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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正和集團開發部部長辦公室——
敲門聲響起,讓原本眉頭深鎖的赫連雪連忙用手揉揉眉心,舒展開折痕,站起身朝門旁走去,清清喉嚨道:“進來。”
門慢慢敞開,纖細的人影才跨入一步,已被他迫不及待的抱了個滿懷。
人影愣了愣,旋及熱切回應,雙手爬上他的脖子,主動噘起紅唇迎上去……
“是你?”冰冷的聲音與燙熱的身軀呈現截然不同的對比,下一秒,她已經被推離了原本堅實的懷抱。
“雪?”戴依蓮困惑的看着赫連雪冷淡的神色,“你以為我是誰?”
赫連雪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走回辦公桌後坐了下來,交疊起修長的雙腿,似笑非笑的道:“總之不是你,有什麽事嗎?”
戴依蓮的神色變了變,壓抑住心頭那股慌張,裝出一副擔憂的神色道:“雪,我很擔心你。”
赫連雪微微挑起了眉梢。
“你還好吧?總裁驟逝你的打擊一定很大,不過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支持你、陪伴你。”戴依蓮繞過桌子走到他身邊,突然蹲下身,舉起手撫上他俊挺的臉龐。
“喔?你要怎麽支持我呢?”赫連雪攫住她的手腕,微微扯起唇瓣。
他的笑意沒有到達眸底,反而讓戴依蓮覺得背脊涼了涼。
“我知道夫人暗中在運作要那些董事股東們支持總經理,不過你放心,我手中有夫人的把柄,到時她不得不聽我的,放棄扶持總經理成為總裁的打算。”戴依蓮忽略心中那異樣的感覺,篤定的道。
“你有他的把柄?”他微微收緊了手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
“你不相信?”她的呼吸間充斥着他的男人氣息,讓她腹中有種空虛的騷動,更加靠近他一些,渴望吻上那片俊薄的唇瓣。
“我只看證據。”以往的赫連雪并不介意跟女人調情,但現在卻覺得靠近孫冬陽以外的女人讓他惡心反胃。
他松開她的手,起身往一旁的沙發走去。
“我當然有。”戴依蓮邀功似的拿出手機,跟着走上前,神秘兮兮的道:“我錄到了驚人的秘密。”
赫連雪微微蹙起眉頭,淡淡道:“我不喜歡被人吊胃口。”
“雪,不是我想吊你胃口,我只是擔心……擔心你承受不住事情真相。”
“那就不用說了,沒別的事情你可以出去忙了。”他微微一哂,語氣卻是淡漠的。
“我說我說,你只要記住,對我來說,沒什麽比你更重要的了,雪,我是真的愛你,希望可以一輩子都陪伴着你。”赫連雪已經對她冷漠很久了,她必須藉這個機會挽回他的心。
赫連雪微微擰眉,正要開口之際,戴依蓮迅速的說了下去——
“我有證據,證明你母親跟哥哥在總裁倒下時見死不救。”
赫連雪神色一凝,黑陣瞬間森冷,“這是很嚴重的指控。”
“雪,其實你一直都被蒙在鼓裏,總裁夫人對你根本不是真心疼愛的,她擔心你會搶走她寶貝兒子的財産,所以一直在暗中對付你。”
戴依蓮有種揭發秘密的興奮感,繼續道:“總裁倒下前跟她有過激烈争吵,因為總裁打算把公司交給你,所以她才會在總裁倒下後,叫剛回家的總經理袖手旁觀,趕緊再出門,裝做從未回來過,任由總裁自己死在冰冷的地板上。”
赫連雪的下颚緊緊繃住,目光冷冽,“你為什麽會知道?”
