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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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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平江不肖生] 江湖怪異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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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6 13:45: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頑意團偵探之究竟

公孫賓之和柳三阿公李五長子在飛觴閣吃了一頓,探出許多事情,心裡非常高興。當下又同到福壽樓抽了一會煙,見姚子蓁羅滿老官都沒來,便回到家中;思忖了一夜,天剛發亮,就去找傅繼祖。

傅家的底下人是向來熟識的,一見公孫賓之進門,笑著回道:“公孫少爺好早!我們少爺昨晚才從湘潭回來,起更時候譚少爺又來談了半夜,四更天才睡,此刻恐怕還沒醒呢!”公孫賓之道:“你快去叫醒你少爺,我正要到湘潭去,有要緊話和你少爺說。”那底下人答應一聲去了。

公孫賓之便自己走到書房裡來,獨自坐著等了一會,心裡又急又無聊,便抽開屜子來看;只見一張有縐紋的字條,上面歪歪斜斜的寫了幾個核桃大的字道:“送西長街福勝旅館姚二爺。弟下午在福壽樓,晚上在有孖子家。羅德勝拜具。”正在不解,傅繼祖出來了,不等公孫賓之開口便道:“你也要到湘潭去麼?”

公孫賓之指那字條道:“這是那裡來的?羅德勝就是羅滿老官嗎?”傅繼祖道:“這倒虧你,一猜就猜著了。”公孫賓之道:“那姚二爺一定是姚子蓁。”傅繼祖道:“不錯,這個你且不要問,等一會我自然告訴你。你忽然要上湘潭幹甚麼?莫不是因為羅滿老官要上湘潭嗎?”公孫賓之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的意思?”傅繼祖大笑道:“你可以不必去跟尋羅滿老官,譚延壽已經去了,我們只管緩緩的談。”

公孫賓之道:“你原來也注意羅滿老官麼?”傅繼祖道:“我起先也沒十分注意他,是老譚的夫人派人去探聽的。後來老譚還找著點憑據。所以斷定羅滿老官是個最有關係、最有嫌疑的人。”公孫賓之道:“老譚的夫人如何注意到羅滿老官的?”

傅繼祖道:“說起來話長!就是那天你和老譚鬧意見,老譚回去,他夫人盤問明白了,便說:‘羅滿老官對我說的那一片話十有九句是假的。’他夫人是朗梨市的人,孃家用的老長工曹有富恰和羅滿老宮同住一屋;早聽說羅滿老官不是東西,所以就託曹有富去打聽。

“十幾天前曹有富回信來了,說是羅滿老官出家的女兒說的。彭禮和曾經託羅滿老官出賣一個寶貝值得一千銀子,因為買主不肯出價,彭禮和拿了寶貝回家;當晚那寶貝就不見了,彭禮和急得要死。後來羅滿老官又替彭禮和把寶貝找回來了,彭禮和就失了蹤了,可是羅滿老官就是那幾天進了幾百銀子。

“他女兒聽說父親發了財,要想借一二十兩銀子給丈夫去做生意,羅滿老官不肯,父女兩個還拌了一天的嘴。據羅滿老官說,那筆銀子是城裡一個財主託他買一塊墳地的;可是幾個月下來不曾見羅滿老官買過地,可見得那筆銀子的來歷不明!又在羅滿老官未進銀子的前五六天,曹有富的老婆看見一個姚二爺來過,和羅滿老官躲在一間房裡談講;又爭吵了一頓,好像要打架似的,後來一同出門去了。可見得羅滿老官和姓姚的有秘密事。

“羅滿老官在城裡相與了一個婆娘,叫做常家有孖子,住在息息相關巷子裡,鄉里有人同他去坐過;至於彭禮和有甚麼寶貝值得一千銀子,彭家兒子只知道那是塊令牌。

“老譚得著這個報告,親自來告訴我。我和他便尋到常家有孖子那裡去,說要尋羅滿爺看地,有孖子便說‘滿爺到福勝旅館找姚二爺去的。’我因為羅滿老官認識我,便由老譚也到那旅館裡去住,漸漸的才打聽出姚二爺就是姚子蓁。老譚設法去搜他的房,尋到這個字條之外,又尋到幾張字紙,我拿把你看。”說著便又開一個棹屜,取出一卷字紙,從裡邊檢出一張合同底稿來。.

