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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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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寧 -【閻爺(來自地府的你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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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9 00:03: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又是那個如幻似真的夢境。

  那個黑衫男子,及那名手執白蓮的白衫女孩……曾經這夢境令她深覺迷惑,而今卻覺如此熟悉。

  佟妍在睡夢中彎起了一抹恬淡的笑靨,正欲翻身偎進男人溫暖而寬大的胸懷,不意然的撲進一片殘留的餘溫。

  她睜開了矇矓的雙眸,望向身旁的床榻,發覺一片空蕩盪,正怔忡著,卻聽見外間隱約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談話聲。

  「當初你說,你讓她進你的寢房,不過是為了捉妖,你與她不曾有過什麼,也將人放了。」湍王妃姬氏的嗓音冷冷地響起,「結果你這是在做什麼?又將人帶了回來,藏在你的寢居里大半個月,也不讓嬤嬤送藥,難不成你真打算讓那個低賤的漢人懷上仲家的血脈?」

  聽聞此言,倚坐在床沿的佟妍捏緊了腿上的錦被,咬緊了下唇,螓首低低的垂下。

  這半個月,彷彿置身於另一夢境,仲燁與她寸步不離,他待她幾乎好上了天,教她騎馬,教她習字,教她說西荒話,彷彿將她當成妻子那般的對待。

  知道她掛心乳娘一家人,他 ​​遣人代她捎口信,又賞賜了一筆安家的銀兩,好讓她再無後顧之憂。

  她始終不明白,他清冷傲然的性情未變,要說像是變了另一個人,也不像,可他對她確確實實不一樣了。先前的他,喜怒不定,忽冷忽熱,如今卻將她視為珍寶那般的好。

  那雙曾經無情冷睨她的銀藍色眸子,時時盛滿了眷戀,刻刻是熾熱的溫柔繾綣,彷彿她是他向神佛求了甚久,終於得來的瑰寶。

  這段日子裡,她被他百般疼著、寵著,幾乎要忘了自己是何人……眼前湍王妃尖刻淋漓的話,如一根細針戳破了這美夢,提醒她,她是何等出身,又有多麼低微配不上仲燁。

  「燁兒,你莫不是真讓那個女人給迷住了?你別這麼傻,你將來不只是要繼承你父王的大業,更可能坐上帝位!你怎能辜負皇祖母對你的寄望? !」

  正在系攏腰帶的纖手倏然一僵,佟研低垂的雙眸瞠圓了,心頭一陣劇顫。

  莫怪人人皆說湍王世子地位之尊貴猶勝當今太子一籌,原來……垂簾聽政的皇太后有意改立他為儲君。

  外間傳來仲燁低沉的嗓音,隱約可聽出他的不悅,可具體說了些什麼,礙於他壓低了嗓,是以聽不真切。

  正當佟妍幫自己打理好,欲出寢居時,卻見綠繡領著幾名丫鬟將早膳送了進來。

  「佟小姐,時候不早了,快些用膳吧,世子爺就怕您餓著了,特意交代奴婢送進來。」

  綠繡是王府裡的一等丫鬟,在一般下人眼中等同於半個主子,她指派著那些小丫鬟將早膳張羅好,將碗筷擺好。

  「王妃在外邊,我怎麼能……」素聞湍王妃行事作風甚是強硬,佟妍雖然不曾親眼目睹,光憑方才聽見的那些責難,她心中已生了惶懼。

  「小姐莫怕,這裡是觀蓮居,一切由世子爺作主。」自她在仲燁寢居住下後,綠繡便跟在她左右,為她張羅大小事。

  她沒名沒分,既非妻妾更非通房,在府裡的地位委實尷尬,丫鬟下人們見了她多是戒慎防備,不敢放肆,即便是曾經極為輕蔑她的安墨,如今亦是恭恭謹謹,不敢露出半分嫌惡。

  她自然明白,這一切並非是她躍上枝頭成了鳳凰,而是眾人不敢違逆惹怒了仲燁,她能有這等待遇,自是倚藉著他的疼寵。

  「小姐快些用膳,要是餓壞了身子,綠繡可是沒法向世子爺交代。」綠繡知她心中忐忑,主動拉她坐下,盛了一碗煲得軟爛的雪耳紅棗蓮子羹,貼心的吹了幾口,方送進她手裡。

  佟妍接過青花釉瓷碗,垂下眼,撥弄著碗裡瑩白如雪的蓮子羹,有一口沒一口的含進嘴裡。

  「綠繡……」她低低的揚嗓,欲言又止。

  「小姐想問什麼便問吧,綠繡能答的,一定如實答覆。」綠繡心細如發,自是曉得佟研的心。

  「仲燁他……」

  「小姐若是想問世子爺的事,綠繡可就不好答了。」綠繡歉然一笑。

  到底是仲燁親自拔擢到身邊的一等丫鬟,綠繡一向謹言慎行,佟妍只好兜著話問:「那外頭髮生了何事,你可曉得?」

  「小姐方才應該也聽見了,王妃對小姐長宿在世子爺房裡頗不諒解,加上皇京那邊來了個特使,據說是奉皇太后之令來的。」

  「皇太后?」佟妍驚愕的揚眸。

  綠繡左右覷了覷,湊身到她耳旁,壓低了嗓說道:「具體情形是如何,小的並不是很明白,可聽說,那個特使是為了指婚一事而來。」

  指婚?佟妍又是一怔。

  「上回那柳知州來王府向世子爺討人,背後便是仗著王妃的勢,王妃也是一心為了世子爺,小姐應該也知。皇家族裔最重血統,王妃尤其看重此事,自然容不下小姐。」

  佟妍點著頭,眼前是西荒人稱帝當家,雖然沒有明文律令規定西荒與漢人不得通婚,可舉凡是家底還不錯的西荒人,決計不可能嫁娶漢人。

  「世子爺的性子小姐應該也懂,很多事,即便是王妃也不敢當爺兒的面出手。」綠繡語帶保留的低聲道。

  聽出綠繡話裡含蓄的暗示,佟妍的心暗暗收緊。若不是仲燁護著她,恐怕湍王妃早已出手整治她。

  「王妃是個明白人,她不會為了小姐與爺兒鬧不快,恐怕這回王妃是想藉由皇太后之手,讓爺兒儘早成婚。」瞥見她臉色略白,綠繡忙又道:「小姐放寬心,世子爺正是為了這事與王妃爭執,爺兒的性子絕對容不得他人擅自作主。」

  是呀,仲燁心性極為孤傲,先前她待在王府充當誘餌時便已有領教。不過,那名特使可是皇太后派來的,若是指婚的懿旨當真已下,他能抗旨嗎?

  不對,他何必抗旨?他待她再好,萬不可能娶她為妻,至多也只可能納她為妾室,何必抗旨?

  如是想著,佟妍心里松了口氣,同時也泛起了一陣淡淡的酸楚。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若想待在他身邊,唯有成妾,可事到眼前,她還是免不了嚐到了處境悲涼之苦。

  尋思間,仲燁已經走到她身旁,伸出寬厚的大手撫上她怔忡出神的秀顏,見狀,綠繡福了福身,靜悄悄的退出了寢房。

  「在想什麼?」仲燁一日之中,總要撫她的臉數次,那眼神好似是在確認她是否真的好端端地在他眼前。

  「方才外邊……」

  「那些事你別理會,我自會處理。」仲燁落了坐,親自盯著她用膳。

  他不讓她過問那些事,怕是覺得她不夠格吧?佟妍心中微澀的想。

  「你什麼都不必想,只要想著我,想著快點養好身子這兩件事便好。」仲燁說著,一聲吩咐下去,綠繡便又端著一碗黑稠稠的補湯進來。

  她蹙起秀眉,直覺想躲,仲燁不讓她躲,扣住她的手,親自端過那碗補身的湯藥餵她喝下。

  見她喝得眉蹙臉白,仲燁看似清冷無緒的俊顏下,是懊惱與自責,是惱怒的心疼。前兩日他讓王府任用的醫官為她把過脈,她底子本就虛寒,先前又喝了不少避孕的湯藥,益發損折了身子,以至於不易懷胎。

  為了一己私心,為了留下這只能擁有一世的曾經,他努力想讓她懷上孩子,不管用盡什麼法子都想,可卻苦了她。

  「為什麼要讓我天天喝這些藥?」佟妍忍住欲嘔的噁心之感,苦著嬌顏輕推開他捧著瓷碗的手。

  「你身子虛寒,要快些養好,才能生養孩子。」仲燁捏起一顆杏花糖,送進了她的嘴裡。

  「……生養孩子?」她嘴裡含著糖,著實一怔。

  她怎能懷上他的孩子?且不論他將來是否會繼承大統,光憑他是湍王世子這身分,她能得到妾室的名分已是大幸,湍王妃怎可能容許她這樣的女子懷上他的血脈?

