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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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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雁] 龍吟玉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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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50: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稚女收雙鬼

明煌來到少室山,不見宋大哥蹤影,便又奔向太室山。在山腳下看見宋大哥正在和太山酒仙喝酒,又不太像,是比內功嗎?但也不像。

太白酒仙雖然也坐在地上,但一腳橫放,一腳直豎,左手握著大酒葫蘆,湊在嘴上,正在咕嘟咕嘟喝灑。以皇甫明煌此時的功力竟然也瞧不出來,太白酒仙到底有沒有施展內功?

宋老“五陰劍氣”卻已把他全身包住,但他似乎毫無所覺,以常規來說,一般人比拼內功時,心無二用,目不旁視,更不能開口說話,否則對方即可乘虛而人。但他方才還用“傳音人密”的功夫向自己說話,“傳音人密”這種功夫,內功再高的人,也只能對面才能使出。因為要把聲音練一縷凝而不散的細絲,只能直貫而出,出彼之口,人我之耳。可是自己方才躍登山崗,落在太白酒仙后,他居然在比拼內功之際,帶能使出“傳音人密”的一縷音絲,往身後飛出。這份功力,簡直使人不可思議!

正當此時,摹聽山後樹林中,突然傳出幾聲厲喝,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小女孩的驚叫嘻笑這聲。那是冰月,難怪山頂上不見她的影子,又在惹事了。

皇甫明煌心頭一驚,“稜空掠影”嗖的往山後掠去。“哼你們當我真的怕你們不成,收起‘迷魂陰針’姑娘一樣贏你們!”

冰月人小鬼大,居然學會了宋大哥的狂妄口氣!

“哈!”

敢情那無常鬼果然被冰月打著了什麼地方?她笑著打跌,又道:

“無常鬼,你這會相信了罷!姑娘還是手下留情!”

“鬼丫頭,你找死!”

“吱”的一聲,好像向冰月撲去!不好!這是黑白無常,冰月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皇甫明煜身形如電,落到樹頂上,方想出聲阻止,告訴他們宋大哥就在山上。忽聽冰月冷笑道:

“哼!蠢東西,姑娘在這裡!”話聲未畢,“拍”的又是一聲,黑白無常中的一人,似乎又中了她一招。皇甫明煜心頭大奇,憑黑白無常兩人的功力,冰月哪能打得到他們?啊!這—個月來,冰月一直跟在宋大哥身邊,敢情教了她幾手玩意。自己暫時不要出面,瞧瞧她跟宋大哥學了些什麼也好,反正有自己在這裡,不怕她吃了大虧。心中想著,這就停住身形往下望去!

只見黑白無常兩個高大身子,四道綠慘慘的眼光緊盯著冰月,冰月卻叉著雙手,滿臉不屑地瞧著他們!

“吱!”

“吱!”兩聲急叫,黑白人影,一齊撲起,鳥爪似的鬼手帶起一陣陰風猛抓而出!他們明明虛冷冰月而發,但小人影輕輕一閃.倏忽不見。不!她居然閃到了黑無常身後。“噗!”又是一掌,打上了黑無常腰眼。這下並不輕,打得黑無常高大身軀,往前晃了一晃。“鬼丫頭,今天不……”

黑無常聲音厲吼,卜地跳轉身子。

“吱!”

白無常一聲鬼叫,鬼爪業已往冰月當頭抓下。這下兩人夾擊,勢若閃電!

皇甫明煜心中一驚,冰月身子卻像鬼魅似的,輕輕一閃,居然從兩人身前閃了出去。

“你也不是好東西。”

“拍!”冰月在閃出之時,小手一揚,一掌正好拍在白無常屁股上。冰月足踩七星,身法奇快,真像一縷遊魂,閃來閃去飄忽靡定。黑白無常蹦蹦亂跳,爪掌掄飛,兀自碰不上她半點衣角。不!她東一掌,西一掌,手法靈巧,不是打在他們腰眼上,就是拍在他們屁股上,逗是兩鬼吱吱鬼叫不絕!

皇甫明煜也心中大為驚異,瞧冰月這一身法,精妙詭異,居然遠勝晶妹妹的“蜻蜒曼舞步”,敢情是宋大哥新近教給她的。想不到她短短時間業已練得如此純熟。

心念轉動之間,白無常忽然“吱”的一聲跳出圈外,閃著綠陰陰的眼睛滿臉驚疑,向黑無常叫道:

“這鬼丫頭使的是‘遊魂七星掌’!”

“不錯!確實是‘遊魂七星掌’路數。”

冰月“咭”聲笑道:

“你們倒還識貨。”

黑無常厲聲喝道:

“你是跟誰學的?”

冰月披著嘴道:

“說出來你們兩顆鬼腦袋,不縮到脖子裡才怪。”

白無常雙爪箕張,向前一場,獰笑道:

“小鬼頭,你說不說實話?”