公孫賓之看時,寫的是:“立見中字人羅某某姚某某,今因胡某某向彭某某收買過繼文書一張,是胡仲文在世親筆議價省平足紋某某兩,由羅姚過手;銀字兩交,永無異言,如有異言,惟羅姚是問。恐後無憑,立此為據存照。光緒某年某月某日。見中羅某某姚某某。”便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傅繼祖道:“這個我可打聽清楚來了!我就因為這張字特地去湘潭一趟。原來胡仲文是湘潭花市的闊人,是個天閹。他嫡親哥哥伯琴卻有兩個兒子,因為狂嫖濫賭,把家產弄光了,便把他老二過繼給仲文。仲文見老二資質很好,請了彭禮和去教書。誰知老二長到十三歲一病死了,仲文又要立繼,看中了堂房兄弟漢元的兒子;正在那裡立過繼文書,伯琴從漢口趕回來恰巧趕上,登時大鬧起來。搶了過繼文書撕得粉碎,非要把他的老大過來兼祧(兼祧,古代禮俗,指承繼為後嗣。祧,音tiāo)不行。仲文因為老大不成材料,一定不背,兩兄弟鬧翻了,被大眾勸開。

“這一來,伯琴雖然沒有如願,可是這件事拖下來了,漢元不免大失所望,自然要極力進行,卻擋不住伯琴拚命的破壞,天天在仲文面前吵。吵得仲文急了,便選定一個遠房兄弟厚齋的小兒子過繼;立了文書,並且在縣裡立了案,全是彭禮和一手替仲文辦的。那過繼文書卻是仲文的親筆底稿,彭禮和謄真(即謄正,重新抄寫清楚)之後,便藏了下來。

“這是十五年前的事。前年仲文死了,伯琴便帶著兒子孫子霸住孝堂,不許繼子成服;漢元也帶了兒子來,要做孝子。免不得打起一場官司!厚齋拿出過繼文書出來做憑據,誰知漢元早在衙門裡做了手腳;抽了原案,做一張假呈子補進去,又造了張過繼文書。湘潭縣審問的結果,伯琴是完全輸了,厚齋也就站在輸的一邊。幸而事實上繼子曾經繼父撫養了十多年!何以漢元不趁仲文活著的時候出來說話?可見得漢元爭繼不近情理。但是衙門裡存的案沒法揭穿他是假的,因此纏訟不休;官也沒法子斷案,只得付之一拖!

“厚齋和漢元鬧過幾回上控,總是駁回到縣裡去審。後來不知怎麼知道仲文親筆的過繼文書底稿在彭禮和手裡,兩邊爭著要買。聽說厚齋足足花了上萬的銀子才弄到手,官司便打贏了。前一個月才正式接管仲文的產業。我打聽了這一回事,昨天便回來了。老譚就來說,羅姚兩個今早要上湘潭去兌銀子哩!我便告訴他這個情由,他便擔任去跟尋去了。賓之,你如何知道他們要上湘潭呢?”

公孫賓之拍掌笑道:“把你打聽來的事,和我所打聽的一證明,只怕羅姚兩個免不得就是謀死彭禮和的兇手!我昨天見過了他們,才由柳三李五口裡探出消息來,據說羅姚兩個很做過些不公不法的事。當彭禮和失蹤之前,有一個排教法師胡漢升到福壽樓找他們兩個,不知議論些甚麼?後來羅滿老官約了彭禮和同來,見了胡漢升的面,說不到幾句話,彭禮和就怒衝衝的走了。他三人都有失望的樣子,一去就許久沒來。

“過了些時,羅姚兩個又來吃煙,手筆忽然闊了,身上掏出許多銀票子來會賬。大家恭維他發了財,他兩個大吹一陣牛皮說:‘這不過小小的做了一點生意,算不了甚麼!你們瞧著罷,再等幾個月,我們真要發大財呢!’那柳三李五一班人自然不平,都想知道他怎麼發財,仔細一打聽,原來他倆在湘潭包辦一樁案子。那姚子蓁本是個訟棍,大家沒有他的本事,只得咽口唾沫壓饞火罷了!

“昨天我沒到福壽樓之先,姚子蓁先到那裡。有人請他做一張狀紙,姚子蓁推辭了,說是今天要同羅滿老官到湘潭收一筆大款子。我聽得這些話,盤算了一夜,所以想追到湘潭去。而今經你這一說,我的理想得著這事蹟來證實了。

“我以為彭禮和若是沒有可值錢的東西,便沒有被人謀死的情理!令牌的話靠下住。而今是為了胡家的過繼文書,彭禮和就夠得上一死!至於引誘他到貢院裡去的人,除了羅滿老官不行;而且不給彭禮和一個冷不防,要想勒死他不顯出撐拒的痕跡,也非羅滿老官在場不可!只是羅滿老官何必一定要謀死彭禮和呢?現在這一張見中的字據只能作為謀殺的犯由,不能作為謀殺的鐵證,我們還得進行。”

傅繼祖道:“這話不錯!且等老譚回來,我們再斟酌。”公孫賓之道好,又問道:“你去會李炳榮,怎麼樣了?”傅繼祖道:“再不要講起,我跑了三四趟才見面。我提起慕名的話,又問他谷山降鬼的事;李炳榮笑說:‘那都是沒有的事。’隨即問我是聽得誰講的?我便說是羅滿老官講的。李炳榮登時臉色一沉,勉強笑說:‘羅滿向來喜歡造謠言,不要去相信他。’我再問時,李炳榮就不肯開口了。你看,我這個軟釘子碰得好不好?”公孫賓之笑著告別去了。