  仲燁明白她惴惴不安的心思,將她擁進了懷裡,雙臂圈著她的腰背,手勁是那樣的輕,就怕弄碎了她似的。

  「什麼都別想,你只要養好身子,好好待在我身邊,其餘的交給我煩心就好。」

  嬌顏緊偎著他的胸膛,她垂下眼,粉頰染上了霞暈,杏花糖在舌尖上融化開來,稍稍沖淡了藥的苦味,苦澀卻上了心頭。

  莫說湍王妃不允,遠在皇京的皇太后會肯嗎?一個出身低微的漢女,得了湍王世子的專寵,這等事對西荒皇裔來說,已經是會招惹非議的醜事,如若她又懷上孩子……不管是她,抑或是孩子,都不容於這座王府。

  已是初秋,夜色降得早,為了款待遠從驥水而來的太后特使,湍王府設了盛宴,仲燁自然也推拒不得,傍晚時便讓湍王派來的步輦接走赴宴。

  一身玄衣繡袍、光曜懾人的仲燁前腳剛走,載著湍王妃的步輦隨後便進了觀蓮居的院子。

  佟妍才抱著兩卷書冊,從仲燁的書房裡走出來,迎頭便撞見一身錦衣玉華的湍王妃氣勢凌人的走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僕婦與丫鬟。

  只見湍王妃不怒不罵,臉上盡是笑,自是一番雍容尊貴,望向她的眼神卻充滿了鄙夷與怒氣,似要用那雙眼撕了她一般。

  佟妍一僵,手裡的書冊滑落在地,連忙跪下身來,低垂著螓首不敢直視。

  「民女見過湍王妃。」她的嗓音微微顫抖,雙手伏在地上,暗暗捏緊了散成一個圓的裙擺。

  「你,應當知道自己是什麼身分。」姬氏垂著雙眼,揚笑的神情教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燁兒喜歡你,把你寵上了天,任我怎麼勸都不肯聽。我本想,他若是開口要將你收房,納為妾室,興許我還能睜隻眼閉隻眼,容忍你留下。」

  說這話時,姬氏緩緩走上前,不知是有心抑或無意,就這麼踩上了她的手背,佟妍死死咬緊了下唇,不敢哼出聲。

  「偏偏,燁兒居然開口要娶你當正妻。」見她痛得面色慘白,姬氏才挪開了腳。

  「他這樣的身分,怎能娶你這樣下賤的女子為妻!」

  仲燁想娶她為正妻?佟妍睜大了美眸,怔然瞪著慢慢紅腫泛開青紫色的手背,驚愕之感已經壓過了還未退除的劇痛。

  「眼下燁兒這麼看重你,我若是動了你,他定會與我決裂,我亦不可能容忍你繼續留在燁兒身邊。」姬氏淡淡的說著,一旁的管事嬤嬤走來,將她從地上拽起,將裝滿了銀兩與幾件衣裳的包袱塞給她。

  「王妃……」佟妍雙目溢滿了驚惶,身子卻被管事嬤嬤緊緊架住,另一名丫鬟手裡端著一碗漆黑的湯藥,那氣味她並不陌生,是避孕落胎的湯藥。

  「你先是被妖怪附了身,差一點就害死燁兒,後又迷惑了燁兒,就為了你這樣的女子,害得我們母子倆處處不合,我能留你一條活路已屬大度。 」

  姬氏目光凌厲,說話時臉上雖然猶笑,眼中的殺氣卻震懾人心。佟妍想,若不是真顧忌於仲燁,她怕是活不過明日。

  「那特使不僅僅是代傳指婚的懿旨,更帶來了皇太后召燁兒進皇京的旨令,屆時燁兒忙著赴京一事,便也無暇找你,日子一久,念頭便也淡了。」

  「不……我不要。」佟妍面色慘白,惶惶的搖動螓首。

  「王妃,求求您,我不要名分,什麼都不要,只要能留在世子爺的身邊,要我為奴為婢都願意。」

  姬氏冷笑一聲,「為奴為婢?如果真是這樣,那倒也並無不可,畢竟燁兒他父王也收了不少漢女為妾。但是湍王亦清楚,能為我仲氏誕下血脈的,唯有西荒皇裔的女子,他自有分寸,從不讓我操這份心。可荒唐的是,燁兒不只想娶你當正妻,更想讓你為他生子,既然這樣,我也不得不出面乾預了。」

  「求求您……饒了我吧……」佟妍沉痛的不住央求著。她所求不多,只願待在仲燁身邊,為何這樣的心願卻是如此艱難?

  笑了笑,姬氏垂下眼,端詳起自己那雙纖白的玉手,雲淡風輕的低道:「餵她喝藥,然後送她出府 ​​。」

  聞聲,管事嬤嬤掐緊了佟妍的一雙胳膊,任憑她如何扭動掙扎、哀求都沒用,端著湯藥的丫鬟臉上揚著惡意的笑,步步湊近,一抬手便將碗口抵到佟妍嘴裡。

  佟研絕望的閉緊了雙目,眼下她沒有懷胎,自然不怕喝這藥。可仲燁想要她幫他生下孩子,日日為她滋補身子,這藥一喝,怕是一切努力將前功盡棄。

  孩子呵……喝下這碗藥,她便要被送離臨川,往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事已至此,她竟然還有心思想孩子的事?

  心如死灰,她死死閉著眼,下巴被丫鬟緊緊掐住,那氣味濃郁的湯藥滑入了嘴裡,一抹苦澀在舌尖漫開。

  咻!一支紅羽箭劃破了空氣,路徑筆直,速度之快,猶勝疾風,就這麼不偏不倚射中了丫鬟的手背。

  「啊!」丫鬟痛叫一聲,手裡的瓷碗摔碎在地,湯藥盡灑。

  眾人皆是一愣,眼力趕不上那箭射出的速度,一時不明白髮生何事,只看見丫鬟撫著手背,痛得癱坐於地。

  再定神一看,那丫鬟的手背異常紅腫,手腕前彎的弧度甚是駭目……姬氏上過戰場,一眼便瞧出丫鬟的手骨盡碎。

  再垂目看向地上那支專門在宴席上,讓賓客們用來游戲比劃的紅羽箭——為免傷了和氣,這紅羽箭的箭頭是特意磨鈍的,不至於在嬉戲中傷著人。

  紅羽箭傷不了人,卻射碎了丫鬟的手骨,可見射出這箭的人臂力之大,箭術之精湛敏捷……姬氏一凜,轉身望去。

  遠遠那頭,一抹頎長的玄色身影,手中緊握著彎月長弓,月輝照 ​​映出他俊麗的五官蒙上了一層森寒,那雙銀藍色的眸子卻在黑暗中閃爍著欲焚毀一切的怒焰。

  靜,四下陡然悚靜,唯獨眾人的驚喘聲,及丫鬟的痛哭哀嚎在耳邊迴盪。佟妍睜開了眼,看見佇立在曲廊那端的仲燁,怔然又喜。

  他……他怎麼會……驀地,她瞥見了一道身影在仲燁身後的半空中浮動。是風煞!竟然是他向仲燁通風報信!

  「箭。」仲燁將手伸向身旁流了一身大汗的安墨。

  安墨肩上背著箭筒,先覷了覷那一頭的湍王妃,再汗涔涔的望向主子。

  「世子爺,這不好吧……」

  「箭。」這一聲下得極重、極冷,教人身心俱寒。

  安墨抖著手,抽出紅羽箭遞進仲燁的手,他握緊了箭,拇指一扳,便將磨鈍的箭頭折斷。

  斷裂的箭頭尖銳如刺,一箭射出,如中要害,必當奪命。

  「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啊!」見狀,那些管事婆子與丫鬟齊齊跪了一地,身子全緊緊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佟妍霎時脫了困,僵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呆怔著。

  「燁兒,你這是做什麼?」姬氏氣得渾身發抖。

  「就為了這個漢女,你不惜念母子之情的威脅我?」

  仲燁無動於衷,極目以對。

  母子之情?他本是修羅,後為地獄閻羅,不過是藉這個肉身轉生為人,於他而言,浩瀚三界之中,他本就是孤獨的存活著,既沒有過去,亦沒有未來,早已超脫了生與死。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那個女人。哪怕天下盡毀,三界淪滅,他在乎的,只有她。

  「甭管是何人,誰要敢再動她一發一毫,我手中這支箭便會要此人的命。」嗜血的殺意在銀藍色眸子內閃現,仲燁將斷箭拉上了弓。

  那箭,分明是瞄準了她!明白到這一點,姬氏當下氣紅了眼。

  「燁兒,你竟然……莫非你真要為了她與我反目?」

  「只要母妃不再傷她,不再讓她因我而受苦,我依然是仲燁,湍王府的世子,仲氏的血脈,母妃引以為傲的兒子。」

  聞言,姬氏當真氣極。他這是明目張膽的警告她,若是還想要他這個兒子,便得放過佟妍,別再插手他的事。

  仲燁的心性雖是孤傲不馴,卻也不曾說過這樣的重話,姬氏不傻,自然明白在這節骨眼上,她若是執意撕開了臉,不過是傷了母子之情,有害無益。

  「燁兒,你當真傷透了母妃的心。」這口氣只能忍下,姬氏兩眼泛紅,冷冷的說罷,憤恨難平的拂袖離去。

  一群嚇得魂魄俱散的僕婦丫鬟,顫巍巍的起身尾隨,那碎了手骨的丫鬟還癱坐在地上,也沒人敢去扶她。

  她一見仲燁朝這方走來,猶如撞見了黑夜中的惡鬼,霎時驚駭不已,握著已痛至失了知覺的手,痛哭失聲的爬起身逃離。

  所有人皆懼怕眼前這個一身玄黑衣衫,幾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高大身影,就連安墨也抖瑟瑟的屏著氣,不敢吭上一聲。

  唯獨佟研呆立在原地,怔怔望著他快步走來,眼中冷冽的殺氣仍盛,英挺的五官蒙著一層冷峻,身上流動著肅殺之氣,彷彿一尊俊美的修羅。

  這樣的他既是迷惑人心,卻也教人心驚膽寒,可古怪的是,她卻覺得這樣的他,反而讓她感到無比熟悉心安,彷彿這才是真正的他。

  怔忡間,她已被嵌進寬闊堅實的胸膛,那雙為了她拉緊弓弦的強壯手臂正緊緊圈住她的腰身,小臉貼在他的心口,聽見他劇烈跳響的心律。

  「是我不好,差點讓那些人傷了你。」凶悍不再,殺氣盡退,他這聲自責的沉吟似水溫柔,教她鼻尖泛酸。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抬起蒼白的嬌容,美目盈滿了迷惘。

  「我不懂,我有什麼值得你這樣對我?」

  要論美貌,王府中不乏比她更出挑的女子;要論才情,她這等出身,除了深諳琴箏樂律,再沒別的了;要論身世,她……根本不配。

  「因為是你。」他深沉的眸光似藏了許許多多的話,可最終只是吐出這一句。

  「小妍,因為是你。」

  因為她,他甘願犯下擅自離守的罪,從孤寒地獄來到人間,只為一償千年的思念。

  如她記起轉世前的種種,可會怨他這個修羅太過自私?