“因為總裁夫人不知道自己誤觸手機打了通電話給我,所以我剛好聽到當時發生的狀況,趕緊錄音起來當證據,只要告訴他們有這錄音檔,想必總裁夫人就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如意算盤了。”好險她有記得錄音。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原來……這就是大哥夜夜買醉的真正原因?因為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他想起那天帶陽陽回家時大媽和大哥的對話內容。
“我、我怕你不相信我。”奇怪,他不是應該要很感動的謝謝她嗎?
“我可以聽聽看嗎?”他朝她伸出手,“沒親耳聽到,的确很難相信。”
戴依蓮猶豫半晌,最後拿出手機按下錄音播放鈕,等确定傳出争吵聲之後,才将手機遞給他。
只見赫連雪的神色諱莫如深,只有幽黑的瞳眸迅速閃過痛楚,洩漏他平靜臉色下的波動,僅幾秒,他舉起手,修長的手指觸碰螢幕,按下删除鍵。
“雪?!你在做什麽?!”戴依蓮失聲驚呼,撲上前搶回手機,只見原本的檔案早已被删除,一片空白。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删除檔案?!”她不懂,為何一切沒有照她預期的方向走。
“我來說說看你真正怕的是什麽吧。”赫連雪的目光利如刀刃,淡淡扯了扯唇瓣,“你原本還不想徹底跟我大媽翻臉,畢竟你也有把柄握在她手上,一旦牽扯出來,你也讨不到什麽便宜,再者,公司夫人派勢力不小,難保不會真的強勢運作讓我大哥登上總裁位置,所以你原本選擇暫時先觀望,免得押錯寶。
“直到最近,連夫人派都對大哥的表現頻頻搖頭,大有放棄為他擡轎的意思,所以你才又決定轉投向我,告訴我這一切。”
“不是這樣的,雪,你知道我一直都是愛着你的,當你從國外回來我們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要永遠跟着你,至死不渝,你怎麽可以這樣誤會我呢?我跟總裁夫人素不相識,哪來的把柄讓她握住?”戴依蓮故作委屈的紅了眼眶,美目中波光粼粼,讓人很難不相信她的真心。
“如果素不相識,大媽的手機為何會誤觸而打給你?”她的演技不錯,可惜漏洞百出。
“可能、可能剛好號碼接近,所以跳號了。”她硬着頭皮硬拗。
“就算這樣,你接受大媽的收買接近我,制造我的醜聞,也是因為愛我?”赫連雪嘲諷的扯扯唇。
“你、你說什麽?我聽不懂……”戴依蓮的臉色一陣蒼白,委屈的神色僵硬住。
“你以為只有你會去查別人?我就不會嗎?依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看在相識一場,我不跟你計較,但是公司不需要你這種趨炎附勢的人,我更不需要,你自動請辭吧。”赫連雪站起身,不想再跟他多說。
“不,你誤會了,我、我當初的确曾經迷惑過,那是因為、因為……我奶奶重病需要醫藥費,所以我才不得不答應她的條件去接近你,可是最後我并沒有陷害你啊,雪,你難道忘記我們當年在一起的時光有多快樂甜蜜了嗎?你不可以不要我。”戴依蓮急着扯住他的手臂懇求。
“我從來就沒想要你。”赫連雪淡淡的道。
“不可能,我知道你其實也是喜歡我的,難道你忘記我們曾經在一起的美好回憶嗎?”沒人抗拒得了她,沒有人。
“依蓮,那只是青春歲月的插曲,讓你誤會我很抱歉,你可以離開了,我希望你能真心找一個人好好去愛。”他語重心長的道,戴依蓮的愛情充滿算計,很難會有好結果。
“不,我不相信,你明明就對我還有感情,否則不會那樣對我笑。”戴依蓮不肯接受失敗,眼中露出瘋狂的神色,“你是不是愛上其他女人,所以才想甩開我?”