黑無常攔道:

“不可魯莽,這‘遊魂七星掌’乃是師傅老人家精心獨創手法,當年連我們兄弟都尚未傳授,就閉關潛修了,別人決不會

冰月不待他說完,搶著道:

“你知道就好!”

黑無常愣了一愣,儘量放低聲音,既黑又醜的鬼臉上現出溫

和之色,說道:

“小娃兒,我們決不難為你,你且說是誰教給你的?

冰月道:“當然是我師傅咯!”

黑無常道:“你師傅是誰?”

冰月調皮地道:“那你先說說你的師傅是誰?”

黑無常道:“哼!小娃兒,我們恩師閉關了。”

黑無常望了白無常一眼,半信半疑地道:“那你說說看,瞧我們會不會嚇死!”

冰月笑得更為厲害,咕咭格格地道:“我告訴你們,我師傅給我起了一個外號,你們聽了就可以知道我的師傅是誰了?”

白無常不耐的道:

“你說!”

冰月瞪了他一眼,道:

“你兇什麼?師傅最聽我的話,待會不叫你磕上一百個頭才怪!告訴你我師傅本領大著呢!”

黑無常陰惻惻地笑道:

“你不是要說你的外號嗎,怎麼不說?”

黑無常道:“就叫什麼?”

冰月道:“飛天小妹。”

黑無常臉色一變,急急問道:“你師傅可是一年四季穿一件長白衫的?”

白無常道:

“你不信?見了他老人家,就要你磕一百個頭!”說著回頭向黑無常道:“他人家就喜歡穿白衣服,和慕容叔叔一樣!呵!”

你,他……他老人家姓宋。”

黑無常忙道:

“果然是他老人家!好!小妹子,他老人家在哪兒?”

冰月奇道:“咦!你們也認識我師傅?”

黑白無常齊聲說道:

“他……他老人家就是我們恩師!”

冰月“嗤”地笑道:“不要臉,冒充起我師傅的徒弟來了,我師傅有你這樣醜八怪的鬼徒弟。”

黑無常被她罵得不以為侮,笑道:“小妹子,他老人家真的是我們的恩師,你快帶我們去!”冰月眨著眼睛,指了指白無常道:“見了師傅,那要叫他磕一百個響頭!”

黑無常忙道:“這個當然,見了師傅,不單他要磕,我也要磕!”

冰月這回開心了,鼓起小腮幫,哼道:“你們都欺負我,我也要告訴師傅。”

“你們都欺侮我,我也要告訴師傅。

黑白無常倒真有點害怕,央求著道:

“你別在師傅面前,說我們欺侮你,嘻!以後我們都聽你的話就是,快帶我們去!”冰月不屑地道:

“誰稀罕?師傅他都聽我的呢!哦!這時不能去,他老人家正和老朋友對坐著比功夫,所以不許我在山上。”

黑白無常道:

“他老人家就在山頂上?”

“吱!”

“吱!”

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驀地鬼叫一聲,往山上就跑。“白無常,別上去啊!”

冰月急叫著,往後追去!

皇甫明煜因冰月往山上追去,也連忙長身一掠,跟著上去。

黑白無常去勢神速,躍上山頂,果然一眼瞧到三十年不見的恩師,滿身青霧,正向一個乞丐模樣的老頭遙遙作勢,作出擘刺之狀。面罩嚴霜,似有怒意。定睛一瞧對頭竟是太白酒仙!這老怪物兀是舉著酒葫蘆,仰頭大喝,舔嘴咂笑,醉醺醺的,醉態可掬。

黑白無常三十年來,仗著師傅宋清的名頭和一身奇突的無常功,在江湖上使了人聞名寒膽,功力自然不弱。此時瞧到恩師雖未屈居下風,但至少神色凝重,不象太白酒仙那樣稀鬆平常,這情形他們當然瞧得出來。兩鬼想起師門重寶迷魂陰針就是被太白酒仙奪去的,心中懷恨已久,此時又瞧到師傅臉有怒容,不由兇心突起。

自己兩人躍登之處,正好又在太白酒仙身後,何不乘他和師傅比拼之時,驟下殺手?

黑白無常心思相同,身剛落地!

“吱!…‘吱!”兩聲急叫,一黑一白兩條人影,驟往太白酒仙身後撲抓過去。

“孽畜!”

“砰!”

“砰!”

宋清何等身份,自己和太白酒仙比鬥之中,豈容門人亂闖?

