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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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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穿越做妻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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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4: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燦燦金陽下,一朵花瓣繁密的千歲菊開在被風揚起的袖子上,栩栩如生,好似能引蝶來采蜜,翩飛花叢間。

    門口種的兩棵細條垂落的綠柳前,有一名背著光,身形俊挺的玄衣男子,似在歇息,又似在賞柳,感受柳枝拂面的清爽。

    男子的身側站了兩位武師,背脊挺直,胸膛厚實,肩寬腿長,面色偏黑,肌肉賁起的臂膀將貼身衣服撐得鼓鼓的,煞是嚇人。

    他們幾人也不見有人說話,十分的安靜,靜到讓人以為是風景的一部分,與青青柳樹融為一體,成為護樹的樹精。

    忽地,一道藕白色身影從門內飛奔而出,近鄉情怯般的停足,一腳在門檻內,一腳門檻外。

    「你說你姓蕭?」

    柳樹下的俊雅男子身子微僵,听著微喘的女子嬌軟嗓音,他緩緩轉過身,俊逸的面容露出一抹令人驚艷的淺笑,神色淡然。

    「是的,在下姓蕭,是來自平和鎮的賣茶商人。」他拱手一揖,態度從容不迫。

    「名字呢?你叫什麼名字?」顯得急切的季曉歌上前一步,想把來者看得更清楚。

    「在下蕭玉郎,君子如玉的玉琳瑯滿目的瑯,蕭玉那在此見過夫人。」她好像瘦了。蕭玉那眼中閃過一抹心疼。

    「喔!蕭玉郁。」原來不是他。

    看得出失望的季曉歌眼底光彩暗了,面上流露出疏離和不耐煩,和先前的急迫與期盼大為回異,語氣上也多了不客氣的送客意味。

    說來也有幾分自作孽,她心里多多少少以小王爺楚天仰的面容來想象蕭墨竹的樣貌,以為該有七、八分神似,不然也有三、四分相似,濃眉大眼,唇薄寬額,臉型瘦長冷硬,有著武將的虎背熊腰,精壯威武。

    但是眼前的男子太精致了,面色明潤如玉,發絲如墨,眉目俊秀,厚薄適中的唇點了朱露一般盈潤生澤,碎玉似的光彩清華萬瑞,豐姿出塵,給人美人如畫的錯覺。

    男人長得比女人還美,這還算是堂堂六尺以上的兒郎嗎?這不是叫人自慚形穢,連門都出不得,省得羞愧而死。

    而且他有一雙她最最討厭的狐狸眼,眼型狹長,眼尾略往上勾,也有人說是桃花眼,分明是一副風流長相,勾盡天下女子芳心,無不為他傾倒。

    好色的男人最要不得,有雙勾人眼眸的更是女人大敵,有個無美人不歡的小王爺為鑒,季曉歌對門前的這名眼帶桃花的男子沒半絲好感,甚至是厭惡,巴不得他趕快走,別讓她好不容易好轉的心情又一片烏雲慘淡,陰霾籠罩。

    「在下從平和鎮帶來不少好茶葉,有雲南普洱茶,閩南一帶的鐵觀音,龍井、碧螺春也稍成氣候,還有適合女子飲用的花茶,加入木樟、橙花味香甘醇……」他對茶葉品種及產地侃侃而談,口齒清晰,條理分明。

    听著男人說起茶經,季曉歌神游太虛,仿佛回到那一日的「莫記茶行」,那個人也是一臉神采奕奕的說著茶的好壞,如何沖泡才能泡出一壺好茶,泡茶的水質和養壺同等重要,茶要好喝,入口回甘,清澈的泉水最……最什麼呢?她怎麼忘了他說了什麼……

    猛一回神,她眼底有些許落寞,上揚的嘴角是苦澀的,同樣听著別人在說茶,此時的她只感到煩悶,對眼前人十分反感。

    「話說完了嗎?身為男子卻比三姑六婆還饒舌,你改行當說書的,或改穿裙子戴朵大紅花算了,本夫人送你一盒胭脂水粉,讓你艷絕天下,美冠六宮,長伴君王側。」

    聞言,正盯著她眼也不眨的蕭玉瑯先是一楞,繼而肩膀出現可疑的抖動,以手蓋住唇,輕咳了幾聲似在掩蓋什麼。

    對她無禮的嘲笑他毫不在意,甚至感到有趣,眼尾微揚的狐狸眼滿是寵溺的笑意,不僅不以為忤,還頗為樂在其中。

    但是主子能容忍不表示家里人一樣能縱容,兼任隨從的武師面色一沉,甚為不快地低喝一聲。

    「無知婦人竟如此羞辱,我家少爺只是上門賣茶,你不買便是了,何必一張嘴不饒人,把人貶得一無是處。」

    「我有說錯嗎?他一開口就沒完沒了的朝我噴口水,我沒讓人拿掃把打出去就算厚道了,你看我這模樣像一口茶一句詩的雅人嗎?扛著酒壇子還能賺上也一錢養家活口。」她不喝茶,只聞香,茶水的香氣能讓她心平氣和。

    噗地一聲,听見令人不悅的輕笑聲,季曉歌惱羞成怒叉起腰,做出潑婦罵街樣。

    「你笑什麼笑,牙齒白呀!夫人我看你唇紅齒白,長得像畫人兒一樣好看才指點你一條明路,宮里好色的人不少,一進宮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笑笑笑,越看越討厭,那個蕭墨竹若長成這副討人厭的桃花相,她第一個休了他。

    手往嘴上一放,他又咳了數聲。「在下並非取笑夫人,而是深感你言之有理,茶能養性,酒能助興,心胸開闊者當把酒同歡,一飲為知己。」

    「我有沒有理關你什麼事,我夫君不嫌棄就好!」她怒道。

    人性非常奇怪,一開始若瞧不順眼,接下來只會越來越厭煩,不管對方話說得多麼句句有理,儀態翩翩,還是沒辦法扭轉第一眼的印象。

    本就有先入為主印象的季曉歌便是犯了這毛病,明明眼前的佳公子謙遜有禮,氣度非凡,一如畫中仙,她看他仍覺刺眼,沒法好言好語相待,明知是自己無理取鬧,一出口依舊是惹人笑話的粗鄙言語。

    「不嫌棄,不嫌棄,夫人這樣的性情甚好,朝氣十足。」他提著的心可以放下了,她一如往常的過日子,並未為了「那件事」而一厥不起。

    「我要你不嫌棄個鬼呀!看我一個婦道人家好欺負是不是,我不買你的茶葉你還不滾,反在口頭上佔我便宜,你當我沒脾氣?!」

    「我不是那個意思,夫人別誤會……」他真的為她感到高興,一個女人也能過得很好,不因少了誰而沮喪,自暴自棄。

    「老張、老陳、王大娘,你們這些瞎眼、瘸腿、麻子臉地還不滾出來給夫人撐腰,人家踩在我們背脊上要抽筋剝骨了。」她管他什麼意思,先痛毆一頓,莊子里沒男主子也不能任人侵門踏戶,口里不干不淨。

