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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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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宛柔 -【再見娘子上花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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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步無忌冷眼看著陸采衣扶著雲天翔離開。

要不是他自製力極強,加上已走錯一步路,讓她誤會了他,他絕會沖上前去拉開她。

哼,雖說無姦不成商,但又豈比得過卑鄙無恥的小人?

“爺。”站在角落的葛镛,早將戰火盡覽,見主子一動也不動,是以趕緊走向前,“爺,您今天的火氣未免也太大了吧?”

步無忌冷著臉,瞪了葛镛一眼,“你的話未免也太多了。”

葛镛無奈的搖頭,這可是他頭一回見到情緒失控,理智盡失的爺。“唉,只能說紅顔禍水。”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他就不能說一句好聽的話?

“是。”葛镛連連彎腰,當作賠罪。

“我小看了雲天翔。”步無忌眯起眼,冷聲說道。輕敵之人注定失敗,而剛才他太過大意了。

“爺,您放心,論使心機,絕對沒人鬥得過您。”說到這一點,葛镛極有信心。瞧,爺不就是利用陸家的事扣住陸姑娘的心,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你這算褒還是貶?”步無忌沒好氣的橫他一眼。

葛镛搖頭晃腦,一副既感慨又訝異的模樣,“沒想到爺也會有不知奴才話中之意的時候。”

“葛镛,你是嫌命活得太長嗎?”

“爺,別這樣,奴才不過是跟爺開個小小的玩笑,再說,瞧爺您胸有成竹,不是早有對策?”

“算你眼光不差。”

“爺,看來雲天翔是存心跟您杠上。”

步無忌沈眼不語。他和雲天翔之間,絕不是只有陸兒這件事,他此刻擔心的是雲天翔會利用她來對付他。

他不怕雲天翔,只擔心她會受到傷害。

若只是單純的情感之事,他相信雲天翔不會傷害她,但其中若還有別的事件……

步無忌的心倏地一揪,無法再想像陸采衣會受傷的可能性,而現今最好的方法,就是阻止任何意外發生。

******

午後,久等不見陸采衣的雲天翔,愈來愈坐立難安。

依他對陸采衣的了解,她不可能狠心的將受傷的他丟在房裏毫不理會,難道是……

哼,這兒是步府,一定是步無忌搞的鬼,不讓陸兒接近他。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雲天翔起身走出客房,直接來到陸采衣的房裏,但沒有見到她,只碰上常兒。

結果真的如他所料,常兒說,自昨晚就沒見到陸采衣了,于是他腳跟一轉,往書齋走去。

雲天翔剛來到書齋,正好見到步無忌自書齋走出來。

步無忌一見到怒氣沖沖的雲天翔,只是慢條斯理的走向他。“不知雲夫子未經過主人的同意擅闖書齋,有何要事?”

雲天翔見他一派從容,胸中怒火更熾,他忍住氣,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遍尋不著陸兒,想必步爺知道陸兒在哪裏吧?”

步無忌嗤笑了聲,直言道:“你以爲我會將陸兒置于危險中?”

雲天翔眯起眼,“恕在下愚昧,不懂步爺的意思。”

“明人不說暗話,曹雲,我們之間的事,毋需牽連陸兒。”

乍聽到步無忌喚出這個名字,雲天翔先是震驚,不過隨即恢複冷靜。“在下不懂你在說什麼。”

“十二年前,步、曹、陸三家是汴京三大商賈,可是十年前,曹家自邊關以低價搜購大量茶葉,運回汴京,本想大賺一筆,卻因爲做生意不實在,沒多久,曹家就倒了。”

那平板無波的直敘,讓雲天翔想起往事,他倏地握緊雙拳,溫和的面容被隂狠所取代,“如果不是因爲步家處處搶曹家的生意,出事後又不肯借銀子助曹家渡過難關,曹家豈會在一夕之間崩倒?”


“曹雲,雖然那時候我尚未接掌家業,只是跟著我爹做生意,但是這件事我也十分清楚。你一直怪罪步家,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商人最重信譽,如果不是你們曹家做生意不老實,爲富不仁,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曹家賣茶葉,步家也跟著賣,曹家著木材,步家也隨後跟進,只要曹家有什麼,你們就賣什麼,你敢說你步家不是存心的?”

“商家彼此競爭是常事,可是至少步家不會明明賣的是十兩,卻暗中減爲八兩,而你還怪步家不借銀子,你怎麼不想想,曹家向步家借的銀子都可以開間錢莊了。”

“步無忌,別再狡辯,如果不是步家,曹家不會倒的。”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步無忌對于他的執迷不悟直搖頭。

“步無忌!”