大喝聲中袍袖驀然一揮,“五陰劍氣”像潮水般卷出。

黑白無常弄巧成拙,兩條人影同時擲出去一丈來遠。雙腳一挺,直挺挺地倒臥地上,一動不動。這會當真名副其實,變成了兩鬼。

就在宋清一拂出手的同時,皇甫明煜飄然落地。太白酒仙哈哈一笑,拎著酒葫蘆,一躍而起,大聲說道:

“老魔頭,你為了我老酒鬼從你徒兒手上奪下一筒繡花針,就要和我老頭子拼命。你不想想,我從你徒兒手上奪來,又送到你徒兒手上,還讓你平白得了一個徒弟,難道吃了虧?再說咱們比了一個多更次,仍然半斤八兩,這總該歇手了罷!”

宋清也一聲朗笑,站起身來,道:

“老酒鬼,別討人情,宋清豈是真的為了兩個孽徒失去一筒針,便和你拼命?只不過想藉機試試你的功力,三十年後到底到了如何程度罷了!你卻假藉喝酒,暗布真氣,但又不肯正式比拼,以故示大方。我倒用不著向你臉上貼金,不錯!三十年來,宋某依然遜你半籌,毋庸諱言。”

“啊,老朋友,你和我師傅比好了?”

一條小人影,驀地竄起。

“哈哈!女娃娃,你還不謝謝我老人家。你那老魔頭師傅那裡是真心收你這娃兒,他不過捨不得那筒繡花針罷了!”

皇甫明煜向冰月叱道:

“冰月,你的越來越沒大沒小,還不快向太白酒仙磕頭。”冰月真有點兒怕皇甫叔叔,蹦蹦跳跳,一團高興,立時被說得垂手而立,要向太白酒仙跪去。卻被宋清一把拉住小手,笑道:

“小兄弟,別叫她做叩頭蟲,我就喜歡她天真活潑,老酒鬼也怕這些繁文縟節,算了罷!”

太白酒仙呵呵笑道:

“老魔頭把我老頭子的脾氣倒說對了,只是這女娃娃是人家崑崙派正式門人,給你這麼記了個名,記得邪氣了,看你以後怎麼交待?”

皇甫明煜因他們兩人說笑,自己不好插嘴,他瞧著倒臥地上的黑白無常,敢情方才撲出之時,被兩人的內家真氣震傷,忙道:

“宋大哥,他們……”

宋清神色一黯,說道:

“這兩個孽徒跟隨老夫也有四十多年了,老夫念他們平日尚無大惡,不想這次重行出山,他們在江湖上竟然兇名四播,老夫正想清理門戶,不料他們會在這裡出現.出手毒辣,魯莽已極,這時已被我‘五陰劍氣’震碎內腑,還魂乏術。”

皇甫明煜聽得心頭一愕,黑白無常雖然邪惡,但也罪不至死,宋大哥對付門人居然如此嚴峻。

太白酒仙卻聽得哈哈笑道:

“老魔頭,這會你看走了眼,這兩個令鬼徒,在你出手之前,早被老頭子的酒氣推開了,他們只是受不住酒味道,醉過去罷了,可並沒死。”

宋清微微一愣,望了黑白無常一眼,勉強笑道:“老酒鬼果然出手如電,連我居然也被你瞞過!”

說著踱過身去,雙手虛穴拍了幾掌!

黑白無常如夢初醒,“啊”了一聲,驀地翻起坐起,一眼瞧到自己師傅,白衣飄忽的站在身前。兩人三十年沒見師傅了,這回瞧到師傅臉色不對,不由心中一寒趕緊跪下。“孽畜!你們三十年來,自以為無人管束,居然在江湖上,兇名四播,幹得好事!”

靈山無常鬼平日氣焰甚高,這會碰上師傅卻有如耗子遇上了貓,抓在地上只管磕頭。醉仙翁笑道:

“好啦!好啦!這兩個鬼東西,兇名雖有,惡跡不多,老魔頭,叫他們起來罷!”

冰月也拉師傅的手,撒嬌道:

“師傅,他們磕了快一百個頭了呢!我答應過他們磕一百個頭就好。”

宋清向兩人斥道:

“還不起來?去見過太白老前輩,皇甫師叔。”

太白酒仙道:

“老魔頭,你方才自己說過,我不喜歡這一套,你要兩個寶貝徒弟折磨我?”

宋清點頭道:

“那你們不用叩頭,去見過就是!”

太白酒仙已瞧得不耐,皺眉道:

“放著正經事不說,偏有這多花樣,喂下來,我老頭還有話說呢!”

小夥子,你要他們坐宋清笑道:“你終日喝得醉醺醺的,還有什麼正經?”

太白酒仙舉起大酒葫蘆,咕嚕喝了一口,道:“老魔頭,你當年到過漠外,可知他們的‘魔眼”洗心水’有沒有預防和解救之法?”

宋清驚奇地道:

“難道你老酒鬼有了對策?”