“第一,我的确是有心愛的女人,第二,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何來甩開你之說?”赫連雪蹙眉,将她的手拉開。
“你真的有其他女人?是誰?”戴依蓮臉色陰沉的問。
赫連雪正想開□,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沒等他應聲,孫冬陽已經走了進來。
“對不起,依蓮,是我。”孫冬陽抱歉的承認,其實當戴依蓮進辦公室之後,她就一直在門外焦急的等候,直到耳邊傳來他們隐隐約約的争吵,才按捺不住闖了進來。
“你?!真的是你?”戴依蓮怨恨的瞪着孫冬陽,若說目光可以殺人的話,孫冬陽應該死了幾千幾萬遍。
“對不起,我一直想告訴你。”孫冬陽咬咬下唇,鼓起勇氣迎向戴依蓮的目光。
“陽陽,你用不着道歉,我們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赫連雪推開戴依蓮,快步走向孫冬陽,牽起她的手。
他看着她的目光是如此溫柔,聲音中充滿寵溺的偏袒,讓戴依蓮嫉妒得快要發瘋,他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她。
“你這個虛情假意的女人,一方面假裝要幫我,一方面又搶我的男人,你要不要臉啊你?我真是看錯人了,你會有報應的。”帶依蓮惡毒的咒罵。
“閉嘴,是我自己死纏爛打的追求她,我不許你污蔑她。”赫連雪沉聲喝道。
“不是這樣的,是我不願意承認自己也愛他,所以才會引起這場風波,但是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所以我也不願意再騙你,對不起,我愛他,我無法幫你。”孫冬陽知道戴依蓮想必是不可能原諒她了,但她還是得向她道歉。
“好個深情款款、情深意重。”戴依蓮咬咬牙,“雪,你根本就被他騙了,她是個妖怪,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等你了解她之後,就不會再愛她了。”
“閉嘴,你走吧,別讓我叫保全架你出去。”赫連雪失去耐心的警告。
“雪,讓她說。”孫冬陽扯扯赫連雪的衣袖,朝他搖搖頭。
“你別裝了,你家鄉的人全都叫你妖怪,說你跟妖魔鬼怪為伍,還招喚魔鬼害死你的初戀情人,跟你在一起的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戴依蓮得意洋洋的說出自己調查的真相,等待赫連雪的害怕退縮,可他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雪?”她期待的看着他,繼續逍:“你沒聽清楚嗎?跟她在一起不會有好下場的。”
“說完了嗎?”赫連雪冷冷的道。
“雪,她是個妖怪啊!”戴衣蓮懊惱的低吼。
赫連雪的俊眸微微眯起,上前揪住戴依蓮的前襟,沉聲道:“我從來不揍女人,可是我不介意為了你破例。”
“雪……你……你是認真的嗎?!”戴依蓮錯愕的看着眼前從未有過的嚴厲神色,一顆心蕩到了谷底。
“你可以試試看。”他說得冷淡,聽在她耳中卻似雷鳴。
戴依蓮閉上嘴,不敢挑戰他的底限。
“雪,你先放開她。”一直沉默的孫冬洋勸慰的拉扯着他揪着戴依蓮的手,懇求的看着他。
赫連雪在視線觸及孫冬陽哀求的臉龐時,森冷的眸子倏地滿溢柔情,沒多想的松開手,“聽你的。”
戴依蓮踉跄的倒退幾步,不敢相信一向風流潇灑的赫連雪,竟然會對孫冬陽言聽計從。
“孫冬陽,你是不是對雪下蠱,否則他不會這麽失常,你這個妖怪狐貍精。”
戴依蓮将怨氣出在孫冬陽身上。
孫冬陽制止了又想上前的赫連雪,雖然臉色有點蒼白,但星陣卻異常炯亮,“沒錯,我的确在某些狀況下,當我無法百分百控制自己意識時,會看得見鬼魂跟靈體,甚至跟他們交談,但這不表示我會用這個能力害人,相反的,因為這個能力,我失去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才會在你願意跟我當朋友時那麽開心跟重視這份友誼。”
“哼,你、你少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你根本就不把我當朋友。”戴依蓮怨恨的看着她,恨不得上前扯光她的頭發,“我呸,叛徒!”