“是你引我去長安的?”步無忌突然問。

“不錯。”既然陸采衣不在這兒,那他也不必再客氣。

“你就是在長安和洛陽刺傷我的黑衣人?”

“兩次都讓你好運躲過。”

“像你這種心狠手辣的人會成爲夫子?哼,誤人子弟。”不理會雲天翔射來的一記冷眼,步無忌繼續道:“如果我料得沒錯,你當夫子是爲了要對付我吧?”

“哼,沒錯,以你的身分,要是被殺害,官府必會锲而不舍的追查真凶,但絕對沒有人會懷疑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夫子。”

“你果然是個僞君子。”

雲天翔啓齒慾反駁,書齋的門霍地開啓,陸采衣臉色蒼白的站門口。

陸采衣的水眸中盡是訝異與不信。

昨晚,步無忌來到她房裏,告訴她,雲天翔原名曹雲,還有曹家的興衰,以及他被刺傷的事。

她原本不相信,因爲雲天翔並不懂得武功,也氣步無忌說這些汙蔑的話,可是,步無忌希望她親耳聽到真相,最後她被說服了,願意配合他的計畫,待在書齋裏,等待雲天翔出現。

陸采衣跨出書齋,不顧步無忌攔阻,移步往雲天翔走去。

“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會是那個黑衣人!我所認識的那位溫和有禮,總是微笑待人的雲夫子上哪兒去了?”若說她不敢相信,倒不如說她爲此痛心。

當初陸采衣出現的那一刻,雲天翔就知道完了。

倏地,他捉住她的手腕,拿出袖中的短刀架在她的頸子上,冷聲警告著慾上前的步無忌,“別過來。”

“放開采衣。”步無忌聲音冷硬。要是她有個萬一,他絕不會放過他!

“休想。”

“天翔,別一錯再錯了。”她是害怕雲天翔當真會一刀抹往她的脖子,但更不願他犯錯。縱使他們之間無男女之情,但也有兄妹情誼啊。

“我哪裏錯了?我只不過是要討回一個公道!”

“冤家宜解不宜結,天底下沒有化不開、解不了的怨恨。”她心疼雲天翔從一個高高在上,可以揮霍無度的公子哥兒,變爲兩袖清風的夫子,但是,他不該把錯全推給步家,認爲是步家害的。

“陸兒,爲什麼你要愛上這個男人,爲什麼?”雲天翔憤恨的怒吼。

陸采衣有些愣住,雖然她沒有法子看到雲天翔此刻的表情,但可以從他沈重哀傷的語氣聽出他的不甘、憤怒和哀傷。

“天翔,感情的事是難以預料的,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這麼一句話就可以抹殺得了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感情嗎?你明知道我喜歡你。”

“天翔,對不起。”

“不用對我說抱歉,因爲,我不會把你交給他。”雲天翔眼中掠過一抹可怕的神色,就算是死,他也要拉著陸采衣下地獄。

步無忌看出雲天翔打算與她同歸于盡的心思,心驚的吼道:“雲天翔!”

雲天翔冷笑,“步無忌,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放開陸兒,我們的恩怨與她無關。”

“從陸兒對你動心的那一刻,已經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想怎麼做?”

“你先在自己的胸口擊上一拳再說。”

步無忌盯著雲天翔隂狠的表情。若不是陸采衣在他手上,他休想威脅他。

他緩緩的擡起手,正要往胸口一擊,陸采衣的呼喚令他動作頓止。

“無忌!”她慌張害怕的直搖頭,“不要,求你不要這麼做。”

步無忌擡眸望向她含著請求的瞳眸,他知道這一掌擊下,她會痛苦,自責,但是,他必須這麼做,雲天翔已經瘋了,若真的心一橫傷了她,他會痛苦一輩子的。

于是,無視于她的哀求,步無忌往胸口擊了一拳。“這樣可以了吧?”

雲天翔見步無忌口吐鮮血,哈哈大笑。

“無忌……”陸采衣心痛萬分,兩行清淚自臉龐滑落。若不是因爲她的緣故,他也不會受傷。

“放了陸兒。”步無忌咬牙怒道。

“還不夠,我要你自廢武功。”

步無忌沈下眼,舉手正要照做之際,雲天翔忽然大聲呼喊,原來是陸采衣狠狠咬住他的手臂。

在雲天翔松開手那一瞬間,陸采衣立即往步無忌的方向跑去,她不想讓步無忌爲了她再受到一絲傷害。

往前飛奔的她,沒有見到身後那發狂的面容,就在這一刹那,步無忌風馳電掣般朝她而來,揚臂抱住她的纖腰,將她納入他寬厚的胸膛,接著,雲天翔如殺豬般的叫聲響起,刀劍落地的铿锵聲也隨之傳來。

步無忌緊緊擁住陸采衣,深沈的黑眸進出淩厲的怒火。再差一步,那把短刀就刺上她的背了!

