晚小海發高燒,在醫院迷迷糊糊的一直喊爸爸,我給聶烽打電話的時候是顧笑煙接的,她一接電話就笑了,說:「急什麼?聶烽在雙子塔頂樓為我放煙花,要我拍照和你一起分享嗎?」

  我站在醫院的走廊,從走廊窗口往外看,可以看見遙遠天際璀璨的煙火,那天是情人節。

  那是我此生主動給聶烽打的最後一個電話。

  報復性的和聶烽結婚後我們沒人快樂。

  剛開始聶烽其實也很努力的想要回歸家庭,我不知道他和顧笑煙怎麼談的,我們結婚後,顧笑煙從公司提出離職。

  事情到這裡似乎就可以結束了,但在顧笑煙離開的前一個星期,她之前和聶烽的聊天記錄被打印出來貼在「爾烽科技」辦公室的每一塊牆上,其中包括她給聶烽發過的幾張比較隱私的照片。

  還有大大的小三去死的紅色油漆字體。

  我和聶烽就是因為這件事鬧掰的。

  他紅著眼,額上的青筋直跳,在我面前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質問我:「李爾槐,你何必呢?我已經如你所願和你結婚,顧笑煙也從公司提出離職,你何必趕盡殺絕,讓她顏面掃地?」

  這件事我百口莫辯,我那個時候懷著孕,每天處於崩潰的邊緣,如果是現在的我,現在理智冷靜旁觀且不愛聶烽的李爾槐,我會鎮定的調取監控錄像,找到深夜張貼那些聊天記錄和隱私照的僱傭工,然後將他們請到聶烽跟前,讓他們將聯繫他們的僱主找出來擺在聶烽的面前。

  但那個時候的我崩潰絕望,我在聶烽的質問裡尖銳的反問聶烽:「如果她不去勾引別人的男朋友,不去勾引別人的丈夫,又怎麼能讓人抓到把柄顏面掃地,她活該。」

  聶烽一巴掌狠狠的揮下來,脫口而出:「她沒有勾引過我,一切都是我情不自禁,是我問心有愧,是我變心。」

  他這一句話和這一巴掌打斷我們這些年的所有情分。

  他打完就離開,那段時候他一直陪在因為「隱私洩漏」而「情緒崩潰」、「重度抑鬱」伺機想要自殺的」脆弱「的顧笑煙身邊。

  等到陪她徹底走出陰影,他們決定拋棄所有世俗,衝破重重阻礙,在一起了。

  我秉著一口心氣佔著「聶太太」這個身份,讓他們倆誰都永遠如不了願。

  聶烽問我還愛不愛他。

  我只能冷淡且平靜的直視他的雙眼,一字一句的回答:「我不愛你了,聶烽。」

  他坐在沙發上望著我,眼神是意料之中的悲哀,過了半響,他問我:「我們有一點點從頭再來的可能嗎?」

  我笑了,自嘲嘲諷,我看著他:「聶烽,你現在說這句話是因為你失憶了,你若是想起這八年來的事,只怕像這樣安靜坐下來和我說句話都不會願意。」

  他被這一切的衝擊擊垮,痛苦到極點反而沒有了表情,他的臉隱在無燈的暗夜中,良久良久,他聲音低啞的說:「我不信,爾槐,我不信我會不愛你,我不信我會這樣傷害你。」

  我鐵石心腸,聞言一絲波瀾都沒有,我說:「等你想起來,你會為今天這句話向顧笑煙道歉的。」


☆、第8章  

  聶烽開始笨手笨腳的試圖融入八年後的新生活。

  他開始討好小海。

  我不知道他怎麼能放下他公司那些工作的,我睜開眼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了早餐,非常營養,滿滿一桌,有西餐和中餐,他高大的身軀站在餐桌旁,莫名的有些緊張,他看著我和小海,說:「我不知道小海喜歡什麼,所以就都準備了一點。」