過了十多天,譚延壽回來了,傅繼祖便邀公孫賓之來,替他兩人解釋了意見,譚延壽便說:“這一趟白跑了!”因為羅、姚兩個這回少數拿到三千銀子,就在湘潭市上一陣大賭;昏天黑地賭了十來天,他兩個錢也輸得差不多了;垂頭喪氣的回長沙,任甚麼也沒有打聽得著。

當下三人仔細商量出一個主意來,打算拿了那張見中的底稿,叫彭禮和的兒子向羅滿討回那張過繼文書,這樣就有了打官司的原由。可是彭禮和的兒子卻蠢得像豬一般,一句話也不會說的;傅繼祖特地去找了來,千方百計的教他。無奈他聽得有錢可拿,卻是歡喜的;聽得打官司,就嚇得屎尿齊流了!回到家裡,對他母親說有人教他告母舅謀殺了父親;又說不清楚,被他母親大罵了一頓。

羅滿老官聽得風聲,嚇了一大跳;連夜趕上城要去見姚子蓁,商量個遠走高飛的上策。不料禍不單行,姚子蓁恰巧因為覃家案子被捉去不到半點鐘;羅滿老官只得獨自溜了,不知去向。

頑意團的人一時沒有了目的物,只得暫時擱下來;卻大家議定,想要到牢監去盤問姚子蓁。後來姚子蓁因覃家案子定了永遠監禁的罪,傅繼祖要去看他時,誰知姚子蓁得了牢瘟病,不多幾天就死了。官府查辦妖人的公事也行了下來,李炳榮、易福奎、胡漢升一班人都逃跑了;於是頑意團一腔熱烈的偵探興致沒有發揮的餘地,只得罷休。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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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6 13:45: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彭禮和案之大披露

傅繼祖一班人,自從癸卯甲辰發了一回偵探熱沒有結果之後,究竟一時不肯灰心;曾經請郝三鬍子到江西袁州大馬山走一趟,要探聽諸天教開會爭掌教的事。結果諸天廟是有一個,開會是沒有的事;也只得擱在一邊,另外尋些別的事情消遣。

匆匆地過了六七年,革命黨起了事了。長沙是辛亥九月初一獨立的;到了初十,一班軍人又把都督焦達峰、副都督陳作新殺了,舉出譚延闓來做都督,成天的鬧著北伐北伐。時勢造英雄,傅繼祖一班人都混在軍隊裡。鬧了些時,清廷退位了,中華民國開了新紀元;傅繼祖一班人因為從軍有功,大少爺搖頭一變,都成了官了。傅繼祖做湘潭縣,譚延壽在軍務廳,公孫賓之在民政司,很熱心的替民國服務。

有一天,湘潭的十三總(街名)上發現一樁大賭案,當場槍殺了人。傅繼祖派衛隊一股腦兒都提了來問時,原來開賭的名叫胡漢升,兇手名叫羅德勝,死的人名叫覃學禮。傅繼祖觸起彭禮和的案子來,很注意的審問。

羅德勝供道:“歷來奔走革命,光復後在北伐軍裡當過排長,和胡漢升、覃學禮是同事,遣散以來時常相聚。今兒偶然打麻雀牌消遣,誰知覃學禮偷了一張白板;我拿破了他,他惱羞成怒,拔出手槍來打我;我搶了他的手槍,掉轉槍頭比著威嚇他;不料一時失手,槍子飛出去把他打死了。”

傅繼祖冷笑道:“你不就是羅滿乾淨嗎?你在鄉里當地主,也是奔走革命了。此時我且不問你,先把你押起來再說。”便吩咐帶下去。再問胡漢升,供詞和羅德勝一樣,卻承認是法師出身。

又傳覃學禮的家屬,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自稱是學禮的母親,號啕大哭的訴說道:“從前我兒子在長沙被人冤枉他謀殺侄兒,喜得我們親家嚴智庵老爺求了北洋制台,才伸了冤!又可恨我們親家老爺,不知聽了甚麼人的小話,硬要退婚。我兒子因此氣傷了心,這才在外邊嫖賭烏煙的鬧;他父親管他不住,為他著急死了,害得我沒臉在長沙住;因此搬到湘潭來,過了幾年窮日子。近來我兒子做了官,我正要享他的福,誰知被人打死了;我但不能活了,我要找他們拚命!”