“真正另有目的接近對方的是誰,你我心知肚明,依蓮,不管怎樣,在感情事的處理上,我的确有瑕疵,是我的錯,我鄭重向你致歉,現在開始,我不再隐藏我愛他的事實,他是我孫冬陽這輩子唯一愛過,也只會愛的男人。”她朝戴依蓮深深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然後望向一旁的赫連雪,目光纏綿。
“孫冬陽,你不是愛他,是在害他,別忘了當年你是怎樣害死你的男友的。”
戴依蓮咬咬牙道:“若你們執意在一起,不是生離就是死別,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
孫冬陽的身子晃了晃,戴依蓮的詛咒像釘子般釘在她的心頭,唇瓣失去血色,輕聲道:“不,我不會害他的,這次會不同。”
“哼,你這種連朋友都會背叛的女人說的話誰會相信?雪,你別被她騙了,她根本就不安好心……”
“夠了!”赫連雪徹底失去耐性,扯起戴依蓮的手腕往外拖。
“放開我,我還沒說完,雪,我為你做了那麽多,難道你都不感動?我才是真心愛你的!”戴依蓮絕望的大喊,掙紮着想要脫離赫連雪的鉗制。
“依蓮,我還有話沒對你說完。”孫冬陽在赫連雪将戴依蓮拽到門邊時,突然開口道。
“陽陽,不用跟她廢話。”赫連雪不希望孫冬陽被戴依蓮傷害,只因他知道她有多珍惜友誼。
孫冬陽朝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沒事,才又望向戴依蓮道:“那天在慶功宴上,我話才說了一半……老奶奶她說,她不恨你,也不怪你,她只希望你能幸福快樂的過自己的生活,這樣她就可以安心離開了。”
“你、你說什麽老奶奶?!我根本不認識什麽老奶奶!”戴依蓮愣了愣,硬着頭皮否認。
“如果你還是執着在自己的貪念上,她也無法安息,對你們都不是件好事,我話說到此為止,我跟你的緣分也到此為止。”她并不覺得可惜,虛僞的友誼還不如不要。
“你胡說……你根本都是胡說的……”戴依蓮這次并沒有掙紮,只是恍神的由着赫連雪丢出辦公室外。
孫冬陽對着回到身邊的赫連雪說:“我希望她能懂她奶奶對她的疼惜。”
其實後來老奶奶曾入夢希望她出手幫忙她們溝通,但她沒有接受,只因戴依蓮不值得她付出代價。
赫連雪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上前緊緊擁住她,低聲道:“我只在乎你,別人怎樣都與我無關。”
“你會怕嗎?還敢愛我嗎?”她揚睫,審視着他英俊的臉龐。
“傻瓜,我說過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就算你是鬼我都愛,更別說只是看得到鬼了。”他将她攬入懷中,弓起手指輕敲了下她的額頭,“這是懲罰你對我的不信任。”
這家夥,原來一直擔心的就是這麽微不足道的事情?“你不想問,戴依蓮說我害死于翌安的事情?”
“不想,那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是我的。”那想必不是愉快的回憶,既然她曾說過不想再提,他也不想要她再重新回想一次那場惡夢。
“你真的不介意?說不定跟我在一起,真的會拖累你?”她眼睛熱熱的、心頭暖暖的,聲音因為感動而微微沙啞。
“不能跟你在一起,比死更可怕。”赫連雪捧起她的臉,認真專注的回答。
“傻瓜。”孫冬陽含淚佯嗔,唇角卻忍不住甜蜜的翹起。
“我們兩個傻瓜剛好湊成一對。”赫連雪看她笑了出來,心也放了下來,“對了,那天你為何跟史諾先離開?”