太白酒仙搖頭道:

“哪有這麼容易,光是“迷離魔眼”普天之下恐怕就沒有人能承受得住,我老頭子只是想起一個人來,要小夥子去試試罷了。”

太白酒仙放下酒葫蘆,砸了砸嘴道:

“瞧!天都快亮了,我老人家還有事去!小夥子,你天亮之後,立刻動身趕上西天目去,對天日神醫凌老頭說,是我老人家叫你去的,找他問問,有沒有對付‘魔眼’和‘洗心水’辦法?但不管有無法,得儘速迴轉鐘山。”接著又朝宋清咧嘴笑道:

“老魔頭,鐘山之事,就偏勞你和長眉禿驢了。”

話剛說完,大家只覺一陣酒香過處,太白酒仙已失所在。只聽宋清微含慍意地道:

“老酒鬼慢走!這場浩劫你難道想置身事外?”

“哈哈!誰說我老頭子置身事外?就是為了這件事才走啊!”

聲音搖曳,眨眼工夫,已在一二里外。

這時東方已漸吐魚白,曉風涼爽,陣陣襲人。宋清站起身來,望了望天色,向黑白無常吩咐道:“時間不早,我還要帶著冰月往北方走去一趟,你們兩人可隨山光大師前往鐘山聽候長眉大師調遣。”接著又對皇甫明煜道:

“小兄弟,你也好走啦!”

說畢,和眾人舉手道別,拉著冰月小手,袍袖一展,一條白影,首先騰空而起,往山下飛去。皇甫明煜也和山光大師,藍心湄,黑白無常等人別過,逕自迴轉客店。他想到先前自己一路急趕,只不過為了要趕在血鷹教尚未發動之前向少林寺送信,以防萬一。這回少林、武當,江湖上兩大門派,全淪魔爪。而且血鷹教最厲害的一手,目前已知道的就是“迷神魔眼”和那杯“洗心水”。太老前輩要自己前往天目,求問兩種東西的解法,關係許多受害之人,自然比先前光是為了向少林寺送信更為重要。何況此時天色已透微明,自己身負重傷,就在床上盤膝調了回功。等店夥送來臉水,盥洗之後,依然只服了一粒隨身攜帶的“辟穀丹”,就會過店帳,跨上赤龍駒開始就道。由河南、,經安徽至浙境,橫在浙皖邊界上的就是天目山脈。天目山的得名,是因為東西天目兩山的山頂上,各有一個天然的大天池,池水清冽,終年不涸,如天之有兩目。據說這池水清心明目,帶能醫治各種眼病,極具靈效,如果你患病的左眼,取用東天目的池水,如果是右眼,就要用西天目的池水。明煜到天目山正不知該往哪邊走,正巧遇上了無影神芒柯煥,他們便一同來到西天日山下。只見高峰聳秀,群山如屏,到處都是合抱大樹。濃廕庇日,蒼翠撲人,當真溪山如畫,人間勝地!柯煥路上還不停地指點著天目名勝,何處是指點著天日名勝,何處是大樹王,何處是昭明太子讀書處,何處是開山老殿,何處是倒掛蓮花,兩人談談說說並不寂寞。蹄聲得得,沿溪而行,不知轉了多少山頭,才踏上一條兩邊修篁千竿,中間細草如茵的山路。等皇甫明煜察覺,兩匹馬已進入群山環抱的的一處幽谷之中,不到半盞熱茶光景,前面豁然開朗。只見谷口尺頭,一片幾十廟大小的平地,古樹參天,嫩草如茵,遍地種著不知名的奇花異草,鳥語花香,別有洞天!修篁深處,露出數楹竹樓,因山而起,一彎清溪,流水潺潺。真是隱逸所居,清怨已極!皇甫明煜面對這般景色,心中不由肅然起敬,正想跳下馬來。只聽柯煥笑道:

“皇甫老弟,你不是外人,無須客氣,我們到樓前下馬不遲。”

說著放緩韁繩,徐徐而來,朝竹樓門走去。瞥見—:—條紅影由竹林間竄出像箭一般平空往柯煥馬前飛來,口中喊道:

“伯伯,你回來了!”

聲到人到,快速已極,那是一個背插短劍的紅衣小孩。落地之後,一手早巳扶著馬頭,那馬好像認識他似的,低首擦著小孩,顯出十分親熱的樣子。柯煥跳下馬來,笑著道:“旭棟,你瞧伯伯還有客人同業,你怎的如此淘氣?如蘋果般小臉,微微一紅,那雙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朝皇甫明煜瞧了幾眼,道:

“伯伯,他……他我認識,他叫……明煜哥哥!”說著蹦著跳了過來,拉著皇甫明煜的手,問道:

“明煜哥哥,你才來?姐姐天天都盼望著你呢!啊!我去告訴她,她一定會高興!”

他想到就說,說到就做,還沒等皇甫明煜回答,驀地幾個虎跳,連跳帶躍地往竹樓中奔去,一邊叫著:“姐姐,姐姐,你快來啊!明煜哥哥來了!”喊聲未落,竹樓中閃出一條淡綠影子,嬌聲說道“旭棟,你大驚小怪地嚷些什麼?”