傅繼祖勸她一頓,叫人扶她下去;卻是想起覃孫少奶奶當堂自殺的情形來,心裡十分驚畏,以為這種報應真是活現在眼前,壞人總不會有好結果的!當下把這案的見證人都問過了,便專人到長沙,請譚延壽和公孫賓之帶了從前調查得來的彭禮和案裡的證據,一同到湘潭來商量問羅滿老官的供。

約莫過了兩天,譚延壽和公孫賓之又同了一個人來了。傅繼祖見面時,卻都認得他是李炳榮。原來李炳榮此時正在湖北都督府做副官,因為請假回家,和譚延壽認識了。這天恰同在公孫賓之家裡接著傅繼祖的信,李炳榮聽得羅滿老官因為打死了人被捉,當時嘆了一口氣道:“這人一定要遭殺身之渦的!”便對譚延壽、公孫賓之講出羅滿老官和姚子蓁一班人謀殺彭禮和的事情來。譚延壽和公孫賓之便邀李炳榮同到湘譚,又和傅繼祖說了。

傅繼祖便提出羅德勝來問,從筋節上一一駁詰,羅滿老官只得一一招了。大略的供詞道是:

“彭禮和是個深心的人,他有意把胡仲文親筆的過繼文書底稿藏起來,本是預備後來勒索一筆大款子的。他那令牌原來是胡家學生的一方象牙界尺,因為打斷了就丟了不要;他本來會刻圖章,便拾了來,就勢雕做個古來的圭形;卻嫌短了不像,便做成個令牌,加刻上(五嶽真形圖)等等;又在橫檔上雕空一個槽,做了一個推蓋蓋上了。外面一點也看不出;他就把那張底稿藏在那槽裡,過了十多年。

“仲文死後,他知道這底稿一定可以有銷路了;又不便自己出面去賣給人家,便託我先到湘潭去打探風勢。那時正是胡伯琴和胡厚齋搗亂的時候,還說不到要這底稿做證據,我略為放了點風出去便回來了;胡家一班人都不曾注意,只有姚子蓁注了意,悄悄地來問我可是有仲文的親筆底稿麼?我自然拍胸擔保說是有的。

“那挑子蓁便去對胡漢元說,勸他收買了滅跡。漢元倚仗他在縣裡做了手腳,抽換了案卷,拒絕不要。姚子蓁又去對胡厚齋說,勸他買回去,那便是過繼文書更硬朗了。厚齋問價錢,姚子蓁討價五千兩,厚齋嫌貴,又不要。姚子蓁碰了兩邊的釘子,氣憤憤地告訴我,要我對彭禮和說:‘此刻討價五千,他們不要;將來如果再要來找你買時,非得上萬的銀子決不可以答應他們!’這是辛丑年冬裡的話。

“後來胡伯琴的官司輸了,漢元出頭和厚齋打官司。打了一年,厚齋要輸了,這才託人找姚子蓁要買這張底稿。漢元也知道了,便託他堂兄弟做法師的胡漢升來找我,也要買這張底稿。漢元肯出一萬銀子,另外還許過手的人得三千兩;厚齋只肯出八千,過手人只有一千兩銀子。我和姚子蓁一商量,自然要趕多的拿,便對彭禮和說:‘厚齋只肯出三千,漢元倒肯出六千,到底賣給誰呢?’

“可恨奸猾的彭禮和,他說:‘論錢多,我自然要賣給漢元;不過我和胡仲文賓東一場,論良心應該幫厚齋的忙。待我和厚齋當面講去,有沒有三千銀子是不成問題。’姚子蓁和我都慌了,這才打定主意去偷他的令牌,另外買通了一個賊,告訴他去偷。

“偷出來時,打開蓋一看,是個空槽,那底稿早被彭禮和藏在別處去了。我因此受了彭禮和一頓埋怨,他說我不應該將藏稿的地方在外邊亂說,以致招人來偷,言語之間很疑心我做奸細。我只得發誓賭咒辯白一回,可是從此以後,彭禮和不相信我了,倒去託李炳榮經手;因為李炳榮和胡漢升同師學藝,又和厚齋的妻舅易福奎是要好的朋友。

“我和姚子蓁這才慌了,卻又無可如何。便要打算勾通李炳榮一同做這事,大家分點錢用用;詎料李炳榮那東西,自命為正派人物,不但不許我和姚子蓁同做,而且責罵我們一頓;說不應該只認得錢,不認得朋友親戚。

“我和姚子蓁氣極了,便要害李炳榮。可是李炳榮實在有點法術,又會把勢;恐怕做他不翻,非得找個幫手不可!姚子蓁一連找了幾個人,都不敢接應;恰好河西季法師的女兒,混名叫做黑山鬼母的,到省裡來了,便約她做幫手。

“鬼母生性好勝,聽說李炳榮本領很大,本來有些不服氣;當日就設下機謀,假造一個口信給李炳榮,說是他師父邵曉山在谷山有事,叫他去一趟。這就把李炳榮誆到了鬼母家裡,冷不防就是一千斤掌。誰知李炳榮使了五步滑油法,鬼母的千斤掌不曾近得李炳榮的身,已經滑倒在地,跌斷了右手,不得起來。李炳榮著實教訓了鬼母一頓才走了,鬼母因此羞愧得離開湖南,不知下落。

“李炳榮知道我和姚子蓁乾的事,便回絕了彭禮和,不替他經手賣底稿了;又勸彭禮和說我和姚子蓁無非是想幾文過手錢;羊毛出在羊身上,橫豎都是買主出錢,何必要割了我二人的荷包?彭禮和這才仍舊教我經手做事,並且收回了那塊令牌。