他安頓好大哥出來就找不着人了,後來接連忙公司的事情,也沒機會好好問她。
孫冬陽深深瞅着他,欲言又止的動了動唇瓣,“史諾……其實他不叫史諾。”
赫連雪微微擡起眉梢,詢問的望着她,等待她整理好思緒再告訴他。
孫冬陽深呼吸了幾次,下唇幾乎都要被她給咬破了,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道:“他叫赫連雪。”
赫連雪怔了怔,随即啼笑皆非的輕笑出聲,“這是某種玩笑嗎?”
孫冬陽回視着他輕松的俊顏,神色無比凝重。
“等等……”赫連雪察覺到她的沉重,笑容逐漸在唇畔隐去,“你是認真的?”
孫冬陽點點頭,語氣中帶着一抹無法察覺的黯然,“我也希望這是玩笑,可是……雪,他是你的小時候。”
“我的小時候……”天,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難怪,難怪當他跟那個駕駛提起小男孩時,那駕駛會像看瘋子一樣的看他了,“可是,為什麽我看得到他?”
“因為你是他,所以一般人看不到,你卻看得到,而且在你眼中看到的他跟在我眼中看到的他是不一樣的模樣。”孫冬陽緩緩解釋。
“所以我曾經欺負過我自己?”赫連雪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事實上是如此沒錯。”孫冬陽也覺得好笑,原來自己早“睡”過他了。
“老天。”赫連雪舉起雙手抱住腦袋,驚呼道:“他就是我?!史諾?snow?我怎麽沒想到?小時候媽媽是這樣喊我的……”雖然離開時他才三歲,但他一直記得那溫柔的呼喚。
“雪,你聽我說,他是因為發生車禍才被撞離了原本的身軀,又因為打擊過大而喪失當時的記憶,不過在那天他跟你回家之後看到總裁夫人,才記起了一切。”
赫連雪放下手臂,目光深沉的瞅着她,語氣帶着微不可察的哀傷,“是她嗎?”
孫冬陽遲疑幾秒,點頭道:“當時是她在路口把史諾推了出去……我想,在他心中一定有很大的沖擊,這也是你們共同的掙紮與矛盾,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裏,你們要試圖打開這個結。”
難掩的痛楚瞬間蒙上赫連雪幽黑如夜的俊眸,緊繃的下颚線條洩漏他極力壓抑的情緒,雖然他一直知道大媽恨他,但真正聽到她把那份怒意轉為殺意時,還是無法克制的感到被背棄的傷痛。
“雪……”孫冬陽安慰的牽起他的手,試圖将自己的溫暖傳到他冰冷的心底。
“我一直期盼,她對我其實還是有點感情的。”赫連雪自嘲苦笑。
“我知道,所以你才會一直隐忍不發,刻意照着她想要的去做,不想跟她正面沖突。”畢竟他始終是她撫養長大的。
赫連雪垂下黑睫,再揚睫時痛苦已經消失,恢複平靜,淡淡的道:“她是個可憐人。”
“你打算怎麽做?”她知道他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如果我一無所有,你還會愛我嗎?!”他反問。
孫冬陽學他勾起手指,踮起腳尖敲了下他的額頭,“我把你對我的懲罰還給你。”
赫連雪陣底的陰霾散去,爽朗的笑開了,緊緊擁住她,“我就知道我沒愛錯人。”
孫冬陽将臉埋在他懷中,目光幽深的黯了下來,低聲道:“雪,永遠記住我,不管發生什麽事,記住我愛你。”
“傻瓜,你已經在我這裏生根,想忘也忘不了。”他指指自己的心口,柔聲道。
孫冬陽緩緩扯開唇,只是那酸澀自唇角延伸到眼底,讓她只能将臉往他懷中埋得更深更深。
“我很忙,長話短說。”王肴祯看着坐在面前的赫連雪,臉上不再有任何僞裝的和藹,自從赫連正走了之後,她就沒必要再假裝自己是個慈愛大方的大媽了。
而坐在一旁的赫連白則因為宿醉還未完全清醒,全身癱軟的歪在沙發上,痛苦的用手揉着太陽穴,朝一旁大喊,“人都死了嗎?給我一杯熱茶!”