皇甫明煜驀覺眼前一亮!

旭棟吐了吐笑頭,小手一指,調皮的道:“你天天盼望著皇甫哥哥,他不是來了!”

她嫋嫋婷婷地叫了聲:“柯伯伯。”

那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立時緊盯著他,螓首慢慢地低下去了,芳心充滿喜悅,也帶著點幽怨,輕聲兒道:

“明煜哥哥,你……”這玉立亭亭,清麗窈窕的綠衣少女,正是幾個月前,由柯煥陪同上天目山來的東方湘綺姑娘!

她自從上山以來,姑母樂正儀,因兄嫂慘死,只遺下一線弱息,待她親生女兒還要憐惜,而且端木新雲柯定峰,也十分鐘愛。

雖然只是短短的三個月時光,天目山馳譽武林的“霹靂劍法”和樂正儀的“蘭花拂穴手”早已全學會了,武功可真是突飛猛進。

這一半是姑娘家咬緊牙關,日夜勤練,好早日下山,跟明煜哥哥天涯追蹤,尋訪仇人。但另外一半,卻得歸功於妙玉妃子,當日把她收歸門下,替她紮下根基。妙玉妃子人雖不正,但天台派的內功心法,也總算是道有玄門正宗。姑娘芳心之中,只是惦記著一件事兒,那是明煜哥哥答應過她,會上天目山來看她,當著面千言萬語,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皇甫明煜瞧著她這份情景,連忙說道:

“湘綺妹子,你在山上好嗎?柯老前輩可在裡面?”

東方湘綺還沒回答,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已在裡面發話:“綺兒,你還不請皇甫老弟進來?”

柯旭棟早拉著皇甫明煜的手,急道:

“啊!爺爺在叫你呢,皇甫哥啉,快走!”

皇甫明煜隨著柯煥跨進樓,端木新雲柯定峰已手握龍頭杖,滿臉慈祥,微露笑意地站在屋中!皇甫明煜連忙上前見禮,口中說道:“晚輩叩見老前輩金安。”

端木新雲柯定峰連連還禮,道:“皇甫老弟遠來辛苦,快請坐下好說。”

一面回頭向上湘綺道:“綺兒,皇甫老弟不是外人,你快去叫棟兒的媽出來相見。”

東方湘綺答應一聲,就往裡走去。大家落座之後,丫環獻上茶來,不多一會,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衣裙,年約四旬的中年女子,後面緊跟著東方湘綺。皇甫明煜知道端木新雲柯定峰的媳婦樂正儀,趕緊站起身來見禮。樂正儀向公公福了一福,依然退進房去。柯煥首先報告了近日江南發生的事情。然後又把皇甫明煜來意說了一遍。直聽得端木新雲柯定峰壽眉緊鎖,感慨地道:

“老夫久居山中與世相隔,不想中原武林竟然發生瞭如此鉅變,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不過有長眉大師和各派掌門捐棄成見在鐘山集會,而且連多年不出的邛崍派麻冠道友,和宋清也參與其事,倒不失為武林之福。老夫散閒已久,無意下山,既蒙宋道友要皇甫老弟轉達相邀之意,而且此事確實關係整個武林安危,天目山自然不能落於後人。唔,柯煥,你就代我一行,並向渚位老友致意。”

柯煥連忙起身應喏,端木新雲柯定峰頓了一頓,又道:

“至於太白酒仙要皇甫老弟前來找尋凌師弟一節,原是易事,只不過他終年雲遊,極少在山。半個月前為了送一粒‘迴天再造丹’不到這裡來過。據說此丹是採集名山大川百餘種靈藥仙草,練了三個來月,才一共練成三粒。功能卻病延年,補益真氣,練武之人可抵十年內功,老夫因綺兒血仇未報,本質較弱,這才讓她服了。皇甫老弟要是早半個月趕來倒可碰上,如今卻難說呢!”

皇甫明煜聽說湘綺妹子服了“迴天再造丹”可抵十年苦練,心中自然替她暗暗高興。但聽到後來,天目神醫凌雲子行蹤無定,不由又焦急起來。試想各大門派齊集鐘山,不日就要和血鷹教明目對陣,如果沒有剋制“迷神魔眼”的藥物,任你功力再深也難以抵禦。何況北方許多門派,全被“洗心水”迷失本性,才正邪不分,認賊作父,要是無藥可救,就算把血鷹教匪類,一舉殲滅,這些受害之事,又如何處置?心中想著,這就急道:

“凌前輩要是不在山上,這可怎麼辦?”