  「燁?」瞥見他眼中的沉痛及內疚,佟妍不禁怔然。

  「有你,便有我。無你,亦無我。」沉啞的嗓音朗朗喟嘆,他將她嵌進心口,恨不能將她融進自己的骨血。

  「燁……」她的疑惑始終得不到答案,佈滿迷惘的小臉只能依偎在他懷裡,任由他將自己緊抱,溫暖滲進了她的膚骨。

  紛擾的一夜將盡,天方微熹,佟妍原是睡得極沉,直到一陣震晃驅散了睡意,她睜開兩道眼縫,瞧見自己被仲燁抱在懷裡,坐進了馬車裡。

  她驚詫的睜亮了眼,纖手揪住了仲燁的襟口,茫然不解的問:「我們這是準備上哪兒?」

  話剛問出口,窗口的錦簾被風吹起,她移目眺去,瞧見前方尚有另一輛馬車,以及一批隨行護衛的死士。

  安墨就站在那匹馬車前,躬著身子與一名穿著俐落騎裝,身形修長氣質颯爽的女子交談。

  她亦瞧見女子身後的女隨從,手中捧著兩卷明黃色錦帛書卷……那女子分明是遠自驥水皇城來的太后特使。

  一隻大手拉下了翻飛的簾子,阻斷了她驚詫的視線,仲燁撫著她的頰,俊顏沉靜似止水,眼裡卻仍是掩不住的心疼。

  他待她當真極好,儼然將她當成罕世瑰寶一般的疼寵著,好得讓她心生赧慚,幾度反問自己——她,當真值得他這樣對待嗎?

  「你才睡了幾個時辰,再歇會兒。」仲燁摸摸她的發,順勢將她按入懷裡。

  「你還沒說,我們準備上哪兒?!」她仰著迷惑的小臉。

  他垂下眸,灼熱 ​​的呼息拂動她的眼睫,心口蕩起了一陣酥麻。

  「去驥水。」

  聞言,她僵了下,隨即從他懷裡坐起身。

  「去驥水?!」她長這麼大,從來沒離開過臨川,驥水……何等富庶繁榮的皇畿,她連想都不敢想。

  「怎麼了?你不喜歡那兒?」瞧出她眼中的慌亂,他攢住她的纖手,放柔了嗓音低問。

  她搖首道:「我沒去過驥水。」不曾見過的地方,何來喜歡或討厭。

  「那裡不比臨川差,你會喜歡那裡的。」

  「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要去驥水?」而且還是天色未亮便急著出發。

  仲燁微微一笑,「我去那兒辦點事。」

  「是……準備進宮嗎?」她想起湍王妃曾提及,此次宮中特使亦帶來了皇太后召見他的懿旨。

  「是。」他毫不避諱的說道。

  「是為了指婚的事?」她略帶遲疑又問。

  「是。」他瞬也不瞬的微揚嘴角。

  「你……打算怎麼做?」她不敢奢想真能成為他的妻,但她不明白,如果他這一去是為了覆命,那又何必帶上她?難道他不怕惹怒了皇太后?

  「你只要好好照顧身子,其餘的不必你來操心。」他不願讓她知道太多,刻意淡了這話題,欲敷衍帶過。

  「燁,告訴我,你究竟想做什麼?」嬌柔的小臉浮現一絲執拗,她堅持想弄清楚他的盤算。

  他默了片刻,方道:「親自向我的皇祖母退婚。」

  佟妍聞言愕然。退婚?懿旨一下,焉有退回的可能?!即便他是太后的皇孫,這樣觸犯皇威的大不敬之舉,難保他不會被責罰啊!

  「為什麼要退婚?是為了我嗎?!」她怔怔的問。

  「今生今世,我的妻只能有一人。」大掌捧住芳菲容顏,仲燁目光灼灼,堅定若磐,眼裡只映著她的身影,起誓一般的沉聲道:「那就是你。我的妻只能是你,這一世只有你。」

  佟妍心口一陣酸軟,整個人、整顆心已融進他柔情萬千的眸海,想說的話全噎在喉頭,被哽咽沖散了。

  「我只要你一個,如果沒有你,就算給我整個天下,我也不要。」

  「燁……別對我這麼好,我……我不值得。」

  「不,你錯了,只有你值得。 」

  將眼圈與鼻頭泛紅的人兒擁進懷裡,他抱著她,愛憐地吻著她,吮去她眼角的淚珠。

  「我……真能當你的妻嗎?」她倚在他的胸口,幽幽地問。

  「這一世,我只有你這個妻。」他斬釘截鐵的道,在她背後輕撫的大手無比地溫柔。

  哪怕只是不可能實現的諾言,她亦已心滿意足。佟妍垂下眼,伸手回擁著他,耽溺在這一刻的美好之中,即便下一瞬便死去,心中也無缺憾。

  仲燁輕撫著她的發,下巴叩貼在她額前,於沉思中,眸色寸寸深沉了下去。

  神佛雖允諾了這段情緣,但是並未承諾他們這一世平順無恙,舉案齊眉,白首到老。

  在人間,他不過是一介凡人,除了尚存一雙修羅之眼,他不過是血肉之軀,若想守護她,讓她一生安順無憂,必得藉重仲燁這個身分。

  人間多少紛擾,為名利,為權勢,人心貪得無饜,即便是地獄惡鬼,亦貪戀這座人間。

  於他而言,人間不過是另一座煉獄,只是那些血腥的殺戮藏在人心之後,肉眼看不見。

  他要她一世和樂,無憂無慮,無病無痛,與他廝守到老,要她為他生養他們的孩子,讓那個孩子成為他們這一世相愛過的誓證。

  只是在這之前,他必須先將擋在眼前的阻礙一一拔除,方能實現這個盼了千年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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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晨光灑落在一片琉璃玉瓦上,照得那一排排高聳的紅牆益發鮮亮,琢磨得光亮的青石板上,宮人們腳步整齊劃一的小碎步走過。

  這里便是驥水的西瑤宮殿。

  當年西荒人大敗漢人,取得中原之後,為了削弱漢人民心,大舉遷都至此,花費了數年光景,重新修建了這座簇新的宮殿。

  數十年前,燕皇身上帶有沉病,因而英年早逝,皇后雖然立了二兒子為皇帝,如今亦已貴為皇太后,可朝中政事、后宮大小事,無一不經她手。

  祥甯殿素來是皇太后戈氏接見朝中要臣的議事之所,往往天方微熹,已有大臣在殿裡候著,等著禀報覆命。

  今日,祥甯殿的金漆大門一反常態的緊緊關上,殿外的宮人分立兩旁,個個眉眼低垂,靜候差遣。

  殿裡,只見鋪了狐毛大毯的紫檀木玫瑰椅上,端坐著一名梳著白髮高髻,身穿梅色繡大紅牡丹宮裝的老婦人,她上了薄妝的面容清瘦,眼角與嘴角透出被歲月耙梳過的紋路,此刻因為僵冷著表情而顯得嚴苛。

  她端著吉祥如意青花茶盞,手中的茶蓋輕輕撥動茶裡的冰菊花葉,姿態看似閒適悠哉,自有一股靜靜懾人的氣勢。

  她含了一口鎮定心神的冰菊茶,眸光揚起,看向單膝跪在大廳正中央的仲燁,眼底是不稍加遮掩的自豪。

  不愧是他們西荒皇族的後裔,身姿挺拔頎長,面貌俊美非凡,歷經一場死劫之後,這個孩子身上的那股氣越發沉定,眉宇間那抹威嚴更教人懾嘆。

  可惜啊……

  一旁的心腹蘇總管聽見了太后的嘆息,連忙福身湊上前,還未開口便讓戈氏揮了揮手摒退,蘇總管只好低著頭,又退回暗處候著。

  仲燁就這麼直挺挺的跪著,俊麗的眉眼低垂,表情依然沉著入定,彷彿他才剛跪下,而不是已跪了近一個時辰。

  那時,他在蓮花座前跪求佛祖大發慈悲,一跪便是千日,區區一個時辰又算得了什麼。

  「就為了一個漢女……」戈氏笑笑地嘆息,眼神卻是凌厲如針。

  「燁兒,這麼久沒見你,你怎麼會胡塗了?」

  「皇祖母教訓得是。」仲燁不會傻到在這時與她爭辯。

  「你跟那漢女的事,哀家已經聽你母妃提過。她不僅是個漢人,還是個下賤的樂戶,模樣還過得去,卻是跛了一隻腿。」戈氏的嗓音在靜寂的殿中悠悠迴盪,「先前哀家聽說過你親審此女殺害數人的案子,平定了妖害,盡得臨川民心,在民間的聲望正好,哀家才想著要將你放進崇政院磨磨,結果你卻出了這個亂子。」