陸采衣自他懷中擡起小臉,映入眼簾的是步無忌微微抽動的下颚,她扭頭一瞧,只見雲天翔倒在地上,口吐鮮血,該是被步無忌所傷,而在見到腳下的短刀時,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顫,難道雲天翔真想殺她?

“葛镛!”步無忌一喊,待葛镛出現,便冷聲下令,“廢了他的武功,將他送往官府。”

“是。”葛镛單手捉起雲天翔,將他帶離步府,

陸采衣沒有爲雲天翔求情,因爲她知道步無忌已看在她的面子上,對雲天翔手下留情了。

她別過臉,仰起頭,當她見到步無忌嘴角流出的鮮血,淚水迅速的浮上她眼眶,胸中那顆心更疼了。

******

“對不起……”一聲又一聲的道歉,也訴不盡陸采衣的愧疚、自責。

“別哭了,我沒事。”步無忌柔聲安慰。他頭一回知道,原來女人的淚水有這麼強大的殺傷力,揪得他心疼,願意用盡心力換回她一個微笑。

她想止住淚水,卻無法做到,她至今仍無法從他相救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若他有個萬一,她會恨死自己的。

步無忌見她淚流滿面,沒有停止哭泣的打算,輕歎了聲,伸臂將她擁入懷中,俯首吻去她臉上的淚珠。

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陸采衣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他。

步無忌見她淚眼汪汪,下禁心生憐惜,“你瞧你,好好的一雙美眸讓你哭得又紅又腫,你不怕再這樣下去會哭瞎了眼?”

“無忌,我也不想,但我停不了。我和他好歹也相處過不少日子,而他也非常照顧我……”

步無忌無言的看著她好一會兒,再次將她擁入懷中。

她淚如泉湧,無法抑止,除了爲步無忌的舍身相救和雲天翔的發狂而哭,也把多年來所受的委屈發泄出來,回憶也一幕幕的湧入腦海。

請求,代嫁,新婚,棄婦,無家可歸……

蒼天爲什麼要讓她受盡痛苦、折磨後,再讓她和步無忌再結情緣?

知道她心中的苦,步無忌輕拍她的背,不再多言。

躺在他懷抱中的陸采衣,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倦了,眼睛疼了,才停下來,

規律的輕拍,再加上哭得累了,陸采衣覺得力氣像是被抽幹似的,沒多久後,她便累得沈沈睡去。

“這是你最後一次哭泣。”步無忌輕聲的允諾中帶著無可撼動的堅持,從今而後,他會牢牢的守護著她,不再讓她傷心。

******

當陸采衣醒來時,發現身在自己的廂房裏,嚇了一跳。

她明明記得是在步無忌在房裏爲他上葯,然後她哭了,記憶中,他似乎將她擁入懷中安慰。

可是,她哭得太傷心了,之後的事她無法記起,只能感受到他的臂彎好溫暖,可以撫平她的心,之後……難不成她是在他懷中睡去?

一想到這個羞人的可能性,兩片紅暈浮上她的臉頰。天呀!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就在陸采衣羞赧著時,常兒端著一盆熱水走進來。

伺候陸采衣梳洗後,常兒笑著道:“陸姑娘,爺說今日要帶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聞言,陸采衣感動萬分,他知道她傷心,才會這麼做吧。

“我總是讓他擔心。”

“可是爺甘之如饴啊。”

陸采衣望著常兒了然于心的微笑,心想,連常兒也看得出他對她的關懷,她之前卻還誤會他,著實對他過意不去。

想到這兒,陸采衣趕緊加快腳步來到大門外,在常兒的攙扶下坐上馬車。

步無忌早已坐在馬車內,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專注熱烈的目光,讓陸采衣想起昨日羞赧的事,她的臉愈來愈紅,甚至覺得有些坐不住。

步無忌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微低著頭,十指交錯,有些緊張、有些慌亂的模樣。

陸采衣覺得馬車內的空氣愈來愈稀薄,讓她呼吸逐漸急促,頓時,她覺得自己該開口說些話才是。

“無忌。”

“嗯?”