端木新雲柯定峰拂髯笑道:

“皇甫明煜無須焦急,凌師弟也許在山上也說不定,飯後由柯煥陪你同往就是。”這時丫環已端上菜飯,端木新雲柯定峰等人都已吃過,只有柯煥和皇甫明煜尚未進食,這就不再客氣。飯後端木新雲柯定峰吩咐柯煥陪著皇甫明煜前往天目山。柯旭棟也吵著要去,端木新雲柯定峰叱道:

“你伯伯和皇甫哥哥有事去的,你跟去做什麼?”

柯旭棟被爺爺一說,急得一雙小眼睛瞧瞧皇甫明煜。又瞧瞧柯煥,口中雖然不敢多說,小臉卻露出希求之色。柯煥笑道:

“旭棟你要去,可得聽話!”

柯旭棟連忙點頭道:

“棟兒一定聽伯伯和皇甫哥哥的活,爺爺,讓棟兒去罷!”

端木新雲柯定峰笑道:

“你們不怕麻煩,就帶著他去。”

柯旭棟喜得笑了出來,拉著皇甫明煜的手,道:

“皇甫哥哥,我們快走!”東方湘綺忙道:

“柯伯伯,明煜哥哥,你們早些回來吃飯咯!”

皇甫明煜含笑點頭,和柯煥兩人別過端木新雲柯定峰抱著柯旭棟上馬,就往東天目山而去。由西天目往東天目走的全是小徑,穿林涉澗,沿山而行。約有頓飯工夫,便已到了一處山凹之中,只見邊山坡上,阡陌井然,盡種著許多不知名花草。有的其色如墨,有的碧綠可愛,清香撲鼻,敢情全是藥草?三間茅屋,圍著竹籬笆,一條碎石小徑直通竹籬門前。兩人放緩韁繩,到圍著竹籬笆,一條碎石小徑直通竹籬門前。兩人放緩韁繩,到門前下馬。柯旭棟跑在到前面,正待向竹籬門叩去。籬門已呀然打開,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僮,一眼瞧到柯煥,趕緊施禮道:

“啊!原來柯大爺,快到裡面請坐。”

柯煥把手中韁繩交過,一面問道:

“師叔他老人家,可在裡面?”

小僮答道:

“在!在!柯大爺來得真巧,師傅昨天晚上才回來。”

皇甫明煜聽到神醫凌雲子業已回來,心中大定。三人進人籬門,只見沿站白石小徑兩旁,放著百來個土盆。中間種著靈芝朱果和許多罕見草木。想是從名山大種移來,培植的珍重藥物:大家魚貫人室,中間一間,算是客室,陳設簡單,除上桌椅之外別無他物。但打掃得極為乾淨,另有一種隱逸之風!

小僮讓柯煥,皇甫明煜落坐之後,笑道:

“柯大爺和這位尊客,且請寬坐,待小的前去通報。”

柯煥點了點頭,小僮便退了出去。不多一會兒,側門中踱出一個人來。柯旭棟早已跳了過去,口中叫著:

“叔爺爺!”

原來那人正是天目神醫凌雲子,他穿著一襲青布長衫,面色清癯,長鬚飄胸,有飄逸出塵之致。看年齡最多也只有五十四五,可是雙目卻炯炯有神!

柯煥上前見禮之後,一面說道:

“小侄奉家伯之命,陪同這位崑崙門下的皇甫老弟,前來叩見師叔。”

皇甫明煜連忙躬身說道:

“晚輩皇甫明煜,系奉太白酒仙老前輩之命,求見老前輩而來。”

凌雲子臉露驚奇,“哦”了一聲道:

“太白酒仙要少俠遠道趕來,想必有甚重要之事,你們快請坐下好說話。”說著一手牽了柯旭棟,在中間落座。皇甫明煜和柯煥分別坐下之後,就把來意說出。凌雲子闔目凝思,過了一會,才徐徐地道:

“據少俠所說,那血鷹教所使‘迷神魔眼’和‘洗心水’乃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前者就是世俗所說的‘毒眼’屬於陰功一類的邪毒功夫,是心靈活動中的一種,完全靠兇惡的精神力量由眼神中發出,具有莫名其妙的影響之力,只要有人和他眼光接觸,立即心靈失主,聽他指揮。但此種影力量為時甚短,因此他們必須要受害人,再服下‘洗心水’才能永遠迷失本性,任人奴役。所以前者是一種陰毒功夫,後者才是一種真正迷魂藥物。”

皇甫明煜道:

“老前輩,說得一點不錯,想來定有預防和解救之方了?”