  小海濕漉漉的眼睛看了看桌上的早餐,然後抬眼看了看聶烽,最後又看了一眼我,然後默不作聲的走到冰箱旁,從裡面取出我前天晚上給他做的三明治,自己爬到椅子上坐下來吃。

  碰都沒碰滿桌琳琅的早餐一筷子。

  聶烽低著頭,表情很落寞,我聽見他很輕很輕的歎了一口氣。

  我偏過頭,假裝沒看見。

  晚上我因為臨時開會耽誤了一會兒,去接小海的時候比平時要晚一點,等我急匆匆的趕到時才發現聶烽已經到了。

  他等在幼兒園門口,身影如剪,他個子高,雖然忘記這幾年的記憶,但習慣使然,他週身都是不容忽視的內斂的氣度,所以在人群裡很顯眼。

  小海背著書包正從學校裡出來,學校門口的路口在放學時交通有些混亂,其實學校門口禁止機動車,但不知道為什麼有一輛白色小轎車開進來,將小海別倒在地。

  我還沒跑過去就看見聶烽長腿一跨,兩步並作一步到小海身邊,他先蹲下來查看小海的傷勢,問他:「傷到哪兒了?讓……讓爸爸看看。」

  小海默默看他,任由他把自己的褲腿卷高,還好只是一點點擦傷。

  那輛小轎車的司機罵罵咧咧的,大概是說小海沒長眼睛啊瞎跑什麼。

  我跑過去的時候聶烽已經將那輛白色小轎車逼停,他抱著小海,望著那個司機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凜冽的如同冬日屋簷下的冰錐,他說:「下來道歉。」

  那個人高馬大嘟嘟囔囔的司機在這眼神下瑟縮了一下,然後慫了說了句對不起。

  我看到聶烽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他的車牌號。

  小海在他懷裡,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這是爸爸的保護欲,我那樣愛小海,可有些安全感,只能由孩子爸爸帶給他。

  回去後聶烽讓助理送藥箱過來,他半跪在小海的身前,將他的腿放在懷裡,親自給他上消炎藥。

  晚上小海抱著枕頭敲開我的門,他問我:「媽媽,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嗎?」

  我張開懷抱抱住他,他像只小動物一樣將頭埋在我懷裡,聲音甕甕的:「媽媽,他是因為忘記了那個阿姨才會對我們這樣好嗎?」

  我嗯了一聲沒說話。

  他又問:「那等他想起來,是不是就不會對我這樣好了?」

  我不知道怎麼說,小海聲音輕輕的,他說:「那我不要喜歡他了,等我喜歡上他,他又不要我們了,那到時候我會傷心吧。」

  才六歲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出一番話的,又是想了多久,父母感情的影響讓他不得不過早的早熟。

  我怨恨一切,唯獨為當初那個衝動的結婚後悔,因為我將我的孩子拖進這段大人間不健康的糾纏中,我親親他的發頂,喟歎一口氣,我說:「好孩子,睡吧。」

  小海往我懷裡鑽了鑽,睡著了。

  我抬起頭,小海進來的時候門沒關嚴,聶烽站在門邊,大概都聽見了,他高大的身軀久久的僵硬在那裡,眼睛專注的望著我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見他眼底浮起的一層薄薄的水霧。

  聶烽坐在沙發上,用非常非常厭棄自己的聲音跟我說:「爾槐,我真的很恨我自己,看你和小海這個樣子,我真的寧願我死在變心前那一年。」

  我看著他有些恍惚,沒有說話。

  沒關係,等你想起一切,你就不會恨自己了。

  大概不放心現在的聶烽和我的「同居家庭」生活。

  顧笑煙來過幾次,但是聶烽都沒有讓她進屋,他面無表情,神色冷漠,是他對外人一貫的冷情和疏離,他居高臨下的審視顧笑煙,語氣帶著被人侵入領地的不悅:「別再過來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也不知道我們之前發生過什麼。」

  「但在這段時間,不要出現在我家人面前。」

  他頓了頓,我熟悉他那個樣子,那是八年前的聶烽,以前在學校我被人欺負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保護我的。

  儘管現在欺負辜負我的人變成了他自己,他依然面不改色的維護我。

  他惡毒的對顧笑煙說:「你在明知我有女朋友有家庭的情況下還來糾纏我,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看上你,但不得不說,他的智商和審美真的不怎麼樣,而且恕我直言,在我看來,你和八年後的我自己,都是非常愚蠢的人。」