    她成親有夫君了,怎麼還敢有人口呼不嫌棄,豈不是壞她名聲。

    季曉歌氣的便是他這種和她很熟的樣子,益發肯定他是看似溫雅清逸,實際上一肚子壞水,裹著蜜的話語不可信,用心之卑劣令人發指。

    「什麼事,什麼事,夫人,有人來拆房子嗎?」瘸腿的老陳竟跑得比誰都快,一馬當先。

    「夫人勿驚,老張一扁擔打得人魂飛魄散,回姥姥家等投胎。」缺只眼的門房橫眉一瞪,面容凶狠。

    「等等我的大鍋鏟,煎、炒、煮、炸樣樣行,誰要先來。」麻子臉大娘擺開陣勢,準備拿人當晚膳食材。

    香芹忍不住開口勸阻,「你們別跟夫人一樣瞎起哄,人家真的只是來賣茶葉的,不要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早在季曉歌听老張通報有人上門賣茶而沖出來時,香芹和素心就連忙跟出來,自是把兩人的對話都听入耳中,見夫人那般咄咄逼人,她們倆已是很不解,現在連打手都喊出來了,她們可不能看事情鬧大。

    「香芹,你吃里扒外,是不是春心大動,瞧上狐狸眼的俊色?」哼!女大不中留,一見男子長得俊就見色忘主,絲毫不記得患難時的情誼。

    狐狸眼?蕭玉那挑眉。

    香芹氣呼呼的瞪大眼。「夫人,你太閑了也別拿別人練氣勢,勞師動眾把所有人都叫來,灶上還炖著湯哪!你晚飯不想吃了是不是?還有野狗跑進菜園子里,你讓不讓人趕,要是踩壞你的菜苗又要心疼老半天,讓一群人像傻瓜似的幫你扶菜睫……」

    「好大的怒氣,香芹,你吞了幾斤燒紅的木炭。」瞧瞧她吼人的架式,一點也不亞于她這做主子的。

    「夫人,我是被你逼的,你還是趕緊再找個人嫁了,不要閑來無事就拿我們當消遣,你太墮落了,需要找個男人管管你。」瞧她大陣仗的把下人全找來,街坊鄰居看了會怎麼說三道四,對她名聲有損。

    言之有理,甚得我心。唇畔溢笑的蕭玉瑯頻頻點頭,十分贊成香芹的提議,夫人該上花轎嫁人了……等等,夫人?他總算注意到被他忽略的稱呼。

    「素心,你看這丫頭反了是吧!哪有丫鬟逼主子嫁,膽子挺大的呀,居然敢對我大呼小叫。」季曉歌揚聲數落,朝一旁的紫衫丫鬟抱怨。

    素心好笑的拉拉氣過頭的香芹,給了她一個「你別亂說話」的眼神。「香芹,你傻了呀!夫人早就已為人婦了,老爺在外頭做生意呢!你別氣糊涂了。」

    早已為人婦,老爺在外頭做生意?眉頭一擰的蕭玉那微沉目,眼中透著一絲銳利。

    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香芹惱羞的低下頭。「夫人,奴婢錯了,以後再也不敢造次。」

    「再也不敢?你在說笑吧!沒有你氣得亂蹦亂跳的,日子多無趣,你真要瞧上這個賣茶的,夫人為你做主便是。」雖說她看這男人不順眼。季曉歌暗瞪了蕭玉瑯一眼。

    「夫人,你說到哪去了,越說越過分……」她瞄了一眼俊秀茶商,圓圓臉蛋居然紅了。

    誰不想嫁個俊兒郎,最好小有資產,養得起娘子,商人是不錯的選擇,本來無心的香芹被夫人這麼一提,竟也生了幾分心思。

    只可惜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遲了。

    「在下確有求婚之意,不過是向夫人你,若不嫌棄,盼能共結盟約,與佳人共效于飛。」他從大明朝來到唐朝,不是為了將心愛女子拱手讓人,嫁作他人妻。

    這他開口求親?!

    一下子,其他人全張口結舌、目瞪口呆、全身僵硬的瞪視一表人才的翩翩佳公子,不敢相信耳朵听見的話。

    不是他瘋了就是他們听錯了,如此俊雅男子怎會瞧上丑……不是美女的夫人,他跟老張一樣瞎眼嗎?還是有隱疾殘缺?野雀安能配白玉,不搭不搭呀!

    不只莊子里的人被驚得半晌說不出話,就連蕭玉瑯帶來的武師們同樣呆若木雞,心想著,他們家少爺中邪了吧!賣茶賣成倒插門女婿,給人攝了心神。

    「咳,你剛剛沒听見嗎,我嫁人了,烈女不二嫁……」季曉歌也被他的話嚇得楞了好一會,才結巴的開口。怪了,那雙狐狸眼怎麼有種熟悉的感覺,他看她的眼神有叫人心口一悸的深情。

    「嫁給誰,夫家姓什麼,尊夫身在何處?」剛才他便听出一絲古怪,約好了等他三年,她不可能一轉身另嫁他人。

    「呃,這個我」她上哪找個人來冒充!

    「曉曉,房契地契收好了沒,記得把你縫好的布娃娃帶出王府,別落下了。」此時的蕭玉那眸中盡是柔情,含笑的凝望她。

    如遭雷擊,水眸圓睜,「你……你是……」

    「說好了今生只以你為妻,再無二心,天上人間,比翼雙飛,我是針來你是線,密密縫出相思意。」他說著只有兩人知曉的密語。

    「你……你真的是……怎麼可能是你,我……我以為……」她語無倫次,驚喜得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曉曉,這是我原本的樣貌,不會再變了,我的魂魄、我的身體都在你面前。」這原原本本的他,不是附身,不是借尸還魂,是完整無缺活著的本尊。