傭人應了聲,連忙端上一杯冒着白霧的熱茶擺在他面前。
“我可以先回房嗎?我頭很痛。”赫連白拿起茶杯喝了口,皺着眉頭道。
“你每天這樣喝,有不頭痛的時候嗎?”王肴祯對這個兒子已經漸漸失望到不知道該怎麽講他才好。
赫連白沉默的放下杯子,一發不坑的靠回椅背假寐。
“大媽、哥,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件事。”赫連雪緩緩開口。
“什麽事?”王宥祯目光一閃,銳利的打量着赫連雪,“你爸才剛走沒多久,你應該不會是想要分家産吧?”
談到分家産,原本閉着眼睛的赫連白也睜開了眼,眼皮半開半阖的看着赫連雪。
“我正是這個意思。”赫連雪明快的回答。
“雪,你爸死了還有我這個大媽在,我不許你自作主張!”她知道最近那些以前跟赫連正親近的老幹部頻頻找赫連雪密談,鼓吹他争取總裁的位置,她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媽,分一分也好,該給他的就給他吧。”赫連白出乎意料之外的站在赫連雪這一邊。
“你如果酒醉還沒醒就先回房吧,這裏不需要你了。”王肴祯睨了眼兒子,淡淡的道。
“我就是想醒,才希望事情快點告一段落。”赫連白艱困的道:“每天只要我一閉上眼,爸就會來找我,我知道他在怪我所以才會陰魂不散、死不瞑目。”其實當下他就後悔了,他不該見死不救,那畢竟是他爸爸啊,他這輩子都要活在“弑父”的罪惡感中了,或許這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閉嘴!都幾世紀了你還相信這種鬼神之說?”她做了這麽多,為的不也是他嗎?他現在竟然反過來指責她的不是?
“媽,我錯了,我們都錯了,我這輩子永遠忘不了爸的眼神……”
“啪!”王宥祯又急又怒的上前打了赫連白一巴掌,就怕他繼續說下去會不小心洩漏他們的秘密。
赫連白舉起手搗住臉頰,面無表情的沉默了下來。
赫連雪冷眼看着他們,心中隐隐抽痛,臉上卻不顯情緒,“我只要公司,其他的都給你們。”
“你果然露出馬腳了?你爸兩腿一蹬,你就想争産了?!”王宥祯咬咬牙,憤怒的道:“枉費我這樣疼你寵你,辛辛苦苦拉拔你到大,這就是你對我的回報?我不會答應分家的。”若現在正面沖突,就怕公司股東會傾向支持他。
“大媽,你何必再這樣折磨自己?”赫連雪苦笑,心情複雜的看着眼前仿佛陌生的女人。
王宥祯微微眯起眼晴,警戒的目光看向赫連雪。
“我早知道你一直都是恨我的,如果可以,你恨不得親手殺了我,就跟六歲時你推我到車前的那場車禍一樣。”
王宥祯的臉色倏地刷白,迎視着赫連雪的視線,一時之間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媽,是真的嗎?”赫連白錯愕的看着母親,經過父親的那件事,他幾乎馬上相信赫連雪的指責。
“你也喝醉了嗎?說那什麽胡話?”王肴祯整了整心緒,恢複鎮定朝赫連雪斥罵。
“你或許不相信,但我遇到來自過去的我了,大媽,那個六歲卻被你傷透心的小男生,即便你是這麽恨他,他卻依然深深愛着你,一直到現在,這份感情還是沒變,你是我母親。”赫連雪的俊眸中沒有恨,只有對自己渴望親情的嘲弄。
王宥祯的心仿佛被什麽狠狠撞擊了一下,心中對他築起的城牆好像有某個角落逐漸崩壞,但卻又被她用恨給倉皇填補,回避他孺慕的視線,淡淡的道:“你若是只想跟我說這些無稽之談,那我要去忙了,你爸還有一些東西得整理收拾,你們兩個就不要再讓我煩心了。”
她站起身想往屋內走去,才轉身,背後卻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媽咪。”
王宥祯的身形僵了僵,腳步驟頓,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緩緩轉過身來,循着聲音望去,雙眸不可思議的瞠圓了。
“雪……雪?!”不可能,怎麽會?!