  顧笑煙漲紅了臉,然後哽咽著哭出來,聶烽站在那裡無動於衷,冷眼旁觀。

  於是那之後,顧笑煙就再也沒來過了。

  有時候我偶爾會想,若是聶烽一直這樣下去,我願不願意不計前嫌的和他重新在一起。

  我想了又想,只能說不願意。

  因為這八年的背叛實在太過刻骨銘心,已經將我對他的愛意消耗殆盡,即使看著狀若八年前的他,我也只有唏噓感慨。

  時光怎麼就把我們變成了這樣。

  就像在時光的路上,我們從兩個岔路相遇,然後攜手並肩同行一路,而後又在同行的路上分道揚鑣沿著各自的岔路越走越遠。

  這場意外只是讓我們短暫的相交,那些貌合神離的傷害並不是不存在。

  我一顆心老態龍鍾,再無一絲波瀾。

  更何況,聶烽並不是永遠不會恢復記憶。

  他並不是……永遠會這個樣子的啊。


☆、第9章  

  聶烽的第二次手術是四個月之後。

  我在年少時代看過很多的失憶狗血愛情偶像片,男主或者女主失憶後,再次恢復記憶一定是經歷相同的車禍。

  但聶烽是通過手術將大腦壓住神經的那塊血塊取出來的。

  他在做手術前曾問過我的意見,他問我:「爾槐,我不想做這個手術。」

  我靜靜的望著他:「失憶並不是逃避責任的借口,聶烽,你忘了,可除了你,我們沒人忘,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選的,你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他抬手摀住眼:「可我不想面對另一個我自己。」

  這由不得他選擇了,他離開的時候是他助理來接他去醫院的,車子走了老遠,小海還趴在窗邊看。

  他懂事的令人心疼,等看不見了,他才偏過頭來問我:「媽媽,他還會來嗎?」

  我笑笑沒說話。

  他的手術情況如何,是否順利,我都不在意,我的生活少了他的入侵,安靜的終於回到原樣,我和小海按部就班,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直到大概四、五個月後,我才再一次遇見他。

  他是來給我送離婚協議的。

  那時候是深秋,他穿著黑色的大衣等在我家門前的那棵梧桐樹下,我不知道是手術原因還是其他,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非常瘦削,幾乎稱得上是形銷骨立了,臉上一點點血色都沒有。

  他靜靜的看著我走進,然後將離婚協議遞給我,短短幾月,他疲倦的像平白老了好幾歲,他語氣也是靜靜的:「在來之前,我想過很多,律師團問我這份離婚協議要不要起,我猶豫了一個星期,最後還是讓他們草擬出來了。」

  「我想,你看見我,已經是發自內心的噁心吧。」

  「放你離開,已經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了。」

  我打開那份協議草草瀏覽一下,我們夫妻內的財產大多平分,他連他手上「爾烽科技」的股份都分給我一半,除此之外,還給了小海很多額外的東西。

  這份離婚協議上的財產分割稱得上是慷慨大出血了,不知道他母親和顧笑煙是怎麼同意的,或許是根本就不知道。

  我收起離婚協議,抬頭看向聶烽,他沒有看我,極目遠眺,臉上的表情我看不明白,他說:「我醒過來的那兩天很痛苦,爾槐,我不知道我們怎麼會走成這樣,我……」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我懂。

  他年少得志,意氣風發,走得越遠越快越不會留戀往事,因為有更美好的未來在等著他,所以他在成功的路上越走越遠,我那個時候對他來說,只是一件負累罷了。

  可是他一朝失憶,再回到從前,前塵往事一起撲面而來,他從我們年少相守一路回憶到面目全非的如今。

  八年前的聶烽執拗的一心一意的對我,他篤定自己永遠不會愛上別人,他想把世界上一切都捧到我面前,他有一顆赤誠之心。

  但八年後的聶烽再感受到八年前的他這種心境,再回想這一路他對我的傷害,等閒變卻故人心的道理,他應該比我更能感同身受。

  這世界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本身,這其中的感慨和歎息,估計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來他曾經,也是那樣那樣的愛過我的啊。

  不過看這份離婚協議,種種歸咎到一起,他在八年後想起這一切,終於站在完完本本的「聶烽」本人的角度上,向我表示了他遲到這麼多年的愧疚和歉意。

  我鬱結在心底的那口氣,終於消散了。

  聶烽整個人都沉寂下來了,他生意做的越來越大,所以人的氣質也就越來越鋒利,可如今這種鋒利像突然上銹一樣,他整個人都透著低沉的蕭瑟。

  有種頹然的自棄感。

  他衝我笑笑:「我以後,能經常來看看小海嗎?」

  我沒說話,他有些緊張的補充一句:「我不是要和你爭撫養權,我只是……」他頓了頓,又自嘲的笑笑,「我只是想盡一盡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我微微頷首,答應了他。

  我們長久的沉默,我沒話和他說,他不知道說什麼,少年相愛走到如今連陌生人都不如,他最後朝我點頭,像是怕待著太久我又用嫌惡的眼神看他,所以跟我說:「那我先走了。」

  臨走前,他突然回頭,問我:「爾槐,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做嗎?」

  我看著他,突然毫無芥蒂的朝他笑了笑。

  就像大學我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這笑意溫和安靜,不帶任何尖銳的譏諷和憎惡。

  他神色有些震驚,幾乎有些受寵若驚,我安詳平靜的看著他,說:「我希望你能把八年前的聶烽還給我。」

  「聶烽,你失憶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所有的意難平和絕望都被撫平,我想,若是你當年沒有變心,沒有在我們的愛情長跑裡走神愛上別人,那麼你應該是個很好的丈夫,也是個很好的爸爸,就像你失憶這段時間做的一樣。」