    「你真是蕭……」

    他迅地接口,「蕭玉瑯,平和鎮蕭家獨子,茶商。」

    「又是茶……」淚水往上涌,濕了眼眶,她憤憤的以手背抹去。「你跟我進來,我要好好的審問你,連你祖宗八代都要知道,看你值不值得我嫁。」

    嘩!夫人來真的計莊子里的人瞧得一頭霧水,看戲似的跟著兩人身後,一個接一個像一串粽子。

    忽地,季曉歌狠狠一轉頭,凶惡的一瞪。

    「不許再跟,誰敢跟來听壁角,夫人我讓他再瞎一只眼,再瘸一條腿,麻子臉長滿疙瘩,一輩子找不到婆家,當夫人的萬年丫鬟……」

    「我回來了,曉曉。」

    要听見這一句「我回來了,曉曉」不知得歷經多少心酸和苦難,是用無數的思念和淚水堆積而成,把等待當磨練,這重重挫折考驗著人心的堅定。

    蕭墨竹或者說是已成為蕭家子孫的蕭玉瑯,兩個人是同一個人,早逝的蕭家獨子已由另一個蕭家人取代,蕭墨竹死在大明朝的地牛翻身,蕭玉瑯再世為人,世上再無蕭墨竹這個人。

    他會成為蕭玉瑯是蕭家二老的請求,希望有子延續子嗣。

    一開始因為對遭受喪子之痛的兩位老人家感到不舍,而同意叫他們一聲爹娘,但要真正認他們為父母、改名字,他是排斥的,無法服侍親生爹娘終老已是不孝,怎能連父母賜予的名字都舍棄。

    可是蕭敬天夫婦對他有救命之恩,恩同再造,不只不辭辛勞的照料他,還視如親兒的親自擦澡、喂食、處理穢物,從沒叫過一聲苦的他們真把他當兒子疼愛,將所有為人父母的關懷全傾注在他身上。

    幾經思量,細細琢磨,他知道明朝他是回不去了,而唐朝注定是他日後的埋骨處,既然命運已為他做了安排,那便順心而為,認了爹娘對他無壞處,同是蕭氏族親,百年後還是一家人。

    所以他讓蕭墨竹消失了,只剩下一個蕭玉瑯,他在唐朝用這個名字重生。


    「……畢竟癱瘓在床已多時,手腳、筋骨都變硬了,就像那時候的楚天仰得重新練習行走,我花了兩個多月才行動自如。」他當了兩回腿骨不便的殘廢,多受一次苦。

    當小王爺時昏迷的時日較短,又有太醫的醫治及宮里的藥材,因此雖然腿斷了仍好得快,不到一個月便能下床走動,不需要人攙扶。

    而他自己的身于在民間,蕭家又是無勢的小老百姓,用藥和大夫當然不能和小王爺相提並論,加上躺久了手腳有萎縮、內彎現象,光要把筋拉開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他幾次痛得差點要放棄。

    沒她陪伴在身邊,做什麼事都是苦的,要不是心里一直想著快點見到她,用健康的身體擁她入懷,他恐怕會就此喪志,一輩子站不起來。

    「為什麼不寫封信告訴我,不論多遠我都會去找你,而不是……」她哽咽的低泣。「我以為你不在了,心痛得快要死掉。」

    至少給她個希望,不要讓她苦苦等候,由日出等到日落,從希冀變絕望。

    「別哭,我不論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的,曉曉幾時變成愛哭鬼了,瞧你當家一副潑辣樣,我都要嚇出一身冷汗了。」他故意取笑她,捏捏她的紅鼻子。

    「不凶一點人家怎麼會怕我,沒男人的女子,人人都想欺負。」好在她聰明,向外宣稱已成親年余,否則攻訐、訕笑的閑言閑語只多不少。

    他輕笑,指腹撫上柔白耳垂。「你的男人現在不就來了,當初我不寫信是因為魚雁往返要大半年,到時我己好得差不多了,哪需要你來尋我,我自是插翅飛來找你,我答應過的,不能反悔。」