凌雲子微微搖首,鄭重地道:

“老夫對‘迷神魔眼’預防之道,卻想得一方在此。因為一個人無論內功練到如何精深,兩眼神光如電,但其實說來,眼為心靈之窗,自然十分脆弱,‘迷神魔眼’仍可乘虛而入,防治之道,以定光為先,這倒不難,老夫所居天目絕頂東西雙池的池水,即有凝練目光之功,而且去年夏季,老夫在大雪山無意得到一株雪蓮,正好是百年難遇的治目靈藥,只要再配上幾種藥物,有一月時光,就可練成‘凝魂寶丸’。至於血鷹教迷本性的‘洗心水’,以老夫推想,自非一般江湖上的迷魂藥物可比,普通藥物難解救,普天之下只有一種靈藥或者有效,但老夫只知其名卻從未見過。”

皇甫明煜道:

“老前輩所說的靈草,不知生長何處,形狀如何?晚輩意欲趕去一試。”

凌雲子點頭道:

“少俠救人情懷,這份肝膽老夫勝為感佩。不過這種天生靈藥,既非常見之物,極難強求,因為它必須秉雲霧之氣,玉石英靈而生,更難得的出生之地,還須有溫泉滋潤,才能生長,功能盡解天下之毒。老夫前曾在雲貴深山,窮半月之力,依然一無所得。

柯煥忍不住道:

“師叔,這藥如此難得,不知叫甚名稱?”

凌雲子捋須道:

“青黛花。”

“青黛花!”皇甫明煜真想不到他說的就是青黛花,臉上驟露喜容。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小瓶,雙手呈上,口中說道:

“老前輩,醫治‘洗心水’不知這青黛花是否有用?”

神醫凌雲子驚奇地接過玉瓶,拔開瓶塞,聞了一聞,呵呵笑道:

“不錯!大辛大辣無毒不解,正是青黛花的特性。迷失本性之人,只要鼻孔聞上少許,即能解救,如果服上少許,百日之內,百毒不侵。皇甫老弟,這稀世之物你是從何處得來?”

皇甫明煜這就把自己雲霧山求藥之事,簡扼說了一遍:神醫凌雲子聽得頻頻點頭,一面笑道:

“如今既然有青黛花,血鷹教的兩種歹毒東西,都有了剋制之物,一月之後,待老大練好‘凝魂寶丸’,當親自前往鐘山一行,皇甫老弟遠來不易,老夫練有‘奪天無憂丹’一種,專治各種內腑之傷,只要還有一口氣,無不應效如神,老弟行道江湖留在身邊,大為受用。”說著站起身來,要往裡間走去。柯旭棟急急地叫了一聲:

“叔爺爺!”

凌雲子回過頭來笑道:

”小娃兒,你又有什麼事情?”

柯旭棟小臉——紅。囁囁地道:

“叔爺爺,你那吃了可以助長十年內功的藥丸,爺爺賜給了姐姐,她血仇未報要到江湖去,棟兒年紀不小了,也要到江湖上去呢!”

凌雲子呵呵大笑道:

“小娃兒這‘迴天再造丹’花了叔爺爺十年心血才煉成三粒,豈是一般丹藥可比?好!爺爺那粒,既然賜了你姐姐,你叔爺爺這粒,就賜給你罷!”

柯旭棟喜道:

“叔爺爺,你真好,棟兒吃了以後功力大增,就可以打血鷹教了。”

神醫凌雲子去了一會兒,取出一瓶“奪天無憂散”,遞給皇甫明煜。另外手上卻拿—顆白蠟固封的藥丸,交給柯煥道:

“這是‘迴天再造丹’,你帶回去交給大師兄替棟兒服用。”皇甫明煜和柯煥一齊躬身道謝。柯煥因天色不早,這就向凌雲子辭別,迴轉谷中去。翌日清晨,皇甫明煜因此行任務已完,心中惦記著伏龍幫十日約期,自己趕上了正好前去瞧瞧血鷹教江南分壇的實力,這就向端木新雲告辭。柯定峰點頭道:

“皇甫老弟有要事,老夫不好挽留,只是綺兒每天盼你來,她也哭著要下山去手刃親仇,你們兩家血仇未報,此事自然十分重要。綺兒這三個月努力不懈,天目山‘霹靂劍法’業已純熟,就是老夫獨創的‘六合微塵掌’,也有幾分火候,有皇甫明煜同行,老夫白可放心,所以要屈幾日,讓她收拾收拾,一同下山。”

皇甫明煜聽到端木新雲柯定峰提起親仇,不由俊目含淚。

自己兩年來闖蕩江湖,由南到北始終不知仇人隱匿何處。晶妹妹雖在湖南發現過鬍子民,沈森林兩人蹤跡,但後來又被他兩人逃走。聽說伏龍幫幫主還派出日月堂堂主蔡也奇追查兩人蹤跡,自己此番上射陽湖去,正好向蔡堂主問問情形。而且自己行走江湖始終沒有回到江南來過。此時也正好順道到白雲庵去拜祭一番。心中想著,就點頭應是。柯旭棟一聽皇甫明煜要走,早已想和他同去,再一聽姐姐也要跟著下山,心中更急,一下撲入端木新雲柯定峰懷中,也吵著要跟皇甫明煜同去。端木新雲柯定峰長眉微皺,撫著旭棟頭頂,莞爾笑道:

“你姐姐跟皇甫哥哥下山,是為了要報父母血海深仇。你年紀還小,再過幾年,跟皇甫明煜去歷練也不遲。”

柯旭棟忙道:

“爺爺,棟兒年紀不小了。有皇甫哥哥,有姐姐在一起多好!