“我想回在水一方。”她擡起頭來看著他,“黑衣人的事件已落幕,也該是我回去的時候。”雖然很舍不得,但是,她已沒有在步府繼續待下去的理由。

“你擔心書院的孩童沒人教導?”他問,對她會提出這件事一點也不意外。

“雖說書院是天翔建立的,但是,我對那些孩子們有極深的感情。”

“書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自會請夫子教導那些孩子。”

“南村是個偏僻的地方,不會有夫子自願前去的,再說孩子們也付不出束修。”

“陸兒,安心的把書院交給我吧,相信我。”

“爲什麼……”

步無忌微微一笑,“因爲你不適合當夫子,你最適合的身分是步府的主母,我步無忌的妻子。”

突如其來的話震撼了陸采衣的心神,讓她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當她掀唇慾語時,馬車停了下來。

腦中仍是一片空白的她,被步無忌扶下馬車。

見到眼前綠草如茵,一望無際的美景,她的心情倏地開朗。

“我就知道你會開心。”

身後傳來的笑語拉回陸采衣心的心神,她轉過身,只見步無忌手拿著紙鸢走向她。

“你要放紙鸢?”她有些訝異。他怎麼瞧也不像是童心未泯的孩子啊。

步無忌搖頭,“這是給你放的。”

“我?”

步無忌笑而不語,大掌握住她的小手,牽引著她放紙鸢。

陸采衣心跳加速,他的舉止太親昵了,想要他松手,但見他神情認真,好像正做著什麼慎重的事,她只好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仰頭望向藍天,看著紙鸢愈飛愈高。

當紙鸢飛至高處後,步無忌突然開口:“陸兒,不愉快的往事,所有的委屈、傷心,都隨著紙鸢隨風而去,全數忘掉,好嗎?”


他溫柔的詢問透著關懷之情,她心一動,頓時明了,他是希望她放下那些讓她傷痕累累的往事,開心的過日子,她極爲感動,立刻點頭答應。

步無忌得到佳人的應允,以指切斷細線,讓紙鸢隨風飄遠。

陸采衣看著紙鸢愈來愈小,終至不見,她的心竟然莫名的不再沈重。

爲什麼?一個紙鸢豈有如此大的影響,抑或是,讓她丟下沈重往事的人是他?

她轉過頭,正好對上那雙一直注視著她,承載著關懷深情的雙眼。“無忌……”

步無忌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俯首吻住她的唇,與她缱绻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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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唉,真是一波三折,難道好事就是需要多磨嗎?

葛镛搖頭晃腦的走進書齋,見主子剛忙完,正拿起茶來喝,不免在心中暗歎,怎麼每次有什麼壞事,他總會先知道?

“爺,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在你眼中也有不該說的事?”步無忌暍了口茶,似笑非笑的掃了葛镛一眼。

“當然有,奴才難爲啊。”

“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真是好笑。”

聞言,葛镛不免在心中嘀咕,待會兒笑不出來的恐怕會是主子。“爺,陸二小姐回來了。”真是的,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怎麼就在這時候回來?

步無忌挑了挑眉,“陸采蝶?”

“是,人已在陸府。”

“她一個人回來?”

葛镛點了點頭,“就是一個人才慘。”

步無忌沈默不語,明白葛镛的擔憂,而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陸兒是重倍重義之人,加上他和陸采蝶的婚事尚未解決,陸兒極有可能爲了成全他們而選擇退讓。

“陸兒知道嗎?”這件事情必須盡速解決,才不會多生風波。

“還不知道。”他葛镛嘴巴大歸大,但這等大事可不敢輕易說出口。

“暫時先別跟她說。”

“爺,您該不會想左擁右抱吧?”

“你覺得我有那個命嗎?”

“只要爺您想,沒有做不到的事。”

步無忌笑了聲。葛镛的話說得一點也沒錯,但是,他並不想這麼做,不想委屈心上人。

“送上拜帖,我要見陸二小姐一面。”

******

陸采衣嘴角漾著甜美的微笑,手裏端著剛炸好的水晶丸子,快步走向書齋。

上回小豆子他們來到步府,曾央求她做水晶丸子,她拗不過他們的哀求,只好借步府的廚房做了一大盤。

當時步無忌雖也在場,但那時候他一顆也沒嘗到,因爲她一做好就被那些孩子們一搶而空了。

昨日,步無忌突然開口說想嘗嘗她做的水晶丸子,她還沒出聲,葛镛便急急忙忙的來請步無忌,說有重要的事需要他先行處理。

後來聽常兒說,他昨晚忙到大半夜才回來。

所以,趁著步無忌這會兒正在書齋裏忙著,她便下廚做些水晶丸子讓他當點心。

這時葛镛正巧走來,見到陸采衣朝書齋走去,他快步迎上前。

“陸姑娘。”向她請安的同時,他的目光緊盯著那盤晶瑩剔透,香味四溢的水晶丸子。哇,好想嘗一口呀。

“無忌人應該還在書齋吧?”