    季曉歌不快的拍開他的手,「分明是你不想讓我看到你狼狽的樣子,你想維持男人不值一毛錢的面子,怕我嫌棄你是不中用的男人。」

    「曉曉……」她說對了,他確實這麼想,苦就苦一人,他舍不得她陪同受苦。

    當他附在小王爺的時候,兩人是初見面的陌生人,他對于她竟是魂牽夢縈多年的夢中人而欣喜,自然產生好感,而後傾心,最後是深深愛戀,唯她令他傾注深情。

    而她當時只是代嫁的沖喜小妾,對他並無一絲情意,甚至盼著他早死,所以他傷重與否她毫不關心,只想早一日脫身。

    等到兩人互生情意時,小王爺的傷也好了大半了,她無須經歷情人連握筆都握不住那一段,那種動彈不得無能為力的心情他比誰都更能體會。

    他不能,也不會讓她面對那一切,若是同樣的情況再遭遇一回,只怕她會痛徹心輛,在無人的角落掩面痛哭。

    不告訴她,是心疼她,也是男子的驕傲作祟,他要以最好的狀態見她,他寧可獨自忍受長夜的相思和身體上的煎熬,日復一日為恢復正常而努力。

    「別叫,我不想听你說話,你欺負人。」她使著性子和他嘔氣。

    蕭玉瑯不理會她的掙扎,笑著將她緊緊抱住,「就欺負你一人,誰叫你是我認定的妻子。」

    「誰是你的妻子,八字都沒一撇呢!沒媒沒聘的少來壞我名節,我還要嫁人。」哼!偏不嫁他,都是他害她白流了不少眼淚。

    他揶揄,趁隙吻上她嫣紅唇瓣。「你不是嫁過一回了,夫君長年在外經商。」

    指的不就是他,為三餐溫飽奔波的商人。

    「大唐律法有不許婦人二嫁、三嫁、四嫁嗎?寡婦死了丈夫不能給自己找個老來伴啊!你咬我……」不嫁也不行嗎?哪有人霸道的咬人。

    粉嫩的玉頸多了個微紅的牙印,上下兩排牙挺整齊。

    「說錯話,該罰,你是詛咒我早死還是想早日改嫁……」縴素小手急急捂上他的嘴,話語未竟。

    「不許亂說,誰說你會反正你給我長命百歲,不準比我早走一日,是窮是富我跟定你了,別想甩掉我。」說到「死」字她噤聲,絕口不提忌諱的字眼。

    他算是死過一回的人,雖說他否極泰來,可禁忌話題她不願也不想再提。

    他笑著以臉輕輕磨蹭她粉頰,語氣柔情如春水,「我很快讓媒人上門來提親,帶三大牛車聘禮來下聘,有媒有聘娶你當嬌妻。」

    「為什麼是牛車,八匹馬拉的馬車才威風。」又不是鄉下人嫁女兒,多俗氣。

    「因為我是市儈的商人,牛車沒車蓬人家才知道我送的禮有多氣派,絕不怠慢我縴弱若柳的小娘子。」他要告訴眾人她是他蕭玉瑯甘心撒千金娶進門的佳人。

    季曉歌一听,鼻頭一酸,「不怕人家說你寵妻寵成妻奴。」

    「不怕,妻子只有一個,當然要寵上天,能當妻奴是為夫的榮幸,不如我們先做點夫妻間的事。」她羞紅臉的模樣太誘人,讓人情不自禁心生遐思。

    「你真的不會再變成另一個人?」她不放心的抓住他往胸口探的大掌,神色有些不安。

    一聲悠長的嘆息在她頭頂落下。「不是說這是我的本尊嗎?你得看上一輩子。」

    「你就長這樣呀?不能換一張臉呀?」她剛才還嫌棄得要命,打死也不多看一眼。人真的不能亂說話,越不想要的越容易發生。

    黑瞳驀地眯成一條線,若有深意地睇著她,「狐狸眼是什麼意思?」

    「呃,這個……好看的眼楮嘛!」完了,她得趕快搪塞過去,不能讓他知道她內心的想法。

    「你還想把我推給你的丫鬟?」是說,香芹那丫頭吃太胖了,圓出雙下巴。

    她趕緊笑,笑得很僵。「那時我還不曉得是你,再俊的男子也拒于門外,你看我心里只有你,為你守身如玉,誰來勾引我都不成,全部掃地出門。」

    「真的嗎?我記得你的眼神是厭惡的,好像我是跳蚤之類的害蟲,十分的……痛恨。」不是單純的拒絕,而是殺氣騰騰,殺無赦的樣子。

    他做了什麼讓她痛恨厭惡到極點,不過說了幾句稍嫌輕佻的贊美而已,難道是這張臉孔?

    季曉歌被他的眸光逼得心虛不己,小聲的吐露,「長了一張桃花臉的男人都很風流,有眼角上挑的狐狸眼是妖中之最,你敢說這一路行來沒有女人向你投懷送抱,為妻為妾都甘願跟著你?」

    聞言,他哭笑不得。爹娘生的長相能換嗎?「你忘了我不是唐朝人,你們眼中的美女對我而言是惡夢,她們靠得越近我逃得越快,要是被其中一個纏上了,我真的是生不如死。」

    其實這一趟除了來找她,也是因為在家被糾纏得受不了,出來避禍。

    「啊!我的確沒想起這回事……」當他還在小王爺體內時就避之唯恐不及,像世子妃、曹側妃那般國色天香的美人,他都下令不準她們靠近。

    「你還笑得出來,這般冤枉我,是不是該誠心誠意地致歉?」他真該慶幸自己的審美觀跟大唐的審美觀不同,不然這黑鍋肯定背定了,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捂著嘴偷笑的季曉歌聞言一臉訕訕,心里暗忖,誰叫他長了一張招蜂引蝶的桃花臉,誰瞧了不會誤會。「不能怪我想岔了,在我們大唐女子眼里,你確實是一塊令人垂涎的大餅,你不招惹別人,別人也想賴上你,你逃也逃不掉。」

    「如果想賴上我的人是你,不用拿繩索捆我,你只要勾勾手指我就來了,要煎要煮任憑你擺布。」他作出任人宰割的神情。

    瞧他一副隨她擺布的模樣,她噗哧一笑。「你煮了能吃嗎?吃人肉大餐會遭天打雷劈。」

    「誰說吃不得?」他傾身貼近,在她白皙頸上舔吻吮咬,「我正啃著美味佳肴,柔嫩甜蜜,誘人食指大動。」長指一勾,秋香色腰帶要掉不掉的掛在腰間。

    「啊!不行,我們還沒成親……」桃腮紅若朝霞,她羞賴的輕嚶一聲,輕輕推拒。

    他頓了一下,但……「曉曉,佳人在懷,美色當前,再忍下去我還是男人嗎?」

    食色,性也,他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想念已久的心愛女子近在咫尺間,叫他如何不動心。

    「只有你覺得我美……」她暈陶陶的,猶如飲了醇酒般。

    幸好有他,她才知相愛的美好。

    「相信我,你絕對是令雪梅失色,桃花厭開……」他一手探向微敞的衣襟,覆住雪嫩雙峰。

    「砰!」結實門板突地應聲而倒。

    一個迭一個的人趴在倒地的門板上,先是一臉錯愕,繼而是驚慌,而後面面相覷的你拉我,我拉你,干笑著往後一步一步退……

    「等一下,你們這樣就想走了嗎?」季曉歌冷笑一聲。平時不管教,都叫他們爬上天了。

    「夫……夫人,我沒有偷看,是看他們圍在一塊伸脖子探腦袋的,我才上前瞄一眼。」香芹連忙撇清,但是滿臉通紅,頭低得快垂胸。

    「夫人,天氣太熱,我給你送涼茶來。」降降火。

    「夫人,我打蚊子,這季節的蚊子太毒了,能把人叮得全身又紅又腫塊。」就像夫人你頸子後方那明顯的紅痕,唉,真好,他老陳也想討個妻子。

    「夫人,我路過。」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素心舉高盛著被壓扁糕餅的盤子。

    老張更直接,背一彎,駝了。「哎呀!年紀大了,做什麼都不行,一眼瞎了,眼快瞎了,什麼也瞧不見,誰來扶扶我老張,我沒瞧見路。」

    偷看得這麼明目張膽,也只有這位一個被主子寵出來的奴才,主不像主,僕不像僕,上下不分,倒真有一家人「同流合污」的味道。

    「好樣的,各位,夫人平日太慣著你們,你們就不知道規矩了,我想想看該回報什麼。」她陰惻惻的冷笑,令人看得頭皮發麻。

    「夫人不要呀,我們知錯了。」

    「夫人手下留情,我們保證不再犯。」

    「夫人好心腸,對瞎眼、瘸腿的高抬貴手。」

    求饒聲此起彼落、不絕于耳,好似真怕夫人責罵一般,實際上他們知道夫人的心腸有多軟,口頭上的訓誡不痛不癢,頂多罵上兩句通通血脈,還真沒人真心悔悟,現在只是做做樣子。

    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這次他們真的惹毛一向好說話的季曉歌了,姑娘家臉皮薄,誰願意自個兒的房里事被人瞧個正著,而且是一群人「圍觀」。

    「香芹、素心,夫人我打算嫁人了,連夜給夫人縫出一件嫁衣、十二件新衣新裙、五十雙桃李紅繡花鞋、一百件雙喜福被。」

    「什……什麼?!」會死人的,她們分別只有一雙手,不是三頭六臂。

    「王大娘,采買嫁妝的事由你負責,金銀器物各二十套,喜幛、喜帕、喜床、一對大紅燭,還有……」

    她開出一長串單子,王大娘快哭了,光是背都背不齊怎麼買,而且銀子給不足一半。

    「至于其他人嘛,基于你們身體不便,夫人我特別寬待你們,後院十畝地給我翻土播種,三天後我要看到豆子種下,青蔥栽滿苗圃,萊夷、蕪菁、葫蘆瓜依序種下……」

    一堆奴才瞪大眼,口吐白沫。

    「若是沒做到,我不介意代替你們夫人另想些法子報答,老張怕蛇是吧?就讓你去捕上一百條蛇;老陳吃了豆腐身子會發癢,那就連吃一個月;王大娘的兒子好像在關外,听說犯了事……」話不用多,點到為止。