  仲燁不卑不亢地道:「皇祖母賞識燁兒,燁兒蒙受聖寵,自當感激在心,讓皇祖母傷了心,是燁兒不好,燁兒自請責罰。」

  斂下雙眸,戈氏笑了笑道:「罰?就為了一個女人罰你?!」

  「不只是一個女人,她將是我的妻。」仲燁的眸光緩緩抬起,與戈氏微怔的目光對上。

  「你的妻?哀家可不記得幫你指了這樣的婚。」戈氏面上雖笑,眼裡的凌厲已近慍怒。

  「皇祖母,燁兒此次進宮面見您老人家,便是要向您禀報,燁兒無法聽從您的指婚。」

  蘇總管一驚,忙出聲提醒,「世子爺,您這話可是對太后大不敬……」

  「無妨,讓他說。」戈氏冷笑了一聲,面上已堆滿怒氣。

  「哀家當了太后這麼多年,就連皇帝也不敢直接對哀家說的話,今兒個還是第一次聽見。」

  「燁兒不是要忤逆皇祖母,而是燁兒除了那個女子,誰也不要。」仲燁目光灼灼的說道,那雙銀藍色眸子好似燃著兩團冷焰,迸發出一股威懾氣勢。

  戈氏一怔,方才未曾看清他那雙眼,此前端詳仔細了,她不禁聯想起許久之前,族中耆老曾提及的西荒神話。

  「你那雙眼……」戈氏直瞅瞅的望著仲燁那雙冰冽的雙眼,低低嘆吟。

  「我們西荒一族一直有個傳說,相傳我們的祖先是戰神蚩尤的後裔,雖然沒能傳承神人之力,可是族里長老總說,西荒後裔將會出現一個神人。」

  看著戈氏沉溺於回憶中的恍惚神情,又聽了她這番話,仲燁很清楚,戈氏是因為他這雙眼,誤將他與西荒族的神諭聯想在一塊兒,將他視為戰神的轉世。

  可惜,他不是西荒人盼望的戰神轉世,而是孤寒地獄的閻羅,更是沾滿了血腥的修羅。

  「孩子,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你。你自小就出類拔萃,經一死劫之後,又得了一雙神眼。」戈氏復又嘆息,話鋒忽轉,又問:「燁兒,你可知道,當初歧皇為了管理之便,主張賜予皇族們一個漢姓,哀家為何親自賜予你父王為仲氏?」

  仲燁不疾不徐的回道:「皇祖母用心良苦,燁兒怎可能不明白。皇祖母之所以賜予仲姓,便是取其「伯仲之間」的意涵。」

  「不錯,你果真聰慧。」戈氏的口吻甚是讚許,眼中卻浮上了幾分惋惜。

  「當初哀家與燕皇本想將帝位傳給你父王,卻被你父王推拒了,你可知道為什麼?」

  仲燁瞬也不瞬地道:「父王性子一向謙遜,應是擔心會傷了兄弟之情。」

  戈氏連連點頭,「不錯,確實是如此。當年我們西荒族之所以能大敗漢人,讓成千上萬的漢人俯首稱臣,正是因為西荒族的團結一氣,漢人遠遠比不上咱們。每每面對權勢利益,漢人只會窩裡反,大難來時像一盤散沙,我們西荒一族上下團結一心,相互扶持,自然強盛。這江山是你曾祖父與無數族人打拚來的,是我們這些後代子孫必須守住的祖業。」

  頓了下,戈氏嘆了口氣,又道:「你父王心思縝密,生性也好淡泊,早看出他弟弟的性情驕恣,一直盼著能登位稱皇,你父王夜奔皇宮,求哀家別將帝位傳給他,怕的便是為了這個帝位,會傷了歧皇的自負之心,進而傷了西荒一族的團結之心。」

  於是,湍王讓出了帝位,胞弟歧王最終順利登基成為歧皇。這段秘辛一直罕為人知。

  於此,戈氏心裡一直深覺遺憾。若不是為了顧全大局,直至今日,她心裡最好的皇帝人選依然是湍王,是以當初賜姓時,她親口賜予湍王為「仲」氏伯仲之間,不分軒輊。

  「歧皇雖然爭氣,可是他生的兒子卻沒一個好,太子駑鈍愚笨,身為我西荒皇族後裔,成天只懂得享樂,毫無我族風範。」說著,戈氏一臉心寒,語氣越發冷漠。

  仲燁只是聽著,並無任何表示。他自然明白,戈氏會在他面前提及太子一事,絕非單純的埋怨之言。

  「皇祖母勞心勞力,燁兒卻幫不上忙,著實慚愧。」末了,他只是雲淡風輕的笑笑。

  戈氏亦笑,眼中既是讚賞,更有著一絲無奈的責備。這個孩子明明清楚她心中的盤算,偏要在她面前裝傻。

  「燁兒,哀家可以容許你留下那個漢人女子,但是你不能娶她為妻。」事已至此,戈氏索性將話攤明了。

  「此次召你進宮,哀家不僅要幫你指婚,更要改立你為太子。」

  不僅僅因為仲燁是湍王之後,他的聰明才智,他的英勇神威,更甚者,他那一連串玄奧的遭遇,死而重生後得了那雙神妙之眼,在在映證了西荒一族遠古的傳說。

  戈氏自知年事已高,隨時可能撒手人間,如今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百年之後,那把龍椅該由誰來坐,坐上龍椅的那人,能否繼續保有西荒一族的富盛強大。

  仲燁驀然一笑,目光灼灼的道:「既然這樣,那我寧可不要這個太子之位。」

  戈氏一瞬斂起了面上的笑意,眸光凝結怒氣,「就為了那個女人,你執意一再違逆哀家的心意?」

  「敢問皇祖母,如今天下已經太平,漢人多已經歸順西荒王朝,歧皇英明睿智,早已經獨當一面,何以皇祖母依然事必躬親?」

  好啊,到底是當年英勇無雙的西荒王血脈,他倒是挺有膽識的。

  戈氏不怒反笑,「那些漢人表面上是歸順了,私底下對我西荒族卻是有著諸多不滿。」

  「既然有所顧慮,皇祖母為何又要重用那些歸降的漢臣?!」

  他這是明知故問啊!戈氏微惱的瞅了那張俊顏一眼。那雙眼,那一身不凡的氣質……是她老了嗎?這孩子比起印像中,似乎變得越發神秘難測。

  「這裡畢竟是漢人的地方,朝廷中若是全任用西荒人為官,漢人遲早會心生不滿,群起造反。可是這些漢官又信不得,只能將他們擺在高處,讓那些漢人看見我朝亦看重漢人。」

  仲燁道:「這也不過是安撫之計,漢人並不笨,況且西荒人與漢人的差異性一直都在,無論是律法或者貧富之分,漢人積怨已深,這種障眼法又能安撫到何時?」

  「是,你說得不錯。」戈氏深表贊同,不禁嘆道:「先前你平定了臨川的妖害,為那些漢人百姓伸張正義,贏得不少民心,哀家正想藉重你這樣的能力。」

  「如果皇祖母是真心為了西荒王朝的百世太平著想,那就讓我娶佟妍。」仲燁目光堅定,不畏不懼的道。

  「荒謬。」戈氏語氣平緩的冷斥。

  「你可是哀家選中的儲君,將來是要當皇帝的人,你若娶了漢人女子為妻,那未來的皇后不就是——」

  仲燁霍地站直了身軀,偉岸頎碩的身影立在大殿裡,竟然教人不自覺的生起了畏怕之心。

  饒是年事已高,年少時曾經殺敵無數的戈氏,見此狀心中亦是一凜。

  「正因為要讓漢人心悅誠服,徹底消除漢人心中的怨懣,必得從現行的各種法令著手修改。漢人不笨,再多的安撫終究只是流於表面,漢人不受重用,西荒人不打從心底看重漢人,法令一日不公,漢人一日不平。」

  只見殿堂上,那一身鴉青錦服的俊美人影,眉宇端著一股嚴雋之氣,雙目精銳有神,聲嗓朗朗,一番大論滔滔無礙。

  戈氏輕點著頭,淡淡的笑了。

  「皇祖母若是真心為百年後的江山著想,勢必得有一番革新,而我認為,要想弭平漢人與西荒人之間的仇怨,讓西荒人能信任漢人,漢人能臣服於西荒人,最好的法子便是放下固守血統的陳陋觀念,讓漢人與西荒人的血徹底相融,兩者合為一家,不分漢人與西荒人,我西荒族人統治的盛世方能長久。」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娶了那個漢人女子,便能成功鼓吹西荒與漢人兩族通婚?」戈氏淡淡的笑問,那笑,窺不出喜怒。

  「未來的事,沒人能說得準,可是我很清楚一件事,只要兩族的對立一日不弭除,眼前的太平盛世終究會成為前朝往事。」

  「世子爺,這詛咒的話可不能亂說啊!」蘇總管驚駭的低嚷。

  「無妨,讓他說。」戈氏怒極反笑。

  「他這分明是在拿西荒族的未來在嚇唬哀家。仲燁,別以為我有意立你為太子,一心看重你,你便可以為了一個漢女來要脅哀家。哀家能讓你進來祥甯殿,也能讓你出不得。」

  仲燁亦笑,眼中的那抹狠厲如一雙無形的刀刃,教人膽寒。戈氏不由得握緊了扶把,端著茶盞的那一手竟有些顫抖。

  好懾人的氣勢!這孩子明明未上過戰場,年紀還如此之輕,從他眼裡透出來的那抹銳氣,怕是馳騁沙場十多年的人也養不出那樣的氣勢。

  「恐怕皇祖母是用錯心機了,這個太子之位,我本來就不想要。眼前皇祖母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是讓我走,收回指婚的旨意;二是讓我娶佟妍,我心甘情願接受這個太子之位。」

  「否則呢?」戈氏面無表情的問。

  「區區一座宮殿,又怎關得住我?」仲燁眸光微寒,嘴角卻是微微飛揚,只草草行了個禮,便做勢欲離開祥甯殿。

  「沒有哀家的准許,你敢離開?仲燁,你就不怕哀家削去了你的世襲之位,讓你一無所有?」戈氏稍稍拉高了音量,似是動了怒。

  穩健的腳步微頓,只見那身子頎長的人撇過俊臉,淡笑從容,聲嗓清冷自負的道:「一無所有?我要的只有那個女人,其餘的我什麼也不要,何來一無所有? 」

  「你就不怕哀家殺了那個漢人女子?」戈氏將茶盞重重地往幾面上一擱,茶蓋被震落,跌落在地,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皇祖母大可以一試,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了她一絲一毫。」仲燁淡淡投去一眼,這一眼,殺氣四起。