王宥祯驚愕的看着剛自外頭走進來的小身影,不自覺的舉起手揉了揉眼睛。
“媽咪……”史諾滿臉哀傷的看着母親,朝她緩緩張開手臂,“媽咪抱抱。”
“你不要過來,這、這是什麽妖術?!白,快把他趕走!”王肴祯驚恐的奔到赫連白身邊。
“媽,你怎麽了?”赫連白困惑的朝母親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裏空空如也,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你沒看到嗎?雪!是小時候的雪!”王宥祯驚慌的道。
“沒有啊,媽,你怎麽了?”母親不是才叫他不要信鬼神之說嗎?怎麽現在反而瘋癫起來?
“媽咪,不要生我氣好嗎?我好怕,我不會不乖,媽咪不要推我去撞車,我好痛好痛喔。”史諾忍着淚水,渴望的看着母親。
“我不是你媽,不要叫我媽,我不是你媽!”王宥祯突然崩潰,淚水跌落眼,撕聲哭臧。
“媽,你別吓我啊。”赫連白打了個寒顫,恐懼的看着什麽都沒有的前方。
“媽咪,你是我媽咪,雪以後會乖乖聽話,媽咪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只要可以陪在媽咪身邊,雪就心滿意足了,媽咪,我愛你。”史諾再也忍不住,邊哭邊跑向王宥祯,輕輕的扯了扯她的衣擺。
王宥祯聽着史諾軟糯哭泣的哀求聲,心一酸,淚水更是止不住,一把抱住史諾道:“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你太像她了,看到你就像看到她一樣,每天都在提醒我丈夫的不忠與背叛,當我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我的手已經好像有自己意識似的把你推了出去……我、我并不想的,我是被逼的,是他們把我逼瘋了!”
“媽咪別哭,媽咪,哇……”史諾用小小的手努力的想抹去王肴祯臉上的淚水,但卻總是撲空。
“我知道你很苦,我一直都知道,現在他們都走了,你也應該要放下這些仇恨,重新過生活才對。”赫連雪走上前,代替史諾,輕柔的擦去王宥祯臉上的淚水。
“不,我放不開,你知道嗎?他竟然想把公司給你?我接納了背叛婚姻的他,無怨無悔的伺候他,替他照顧外遇生下的孩子,他不但不感激,到最後竟然還想再背叛我跟白一次,我恨他,恨到寧願眼睜睜看着他死也不願救他……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來承擔吧,只要能還給白一個公道,我不在乎當罪人。”王宥祯已經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幻,只是一旦開口,就無法克制的宣洩這麽多年以來壓抑的苦悶情緒。
“媽,你不要說了,是我、是我不該屈服在想要得到總裁位置的誘惑下轉身離開,我應該要叫救護車的,是我的錯,爸爸是我害死的!”赫連白見母親仿佛發狂似的把不許他說出的秘密全盤托出,也沒了顧忌,聲淚俱下的忏悔。
“白,是媽不好,我不是個好母親,我不該讓你承受這種罪孽。”王肴祯舉起手輕撫過兒子的臉頰,第一次吐露出被埋在內心深處的後悔。
“這些我早已知道。”赫連雪神色複雜的看着王肴祯,他同情她,但卻又覺得她也有可惡之處,他娓娓将戴依蓮如何拿着錄音檔來邀功的事情一一道出,“大媽,其實公司這幾年早就因為連年虧損而面臨危機,所以爸才會想要讓我接手。”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早就打算離開公司,自行創業。
“你說什麽?!”王宥祯錯愕的忘記了哭泣。
“只有幾個跟爸一起打拚的元老幹部知道,也是他們告訴我,爸希望我能把公司重新拉回正規,好好照顧大媽跟大哥,不要讓你們知道這些煩心的事情。”
赫連雪緩緩道,“或許爸曾經對不起你們,也真的對我有私心,但到最後,他一直放心不下的還是你們,大媽,你誤會他了。”
“不——不是這樣的,怎麽會這樣……”王宥祯又落下淚水,怔怔的喃喃自語,她恨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籌謀了大半輩子,結果怎麽會是這樣?!