“爺剛才出府去了。”

“喔,那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這很難說,看爺怎麼處理。”

看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他才會急著出府。

陸采衣擡起眼,看見葛镛一臉饞樣,笑問道:“葛總管,你會餓嗎?”

“很餓。”

“這水晶丸子涼了就不好吃了,麻煩你了。”

“陸姑娘請放心,我會解決的。”葛镛一從陸采衣手上接過水晶丸子,便一口接一口吃了起來,活似餓了好幾天。

陸采衣見他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禁笑著搖頭,然後轉身回自己的廂房。

當她一踏入院落,常兒便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她面前。

“陸姑娘,您上哪兒去了?我還以爲您不見了。”方才總管吩咐了,要她好好顧著陸姑娘,別讓她出府去。

“瞧你緊張得。”陸采衣笑著搖搖頭,走沒幾步,頓覺不對勁,像是想到什麼,她停了下來,轉過身看了緊張兮兮的常兒。“常兒,你知道無忌上哪兒去了對不對?”

“我不曉得。”常兒連忙回答。

“常兒,你是沈穩細心,但不是說謊的料,說吧,他去哪兒了?”

避不了陸采衣打量的目光,常兒只好老實地道:“爺上陸府去了。”

陸采衣不解的皺起眉頭,“這麼突然?是不是我爹發生了什麼事?”

常兒瞧見她緊張的神色,連忙搖頭,“不是的,聽葛總管說,是陸二姑娘回來了,爺去陸府見她。”

陸采衣愣了愣,粉臉突然刷白。他是爲了采蝶上陸府?那麼,這麼說來,

他的心底仍有采蝶?

應該是的,他和采蝶婚約未解,不就是最好的證明?而她,竟然因爲他的溫柔而忘記了這些。

“陸姑娘?”常兒輕聲低喚著臉色白得跟雪似的陸采衣。

陸采衣身子晃了晃,一語不發的走出院落,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常兒見情況不對,趕忙擋在陸采衣面前,阻止她前進。

“常兒,你讓開。”

“陸姑娘,您要去哪兒?”

“也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讓開。”

常兒見她臉色異常冷肅,只好讓開,拔腿往書齋奔去。

陸采衣已無心理會常兒的舉動,只知道她必須趕緊離開。她不想等到步無忌回來,等到他來告訴她,采蝶回來的消息。

她不想讓自己落入難堪的境地,不想等他來告訴她,其實他最愛的人是采蝶。

跨出門檻,一道身影倏地擋在她面前。

“葛總管?”陸采衣訝異地低呼。瞧他的神情,似乎正等著她。

“陸姑娘,請問您要上哪兒去?”葛镛微笑問道。一聽到常兒的禀報,他也顧不得好吃的水晶丸子,將盤子塞給常兒,疾速趕來大門口。

“我想離開這兒。”明人不說暗話,面對詭計多端的葛镛,她也毋需隱瞞。

“不告而別?”要是讓她就這麼走了,他葛镛的頭下被爺砍下來當椅子坐才怪。

“你現在不就知道了?”她勉強揚起一抹微笑,胸口卻酸澀得想哭。

“陸姑娘明知道我指的人是爺。”

“我不想讓他煩心。”話說得婉轉,她可以相信步無忌對她的關懷是真心的,但,若說到她是不是他的最愛,她就不確定了。

就算陸采衣不明言,葛镛也能從她臉上失落的神情窺知一二。“爺喜歡的人是你。”

陸采衣輕笑著搖頭,“那采蝶呢?當初他要娶的人是采蝶,這些年來,他一直不放棄尋找采蝶的原因,不就是因爲喜歡她?”

葛鑰無語可反駁,連他自己也不懂,爺若真對陸采蝶已無情意,又上陸家去做什麼?也難怪陸采衣會誤會。

說來說去,現今這棘手的麻煩是爺自個兒惹出來的。

“陸姑娘不聽聽爺的解釋嗎?”