  「世子爺!」蘇總管驚得大叫,生怕皇太后,聲令下,未來的帝王尚來不及登上龍位,已先身首異處。

  「皇祖母,您好好琢磨,燁兒回偏殿靜等皇祖母的旨意。」仲燁收回眸光,推開碧麗雕金的殿門,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去。

  殿裡一片死寂,空氣好似凝結了一般,蘇總管直覺不對勁,心頭,顫,連忙跪到戈氏跟前,汗涔涔的伏地嚷道:「太后請息怒!世子爺他——」

  「好了,起來吧。」戈氏不耐的輕擺手。

  「太后?」蘇總管仰首,詫異的覷見戈氏臉上正揚著一抹笑。

  「那孩子連哀家都不怕,雖然是為了一個女人,可那一身霸氣卻是平庸之才再磨上個百年也磨不出一分半毫的。」

  「那太后是打算……」蘇總管傻了,一時也琢磨不出主子的心。

  「兩族通婚,血統相融,並非是仲燁說了算,也非是一時半刻能行。再說,若是要修改現行的法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戈氏嘆了口氣,嘴角卻依然噙著笑意的道:「不過我確實沒看走眼,那孩子比起貪逸惡勞的太子更值得寄望。」

  彷彿在仲燁身上見到逝去丈夫昔日的英姿勃發,戈氏的思緒一度陷進了回憶,眼裡是淡淡的哀傷,心中卻是滿溢的驕傲。

  她幾乎可以想見西荒王朝的未來,將會出現堪比開國始皇西荒王更加英勇睿智,一個擁有真知灼見的帝王。

  「蘇總管。」良久,斂目沉思的戈氏才揚起嗓子,面上笑意盡是欣慰。

  「小的在。」蘇總管豎耳恭聽。

  戈氏單手支額,邊尋思邊笑道:「擬旨——」

  三個月後,湍王世子被指婚迎娶禮部尚書之女,同時進入崇政院,擔任掌管軍務的樞密副使一任。

  出自皇太后金口的兩道懿旨一下,朝中上下,眾人嘩然,那些個皇室宗親、族中長老更是輪番進宮謁見,堅決反對這樁指婚。

  眾所周知,禮部尚書是漢人,膝下並無子女,卻無端在三個月前多了一個流落在外的孤女,誰也料想不到,這個孤女竟一夕成了世子妃。

  再者,崇政院的樞密使一職是由太子擔任,然而這不過是個虛位,真正掌權者其實是樞密副使,這個位子向來由位高權重的老臣出任,仲燁無論是年紀或是身分,委實都不合往例。

  「既然是哀家下的旨,哀家自當負起全責,其他的人都少操這份心,有這心眼彈劾哀家下的旨意,倒不如好好為國為民多做點事! 」

  戈氏年輕時亦是隨同丈夫燕皇,一起追隨西荒王打拚天下的,這江山本就有她的一份,如今又貴為掌權的皇太后,饒是族中長老見了她,亦要讓上三分。

  果然,此話一出,歧皇沒敢吭聲,宗親的聲浪亦被壓下了,西荒貴族們只敢私下議論,沒人敢再搬上檯面說嘴。

  湍王世子娶妻,迎娶儀仗交由宮中禮部操辦,太后撥了驥水東邊一處風水寶地上的小行宮充作大婚賀禮,賞賜給未來的孫媳婦。

  倚著這份御賜厚禮,饒是這位憑空蹦出來的尚書千金再如何惹人非議,也沒人膽敢輕瞧小覷。

  湍王世子大婚,婚禮儀典就擇選在玉瑤宮的寧和殿,此殿多是行儀祭典才會用上,可以想見當日的婚禮有多麼浮奢隆重。

  在被宮中分撥下來的老嬤嬤領進喜房,又有一群由皇太后親挑的陪嫁丫鬟簇擁伺候著,來到驥水的這段日子,佟妍只覺一切如夢。

  三個月前初初來到驥水,仲燁不理會宮規,硬是將她一併帶進宮裡住下,隨後他便進宮謁見皇太后,隔日,一道懿旨降下,她被帶離了玉瑤宮,進了禮部尚書的府邸,成了流落在外的尚書千金。

  再然後,太后懿旨接連一道道的降下,先是仲燁授命成了崇政殿的樞密副使,後又將她這個尚書千金指給了仲燁。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還沒能適應尚書千金的新身分,便頂著這個高貴的頭銜嫁予仲燁為妻,正式成為湍王府的世子妃。

  喜房裡一片紅彤彤,每個角落都佈置得仔仔細細,每樣家愀全來自於宮中,無一不精巧、貴氣。例如那座雕蓮嵌座的琉璃玉屏風,窗邊小几上擺著的魚躍龍門大紅底花瓶,雕琢著各種祥獸的配對紫檀木桌椅,太后特意命人尋來的金絲楠木垂花式拔步床。

  成雙配對的鴛鴦喜被、喜枕,全都細細繡上了朱紅彩緞,出自宮中禦織署最拔尖的繡娘之手,大紅床榻上已經撒滿了花瓣,及象徵吉祥與多子的喜果。

  丫鬟小心翼翼的撥開喜果,騰出了位置扶佟妍落坐,她那張被妝點得盛艷嬌美的小臉被紅蓋頭覆住了,頂上的金蝶鳳冠還是由宮裡的蘇總管送來的。

  這頂金蝶鳳冠並不特別美,要論貴氣逼人也不至於,然而卻是意義非凡;據說這頂鳳冠乃當年戈氏嫁予燕皇時所佩戴,傳承意味濃厚。

  「世子妃折騰了一天,應該也餓了,先嘗點鴛鴦酥。」充當喜娘的老嬤嬤客氣有禮,將盛在梅花小碟上的精緻糕餅遞進佟妍手裡。

  佟妍確實也餓了,她捏起一小塊糕餅,才剛含了一口,便聽見房中一陣騷動,緊接著頭上的紅蓋頭就這麼被掀起。

  她睜著眼揚起小臉,迎上一雙蕩漾著溫柔的異色瞳眸,不禁訝然一怔,鴛鴦酥自手裡滑落。

  一隻大掌及時接住了,仲燁斂目含笑,捏著那塊鴛鴦酥到她嘴邊,就這麼餵起她來。

  「我餵你。」

  佟妍雙頰赧紅,垂下兩排烏黑的羽睫,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著。

  那些嬤嬤與丫鬟已被摒退,房裡一片靜默,只聽得見兩人的呼息聲。

  就著仲燁的手吃完了那塊鴛鴦酥,佟妍羞窘的瞅著他今日英姿挺拔的裝束,芳心不禁抽悸。

  今日的他真好看。平日他總穿玄黑色或鴉青色的衣衫,換上了朱紅色金線繡龍鳳的喜服非但不突兀,反而更襯得他俊美無雙。

  望著這樣一個美麗又高貴的人,她心中生起了絲絲迷惘,在他將手掌撫上她的粉頰時,不由得輕聲地問道:「仲燁,你究竟喜歡我什麼?」

  仲燁在她身旁坐下,大手托住她今晚格外嬌豔動人的小臉,垂下眼眸,教人揣度不出心思。

  「我說過,因為是你。」他明白她的迷惘,先前他記憶被封住,待她冷淡漠然,後又態度丕變,她會心懷不安與迷惑,那是自然。

  無奈,他不能向她吐露實情,否則便會違背天規。生死有命,輪迴轉世亦是天命,況且,她早已名列仙冊,是佛祖的蓮花座弟子,她會下凡走這一遭,記憶中無他,全是佛祖的安排。

  他,不能亂了佛祖的安排。這一世,是他求來的,他多麼懼怕稍有不慎,佛祖便會收回這一切。

  他曾經無視生死,不在乎自己身在何處,因為她,他開始懂得何謂恐懼,何為害怕失去,懂得小心翼翼去守護。

  「你心裡可有我?!」仲燁將手掌放在她的心口上,眼底盛滿了柔情密意。

  佟妍垂下眼睫,嬌顏瑰紅,低聲曝嚅著:「如果沒有,那一日我怎會跟你走?」

  「那換我來問你,你喜歡我什麼?」

  喜歡他什麼?佟研眨了眨眼,回想起兩人相識至今的種種,眸光浮上一層迷濛的霧,似笑似嘆的說道:「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熟悉。你身上有一股氣息,讓我感到心安,妖魔鬼怪似乎都很怕你,不敢靠近你……這讓我忍不住想接近你。」

  仲燁垂眸淡笑。他是閻羅,又曾是鎮守地獄的鬼將,那些妖鬼魔怪自然對他心生畏懼,不敢隨便靠近。

  「雖然你待我冷淡,又只是拿我當誘餌,可是你對我好,關心我的膝傷,不介意我的身分,親手為我上藥……」邊說著,她甜甜的笑了。

  他著迷於她的笑,眸光深深凝瞅著,心中微微嘆息。比起她曾經為他做的,他那樣又算得上什麼?況且,那時的他,待她一點也不好。

  「你為了我,冒著性命危險從妖怪手中救了我,又幫我平反了冤屈,這輩子從來沒人對我如你這樣……那時我一直想著,如果留在王府裡,就算只能遠遠的看著你也好。」

  想起那一日,她苦苦央求他允許她留下,他的胸口猛然抽緊,恨起自己怎能那樣心狠。

  「……仲燁,雖然直到這一刻,我依然不明白,為何你非我不可,可是我很感激你這樣為了我。我甚至不敢奢想,真有成為你妻子的這一天。」

  今晚過後,她便是他名正言順的妻,是堂堂世子妃。思及此,她忍住了所有的羞怯慚愧,放下那些自卑羞赧,將心裡的話全掏出來,讓他明白她的心意。

  可仲燁心中卻是泛苦。

  他明白,她之所以會變得這般卑微,無端受到那些磨難,全是出自於佛祖的安排,亦是佛祖給予他的考驗。

  若他沒求來這一世的情緣,她根本不必受這些苦,更不必因為他在凡間的身分,遭受那些凡人的非議與鄙夷。

  其實,真正匹配不上的人,是他。

  輪迴之前,她是仙,他卻是只能在無盡的黑暗中度日的閻羅?,他手染血腥,一身罪衍,與純潔無瑕的她怎配得上?