    殺人不必見血,笑談間敵人死一地,蕭玉那話才說完,被點到的人臉色都一白,全身發寒,顫抖個不行。

    他……他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他們不為人知的秘密,簡直比鬼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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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05: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平和鎮。

    花轎抬呀抬過街,鞭炮聲響徹雲霄,鑼鼓開道聲報喜。

    有錢沒錢娶個老婆好過年,年關將至,扶老攜幼的百姓夾道看熱鬧,看是誰家兒郎娶媳婦,鑼鼓聲聲壓過笑鬧聲,招搖過市。

    說不羨慕是假的,男方給了豐厚的聘禮女方也帶來龐大的嫁妝,有各種器皿和家什,綾羅布匹,一匹匹花色鮮艷的煙紗錦綢,還有琉璃屏風、白玉香幾、青瓷香爐,圓屏檀木榻……

    一樣樣、一件件都做工精巧,簡直把家當全搬來了,讓人看得眼花撩亂,目瞪口呆,暗暗扳起手指細數這得花多少錢呀!

    如此大的場面只為了一件事,那就是讓人不敢小覷新娘子,用心良苦的新郎可把寵妻如命四字做得切實,讓鄉親們看仔細,娶此一妻,此生已足矣!

    「呃!不是听說新娘子是丑八怪,一個丑到嚇死人的瘦子,怎麼看起來不像?」李家的三姑和身邊的人嚼耳朵,本來她是來看笑話的。

    「是呀!你看她身材多圓潤,**又大,肯定是好生養的小媳婦。」周家六婆不住打量新娘子的腰腹,品頭論足。

    「我就說嘛!蕭家那小子長得多俊呀!哪有可能娶個丑妻,美人配佳婿,相得益彰,誰說這不是天作之合。」新娘肯定艷冠群芳,閉月羞花。

    「沒錯沒錯,光看那嫁妝呀!閃得我兩眼快瞎了,準是京里大戶人家的千金,嫁個女兒才這般大手筆。」她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金子做的痰盂。

    「嘖嘖!你們瞧見新娘子手腕上套的那個玉鐲子了沒?是羊脂白玉的,真叫老婆子開了眼界……」

    是羊脂白玉沒錯,但也沒多名貴,富貴人家買來送人的,不值什麼錢,是各位少見多怪才覺得稀奇。

    憋笑笑得臉發酸的蕭夫人听著底下賓客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悄悄話」,她是想笑卻不能笑,忍得好辛苦,只能繼續嘴角微揚的僵笑。

    其實她的媳婦就是大家口中的丑女,原本身形苗條得像柳條,縴腰細臂,巴掌大小臉,兩條腿合起來還沒她一條大腿粗。

    可是她看了就是中意到不行,一見曉歌就投緣,憐愛萬分的當女兒疼寵,就怕她被別人的閑話傷了心。

    因為她這個婆婆年輕時也是受人嘲笑的丑女,身上的肉割一割還榨不出半碗油呢!上山采茶非得體態輕盈不可,否則穿不過樹叢縫隙還怎麼采茶。

    她丈夫蕭敬天也是個怪人,一眼看見她就愛上,不管別人如何笑話他眼光差,還是差人說媒,風風光光將她迎進門。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雖然眼下這個兒子是撿來的,可是父子倆的個性很相像,連娶個老婆都是別人口中的丑女。

    不過媳婦的圓肚子不是裝的,而是已有五個月的身孕,一入門便是雙喜呀!叫她怎能不開心,高興得連作夢都會笑醒。

    只是在眼前的場面她不能笑得太明顯,免得外人看出他蕭家另一樁喜事,媳婦有喜是好事,可偏偏不可四處宣揚,真是憋死她了。

    「忍一忍,老婆子,拜完堂就沒有我們二老的事,讓年輕人去應付賓客。」同樣臉很僵的蕭老爺子捏捏妻子的手,要她多忍耐。

    「我知道要忍,可是哪兒不能走快些嗎?我笑得臉好酸。」還好蕭家人只娶一位妻子,而她也只有一個兒子,不然多來幾次她一把老骨頭消受不了。

    「不能快,一定要慢,你忘了咱們快抱孫子嗎?總算對得起蕭家的列祖列宗。」他要當爺爺了,再過幾個月就能手抱白胖孫子了。

    當初他們撿到昏迷不醒的兒子時,一度考慮要不要留下他,畢竟是來路不明的陌生人,衣著服飾不像大唐子民,他們怕是麻煩而猶豫老半天。

    後來他們找某個頗有名望的算命仙算了一卦,對方說這名年輕人是代替他們死去的兒子來孝順他們的,時機一到便會醒來,成為蕭家子孫,他們于是放心把人留下。

    丙不其然在細心照料下,孩子終于清醒了,並如算命師所言的孝順,視他們二老為雙親,伺候得無微不至,噓寒問暖,照顧起居,接下茶行的生意繼承祖業,兒子對茶葉也十分了解,將自家茶圍的茶精制出不同的風味,賣入京城的達官貴人府中,大發利市。

    「是,不能快,慢慢走……」朱玉娘露出喜悅的神采,「咱們啥事也不做,坐在椅子上含飴弄孫。」

    「嗯、嗯!老了,要享清福。」撫著美須,他笑了。

    兩人在交談聲中,一對走得緩慢的新人終于走到兩位長輩面前,雙雙立于正廳中央,听見媒人高喊著——

    「一拜天地。」

    拜。

    「二拜高堂。」

    拜。

    「夫妻交拜。」

    拜……

    「等一下,不許拜,蕭郎怎能娶丑女為妻,太委屈他了,要娶也應該娶我韓婉兒,我是平和鎮第一美女。」她才是最有資格站在蕭玉瑯身邊的女人。

    拜到一半有人跳出來鬧場,令蕭家二老皺著眉,一臉不悅地瞪著韓家鐵鋪的韓婉兒,心想怎麼會有這麼不懂事的女娃。

    「韓婉兒?抱歉,我不知道豬也有名字,人畜有別,若相親有違五倫,請問這是誰家養的母豬,麻煩牽回去,多喂點餿食年節便能宰來祭天。」心愛女子被罵,蕭玉瑯也維持不了君子風度。誰是丑女?她才是丑得天地難容,胖到五官分不清。

