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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清晨，太陽都還未升起，天空一片灰濛濛，浚緯卻已穿著整齊的走出房間，來到書房，並要鐘河去請丁紹傑。
當丁紹傑走進書房時，鐘河端來兩杯濃濃的熱茶，然後退下。
「看了那些檔後，有何斬獲？」浚緯問。
丁紹傑將厚厚一疊檔放在書桌上，打了個呵欠，有些埋怨的說：「這件事有這麼急嗎？一大早就要河伯把我挖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早起床了。」
浚緯拿起那疊檔，開始翻閱，「這件事愈早解決愈好，免得被李文華發現東西不見了，到時候通知沉遠達，讓他有所防備後，我們要辦這件事就比較棘手了。」
丁紹傑拿起茶杯，慢慢啜飲熱茶，直到喝了大半，才將茶杯放下，坐到一旁，「我看過了，李文華和沉遠達一個是狼、一個是狽，只要沉遠達涉足了哪個案子，或是朝廷撥了哪些款項下來，李文華總有一份。」
「李文華手上握有沉遠達這麼多的把柄，難怪沉遠達對李文華這麼禮遇。」浚緯不停的翻閱，眉頭始終緊蹙。
「同樣的，李文華涉入的案子也不輸給沉遠達，他們兩個人是半斤八兩，互相牽制，當然兩方都不敢妄動。」丁紹傑冷冷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可惡！沉遠達實在是枉為巡撫，朝廷撥下來要治水的工程款和固定發放貧戶的糧食也敢中飽私囊。」浚緯氣得拍桌站起身，「傑，我們走，到酒樓去找雲叔，讓他先去抓李文華，我們則去找沉遠達，手上握有這麼多的鐵證，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對了，昨晚李文華竟敢強搶大嫂，我很詫異，你沒有一掌斃了他，還讓他苟活著，這實在不像你的作風。」丁紹傑站起身的同時想到這個問題。
「我沒有馬上殺了他，是因為我讓他一輩子不能人道，這樣的懲罰才能讓他生不如死。」浚緯冷酷的說。
丁紹傑驚恐的瞪著他，「哇！提醒我，絕對不能得罪你，噢！不，我說錯了，是不能得罪大嫂，否則你的懲罰真的是能讓人生不如死啊！」
浚緯走出書房，丁紹傑緊跟在他身後。
「不過我看等這件事情結束，李文華還是難逃一死。」
浚緯沒有回答，施展輕功前往酒樓。
丁紹傑很快的尾隨跟上。
俞湄醒來時已接近中午，也許是長途跋涉讓她很疲累，再加上昨晚受了驚嚇，感覺很累，所以才會睡得這麼晚。
她起身下床，從包袱裏拿出一套瑰紅色緞面衣裙，先將肚兜和襯褲穿上後，再把衣服套上，正要到梳粧檯前梳頭，門外響起一道清亮的女聲。
「夫人，妳醒了嗎？」
俞湄走向房門，打開門，看見一名清秀的丫頭恭敬的對她福身。
「夫人，奴婢叫金兒，是來服侍夫人的。」
金兒見美豔性感的夫人微愣的瞧著自己，一頭散發還未梳理整齊，連忙進門！
「夫人，請坐到梳粧檯前，金兒幫夫人梳頭。」
俞湄沒有異議的走到梳粧檯前坐下，臉上維持見到陌生人時一貫的漠然，語氣清冷的說：「那就麻煩妳了。」
金兒拿起梳子，仔細的幫她梳理頭髮。
俞湄望著銅鏡裏的自己，驀然想到昨夜自己竟然因為激情失控的對他傾訴愛語，因為太累了，也因為一時不敢想他會有怎樣的反應，所以她佯裝睡著，結果真的不小心睡著了。
今天碰了面，她還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呢！
「夫人，好了。」金兒退後一步，「請夫人看看，這樣的髮型還滿意嗎？如果不行，金兒重弄。」
俞湄左右望瞭望，她幫自己梳了一個小髮髻，斜插一支瑪瑙發釵，其餘的頭髮披散在腦後，雖然裝飾簡單，更加襯托出她優雅的氣質。
「這樣就行了，謝謝妳。」俞湄站起來。