  「燁,我何德何能,能夠得到你的疼惜。」佟妍笑中含淚,壓下了羞恥心,她閉著眼,主動迎上前吻住他。

  仲燁微微一怔,隨即回以纏綿的蜜吻,雙臂將她圈束住,直往自己胸膛裡嵌緊。

  不,她錯了。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她的憐憫,受到她的眷顧。若不是她為他起名,用純真至善的笑靨讓他萌生愛人的念頭,也許至今,他依然亦生亦死,對一切毫無知覺的當著修羅鬼將,繼續那無盡的殺戮。

  經過無數波折,她終於是他的妻。哪怕只有一世,哪怕百年之後,他倆的魂體各自退回原來的歸處,他都認定她是他的妻。

  繡著交頸鴛鴦的紅綃羅帳被扯了開來,紅彤彤的床鋪上,仲燁取下了伊人發上的鳳冠,解開了喜服,灼熱 ​​的吻印上了她的頸間。

  須臾,柔嫩無助的嬌喘聲自床榻裡飄出,若有似無,帶有幾分壓抑,反而越發撩撥人心。

  「燁……合卺酒……我們還沒喝合卺酒。」

  烏絲散亂在大紅繡枕上,瑰豔的小臉上美眸半掩,粉唇微張,那嬌柔水媚的神態,紅與黑的對比,以及那一截頸肩的雪白春光,全都刺激著仲燁早已燒得熾烈的慾念。

  忍住體內叫囂的渴望,他的衣襟已然敞開,就這麼裸著一大片精壯結實的胸膛起身下榻,取來了合卺酒。

  佟妍做勢欲起,他卻伸手將她壓回,那隻溫熱的大掌揉撫著光滑渾圓的肩頭,深沉的目光像是要吞了她那般的專注。她躺在枕上,嬌顏生暈,美目迷濛,羞怯的輕咬住下唇,不解他想做什麼。

  他含了一口合卺酒,俯下身,吻住她的唇,將嘴裡的合台酒餵入。

  暖醇的酒液注入嘴裡,灼燙的悍舌隨後滑入,她來不及吞嚥,軟膩的香舌已被纏上,酒液順著嘴角滴落下來。

  怕她嗆著了,他又喝了一小口,故技重施的餵給她,她暈暈然的含著,徐徐嚥下,等她吞飲的同時,他伸舌舔去她嘴邊的酒液,順著那酒液滴落的痕跡,一路舔上了胸口……

  「呀!」陡然一陣濕意浸染上胸口,佟妍酡紅著小臉,垂眸一望,看見他竟將白玉杯裡剩餘的合卺酒,全往她身上倒。

  紅艷錦繡的抹胸被浸濕了,薄薄的布料緊貼著肌膚,澄黃的酒液順著雪膚滑落,他俯下俊臉,探出舌頭細細 ​​舔去。

  火熱而潮濕的舌頭卷舔過肌膚,她打了一個激靈,甜膩的嬌吟難以自抑的溢出小嘴,小臉又窘又羞,美眸盈滿了盈盈水光。

  瞧著她嬌羞無助的神情,滿滿的憐愛充塞了仲燁的胸口。他舔過她的鎖骨,大手扯下了抹胸,舔上了那對濕透的玉乳,將上頭的合畫酒點滴不留的吮去。

  「嗯……」佟妍嚶嚀著,美眸半掩,藕白的手臂勾抱著身前的男人。

  「這合卺酒是甜的。」仲燁舔著細滑如絲的玉乳,舌尖輪流撥弄著頂端的花蕾,彷彿它們是浸了蜜的紅棗,吸咂著,舔吮著。

  「燁……」胸前的紅梅被輕咬了下,她的嬌喘變急,肌膚泛起瑰麗的紅上,眸子似浸滿了水,嬌媚承歡的神態誘人為之瘋狂。

  仲燁捧著那對雪乳不住地搓揉擠弄,舌頭開始挪動,舔上了她緊縮的小腹,滑進秀氣的肚臍眼緩緩地挑動。

  她的嬌吟聲微微顫抖,小手緊緊抱住了他的頭顱,弄亂了他的髮髻,烏黑的青絲散下,搔刺著她腿間的肌膚。

  那貪婪的舌頭越發的孟浪,舔過了已經濕漉漉的花絨,舌尖靈活的刺入細縫,忽快忽慢的攪動起來,她一陣抽搐之後,又溫柔的含住肥軟的花唇,哂巴咽巴的吸吮起來。

  ……

  他一邊以唇、以手愛撫她,一邊騰出手卸去了衣衫錦褲。

  歡愉轉瞬淹沒了意識,淚水溢出了美眸,她不能自已地嬌喘吟哦,一隻玉腿被他高架在肩上,這姿勢讓他能頂得更深徹。

  他劇烈而強悍的抽動起來,她的哼吟被撞得破碎,泛紅的嬌軀香汗淋漓,與精壯高大的身軀緊緊相貼,兩具身子水乳交融,在濃密情意中合而為一。

  「小妍,你是我的了。這一世,你終於是我的了。」仲燁將汗濕的俊顏貼緊她的艷頰,沙啞的喃道。

  不知為何,每每聽見他這樣說,她的心口總會湧上一陣酸楚,忍不住伸手撫摸他俊美的面龐,心疼又不捨。

  「燁,我是你的妻,除非你棄我,否則我這一世都不會離開你。」她在他的耳畔輕語,不忍他眼底那份沉鬱。

  這一世……他們只有這一世。

  仲燁掩下眸子,深深封住她的唇,兩具赤裸的身軀緊密相依,彷彿就這麼無止盡的糾纏成一體。

  「不論是生是死,無論哪一生哪一世,無論身在何處,你都是我的妻。」情濃至深時,他字句若鑿的許下諾言。

  淚水滿上了美眸,佟妍抱緊他,心中亦許諾:從今往後,他便是她的夫君,她的世子爺,她的天與地,一世永不分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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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9 00:04:10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一:一千年情債一世還

  又是那個夢。

  自從大婚之後,她已許久不曾再夢過黑衫男子,直至這夜……她的魂魄好似在夢境中幽幽走了一遭,意識朦朧中,她聽見一道熟悉的聲嗓,那人沒現身,卻能透過她的雙眼,讓她在層層夢境中看清了一切。

  所有的一切。

  不過是短短一個夢,當她醒來,彷彿已經過了千年之久,蘊藏已久的淚意洶湧滿上心頭。

  她睜亮了迷濛的美眸,坐起身,望著那背對著她的頎碩身軀,就這麼痴痴怔怔的凝望著。

  今早,為了她始終懷不上孩子一事,她抵不過太后戈氏的責難施壓,開口勸仲燁再納良娣。

  為此,仲燁頭一次對她發怒,更發了一頓脾氣,連早膳都沒用便上崇政院處理繁重的軍務,直至深夜才返回東暉殿。

  在這張床榻上,他從未背對著她,更不曾沒抱著她便入睡,他今夜會這樣,想必是怒氣未消吧。

  「你想讓別的女人上我的榻?!」

  「你想讓別的女人懷上我的孩子?!」

  想起今早他惱怒欲狂的質問,再望著眼前那一堵偉岸如山的堅實背影,淚水湧出眼眶,可她卻笑了。

  曾經,她不明白,她何德何能,能受他如此深情的疼寵,亦不明白,為何他只要她為他生養孩子。

  可今夜,她全明白了,明白他的深情何來,明白他的執著是為何,明白他對她的愛,縱是三界也難以移轉。

  仲燁並未睡熟,白日里的怒氣依然堵在胸口。

  若是他人開這個口也就罷了,怎能是她說出這種話!他愛她,只要她一個,她怎能開口要他再娶別的女子!

  他知道她已醒來,可他仍是閉著眼,背對相向,不願與她交談。

  熟悉的纖纖玉手探上了他的背,以著異常執坳的力道,將他沉重的身軀翻過來,讓他躺正,隨後撫上了寢衣的前襟,扯弄著。

  仲燁仍是閉著眼,不予理會,心中惱著,她竟然想用這招來談和?