“有些事是無法可解的,再說解開了又如何?我不能因爲我的幸福而毀了采蝶的一生,那樣一來,縱使和無忌在一起,我也不會快樂。”

葛镛暗暗歎口氣,他就知道陸采衣會有此想法。“可是,陸二小姐若是自願和爺解除婚事呢?”

望著一心護主的葛镛,陸采衣笑了,“感情這種事無人可揷手,你就別費心了。”

“您這一走,回頭我會被爺罵慘的。”

“依葛總管的聰明才智,必能逢凶化吉。”

葛镛見勸阻不了陸采衣,只好退而求其次,“陸姑娘,這輛馬車會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陸采衣的目光越過葛镛,瞧了馬車一眼,“不用了。”

“我無法阻止您的意願,但是,必須確保您的安全,就請您不要推辭,讓我對爺也有個交代。”

陸采衣思忖片刻,點頭答應。要走的人是她,沒有必要讓他人因爲她的決定而遭殃。

葛镛彎身向她一揖,謝過她的好心,接著走到馬車旁,向車夫交代要好好照顧她後,便目送她離去。

他心中一歎。唉,之後就看爺怎麼處理了。

感情的事,不是當事人,誰也揷不了手呀。

******

在水一方

陸采衣坐在廳裏,雙手捧著茶杯,思緒不知飄向何方。

原本以爲回來了以後,郁悶的心情就會好轉,誰知不但沒有,反倒更加沈重。

或許是因爲無事可做,她才有時間胡思亂想吧。

輕歎口氣,她放下已經冷掉的茶。

回到了洛陽城郊的南村後,她才明白步無忌爲村民們所做了多少事,他擴建了天翔書院,並聘請三位學識淵博的夫于教導那些孩童,且不收分文。

她雖曾是天翔書院的夫子,但怎比得過步無忌所聘請的夫子,加上書院裏有了他們,已不需要再由她來教導孩子們,她只好回到在水一方,過著應該屬于她的甯靜生活。

只是,離開汴京,她許久沒見到步無忌,怎麼日子變得如此難熬?

她好想知道此刻他過得好嗎?是正忙著商行的事,還是和采蝶卿卿我我,過著濃情蜜意,讓人稱羨的鴛鴦生活?

猜不出來,因爲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但是,一想到他的懷抱已讓別的女人占據,她的心不禁一陣刺痛,縱使那個女人是她的親妹妹。

雙手輕按著發疼的胸口,她沒有注意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朝在水一方走來,悄悄的踏進這個屬于她的天地。

深沈的目光望著佳人許久,見她對他的到來毫無所覺,步無忌濃眉不禁一皺,說不出是喜是怒,唯一清楚的是,想念她的心情是多麼的折磨人。

“陸兒。”

陸采衣愣了愣,不敢轉過頭去,怕自己是因爲太過思念他而産生幻覺,但是隨著一股熟悉的氣息接近,她知道真的是他。

爲什麼他還要來找她?他的心裏不是已經作了決定,選擇了她妹妹?

步無忌見她不理會他,便走到她身前,擡起她的下颚,逼她不得不面對他。

“你在生我的氣?”

“沒什麼好生氣的。”陸采衣輕聲回答。明亮的瞳眸直勾勾的望著揪著她心的俊容,思念之情乍解,心中倏揚的喜悅讓她好想哭。

“爲什麼要離開步府?”當他從陸府回來,從葛镛口中得知她離開的消息,差點氣得說不出話來。

“時候到了,我也該回來了。”夢終歸要醒,她何苦對夢中的甜蜜戀戀不舍,學著面對現實才是生存之道。

步無忌沈下眼沒說話,只是瞪著她瞧。

她想轉開頭,卻因他的箝製而無法如願,最後,她只能別開目光,不接觸他那雙正慢慢凝聚怒氣的黑眸。

她回避的舉止更增添他心中的怒火,垂下手,不掩怒意的吼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一走,我會有多擔心?”

他的話令陸采衣心一揪,這才擡眼望向他那張略顯疲憊的怒容,“你……我……”

“陸兒。”憤怒的語氣緩了緩,他伸手握住她柔軟的小手,“爲什麼不等我回來?你對我就那麼沒有信心嗎?”

“不管怎麼說,采蝶畢竟是你的未婚妻。”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她既跟別的男人私奔,即有可能已是他人的妻子,我步無忌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奪人之妻。”

陸采衣愣了愣,一時之間無法意會他的意思,難道她誤會了?

“但是……你至今未解除婚約,不正是還愛著采蝶嗎?”