「夫人，河伯說，只要夫人開口，午膳就可以開始了。」金兒說。
「少爺呢？」
「喔！少爺一早就和丁公子出去辦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金兒據實回答。
「嗯。」俞湄走出房間。
金兒跟在她身後，將房門關上。
俞湄還未走出日陽閣，就聽見俞歡的聲音。
「大姊，原來妳在這裏。」俞歡跑到她面前，喘息不已的說：「二姊來了。」
俞湄冷漠的神色被訝異取代，「雪兒？她怎麼來了？」
「大姊，妳真的不知道嗎？」俞歡一臉訝異。
「什麼？」俞湄莫名其妙的反問。
「既然妳這麼有本事，那就把他讓給我。」俞雪柔軟的嗓音響起，接著出現在日陽閣的拱門處。
俞湄訝異的回首，望著她。
俞雪緩緩來到她面前，一向柔和的雙眸變得十分具有侵略性，口吻咄咄逼人的說：「不要裝作一副不懂的樣子，反正從十四歲開始，妳就喜歡在我們府裏的後花園賣弄舞藝、賣弄風騷，妳以為妳這樣妳頭露面，還有資格當莊親王的福晉嗎？」
「妳喜歡緯？」俞湄神色黯然，現在才明白剛才俞歡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大姊，妳若是個宜室宜家的大家閨秀，王爺看上妳，我無話可說。可是今天妳妳頭露面，不好的名聲在京城裏幾乎人盡皆知，妳這樣豈能當一個福音？大姊，不是我要這樣說妳，只要妳自己知所進退，我還是會把妳當作我的大姊呀！而且我真的喜歡他，求妳，不要和我爭他，好不好？」俞雪知道自己說中了俞湄的弱點，見她的態度有軟化的趨勢，再接再厲的說服她。
俞歡簡直不敢相信二姊會這麼說，正想上前時，眼角餘光瞥見拱門處的兩個人影，她定睛一瞧，一個是一臉陰沉的大姊夫，不發一語，眼神冷冽的盯著俞湄；一個則是一臉深情，神色充滿無奈與痛苦的豫親王康華，深情款款的看著俞雪。
俞歡恍然大悟，原來豫親王會陪二姊來到江蘇，是因為他愛上了二姊，本欲開口，浚緯卻示意她不要說出他站在那裏，俞歡點頭，接著來到俞雪面前。
「二姊，大姊和大姊夫的婚事是皇太後下的旨，妳這樣是何苦？」
「我知道，不過只要王爺願意，我相信他可以為我改變情勢的。」俞雪天真的說。
俞歡不由得翻翻白眼，「二姊，妳以為妳是誰啊？難道妳還看不出來，要不是大姊夫喜歡大姊，他會二話不說的任由皇太後這麼做？還會為了保護大姊而帶她離開家裏？」
「我才不管什麼保護不保護呢！」俞雪被自以為是的愛蒙蔽了心，逕自拉起俞湄的雙手，楚楚可憐的凝睇著她。「大姊，如果妳還當我是妳的妹妹，就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雪兒，妳又沒有和他相處過，怎麼能確定妳愛他？」俞湄疑惑的問。
就連她都要經過好久的時間才頓悟自己愛上了他，雪兒怎麼能輕言說愛？
「我當然愛他。」俞雪激狂的大喊，「他高大英挺，渾身散發出令人無法忽視的尊貴氣質，尤其他冷酷的模樣，加上高傲睥睨的眼神，更是讓我迷戀不已。」
「哇！二姊，我和妳做這麼久的姊妹，第一次見到妳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彷佛變了個性子，不過妳肯定這是愛，而不是迷戀、不是崇拜？」俞歡稀奇的盯著她。
俞雪放開俞湄的手，沒好氣的瞪了俞歡一眼，輕斥道：「妳懂什麼？」
「怎麼不懂？我也很崇拜大姊夫啊！可是我對他只有尊敬和仰慕，把他當作一個大哥，我們沒有哥哥，說不定妳也只是把他當成哥哥啊！」俞歡激動的反駁俞雪，不高興她還把自己當成小孩子那般看待。
「我才沒有！我不要和妳辯了！大姊，妳怎麼說？要不要把他讓給我？」俞雪一臉期盼的看著俞湄。
俞湄微皺眉頭，正想開口，一道狂霸的男性嗓音在空氣中爆發開來──
「妳要是敢把我讓給她，妳試試看！」
威嚇的話語才剛結束，偉岸的男性身影旋即將俞湄攬進懷裏，佔有的意味十足。