  可恨的是,他抗拒不了那雙小手溫柔的撫揉,察覺到她解去了他的寢衣,平緩的氣息竟然急促了起來。

  一滴淚水落上了他的胸膛,纖柔小手撫過那花狀的肉疤,蔥白的指尖順著疤的紋路滑走,而後,更多的淚落下,浸潤了那朵「歲凋」。

  仲燁一震,倏然,開了銀藍色眼眸,迎上了那雙熟悉的眼,及她唇邊那朵熟悉的笑靨。

  小妍……

  「是歲凋。」她笑著,亦哽咽著,「從來沒人能養出來的歲凋,你讓它開了花。」

  他怔忡看著她,冰冽的雙瞳瞬也不瞬,發僵的身軀一動也不動,就怕是夢。

  「我以為你嫌我煩,以為你不在乎我……是後來佛祖才告訴我,為了向佛祖討我,你在蓮花座前跪了千日。我好難過、好難過,一直求佛祖讓我去見你,可是仙規不能犯,佛祖不允我去。」

  是她,真的是她!仲燁的胸口幾欲被湧上來的思念脹破,他不再猶豫,伸出雙臂將她嵌擁入懷。

  「小妍,我終於等到你了。」沙啞的聲嗓,透出等待千年的孤寂,徹底捏碎了她琉璃剔透的心。

  「是佛祖讓我想起來的……」她亦死死的摟緊他,小臉貼著他胸前那朵歲凋,以淚水滋潤它。

  「那時,佛祖說,你為了我在孤寒地獄等了千年,用思念餵養歲凋,因而我虧欠了你情債,情債不能不還,所以佛祖要我入凡間遭劫,償還這份情債。」

  欲成仙,必得了無牽掛,了結一切恩怨,無論恩債都須償還。

  是以,她瘸了一腿,只為償還他跪在蓮花座前求佛千日。

  是以,她這一世孤苦無依,受盡欺凌,只為償還他守在孤寒地獄中的千年。

  是以,即便佛祖未讓她記起轉世前的種種,這一世直到遲暮老死,她終將一心惦念著他、愛戀著他,只為償還他餵養歲凋千年的思念。

  千年情債一世還……太短,太短。

  「燁,謝謝你為了我一直等著。」她在他懷裡哭得不能自已,心疼他獨自一人等過漫漫千年,不捨他為了她在佛祖前下跪請求。

  他抱緊了懷中的淚人兒,沉嗓低語:「我愛你,小妍。」這句話等了千年,千年啊!終於能對她訴出。

  她哭得更厲害了,伏在他懷裡,在淚中望著那朵歲凋,直到又哭又笑的嬌顏被他捧起,落下無數個憐愛的吻。

  「我愛你,燁。」她閉眼淚落,感受他溫膩潮濕的吻紛紛落在眼睫上,最終落在嘴角上揚的粉唇上,深情封守。

  只有一世啊,怎夠她償還他千年的情意!若他們能生下孩子,那孩子擁有仙界之氣,又有修羅的精魂,更是閻羅之子,他將不屬於三界,只能留在人間無盡輪迴,卻是能夠生生不息的存在於三界之中。

  那孩子,能證明佛祖允諾他們相愛的這一世,證明他們曾經愛過。莫怪他這般執著呀……

  再多的深濃愛意,怎比得過他為她在孤寒地獄守了千年?佛祖曾言,修羅惡鬼無心無情,無血無淚,卻為了她,學會了憐憫慈悲,放下了殺戮。

  燁是這麼的愛她呵!她從沒想過,總是對她冷漠相對的他,竟會愛她如此之深,更為她養出了三界中第一朵「歲凋」。

  思念如絲,一縷縷將兩顆心纏繞。

  她依偎在他胸前,纖手撫著「歲凋」的紋路,淚紛紛,笑靨卻是燦美動人,他 ​​無法移開眼,只能不住地吻著她,低喃她的名,收緊雙臂將她牢密的鎖在懷裡。

  「燁,這一世我們都要好好的,和和美美的齊頭到老。」望著那雙似冰雪消融的銀藍色眼眸,她笑得眉睫彎彎,伸出小手撫上他瘦削的頰,與他額貼額,氣息交融,分不出彼此。

  「這一世我會守著你,一直。」滿眼的溫柔憐愛,他動容的吻住她的笑,繾綣情深,濃烈難分,只願這一世永無盡頭。

  她曾經因他而死,亦因他而重生。他是修羅惡鬼,是孤寒地獄的閻羅,卻是她願用一切相換的至深眷戀。

  千年的情債呵,就讓她以一世的愛戀償還,她的世子爺,她最心愛的閻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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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9 00:04:24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二:吃粽葉……吃仲燁?

  宣元二十七年,仲燁擔任樞密副使屢屢建功,平了軍務中的數樁冤案,御史台若遇重大案件,更要藉重他能溝通陰陽的異能,方能順利審訊。

  長此下來,朝中上下一致推崇,亦確立了威信,加上仲燁經常提拔漢臣,朝中漢臣多擁戴他為首,逐步朝他靠攏。

  宣元二十八年,太子被廢,皇太后改立仲燁為新的東宮之主,朝中大臣不分漢人或西荒人一致贊成。

  宣元二十九年,戈氏憂心自己年事已高,來日無多,暗裡立下遺詔,清楚明示將來歧皇薨逝,帝位將傳予仲燁。

  宣元三十年,太子妃遲遲未誕下一子半女,后宮流言四起,朝中大臣亦是頗有微詞,戈氏幾番欲為太子擇選良娣,卻屢遭太子嚴詞阻擋。

  宣元三十六——

  艷陽正熾,東暉宮的花園裡,一群綠衣宮人圍在亭廊外,笑吟吟地瞅著亭裡那個粉雕玉琢的小肉球。

  「母妃,清兒也要吃粽子。」那張稚嫩的小臉承襲了父親俊麗的五官,唯獨那雙水靈渾圓的大眼睛像極了母親,當他眸光汪汪的瞅著人,所有人莫不心軟歡喜,只願將世上最好的捧到他面前,討他歡心。

  佟妍垂眸笑笑,從青瓷盤裡揀了一顆小巧飽滿的糯米粽,親自剝開粽葉遞進小世子伸長的小手。

  再過兩日便是端午,這是漢人的節慶,宮中自然沒有歡慶的習慣,御膳房那邊亦無廚子會包粽,這些粽子全是出自她之手,一顆顆親手包下的。

  仲清第一次吃粽子,甚感新鮮,水靈大眼笑得彎彎,小嘴一口又一口的咬下軟嫩的糯米,粽葉的香氣全沾附在米粒上,香極了。

  「小心,別連粽葉都給吃了。」見兒子吃得眉開眼笑,佟妍輕笑出聲,捏著絲帕的手揉了揉他粉嫩的小圓臉。

  「吃仲燁?」仲清停住咬食,大眼眨巴眨巴。

  「對,粽葉不能吃。」宛若天上仙子的母妃笑吟吟地再三提醒。

  仲燁……父王本來就不能吃啊!母妃為何要一再耳提面命?向來聰明靈活的小腦袋瓜糊成一團,仲清皺起了粉嫩小臉,大眼泛著苦惱。

  「怎麼了?」察覺有異,佟妍憂心地凝瞅他。

  「粽子不好吃?還是噎著了?」

  「粽子很好吃!」在小世子的心中,母妃是世上最好的,母妃的手藝再普通也嫌不得,當然要讚賞呀!仲清猛地點著小頭顱,可粉嫩似玉的臉蛋仍是滿滿的苦惱。

  「那你為什麼皺著眉?!」看著那張幾與他爹爹如出一轍的小臉蛋,佟妍心中一軟,忍不住低下頭親了小世子一口。

  母妃好香!仲清將油膩膩的小嘴印在她粉頰上,偷了記溫香,大眼笑融融。

  「因為母妃方才要我小心別吃了父王……父王本來就不能吃呀。」

  童稚的言語以著認真的疑惑說出,霎時听笑了佟妍與一旁的宮人。

  莫怪他這般苦惱,原來他是將粽葉聽成了他父王的名諱。

  「清兒弄錯了,母妃說的是粽子的葉,粽葉,不是說你父王。」佟妍指了指他手裡的粽葉,笑不可抑。

  「啊,原來是粽子葉。」仲清的小腦袋瓜總算轉了過來,稚嫩的小俊顏霍然迸亮,隨即咯咯笑了出來。

  「真好玩,父王的名字念起來就跟粽葉一樣,吃了粽葉就等於吃了父王……」

  「誰想吃了我?」沉醇的嗓音在亭外響起,頎長堅實的玄黑色身影在烈日下,越發明燁懾人。

  佟妍揚起盈笑的眸,只增無減的愛戀在眼底蕩漾,她看著那俊美的男子走近自己,毫不在乎宮人的目光,伸出大掌撫上她的笑顏。

  「崇政院那邊不是正忙著,怎麼回來了?」她柔聲笑問。

  「想你了。」他低低的喃聲只讓她聽見,眼底濃濃的眷戀如糖絲將她纏縛,若非四下有人,他 ​​已將她擁抱入懷。

  「父王,清兒剛才差點就吃了你。」不甘被雙親晾下,仲清扯了扯仲燁的手臂,引他注意。

  佟妍被逗得呵呵嬌笑,仲燁轉眸望向那張爭寵的小臉,淡淡一笑。

  「就憑你也想吃了我?」

  「吃了父王確實沒什麼好的。」仲清狡黠的燦笑,舉高手中的粽葉,童言無忌的喜道:「父王便像這個粽葉,吃不得,也不好吃,母妃是香噴噴的粽子,好看又好吃。」

  語罷,小嘴甚是歡喜的咬了一口肉粽,笑得可愛的嚼嚼嚼。

  「清兒,不能對父王不敬。」佟妍嬌笑的嗔斥著。

  「你想吃了你母妃,那還得看我允不允。」仲燁斜睞了兒子一眼。

  「香粽不給吃,那清兒吃粽葉(仲燁)總可以了吧?」仲清鬼靈精的說道。

  「這粽葉(仲燁)也不是你能吃的,只有你母妃可以。」

  「母妃是肉粽,父王是粽葉,你倆果真是雙雙對對,到哪兒都包在一起。 」仲清頗不是滋味的哼著聲。

  憑什麼香噴噴的母妃總要被父王獨占?他可是母妃最疼愛的心肝寶貝呵,等他再大一些,便能跟父王爭。

  佟妍被他們父子倆你來我往的妙語如珠逗得呵呵直笑。

  她拿了顆粽子遞給仲燁,甜甜笑道:「好了好了,甭管誰是肉粽、誰是粽葉、誰要吃了誰,今天是端午,還是吃粽子重要。」

  兩張一大一小的俊顏同時轉向她,衝著她直笑,兩張俊麗的笑顏,教人移不開目光。

  望著他倆生下的漂亮孩子,佟研胸口發暖,鼻尖泛酸,只覺眼前此情此景,歡笑晏晏,和樂無憾,人間這短短的一世已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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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9 00:04:37 |只看該作者
番外篇三:最初的「因」,最後的「果」