步無忌微微一笑,也是該讓她知道他的用意的時候了。“你應當猜得出當年我遲遲不肯履行婚約的原因。”

“因爲我爹?”

“不錯。以令尊貪婪如豺狼的性子,娶了令妹就等于娶了個麻煩。”

“可是你還是娶了。”

“那是被令妹激的。”

“采蝶激你?”她喃喃重複道,有些不敢相信。

“有一日,她找上門來,要我解除婚約,我不肯,于是她撂下狠話,說我絕對娶不了她。”

“這的確像是采蝶敢說敢做的性子。”

“我步無忌從來沒被女人撂過狠話,當下便決定完婚。”

“可是你……采蝶美豔無雙,你不曾對采蝶動過心嗎?”

“不曾。”

聽這他斬釘截鐵的語氣,陸采衣有些不敢置信,接著,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可是,洞房花燭那時候你很生氣。”

步無忌握著她小手的力道倏地一緊,那時他對她的傷害實在太大了,他著實愧疚。

“我氣是因爲被欺騙。當時我的想法是,我竟然被陸家父女倆當傻子耍弄,這口氣我是怎麼也咽不下去。”

“既然你對采蝶沒有感情,那這些年來又爲什麼不解除婚約?”她可以理解心高氣傲的他容不得被耍弄,但是,對于他處理婚約這件事,她心中仍抱持著疑問。

步無忌笑了笑,沒有回答,慢條斯理的爲自己倒了杯茶來喝。

陸釆衣咬著唇,看著他那不知是故意,或者是逃避她問話的舉止。

那樣羞人的問話,她可沒有勇氣再問第二次。

步無忌瞧她明明心急,想知道答案,卻還能夠隱忍著不問,只能在心頭歎氣,她就不能再問一次,讓他覺得她是在乎他的嗎?

罷了,他決定不再耗下去,因爲他不想再讓她離開,不想讓沒有必要的誤會再次害得他錯失良緣。

“我之所以不取消婚約,全是因爲葛镛。”

陸采衣錯愕,這答案聽來好怪異。“我不明白這事和葛總管有何關聯?”

“我爹臨終前,要葛镛盯著我娶妻,爲步家留下子嗣,而葛镛一家四代都是步府的總管,葛老總管曾對葛镛說,若到時他沒有完成我爹的遺願,絕不准他死,甚至他若下地府,也要把他踢回陽間,所以葛镛對我的婚事比任何人都緊張,當我決定迎娶陸二姑娘時,他比任何人還開心。”

陸采衣愣了愣,雖然她沒有親眼見到葛老總管交代葛镛時的神情,可是光聽步無忌描述,可想而知葛镛有多麼希望見到步無忌成親。

“所以葛镛沒想到采蝶會逃婚?”

步無忌點頭。或許是對這樁婚事太過關心,葛镛比他還沒有法子接受陸采蝶逃婚,甚至差點哭給他瞧。

“我本來對這樁婚事就興致缺缺,要不是陸采蝶挑釁,這樁婚事恐怕仍拖延下去,至于我一直不解決,是不想讓葛镛一天到晚逼著我成親,這些年來,我耳根著實清靜不少,因爲葛镛一直認爲我喜歡著陸采蝶,所以避談這件事。”

依步無忌的傲氣,這樣的解釋合情合理,只是……

“爲什麼你會給我一種故意想整葛總管的感覺?”

步無忌一愣,隨即笑了,伸臂將陸采衣擁入懷中,“知我者莫若陸兒你,的確,我是故意的,他太煩人了。”

他無可奈何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捉弄意味,讓陸采衣心中疑問頓消,小臉自然的貼上他寬厚的胸膛,聆聽著他的心跳聲。

“謝謝你。”

“謝我什麼?”

“重整天翔書院,還不收任何束修。”

“別忘了,我是商人,所做的一切全以利益爲先,我可不要連一個字也不識得的夥計。”

陸采衣微笑,明白他的意思。孩子們要進書院念書可以,但有一個條件,就是學成後必須上步府的商號至少當差三年,工資照計,這對只有種田、砍柴才能賴以生活的村民而言簡直是天大的恩賜。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再替村民們向你道聲謝。”

步無忌松開手,俯首望著她微笑的嬌顔,“陸兒,你應該想得到,我會這麼做,還有另一個意思。”

回望著他熱烈的眸子,陸采衣小臉一紅,“我不明白。”

“我說過,你不適合當夫子,你最適合的身分就是步府的主母,我步無忌的妻子。”

“無忌……”

“我要娶你。”

“什麼?”