俞雪一看見浚緯，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眼裏有著仰慕，也有一絲恐懼，他冷酷的樣子很迷人，可是銳利、洞悉人心的黑眸也很駭人。
俞湄依偎著堅實又溫暖的胸懷，抬首望著他，露出一抹淡笑，「你忙完了？」
「嗯。」浚緯冷淡的應道。
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一股怒氣，俞湄覺得好笑，「你惱什麼？我根本還沒開口呢！」
浚緯冷哼一聲，濃眉微皺，語帶揶揄的說：「依我對妳的瞭解，妳有可能會作出讓我生氣的決定。」
「呵呵。」他吃醋的樣子、不吝於展現的獨佔欲，讓她覺得他十分可愛，這下不用他親口說出來，她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是愛著自己的，就如同她愛他一樣。
「笑什麼？」浚緯惱怒的瞪她一眼。
「你這樣太孩子氣了，一點都不像成熟穩重的莊親王。」俞湄笑意不減的說。
「妳管我！」浚緯賭氣的回答，視線卻捨不得自她嬌豔的笑顏上移開。
見他們兩人旁若無人的自然顯現恩愛與親密，俞雪並沒有感到十分難過和傷心，只是覺得難堪，正欲上前，俞歡卻拉住她的手，制止她。
「二姊，妳認為這樣還需要大姊給妳什麼答案嗎？大姊夫的眼裏從來就沒有妳，連眼光都不曾落在妳身上，這樣妳還想要他嗎？」
俞雪遲疑的瞪著他們，確實不敢相信冷酷無情的莊親王竟然也有眼露深情溫柔光芒的一天，而且這一切都是為了俞湄，而不是她。
「妳才剛醒來，肯定肚子餓了，我們去用午膳吧！」浚緯拉起俞湄的手，往拱門走去。
在拱門處遇見康華，俞湄跟他打聲招呼，瞬間恍然大悟，原來是他送俞雪來江蘇的。
「我們這樣不理雪兒，沒有關係嗎？」俞湄邊走邊問浚緯。
「有歡兒在，我相信會沒事的。不過要是我沒有出來，妳會怎麼回答她？」浚緯其實有點怪自己沉不住氣，只要再忍一下，就可以聽到她的答案了，可是他發現只要牽涉到湄兒，他好象都會變得很沒有耐性。
俞湄性感的瞟他一眼，「我會告訴她，因為我的夫君很愛我，所以我捨不得將你讓給她。」
浚緯頓住腳步，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俯望著她，眸底有一絲笑意。「妳很有自信我一定愛妳？」
「當然，如果不是我長得漂亮，又有一些優點，高高在上的你不會看上我，更不可能沒有任何異議的任由皇太後安排你的婚事，答應娶我，我想，除了你很愛我之外，絕對不會有其他的原因，嗯？」
望著她閃爍著笑意的美眸，美豔的臉龐散發出亮麗自信的光彩，她美麗得讓他想要一口吞下她。
「要不是地點不適合，我真想現在就狠狠的把妳揉進我的懷裏。」浚緯貼著她的唇瓣低語。
俞湄雙頰嫣紅，「你不要亂來喔！」
「湄兒，我好愛妳這樣的改變，變得開朗、快樂，不再冷傲的拒人於千裡之外，妳這樣的改變是因為我嗎？」浚緯笑問。
「嗯，我想應該是換了個地方吧！」她左瞟右瞄，就是不看他，還故意說話逗他。
浚緯放聲大笑，緊緊抱住她，然後不停的轉圈圈，她銀鈴般的笑聲和他低沉性感的笑聲混合在一起……
半晌，他停止轉圈，湛亮深情的黑眸凝視著她。
「我愛妳，湄兒。」
俞湄的笑聲戛然停止，美眸與他的黑眸相望，無法控制嘴角上揚，雙手緊緊的回抱他，她愛他的心情和激動的情緒表露無遺。
俞雪追上來，看著他們兩人互訴愛意，雙眸黯然的問：「為什麼？難道我比大姊還醜？」
「二姊，不是這樣的，只是他們有緣分，而妳和大姊夫有緣無分，而且妳知道為什麼大姊夫一眼就被大姊吸引嗎？」俞歡站在她的後面，輕聲的問。
「就因為她比較性感嗎？可是大姊根本不適合當福晉呀！」俞雪十分在意這件事。