“我和姚子蓁這才約了胡漢升和彭禮和當面講價,和盤托出一萬三的底子來;彭禮和還是不相信,說我們藏了私,一定要兩萬銀子到手。我們沒法可想,這才由姚子蓁起意,要謀殺彭禮和,我和胡漢升都贊成。佈置好了,先一天,我就約了彭禮和到貢院裡去交款子,姚子蓁、胡漢升已在貢院裡等侯。

“可恨彭禮和死在臨頭還有許多的扭捏!我在小吳門口等他來了,他還要到槽坊裡吃酒,說了許多的廢話。我問他:‘底稿帶出來沒有?人家預備了現銀子在那裡等呢!’彭禮和說:‘只要他有錢,我總有貨。’我說:‘這是要銀貨兩交的。’彭禮和說:‘那是自然!我的隨身寶豈有不帶在身上的道理?’我聽他這麼說便放了心,便催他快去。

“他偏是慢條斯理的,左一杯右一杯吃了半日,我從來不曾見他吃過這許多的酒,心裡暗想這真是要做個醉死鬼哩!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了酒,他醉得舌頭都僵了,說話糊糊塗塗的,我只得攙著他走。那時雨又落得很大,我一手撐著傘;他又是偏偏倒倒的一步一盹,好不容易攙他到了貢院前;他忽然使勁把我一甩,我幾乎被他甩跌了。我掙扎住了看他時,他睜著眼睛,口角流涎,大著舌頭對我說道:‘我今天不賣給他們了,他嫌貴,我還不願意呢!二萬銀子,你說是好價錢麼?’我當時只得連哄帶騙的,才把他攙進了貢院。

“那天天氣很冷,姚子蓁和胡漢升等得不耐煩,肚皮餓了,又不敢走開;只得劈了幾塊號板子燒著,尋一個破罐子接些雨水,燒開水喝;見我攙著彭禮和到了,喜的跳將起來。該死的彭禮和,此時竟自兩眼緊閉打起鼾來!我輕輕地把他扶放地上,三人打手勢拿出繩子來,便要動手。

“彭禮和忽然咳嗽兩聲,又翻身睡了。胡漢升便取出帶來的迷藥,抹在彭禮和鼻子上,一聲噴嚏,鼾聲便微細起來。姚子蓁便道:‘我們先搜出那底稿來罷!’渾身搜遍了,不見有甚麼稿,大家都怔住了。胡漢升見彭禮和雖然迷倒,右手仍舊緊緊的捏著傘把,便去傘裡搜時,果然在傘把裡搜著了。姚子蓁接著一看,便道:‘我們已經得了這件東西,何必一定要他的命?我們丟下他走罷!’

“我那時不肯答應,恐怕彭禮和醒轉來找我,我脫不得身。這才把彭禮和扛到又北文場,由胡漢升在樑上結了繩子,我和姚子蓁抱住彭禮和往上套;那圈子套中了,我們一鬆手,彭禮和的身子只轉了幾轉,手腳亂動了一陣,舌頭就伸出來,氣就斷了。

“我們仍舊把他的釘鞋穿上,雨傘放好,才悄悄地出來;同到福勝旅館寫了三張合同,都畫了押,分著收了,這才由姚子蓁帶了底稿和胡漢升同到湘潭去講生意。誰知胡漢元那個東西,見了底稿忽然翻悔,只肯出五百銀子來收買;姚子蓁和胡漢升自然不肯賣給他,垂頭喪氣回來,彼此埋怨說不該白害了一條人命。

“只有我最後悔;不過事已做了,追不回來!又想到屍首總有發露的一天,萬一有人問我時,我怎樣回覆呢?便編了一大套鬼話,又悄悄地往彭家偷出令牌來,埋在義冢山裡,就說是彭禮和因為那令牌被鬼害死了。我仔細想了又想,覺得只有這一說可以蒙得住人。

“過了些時,我聽說官府要收拾貢院,我便慌了,便去和胡漢升商量。胡漢升本有幾個徒弟在東邊鄉里當馬腳,每次要發馬了,總先到胡漢升設的乩壇裡問神,於是我就去彭家主張打猖;胡漢升便假冒乩筆,把地方告訴了馬腳,所以一打猖就尋著了。我便極力的說,彭禮和是被鬼找了自縊的,也有許多人相信,我以為沒事了!