    蕭玉那的刻薄話,在場的人一听全笑出聲,大唐的美人的確以豐滿為主流,可是經他溫潤的嗓音這麼一說,再仔細一瞧,美得像朵花的韓婉兒居然也沒那麼美了,和自家養的豬像了七、八分。

    于是,又是一陣笑,笑得韓婉兒惱羞成怒。

    「你,蓋頭掀開,把他還給我,你配不上他,我是他的良緣正配,娶妻當娶韓婉兒。」她指著新娘子,要人家主動退讓。

    良緣正配?蕭玉瑯冷笑。

    對方都沖著自己來了,季曉歌自然不會不吭聲,「他是你的嗎?他許了你的情,還是承了你的愛,可有山盟海誓,他說了非你不娶,愛你一生一世?」她歷經波折才和蕭玉瑯走到這一步,誰膽敢來破壞,她就讓誰吃不完兜著走,終身難忘。

    「沒有又怎樣,打他生病起我就常常趴在牆上偷看他,我跟自己說了一旦他好起來我就要嫁他為妻,他是我韓婉兒相中的夫君,誰也別想搶。」她說得理直氣壯,好像她說了算,不需要別人同意。

    「那他要是好不了呢?你一輩子不嫁人?」無理的人見多了,沒有最無理,只有更無理。

    韓婉兒頓了一下又大聲說話。「但他就是好了呀!所以我們理所當然的是一對,你要知恥就該讓位,讓我跟蕭郎拜堂成親。」

    「知恥?」懷孕的人易怒,季曉歌被她的話激到了,一個火大扯下蓋頭帕。「你來呀!來把他搶走,我看你有多少本事跟我搶人,香芹、素心,去廚房拿把菜刀來,我先砍死她。」

    扒頭下是一張清麗小臉,不因有孕而浮腫,而她驚人的怒氣不但沒讓她看起來顯丑,反而散發一股英氣,即使瘦得不符合美的標準也讓人感覺她是美人。

    「娘子,別動怒,小心身子……」蕭玉瑯緊張兮兮地護著妻子,唯恐她太激動動了胎氣。

    他的溫柔和體貼又讓在場的人看了覺得其窩心,直道郎才女貌,天生佳偶。而一旁的韓婉兒被新娘子的「殺氣」嚇著了,沒了先前的氣勢,有些畏縮。

    「你……你想干什麼,殺……殺人是犯法的,一命抵一命……」她不會真的拿刀砍人吧?

    「怕死就別來搶別人夫君,我難得嫁一次,你倒是來給我難看,其要非君不嫁就來比比膽量,你一命抵我一尸兩命,算你賺到了。」季曉歌捂著肚皮叫陣,眼神比刀子還利。

    她這一嚷嚷,大家都知曉為什麼她臉那麼瘦肚子卻是圓的,因為里頭裝了個娃兒。

    「你……你有身孕了……」那她還爭什麼事,人家已經贏了嘛!

    香芹真拿了把殺雞的刀回來,正要遞給夫人時被一只大手攔劫過去,挨了蕭玉瑯一眼。

    「刀給我,我砍她七、八段……喂!你跑什麼跑,我沒哭你倒是先哭了……」

    真沒趣,就這麼點能耐,比起王府里爭寵的女人,這韓婉兒實在太弱了。「還有沒有人要跳出來搶親,我數到三沒人出聲,這事就了了,一、三、三。」

    「夫妻交拜。」媒人高喊。

    拜。

    禮成。

    新郎雙手打橫抱起身旁女人,將大肚婆新娘子送入洞房。

    全場靜默,鴉雀無聲。

    須與,有人抹了抹冷汗說︰「天哪!蕭家的媳婦真悍。」

    朱玉娘順著話尾接道︰「是呀!我這媳婦是長安城第一悍婦,你們以後可別惹她,否則她發起狠來,各位請自求多福。」

    從此以後,平和鎮的老老少少都曉得蕭玉瑯家有悍妻,沒有一個美女敢再靠近他半步,因為她們怕蕭少夫人手上那把菜刀呀!

    而妻奴……這些是後話,蕭家人向來寵老婆,鮮有例外,蕭氏祖訓將延續到數百年後……

    「那日實在太凶險了,你太沖動,古有明訓在孕期最忌動刀動剪,連針和釘子這類尖銳之物也嚴禁,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替肚里的想想,要是傷了你,我心疼,肚里的有事我一樣難受,你凡事要先三思而後行,忍一時風平浪靜。」

    蕭玉瑯是不是妻奴見仁見智,他的確萬般遷就妻子,把妻子寵得不象話,從沒見過他大發脾氣,有事總好聲好氣的同妻子商量,百依百順。

    但事實上他的商量是「告知」,妻子若不同意使努力說服,用蕭家人慣有的耐性跟她磨,磨到她點頭為止。

    因此說來他還是有些霸道,專挑妻子的軟肋下手,看似妻子佔上風,實際上一切仍是掌控在他手中,只是表面上的妥協讓季曉歌以為她才是「一家之主」。

    不過自從他家的蕭少夫人當了娘之後,他似乎變得嘮叨了,幾乎沒有一件事能不管,起床先下左腳還是右腳、淨面的巾子干不干淨、一餐吃幾碗飯、小孩喂奶的時間是不是過長等等。

    最後連八百年前的舊事也能翻出來念一念,無所不念的讓妻子季曉歌練就八風吹不動的定力,他念由他念,她置若罔聞。

    和夫君在街上逛著的季曉歌,目光突地定在一個人影上,「咦!夫君你看,那個瘸了一條腿的男人看起來很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似曾相識,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順著妻子縴縴玉指所指的方向一睨,他眼眸眯了一下。「是豪侍衛。」

    「怎麼一副落魄的樣子,他不是在王府當差,是小王爺最信任的心腹?」衣衫破舊,神色灰敗,走起來一跛一跛的。之前雖听說他和曹玉聲有私情,但沒听說他被趕出府啊。

    「你不知道小王爺出事了嗎?他因好色不減差點侵犯私下出宮的公主,皇上震怒削了世子頭餃,發配邊關由校尉做起。」但主要是皇後失勢,身為外甥的他連帶受到影響。

    「啊!原來如此,難怪這一、兩年回季府省親,爹和大娘對我的態度好得令我驚慌。」大女兒的靠山倒了,只能挺著笑巴結他們向來看不起的商人。

    她曾打算接親娘到莊子上安養天年,可是娘是念舊情的人,仍不願離開爹,死守著心中一份殘念。

    為人子女也管不了父母的感情事,只好由她去。

    是他給的錢多吧!見錢眼開。「咱們是來謝謝徐半仙的,趕緊尋人去。」

    蕭玉瑯沒告訴妻子他私下塞了不少錢財給岳父大人,這一家人得了好處才對小夫妻另眼相待,熱情款待,巴不得他們倆長居季府。

    「對喔,差點忘了這回事,要不是爹娘提起當年的舊事,我都不曉得指點我們迷津的算命師竟然也幫過你,讓拾了你身軀的公公婆婆把你當親兒看待。」為此她感激他,讓她能與心愛男子在一起,兩心相許。