“日子訂在下個月十六。”不給她任何說不的機會,他吻住她的小嘴,與她熱烈纏綿。

******

在陸采衣的堅持下,步無忌縱有千百個不願意,也只能答應她的請求,辦一場低調得像是把她偷娶回家的婚禮。

不鋪張,不喧騰,只擺了六桌酒席宴請關心他們的親友。

很嘔,嘔得讓他快吐血,他步無忌再次娶妻竟是如此寒酸,不但折辱了他的身分,也委屈了她。

邁步走入新房,以眼神示意喜娘下去後,他大步來到陸采衣面前,毫不遲疑的拿起秤尺掀起紅蓋頭,盯望著她柔美的小臉。

陸采衣擡起眸子,嘴角微微往上彎,回望著丈夫愛戀中卻帶著一絲怒意的黑眸,出聲問:“你在生氣?”

步無忌沒有說話,拿起她頭上沈重的鳳冠,擱在小幾上後才淡淡地道:“都答應你了,還能生什麼氣?”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她的請求讓他覺得她要

讓他愧疚一輩子似的。

陸采衣抿唇微笑。明明就氣得頭頂快冒煙,他還故作大方,豈不是自討苦吃?

男人呀,自尊心就是這麼強。

水亮的瞳眸掠過一抹調皮的光芒,她站起身,移步來到他身後,“如果你覺得不高興,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聞言,步無忌吃了一驚,扭過頭,對上陸采衣笑盈盈的嬌容,頓時明白自己被捉弄了。“你怎麼愈來愈淘氣了?”

陸采衣笑而不語,拿起桌上的兩杯酒,看了好一會兒,“我記得上回還沒喝交杯酒就被你休了,這回你該不會再想重來一次?”

步無忌皺了皺眉,拿過其中一杯酒,“新婚之夜,你故意提起往事,是存心觸黴頭,還是要借此提醒我曾做出的荒唐事?”依他看來,應該是後者。

“我哪敢呀,夫君。”陸采衣輕聲說道,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珍愛的女人在面前,步無忌心裏頭縱有不悅,也被她迷人的笑顔化去,湧上心頭的是想寵溺她的柔情。

他與她一同喝下交杯酒,接著拿過她手上的酒杯,擱在桌上後,便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鋪。

“無忌,我只是不想鋪張。”她突然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交扣。

“爲什麼?”他問,語氣有些低啞。她不經意的動作像帶著暖流,滑進他心底。

“你處處爲我設想,我又怎麼能夠爲你添麻煩?”

“你能給我添什麼麻煩?”

陸采衣沒有反駁,他的話雖狂妄,卻也是真實的。

“那一日,你前腳才踏出在水一方,采蝶他們夫婦和李叔隨後來訪,采蝶是來道歉的,李叔則是來告訴我一件事。”看著妹妹和妹婿恩愛的模樣,她心裏十分欣慰。

“嗯?”步無忌淡淡應了聲。

身子微微往後一退,她避開他那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在她耳畔吹出的熱氣。那挑逗似的親密氛圍,令她的身子不禁發顫。

“李叔告訴我,此時陸府所有的生意,全由你暗中掌控、發落,雖沒能賺

大錢,但也不至于虧損,已足夠應付陸家的開銷。”她頓了頓,明眸望著他的俊容,“那時候我才真正明了,你爲什麼要我和陸家恩斷義絕,因爲你比我更清楚,人的貪婪是永無止盡的,而你卻願意爲了我,接下陸家這個無底洞。”

“你的心太軟了,無法拒絕親人,所以了,只要你不開口,我自然有法子應付。”

明明是取笑的話,聽在陸采衣耳裏卻是想哭,因爲那裏頭有著對她最深的關懷和情感。

“你老是利用我心軟,牽製我的心。”

“所以我才要趁著麻煩未發生前先把問題解決,我不要你的臉上再有絲毫憂愁之色。”

步無忌深情的眼眸和真誠的語氣令陸采衣感動。若不是今晚是他們倆的新婚之夜,不該哭泣,她真的好想投入他的懷抱中,好好痛哭一場。

突然間,她擡起頭吻上他的薄唇,憑著記憶,學著他曾對她做過的親密舉止。

她的主動令他震驚,她的青澀更是勾起他一直忍耐著的慾望,他自喉間發出如野獸般的低吼,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化被動爲主動,索求著她口中的芳香甜蜜。

步無忌的吻來得太過猛烈,陸采衣完全無法招架,只能由著他的帶領,回到那三年前就該擁有的洞房花燭。

今夜,春色無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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