“那時恰好姚子蓁拿了那底稿和胡厚齋講生意,仍舊是九千兩銀子賣給他去了。第一回拿三千兩,我們三人平分;第二回胡漢升要買田,他先拿足了兩千,我和姚子蓁各得五百;第三回拿三千,我和姚子蓁對分,卻在湘潭賭輸了十分之九。

“及至回到長沙,聽說有一班公子少爺要刁唆我那外侄告我,我急忙去找姚子蓁,姚子蓁已經捉了去了。我一時嚇的沒了主意,便獨自逃到漢口去;住了幾年,卻和焦達峰的一個學生同住,彼此很說得來,我私下很替革命黨送過幾回信。湖南光復之後,焦達峰的學生薦我當北伐後備軍的排長;胡漢升是我拉他同進北伐軍的,也當了排長。至於那覃學禮,他卻做了連副,我們因此認識。所以解散之後,聚在湘潭開賭,才有這一回打牌誤殺的事。”

傅繼祖錄了羅滿老官的供詞,再問胡漢升,只得也招了;便把他二人釘鐐收監,聽候呈明都督民政長辦理。傅繼祖便備了酒餚,請李炳榮吃酒,譚延壽、公孫賓之作陪,拿了羅滿老官的口供來看。

李炳榮看了道:“我辭謝彭禮和不替他經手,讓姚子蓁一班人可以得錢;原是省得他們生心害人,誰知不久聽得彭禮和死在貢院裡。易福奎又來告訴我說,胡厚齋花了九千兩銀子,買了胡仲文親筆的過繼文書,又聽說胡漢升買了二千多兩銀子的田。我把這幾句話湊合起來一研究,彭禮和的死,當然是他們三個人鬧的鬼。因為姚子蓁牢瘟病死了,羅滿老官又在逃,專問胡漢升一個人是不中用的,所以我這幾年一直悶在心裡,不是傅先生已經拿住了羅滿老官,我還不便說哩!”

譚延壽忍不住了,便問李炳榮道:“易福奎是你的至好,他和楊得中在東茅巷設了一個甚麼集雲壇,到底是甚麼一回事?”李炳榮嘆了一口氣道:“這是他們胡鬧!可是易福奎他們究竟是壞在那樁事上。我這幾年很懺悔從前的行為,把他們裝神弄鬼受報應的事記了幾段,在一個小本子上,回頭清出來送給各位看罷。”當夜盡歡而散。

過了幾日,傅繼祖接了都督民政長的批,叫把羅德勝和胡漢升解到省裡,槍斃了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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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李炳榮之自述

李炳榮是醴陵東鄉人,小時候非常頑皮,時常在外邊闖禍。他父親嘔氣極了,便把他關鎖在一間屋子裡;那屋子只有一個土窗,窗外有一株極大的白果樹;樹上分杈的地方,有一個茶杯大小的洞,有一對啄木鳥在裡面做巢。李炳榮本聽得人說啄木鳥會畫符,若是學會了那符,聽憑是甚麼封鎖堅固的門,符到處,那門自然而然的開了。

這年正是白果成熟的時候,他家用的一個看牛的小孩常常到後院裡拾那落下來的白果。李炳榮便問那小孩道:“你要學法麼?”那小孩便問:“怎麼個學法呢?”李炳榮道:“容易!”使指著杈上的洞,教那小孩:“削一個木塞子去塞上,明天若是木塞子自己掉下來了,你就可以學法了。”那小孩很高興的跑去削個木塞拿了來,爬上樹去把那洞塞了,自去看牛。李炳榮就一心三思守著窗口,專等那啄木鳥回來。

約莫等了兩三個時辰,啄木鳥回來了,進不得巢,便翩然飛下地來,□□(此處原稿缺兩字——校注)地跳了幾步,便用那長喙在黃泥地上畫了幾畫。只聽得颼的一聲,那木塞如同弩箭一般直射到三丈外的草地裡去了。啄木鳥散開翅膀在地上掃了兩掃,掃亂了畫的痕跡,便翩然飛進洞去。李炳榮留心它的跳法和畫法,卻記不全,第二天又教那小孩去塞;如此候了五六天,被李炳榮學會了,便自走出那間關鎖的屋子來。

他父親有些詫異,去看那屋子時,門大敞著;裡外都沒有撬壞的痕跡,鎖開了,掉在地上;便打了李炳榮一頓,問他如何出來的。李炳榮耐著打不肯說真話,只說是門忽然開了,以為是父親特地放他的,所以才走出來。他父親拷問不出所以然,只得罷了;卻是李炳榮的小孩頑皮辦法,從此一點也不來了;專一的愛學法,只苦於沒有師父。

過了幾年,李炳榮十四歲了,偶然走到長嶺上口渴起來;尋不見水,在一個枯澗邊尋見一株酸棗樹,結了些半生半熟的棗子在上頭,便爬上去吃。忽然一陣狂風過去,一隻牛大的白頭虎從澗那邊山凹裡跳過澗來;隨著那山凹邊跳出一個人,騰空一般的落下來,恰恰落在那老虎前面。那老虎登時俯伏在地,那人用手去撫摩虎頭;那老虎嬌的像貓一樣,翻轉身來,用兩隻前爪去捧那人的手。