    夫妻倆這回到長安有兩件事要辦,一是巡視莫記茶行,希望茶行能財源廣進,此乃妻子的私房,不並入公款,二是探訪料事如神、鐵口直斷的徐半仙,答謝他兩次解惑,救命之恩。

    「是呀!爹娘從沒拿我當外人看,疼子亦疼媳,我們得好好孝順他們,不得拂逆二老的意思……」他笑著盯視妻子微突的小腹,眼露傻氣。

    多子多孫多福氣,這是第三胎了,他已是二子一女的爹了,其中一對是龍鳳胎。

    「是你想讓我生個不停、瘦不下去吧?好洗刷丑女……哎呀!誰撞我……」好險,差一點撞到肚子,幸好她身子瘦,閃得快。

    世人的眼光還是覺得豐滿為美女,始終胖不起來的季曉歌仍是縴細若柳,所以偶爾仍有些眼紅夫妻恩愛的小人說兩句閑話,譬如嫁得不好,丈夫又納了兩名小妾的韓婉兒,因此蕭玉瑯才想出讓妻子懷孕這一招,一有身孕不就「胖了」。

    「小心點,有沒有事,怎麼這街上滿是橫著走的螃蟹……」他咕噥著,滿心不悅。

    他話才一歇,身後傳來趾高氣揚的謾罵聲——

    「你說誰是螃蟹?竟敢對本側妃不敬,我讓人砍你腦袋……啊!季曉歌?」

    誰喊她?是熟人嗎?季曉歌抬頭一看,大為吃驚。「大姊?」

    「誰準你喊我大姊了,你配嗎?我現在可是王爺的妃子,你見到我得下跪問安。」她得意的揚起下巴。

    王爺?楚天仰不是去了邊關,她心有疑惑,直到丈夫跟她咬了幾句耳朵她才恍然大悟。

    失寵的季曉蘭竟勾搭上臨老入花叢的老王爺,楚天仰一離開王府便抬舉她為王爺側妃,地位甚至高過世子妃長孫儀鳳一輩。

    「怎麼就這點出息,嫁個一身銅臭的商人,看在咱們是同一個爹的分上,我可以幫幫你找個五品官的小妾做做,別讓人家笑話咱們家女兒嫁不到好人家。」看著庶妹身側俊美無鑄的夫婿,季曉蘭又妒又羨,怨恨她嫁了個好男人。

    「不用了,我喜歡數銀子,我們夫妻一樣市儈。」看著大姊越來越圓的身材,她忽然能感受丈夫所說的肥得流油引來的反胃感。

    一想到油膩,她真的感到惡心,捂著唇作嘔。

    「有孕了?瞧你這身瘦骨怕也生不出健壯的孩子,瞧瞧我這肚子,五、六個月了,王爺盼我給他生個帶把的。」她高傲的顎額炫耀,胖得像豬的原因竟是懷孕了。

    「我……」

    「娘,大哥搶我糖葫蘆。」

    「娘,弟弟吃太多糖了,他會爛牙齒。」

    兩個小身影從不遠處跑來,個頭差不多高,小短腿跑起來挺有趣的,非常有精神,白白胖胖惹人喜愛。

    「夫人,你要管管小小少爺,他們太頑皮了……」追得氣喘如牛是前年才嫁人的香芹,而後頭小碎步跟著的是年初剛訂下婚事的素心,她們分別嫁給蕭家的管事和掌櫃。

    季曉歌寵溺一笑,輕拭兒子們額頭上的汗水,一臉慈愛。「小孩子活潑點好,別養成呆子。」

    「你……你有兩個兒子?」怎麼會,季曉歌那麼干瘦哪生得出來。

    看到姊姊錯愕的神情,季曉歌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人在。「這是老大,他有個孿生妹妹待在家,我公婆最疼小孫女了,舍不得她跟我們出門,所以留在家里,這個是小兒子,兩歲。」

    人家是重男孫,偏疼孫子,蕭家二老偏偏與別人不同,他們一瞧見直瞅著兩人笑的小孫女,一顆心就化成水了,不肯離手的抱在懷里,瞧也不瞧哭得聲嘶力竭的孫子。

    不過蕭家小小姐不僅長得討喜,嘴巴又甜,對人有禮貌又愛笑,活似個天生來讓人歡喜的小福娃,讓每個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想寵她,想親親她可愛小臉蛋。

    「真沒想到你也能生,不是偷偷抱來養的小雜種。」一見庶妹一家和樂的幸福樣,嫉妒的季曉蘭口出惡毒言語。

    「大姊,你太過分了,怎能……」說她的孩子是雜種,太傷人了。

    季曉歌本想嚴詞反駁姊姊的尖酸刻薄,身旁的丈夫卻伸手握住她的手,輕按了兩下,要她別動怒,以免傷到腹中孩兒,由他出面即可。

    「季側妃這一胎想必是男嬰吧!只是這月份讓人費解,他到底是誰的種呢?他該喊小王爺親爹或是一聲兄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身正不怕影子斜,偏蕭玉瑯說中了王府丑事,讓原本盛氣凌人的季曉蘭頓時心慌意亂,驚慌失措的帶著侍女逃走,不敢多作逗留。

    其實她也不確定孩子的生父是誰,除了王府兩父子外,她和季府的一名下人往來密切,兩人私下偷歡多回,藍田種玉也不無可能。

    「你是說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瞠大眼追問。天哪!季曉蘭怎麼做得出這種事,為了想揚眉吐氣而不擇手段。

    「噓!孩子在,別說會教壞他們的話,咱們辦正事要緊。」蕭玉瑯一指點在妻子唇上,牽起她的手往另一方向走去。

    算命攤子還在,但徐半仙已經不在了,換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問了問人,有人說他仙逝了,有人說他雲游去了。

    不過他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否極泰來,千里姻緣一線牽,百年夫妻三世情,日月為昭見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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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明世宗嘉靖六年春