「二姊，妳知道嗎？其實大姊也不喜歡出去和那些男人周旋，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要保護我們，要不是大姊，妳和我都必須為了阿瑪的野心，和大姊一樣逢迎巴結那些權貴，是大姊和阿瑪做了約定，她肯盡心盡力的取悅那些貴客，只要阿瑪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們身上，這麼為我們著想的善良大姊，妳還認為她沒有資格追求幸福嗎？」俞歡沉重的說出家裏最不堪的秘密。
俞雪的神情十分驚駭，轉首看著俞歡，不用再追問，由她沉重的臉色，俞雪明白她說的都是真的。
俞雪再度轉頭，眼神複雜的盯著俞湄。她真的錯了，不該聽額娘的話追到這裏來，幸好她沒有鑄成大錯，否則肯定會後悔莫及。
「二姊，妳一直想追求的幸福，其實就在妳身後，只要妳肯回頭，就能得到了。」俞歡看出俞雪一臉的悔意與頓悟，於是提點她。
俞雪回首，越過俞歡，看見那個年紀大她不少的男人，他始終默默站立在不遠處，用深情的眼光望著她，甚至還不遠千裡的陪她來到江蘇。
她知道自己往後不會再遇到像他這樣的男人了，於是她舉步走到他面前，主動投入他的懷裏。
康華露出欣喜的表情，緊緊的回抱她。
他就知道，他總有一天一定能等到她願意投入他的懷抱。
等待，是值得的。
俞雪跟著康華回京城，而俞湄和俞歡跟著浚緯與丁紹傑決定坐船南下，到浙江、福建、廣東遊玩，再穿過湖南、湖北，一路回到北京。
這一天，他們才剛上船準備離開，江蘇一帶的百姓便扶老攜幼的來到河畔，想要歡送他們的大恩人莊親王。
在江蘇橫行霸道的李文華和巡撫沉遠達因為罪證確鑿，被浚緯派人押送回北京的天牢，等待皇上判決，而巡撫夫人及一干家人則流放到青海等地。
「大姊夫，你好威風喔！你看，百姓的嘴裏喊的可都是你這個英明的王爺，你解了他們的苦。」俞歡看著岸上數千人向他們揮手致意，開心的喊道，「連我都要覺得威風起來了呢！」
「妳呀，還早得咧！威風的是王爺，可不是妳。」丁紹傑馬上揶揄她。
俞歡嘟起嘴，瞪他一眼。「哼，你也不怎麼樣啊！」
任由他們兩人鬥嘴，浚緯笑著對俞湄說：「怎樣？不後悔愛上我了吧？我這個王爺威風的可不只這個喔！」
俞湄輕笑一聲，冷傲的表情因為愛而軟化，甚至不復見，「不管你威不威風，我愛的人是你，不是這些形式上虛無的東西。」
「我明白，否則我怎麼會一眼就看上妳，甚至還賠上一顆心呢？」浚緯笑說。
「大姊夫，沒想到你愛上大姊後，竟然連講話都變得這麼噁心，你不要破壞你在我心中冷酷威武的模樣，好嗎？」俞歡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不敢苟同的向他抗議。
「只要妳大姊愛我就成了，妳要不要崇拜我，我都無所謂。」浚緯深情的俯望俞湄。
俞湄微笑，同樣深情的看著他。
俞歡故意大呼受不了，嘴角卻忍不住揚起笑意，同時替大姊感到開心，她終於找到幸福了。
突然，一隻男性手臂放在俞歡的肩上，帶著笑意和幾分的不正經，對她說：「妳要是看了很羨慕，沒關係，我們也可以恩愛給他們看。」
俞歡臉紅的輕啐一聲，不過並沒有拒絕他把自己攬進懷裏。
畫舫在河面緩緩滑行，往目的地前進，俞湄明白，她往後的航程有他，再也不會感到孤單和寂寞了。
俞湄主動的偎進他的懷裏，和他一起舉手，向景仰他的百姓道別，也向她陰暗的過去告別，迎向光明的未來。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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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發表於 2024-7-12 00:1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