李炳榮又驚又羨,仔細看那人時,原來是一個老尼姑;兩道白眉毛,從眼角上垂下來,足有三四寸長,一臉慈善之氣。李炳榮那時一心只想拜老尼姑做師父,便不顧甚麼,直溜下樹來,跑上前跪下就叫師父。那老尼姑看了一看,便嘆口氣道:“你這孩子卻也有點根器,可惜心太野了,修不得道。我不是你的師父,我指引你去拜一個師父罷!五年之後,你到貴州去一趟,自然有人收你做徒弟。”李炳榮那裡肯罷手,只顧磕頭哀求。

那老尼姑想了一想,道:“也罷,我傳你些治病的符水。可是要守我的三個戒條:第一,不許取錢,送不送錢和送多少,聽憑人家。第二,不許偷懶,無論早晚和大熱大冷的天,不問你有甚麼事佔住了手,只要有人請你去看病,都要去治。第三,不許誇嘴!你要知道,治病治好了,是人家命不該絕;若是治的不好,只能說自己的功夫不精,我們的存心應該如此。”

李炳榮領了戒條,那老尼姑傳了一遍咒語,袖裡取出一本薄薄的抄本書給了李炳榮;拍一拍老虎的頭,老虎“嗚”的一聲跳過澗那邊去了,老尼姑也騰身而去。李炳榮朝天磕了幾個頭,回家悄悄的練習符水;一年之後,在醴陵就出了名。

後來,到長沙住了些時,已經十九歲了;便遵著老尼姑的吩咐,獨自上貴州去。在玉屏山遇見邵曉山,拜了師父;跟隨了十年,學會一身好拳棒,又得了祝尤科的嫡傳。邵曉山也說李炳榮夠不上講身心性命之學,不再教了,只得辭別師父回家。路過洪江,遇見黑山教一個無名的好漢,鬥起法來;李炳榮因為功夫太淺,看看抵擋不住。邵曉山突然走來,攔著那人道:“他雖是我的徒弟,可是苟二姑叫他來拜我為師的,你們不可以侵害他。”那人憤憤地走了。

李炳榮這才從頭追問,才知道老尼姑是苟文潤的第二個女兒;從徵義堂逃出來,就在長嶺上修行,邵曉山還是苟二姑的師侄。原來白蓮教從苟文潤分派,一支是黑山教,一支是諸天教,邵曉山便是諸天教第二代的祖師。

李炳榮回到醴陵,自知本領不高,專一用心苦練了十多年,才到長沙來行道。功夫很純熟了,所以一時無敵!就做了長沙排、師兩幫的領袖,很自矜貴,不肯為非作歹。不料彭禮和一案,因為憐念同師的胡漢升,不敢出來多事;就另外由南為昭的事,跑出個關大雄來甩了他一個筋斗。

原來關大雄是苟二姑的得意徒弟,不但精通法術,並且練會了奇門遁甲。他在長沙縣花廳裡忽然不見,乃是“六戊藏形”之法,不比一切旁門左道。他制死南為昭乃是用的“太乙攝魂術”,攝了南為昭的生魂,又招了某小姐的魂來對質,才慢慢地用種種刑法叫南為昭受痛苦。李炳榮不知底細,冒冒失失的出頭,硬要和解,所以才碰在釘子上;李炳榮因此灰心,正打算要離開長沙,恰巧集雲壇又鬧了一個大笑話。

易福奎立集雲壇,一來是安頓他平日所收留的孤魂野鬼,二來是藉著替人求子的話騙一班女人的錢,甚至於還要騙幾個女人隨便玩玩。李炳榮早已明白,又為了朋友關係,不肯破臉去責罰易福奎;連易福奎的連手楊得中,都裝糊塗放過了。

誰知長沙官府剛要嚴禁妖人的時候,易福奎正奸拐了一個女人;楊得中也和易福奎的老婆勾搭上了,各自帶著逃跑。不多幾天,易福奎在常德破案,楊得中在嶽州破案,都下在牢裡。李炳榮被同道的幾位老前輩大大的責備了一場,說他太沒有管教,面上更是無光!便趁著官府要拿辦的風聲,跑到宜昌去住了些時;卻和宜昌的一個帶兵官認識了,請他當一名軍醫。

光復之後,因為他不願意再幹符水治病的事,所以到都督府當了副官;這次回來,眼見羅、胡二人抵了彭禮和的命,心裡卻得卸下了一塊千斤巨石,鬆快之至!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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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6 13:46: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結語

癸丑年民軍倒袁失敗,作者正要去日本遊歷,在上海會見了傅繼祖,同在郵船上談起了以上種種的事實。作者當時發生了幾種感想:第一,有鬼沒鬼的問題從來兩方都舉不出確實的證據。現在世界上都說是科學萬能,可是鬼的問題還不曾有正確的方式去研究;誰也不敢斷定說有鬼,誰也不敢斷定說沒鬼。可是我個人的意見以為,鬼是應該有的,卻不相信一班人所說鬼能夠害人的話。