“爸——我錯了——”赫連白雙腿一軟,跪地痛哭,他是很想要公司,但不是一個財務發生危機的公司啊。
“我已經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公司我一定會繼承,其他的,我分文不取,等公司穩定後,若大哥想要要回總裁的位置,我也絕不戀棧,我赫連雪有手有腳,不相信憑自己的能力闖不出一片天。”赫連雪肅色保證。
“雪……雪,我、我也想愛你,我也想啊,別怪我,別怪我……”王肴祯顫抖着身子,淚如雨下。
赫連雪痛苦的閉上了眼,還來不及回應,一旁的史諾已經拉住他的手覆蓋在王宥祯的手上,鼓勵的看着赫連雪。
“雪?”王宥祯期待的看着這個讓自己掙紮一輩子、又愛又恨的孩子,內心五味雜陳。
“媽,我不怪你。”赫連雪想起史諾跟他說過那些小時候母親照顧自己的點點滴滴,陣底已是釋然的平靜,“其實我一直都是愛着你的,不管怎樣,你永遠是我媽。”
是啊,他終于可以回答“自己”問過自己的問題,在他內心深處,從未改變過對母親的愛。
“雪,我的孩子,我錯了,媽錯了,大錯特錯……”王肴祯因為他的寬容而自慚,所有的執着在此刻顯得荒誕可笑,崩潰的哭倒在他懷中。
赫連雪頓了頓,始終還是舉起手來環抱住那個瘦小的身影,曾幾何時,原本尊貴自持的大媽,竟變得如此嬌小脆弱。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拍着王肴祯的背,心中湧起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情,俊美的臉龐線條柔和的軟化下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不再是個外人,成為了她的孩子。
大門旁,孫冬陽看着屋內原本積累已深的黑暗終被真情沖散,逐漸露出明亮的光芒,情不自禁的閃爍着淚光。
盤據在赫連雪心中的結總算化解開來,她為他感到開心,卻又忍不住為即将來臨的別離傷心。
而原本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在與她的目光相觸時露出純真的笑容,然後身形慢慢模糊、淡去……
孫冬陽甚至來不及說聲再見,才眨眼,那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宛若從未存在過。
咽下了喉頭的苦澀,貪戀的再看了背對着自己,與王宥祯相擁的赫連雪一眼,她悄悄的轉身離開,一顆淚珠緩緩滾出眼角,滑過揚起的唇畔,落在幽深的黑夜中。
此時屋內的赫連雪突然感到心頭一陣刺痛,倏地松開環抱着王宥祯的雙臂,茫然的望向半敞開的大門,腦中有瞬間的空白,仿佛被抽走了什麽,讓他不安心慌。
“你在等人?”王肴祯見他神色恍惚,雙眼直直瞪視着大門的模樣,忍不住問。
一個模糊的身影忽然閃過腦海,但很快又被一層白霧給覆蓋住。
赫連雪眉頭微微輕磨,許久之後才緩緩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嗎?
可這揪心痛是怎麽回事?好像在提醒着他什麽?
屋外夜風呼呼的掠過枝桠,發出了沙沙的窸窣聲,好似在一次次的細訴着曾經承諾過的誓言,試圖沖散那團彌漫的白霧,找回失落的記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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