    「轟隆隆——轟隆隆——」一陣駭人的地咆聲驟起。

    微亮的天色出現詭異難測的霞紅光芒,迅速地籠罩春禾新播的土地,地面迅速龜裂出一條長長的裂縫。

    那是一座綿延數千里的大山,令無數百姓依靠,沿著山線而築的城鎮多達百座,以耕種、牧獵為主,山上更有一望無際的茶園,滿園綠色。

    但是一場地牛翻身,山里的土石伴隨豐沛的湖水傾瀉而下,瞬間淹沒了良田百頃、茶圍半毀,不少人來不及逃生,倒塌的屋舍更是難以計數,實為百姓浩劫。

    只是此處位于深山,死傷人數多為農家子弟,地方官員為了功績而未上報災情,因此史書上未有記載,僅知天災奪命三十七百多條,失蹤的人不知多少,有找到的尸體由朝廷撫恤下葬,此事便不了了之。

    災難已過去數日,仍有些人被埋于瓦礫下,死生不明,蕭家老爺的獨子便是其中之一——

    「兒呀!我的兒,你在哪里,快回爹娘一聲……」

    瓦礫堆前,一對神色悲戚的夫婦在斷垣殘壁間哭喊親兒,不放棄一絲希望的命下人搬磚抬梁,一心要挖出埋于底下的兒子。

    喪子之痛乃人間大痛,白發人送黑發人,任誰也無法承受,比硬生生的從身上扯下一塊肉還痛。

    爹娘的一聲聲呼喊、一聲聲哭泣,令聞者淚沾襟,卻再也喚不回離去的魂魄。

    「哎呀!挖開了、挖開了,老爺、夫人快來瞧瞧……」

    兩個悲痛萬分的老人家你扶我、我牽你的踉蹌著沖向下人指的地方,合力推開碎成兩半的檀木書桌。

    他們的兒呢?怎麼不見尸骨,老天爺連他們最後死要見尸的期望也要剝奪嗎?蕭夫人悲痛萬分,淚水模糊了雙眼。

    「老伴,你快瞅瞅這是什麼,上面是刀子刻出的父親母親安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找不到兒子卻多出個青銅方盒?

    悲傷不已的蕭夫人原本趴在地上痛哭失聲,哭得幾欲昏厥,突然間耳邊听見有人的說話聲,叫她再往下掘開一尺,她神情恍惚地照著做,指尖踫到了硬物,她撥開灰士,一見是個長約三尺的盒子。

    「等等,我看看。」蕭老爺命人挖出方盒,他仔細端詳了一會,意外發現盒子上的鎖孔竟和祖先傳下來的鑰匙相符。

    一開鎖,方盒子打開,一陣金光炫目,盒內擺滿價值不菲的瑪瑙、珍珠、玉石、古玩和沉甸甸的金條,放在最上頭是一封寫在牛皮上的書信——

    案親,母親鈞鑒︰

    兒今身在大唐,並未身陷黃土之下,二老勿念,盼能珍重,勿為兒之死而傷心,未能侍奉膝下乃兒之不孝,深感愧疚。

    兒已成婚,娶妻季氏,育有五子三女,蕭氏宗長敬天公乃兒在唐之父,爹娘可追溯蕭氏祖譜,兒在唐代名為玉瑯,亦在其上,爹娘為蕭氏同宗旁親。

    兒之不孝難謝罪,故而留下黃金珠寶以茲孝養,望爹娘能善用之,勿負兒之孝心,盼來,世能再為爹娘親兒……

    不孝兒墨竹(玉瑯)

    不孝媳曉歌

    叩安

    蕭夫人顫聲問︰「這……這是什麼意思,兒子他……他在唐朝……」怎麼可能,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然跑到大唐!

    老淚縱橫的蕭老爺輕擁著妻子。「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不管他在哪里,他都是我們的兒子……」

    即使難以置信,但是看到兒子的親筆信,仍叫人不得不相信,二老既是欣慰又傷懷,高興的是兒子沒死,尚在人世,只是活在過去的時代,令他們感傷再也見不到血濃于水的骨肉。

    不過,至少他們開懷了點,悲傷減少了些,不再為失子之痛而泣不成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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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錢不夠用 寄秋

    記得秋剛出社會時,一個月薪水不過一萬多,還不到兩萬,吃公賺私(吃秋爹的、住秋爹,賺的錢歸秋私有),秋一個月花不到六千塊,還能存錢呢!

    不過鄉下地方消費較少,秋大部分花在租小說、租錄影帶(秋出道很久了,那時候沒有VCD、DVD,當時一些港劇、翻譯小說被秋看到爛了,錢少卻很好用,秋賺到生平第一個一百萬。

    後來呀!甫!往事不堪回首。

    秋爸車禍癱瘓後秋的開銷就變重了,可是秋爸是榮民,每個月有一萬多塊可領,所以秋累雖累荷包並末大出血,存呀存的存到買下現在住的房子。

    本來想自己一個人住,四層樓的透天厝是大了點,可秋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鬼,安安靜靜正好寫稿。

    (法拍屋,不貴,是市價的五分之二。)

    然後問題來了。

    秋爸一過世,秋弟的三個兒女也搬來跟秋住,然後加上一個秋媽、秋妹和她的兩個兒子,明明很寬敞的屋子一下子變得非常擁擠,一轉頭都能撞到鬼……呃!人。

    秋最怕吵了,天蠍座的秋喜靜,討厭人多,可是叫女兒、叫姊、叫姑姑、叫阿姨的那些人,秋能把他們趕出去嗎?

    于是呀!又是「吃公賺私」,吃秋的、住秋的、花秋的銀子,他們賺的錢還是他們的,秋一毛錢也拿不到。

    雙胞胎佷子小六了,佷女呢今年高一,這幾個小鬼正是燒錢的年紀,學費、生活費、補習費、零用錢……錢錢錢,全是錢吶!而且還不是秋生的,將來指望他們賺錢來回報秋嗎?

    唉!甫!甫!三聲無奈。

    套句秋對小鬼們說的一句話︰姑姑不指望你們以後賺錢養姑姑,只要不回來要錢,姑姑就躲在棉被里偷笑了。

    明明賺的是以前的好幾倍,怎麼錢會不夠用呢?

    一定是通貨膨脹,錢變小了,還有經濟不景氣,東西變貴了,所以秋口袋的鈔票才會變少。

    「姑姑,我們去吃燒烤好不好?」

    「好呀!好呀!一、二、三、四、五……一共七個一起去,反正吃到飽不吃虧……」

    呃!等等,算一算又是好幾張小朋友,難道秋的錢是這樣不見的?

    不吃虧不見得佔便宜,因為虧太大,秋對美食沒有抗拒能力,尤其三九九吃到飽那一種。

    明年新希望該不該許願錢夠用呢?最好多幾筆橫財,因為秋的個性是好、逸、惡、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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