我何以說有鬼呢?世界上的東西,不必一定要形質完全,才可以證明他是有的。比方我們時時刻刻可以看見這個天,究竟天是個甚麼東西?無論是誰也沒法拿個憑據來證明的。通常的科學家說天是空氣,空氣以外是真空;請問,真空以外又是甚麼?沒法去找憑據,只得說是真空無際了。其實,真空到底應該無際,還是有際?總之都可以說,都可以不說;這疑問便不能有解答之一日,所以只得研究得到的地方假定他是真空無際便了。莊子說得好:“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極邪?其下視也,亦若是而已矣!”遠得沒有考究,只好說他是天,是青天了。

又比方我們時常感受接觸的沒形質的風,通常說他是流動的空氣;而通常可以有使人感受同樣接觸的,便是人口鼻裡的氣。人的氣,是呼吸的作用,很容易驗明的;而那風,又是誰在那裡主動著這麼大的呼吸呢?莊子說:“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地球和其他行星都在天空裡轉動,地球自然要算不屬於動植類的生物,所以不妨假定風是地球的吹息;然則,主動那地球在天空旋轉的,又是個甚麼東西?說他是星球的相互吸力吧!而所以使星球能夠發生吸力的,又是甚麼?這就只得說是陰陽二氣了。

若講到陰陽二氣,不但紅樓夢書裡的史湘雲沒法舉出證據來告訴翠縷丫頭,便是講先天八卦、後天八卦、太極圖、無極圖的宋學大儒,也沒法舉出陰陽的實質來告訴人;也不過是假定著說天地間無非是陰陽二氣罷了!由此類推,沒有法子考究的天,和來歷不甚明白的風,乃至神秘幽渺的陰陽二氣,科學家只能知道它的大概,終究說不出它的原來分子是甚麼;便說了,也絕對不能拿了那分子來給大家看!又何嘗不和鬼一樣,總是拿不出來給大家驗看的?

然而一般人對於天,因為它有顏色,可以看見;對於風,因為它有聲和力,可以接觸;對於陰陽二氣,因為它有日月運行、寒暑推遷、氣候差異,可以比例,都不甚懷疑;而獨懷疑著人死之後的鬼,這也未免太不肯研究了!據我看來,鬼不過是生物死了以後的一個專名詞罷了!有生以前叫做胎,無生以後叫做鬼;有生以前由胎漸漸的長成起來,無生以後當然由鬼漸漸的消滅了去。人比較一切生物的知覺運動來得完全,所以在鬼的時代,當然不能沒有鬼的動作;不過那種鬼的動作,我們還沒有升到鬼的階級,不能知道。

然而一定要說鬼能夠害人,我實在想不出他要害人的道理來!比方人要去害胎兒,也許是事實所有,然而總是人類例外的事;由此可見鬼來害人,一定是鬼類例外的事。例外的事,自然不能作為普通的標準。所以我承認有鬼,卻不能承認鬼能害人。

第二,我以為法術是有治病的可能性,然而決不相信求神拜鬼就可以治病。據道家的說法,法術是修道時一種自衛的手段。能夠自衛,當然可以救人;能夠救人,當然也可以害人,這是極普通的事理。修道的人,煉精成氣,煉氣歸神,其中要經過許多的修養;精神的作用,是不可與人以共見的;只有氣的作用,可以留下許多奇特的事蹟來。

我曾聽說劍俠練劍,凝神一志的對著一把劍,靜坐調息;久而久之,那把劍可以隨著呼吸之氣,來往進退。這種以氣攝形的功夫,覺得很奇,究竟還是道家最粗淺的。古來飛衛學射,專注心神在一個蝨子身上;旬日之後,看見蝨子大如車輪;於是一箭射去,就射中了蝨子的心,就是這個道理。

我又曾看見一個孕婦臨產,胎兒死在腹中五日不下,危殆極了!偶然遇見一位祝尤科的老先生,請來救治。那老先生討了一把剪刀、一張紙,鉸成一個人形,隨即把人形剪得稀爛。這邊在廳外作法,那死胎連胞衣竟是一塊一塊的從產門裡零碎掉下來。又曾見一個農夫,生了對口瘡,腫得碗大,痛得直嚷;忽然來了一個過路的人,從人叢裡伸手過來,在農夫後頸上一抓,對階沿石上一撂,這人的對口瘡登時不知去向!那石頭上卻長個癭出來,石頭還微微的顫動了一會。

這種都是以氣攝形的道理,不能說他是妖魔鬼怪的!也與神道菩薩無干。不過,他們若是拿救人的這種法術轉而作惡害人,可就不得了!所以巫蠱之禍,古今中外都有歷史的風俗的關係;單是用科學的方法來判斷,想要打破一般人的迷信,是不能成功的。因為照科學的方式去研究,實在難得其理解;然而事實確是不能消滅!科學家空口說白話,怎麼能夠挽回一般人迷信的趨向呢?作者的意見如此,略為發表出來,作為這篇小說的結束,還要請閱者諸君賜教。

【全書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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