  那一日,冥界異常的平靜,為了賺點零花,風煞接下了一份臨時的差事,代替與他交情不錯的鬼差兄弟,引導新報到的鬼魂到他們被發落的樓層。

  誰料,這地獄的活兒還真不是「鬼」幹的!一天下來,不知乾了多少苦活兒,沒得消停,就連想上孟婆私下開設的茶館喝杯銷魂茶都不給去。

  風煞累得想死,偏偏又死不得,只好趁著剛領完一批新鬼報到後,便躲到茶館找孟婆喝茶閒磕牙。

  好死不死,有個新來的女鬼沒跟上先前的隊伍,他頭一次幹這活兒,也沒及時察覺,還是判官那邊派了巡海夜叉過來向他討人,他 ​​才驚覺不對勁。

  「你慘了你!聽判官說,那女鬼無罪無孽,心善人慈,應該是要上天界的,只是按照舊例先下來接受審訊,便要發落上去,你卻把人弄丟了,看你怎麼辦!」傳話的夜叉幸災樂禍著。

  「地獄不過就這麼點大,還怕找不著人嗎?」風煞嗤了一聲,匆匆丟下幾枚鬼銀,上工去。

  只是,當他捜了一遍鄰近的幾座小地獄,意外察覺今日巡守的夜叉少了許多,一路上也沒碰見幾個陰差鬼吏,當然,他要找的那個脫隊女鬼,更是連個鬼影都找不著。

  後來,他聽見一陣廝殺聲,連著幾座地獄都放出了妖囚鬼犯,不過眨眼瞬間,整個冥界陷入了混亂,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

  「造反啦!有人造反啦!」遠處傳來夜叉的吼叫聲。

  風煞聞言一噎。衰透啦!他不過是來干個臨時活兒,賺點零花用用,偏偏遇上鬼吏叛亂。

  他著急的加快腳程,幾乎要將整個冥界翻遍了,一路上不知躲過了多少駭人的殺戮,急得快嘔血。

  「這個女鬼還真能跑!究竟上哪兒了?」風煞嘴裡碎罵著,猛然想起,冥界還有個地方沒找過……

  阿鼻地獄。光想起那裡,他便渾身不對勁,整個人打了個激靈。

  整座冥界,唯有阿鼻地獄需要修羅鬼將鎮守,那裡囚禁著三界中最難對付的厲鬼妖魔,就連那些陰差夜叉亦是能避則避。

  這份臨時工還真難幹!風煞罵罵咧咧的來到阿鼻地獄,途中還險些被一隻逃脫的鬼面修羅給砍了,差點又被嚇死一回。

  「混帳東西,要是被我找到那個女鬼,一掌過去先——」

  碎罵的話聲戛然而止,風煞瞪大雙眼,看見前方那片黑色焦土上,傳聞中殺戮無數的修羅鬼將,正與雙身羅剎對峙著。

  ……他娘的!那個白衫女鬼不正是他要找的人嗎?!

  「等等,餵——」風煞心裡正激動,赫然看見甚是驚駭的一幕。

  只見雙身羅剎故弄玄虛,將挾持在手的白衫女子充當人質,那個身形高大的修羅鬼將一個不慎,手中的龍骨刀就這麼刺穿了女子的腹部。

  風煞僵住,當場腿軟在地。那是他負責的女鬼啊啊啊啊!就這麼被殺了!若不是他一時疏忽,又擅離職守貪懶去,那女鬼也不會被冥界最凶厲的修羅將軍誤砍……

  完了,這下全完了……他拿什麼去向判官交差?

  再者,冥界戒律森嚴,他鑄下了這個孽因,必要承擔這個惡果,直到一切圓滿為止。

  頓悟到這一點,風煞只覺頂上一陣愁雲慘霧,整張臉都綠了。

  怎料,修羅為了彌補錯誤,為小女鬼求上西方極樂淨土,讓佛祖為她養魂,小女鬼復生之後,身價一翻漲千倍,成了佛祖的蓮花座弟子。

  原以為這樣便圓滿了,他犯的錯沒人發現,誰知啊誰知,修羅竟然戀上了那個小女鬼!

  他痛心疾首啊!因為這樣下去根本是沒完沒了。別說人了,連鬼都料想不到,那個修羅鬼將為了小女鬼,接下了閻羅,職,甘願守在孤寒地獄千年,只為等「歲凋」花開,求得佛祖允諾的一世情緣。

  他心裡那個苦啊!為了修羅這份癡情苦戀,他犯下的過錯終被告上閻王那兒……這一段審訊過程,不堪回首啊啊啊!

  後來的後來,為了彌補他無心鑄下的因果,在地藏菩薩為他開恩之下,他這個煞神被派上人間,負責在旁看守修羅與小女鬼的轉世,直到他們一世圓滿,死後精魂各歸其位。

  ……他娘的!這份差事還不發薪餉!地獄的活兒還真不是鬼幹的!

  切!都怪那個修羅,都怪那個小女鬼,要是他們沒愛上彼此,他也不必這麼苦!

  情啊愛啊什麼的,真是害人害鬼,真真要不得!

  是說,修羅與小女鬼這一世究竟有多長?能不能快點結束,好讓他早早了結這個苦差事啊!

  嘖嘖,甭管是修羅還是閻羅,都沒見過像那一隻這麼癡情的,還真是三界奇觀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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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9 00:05:00 |只看該作者
後記:喬寧

  嗨,很高興也很榮幸可以在這一次的主題書後記中跟大家見面!

  這次的主題書真的特別有趣,配合著大家熟知的傳統習俗,讓地府中這些角色,透過各位作者不,樣的詮釋,在我們所熱愛的羅曼史中呈現不同的風貌,禾馬的編編都很有創意呢,也請大家繼續支持禾馬喔!

  也要特別感謝畫功精湛入神的慶光老師,謝謝老師這麼用心,讓故事中的主角能被真實的勾勒出來,滿足作者和讀者們美好的幻想,真的太感謝老師了!(鞠躬加熱情感謝的擁抱)

  那麼,讓我們趕快來談談這一次的故事吧!

  記得確定這次的主題後,我著實傷了不少的腦筋,因為創作過的古代故事不多,又是第,次嘗試這樣特殊新鮮的題材,因此下筆之前先找了一堆資料來研讀,好幫助自己更了解所謂的陰曹地府。

  其實我覺得創作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在找尋資料的過程中,也幫助自己開眼界長知識,我也才知道,原來在某些文獻資料中,地獄不只有大家熟知的十八層地獄,還有其他大大小小,各有其名稱的地獄。

  還有大家都熟知的閻羅,其實也不只有一個,以及諸多跟冥界陰間有關的宗教傳說,或是某些比較冷僻的知識與習俗,都學習到很多新知識。

  當然資料的應用,主要是可以協助更熟悉故事的背景,不見得都會原封不動的搬進故事裡。

  例如,故事中的雙身羅剎,其實我是用佛教中的阿修羅去設定。佛家談的阿修羅,男的長相極為醜陋可怖,女的則是美艷妖嬌,因此就讓我衍生了雙身羅剎這個妖怪的想法。

  嘿嘿,當然,前身是修羅的男主角就不適用佛家所說的,他是有豁免權的,看看慶光老師精心繪製的封面就知道羅!(笑)

  再來談談女主角吧!故事進行到一半,先看過稿子的友人,曾建議要不要換掉女主角的設定,因為友人認為普遍的讀者群,可能會比較欣賞堅強類型的女主角。

  其實在構 ​​思故事設定時,我就回顧過自己筆下的古代故事,一是《再嫁負心夫》里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即使穿越到古代時空也要勇敢追回老公的部吟恩,另一個則是《吃淨黑心貨》裡視錢如命的丁敏敏,兩個女性一個是堅毅固執,一個是為錢能屈能伸,個性搞笑的現代女性。

  有監於此,我希望能夠嘗試不一樣類型的女主角,再加上故事的設定就是讓佟妍下人間受劫,並且償還虧欠仲燁的種種,但是已經入輪迴為凡人的她,並不曉得這些因果,我想,身為一個渺小的凡人,又是在那樣封建體制下的古代社會,身在最底層的女性面對多舛的命運,或許不夠堅強,但也不至於太軟弱,有時也會想反抗,但又無能為力,就只是卑微而無奈的面對著命運的折磨,一如現實世界中的你我,默默承受著來自生活的各種考驗,這樣的女主角形像在我腦中成形,於是便成了這個故事裡的佟妍。

  雖然不知道讀者的喜愛度,不過能夠嘗試各種不一樣類型的角色,身為創作者真的很開心,更是創作的另一項驅動力,也期盼大家會喜歡羅!(笑)然後要在後記中幫仲燁與佟妍流落在人間的兒子,也就是《吃淨黑心貨》的男主角打個廣告,大家有興趣的話,別忘了回頭找來看喔!

  對了,記得下筆之初,曾就仲燁的異色眼眸與編輯討論了一番,原本是擔心這個設定太突兀,但是主要是讓仲燁保留了看穿陰陽的能力,另一方面這也是我私心希望能跟《吃淨黑心貨》中男主角的異色眼眸互相做連結。

  (什麼?大家不記得《吃淨黑心貨》的男主角是什麼樣兒?那要趕快去找來看喔!)

  總之,「來自地府的你」這個主題真的很有趣,希望大家都不要錯過羅!炎炎夏日,就是要吹著冷氣看自己喜歡的故事,快意的徜徉在浪漫的愛情裡。

  最後,再佔用後記的篇幅,我要跟熱情的讀友們說聲謝謝還有抱歉,先前有讀者透過禾馬編編詢問我有無開設粉絲專頁,很抱歉喔,因為生活瑣事繁重,加上專注於創作也頗耗心神,擔心開設之後會任其荒廢,反而怠慢了讀者們,因此目前暫不考慮開設喔。

  感謝有心想跟我交流的熱情讀友,真的很謝謝你(你)們的支持喔!日後若是開設粉絲專頁,一定會在後記公佈宣傳,往後也敬請大家繼續支持喬寧和禾馬出版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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