  「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我只希望你能將八年前的聶烽還給我。」

  「可我們都知道,一切都變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變不成八年前的聶烽,而我,也變不成八年前的李爾槐了。」

  「好聚好散,我們結婚不體面,但結束,竟然也算有個體面的結局。」

  他的神色在我的話裡一點一點的黯淡下來,然後勉強的笑起來,說:「是我對不起你。」

  我微笑沒說話。

  我知道我們所有的話,在這一刻,都已經說完了。

  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塵埃落定,終究還是錯過了。

  我與自己的這八年握手和解了。


☆、第10章  

  再次遇見聶烽和顧笑煙,是在醫院。

  那時候我和聶烽離婚已經將近五年,他和顧笑煙領證結婚近一年,也算給顧笑煙這八年的委屈求全一個結局。

  其實我剛和聶烽離婚的時候,顧笑煙還來找過我,我當時只是冷冷看著她,一句話讓她什麼都說不出來,我說:「顧笑煙,我和聶烽離婚,我有他一半的股份,小海有一點股份,你自己算算我和小海的股份加起來是多少?」

  我不知道聶烽是不是故意的,小海的撫養權是我,我和小海的股份加起來剛好比他持股多 1%,也就是說只要我想,他的心血,他的「爾烽科技」可以瞬間易主。

  他把他的公司交給我,我可以瞬間讓他一無所有,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他的一種補償。

  顧笑煙的臉色蒼白,我只是非常厭棄的望著她:「不想我做出什麼事的話,就永遠不要來煩我。」

  最後我笑了笑,往她心上捅了最後一把刀子,我問:「顧笑煙,守著一個心裡永遠愧疚別人的男人,這種滋味好受嗎?」

  她神色大變,看來是被我戳中了痛處。

  我在這段婚姻裡受過的傷,如今她和聶烽一起自食惡果,天道好輪迴啊。

  我在和聶烽離婚和往事和解後的第二年,遇見工作上很契合的合作夥伴,叫周暮嘉,他是一個非常冷靜自持且專一的人,面對我對感情的猶豫也從不退縮,連小海這樣寡言疏離的性子也非常喜歡他,所以第四年的時候我們結婚了。

  所以如今才能在醫院婦產科碰見聶烽和顧笑煙。

  當時我懷孕四個月,周暮嘉陪我一起產檢,迎面打照面不得不打招呼,聶烽的視線從我臉上移到我微微顯懷的小腹上,他的視線一頓,我看見他手背上突出的青筋,表情怔忪痛苦,不過他只失態了數秒,就很好的將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他看著我,臉色蒼白的說恭喜。

  我禮貌的表示感謝,然後望著他身後同樣的婦產科的牌子,表達了同樣的恭喜。

  他們都默不作聲,顧笑煙一直冷著臉站在一旁,她大概剛懷孕不久,小腹平坦,看不出懷孕的樣子。

  於是禮貌道別。

  後來在停車場,又遇見聶烽和他媽媽,顧笑煙不在,我遠遠的只聽到幾句:

  「千挑萬選的媳婦竟然不會下蛋,你當年娶她做什麼?」

  「我都跟你說了,許家的那個女兒對你有意思,她大家閨秀,家底殷實,又比顧笑煙年輕健康……」

  「要我說還帶顧笑煙看什麼醫院,治什麼病,不如離婚娶別人好了……」

  我竟然微妙的同情起顧笑煙來,最後的最後,我聽見聶烽疲倦不堪的聲音,他語氣近乎哀求,說:「媽——」

  聶烽媽媽頓了頓,沒有聲音了。

  我也沒再聽下去,周慕嘉小心翼翼的扶著我上車,自從我懷孕,他就當我是易碎的瓷娃娃一樣照顧,我啼笑皆非,但還是由著他。

  上了車,他一邊開車看路,一邊在我耳邊碎碎叨叨:「晚上想吃什麼?昨天看你吃魚頭吃的挺開心的,今天還要吃嗎?不過兩天連著吃不太好吧,我看小海喜歡吃辣,要不給你們娘倆整個辣鍋……」

  我將頭靠在柔軟的背椅上,含笑聽著他的絮叨。

  這是屬於我的軟丈紅塵和人間煙火。

  老天還是不曾虧待我,往後餘生,就盡自己最大努力,好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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