爺爺,你平日多疼棟兒,這回就不疼了,棟兒也要去!”說著扭糖股似的,賴在爺爺身上,只是不依。端木所云年老之人,對孫兒自然特別寵愛,他瞧著愛孫,臉露藹笑,道:

“棟兒,別再纏著爺爺,我答應就是,其實你皇甫哥哥武功卓絕,你能跟著他造化不小,爺爺有什麼不放心的?只要你皇甫哥哥不怕累贅,你就跟他去歷練歷練,自是再好不過。”柯旭棟聽爺爺一答應,卻樂得跳了起來,連忙拉著皇甫明煜衣袖道:

“皇甫哥哥。棟兒一定聽你的話,平日在山上,棟兒也聽姐姐的。”

說著又蹦蹦跳跳,往裡跑去,口中叫道:

“爺爺答應我跟皇甫哥哥下山去呢!”

柯旭棟這可忙啦!一會兒拭拂短劍,一會兒收拾連珠鐵彈,一會兒又去找湘綺姐姐,興奮得不得了。中午樂正儀親自做了十幾個菜餚,算是替皇甫明煜,東方湘綺,柯煥餞行。酒飯之後,大家別過端木新雲柯定峰,樂正儀含著眼淚,再三叮囑旭棟,一切都要聽皇甫叔叔和姐姐的話,旭棟自是唯唯聽命。出了太微谷,柯旭棟和皇甫明煜一騎,柯煥,東方湘綺,也各自翻身上馬,下山而去。柯煥因端木所云吩咐,要他代表天日山,參與各大門派鐘山之會。他因鏢局中事尚須交待,而且鏢局同道之間,也都唯他馬首是瞻,也要互相通知一聲,急於迴轉杭州,皇甫明煜卻要趕赴伏龍幫去,是以到了藻溪,便各自分手。皇甫明煜,東方

湘綺,帶著柯旭棟由於潛、昌化,折入皖境,北奔郎溪。第二天中午,已到達高淳。這座古老的縣城,大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對皇甫明煜是多麼熟悉?老父的音容,東方伯伯,東方伯母對自己的照顧,湘綺妹子的耳鬢廝磨,青梅竹馬,這一切彷彿都是昨天的事情。他記得那天晚上,自己正在後園練功,雯兒的哭喊之聲,猶在耳邊。東方伯伯的屍體,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血水不停地從胸口滲出!自己父親和東方伯伯的遺體,停在花廳。這一幕,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如今他遠遠瞧到那座古老而巍峨的縣衙,依然矗立如故。這是自己和湘綺妹子,血海深仇發生的地方!他雙眸逐漸潮顯,視線也開始迷濛了!和東方湘綺並轡而行,她瞧到明煜哥哥俊目中的隱隱淚光,自己想到雙親也不禁鼻子一酸,珠淚漣漣順腮而下。兩匹馬,緩緩而行,兩個人,默默不語,只有柯旭棟,東張西望,無心無事。

在白雲庵下馬,兩人急急的往右殿奔去!三口桐棺依然安靜地停放在廂房之中。他們三位老人家,如果知道自己兒女,此刻業已長大,雙雙歸來,該有多麼高興?但他們不知道了。皇甫明煜,東方姑娘,早已哭喊了一聲:

“爸!娘!”同時撲向靈前。俠名滿天下,親仇尚未復,崑崙奇童簡直痛哭失聲,悲痛欲絕!

東方姑娘更是哭得死去活來,哀哀欲絕!

柯旭棟瞧著皇甫哥哥,姐姐兩人,哭得這般傷心,也連忙爬在地上,連連磕頭。忽然!一條嬌小人影,如飛的撲了進來,口中叫道:

“皇甫少爺……啊!小姐,你……你……嗬……嗬……”

皇甫明煜何等功力?雖在痛哭失聲之際,一陣輕風,閃過身邊,他立時警覺,驀地睜開淚眼,只見湘綺身邊,俏生生地站著一個縞衣少女,也正在低頭拭淚!

“嗬!嗬!小姐,你快別再傷心啦,身子要緊。”

皇甫明煜微微一愣,此人好快身法!

她……

白雲庵一間小小的客室之中,坐著一對少年男女。這對少年男女,年齡均在二十以下。男的劍眉星目,玉面朱唇,身穿一襲青紗長衫,腰懸古劍,丰神俊逸,英華軒朗!

女的眉如遠黛,臉若嬌花,身穿淡綠色的衣裙,窄窄腰肢,楚楚動人,香肩上還斜斜地露出一支劍柄。他們眼皮紅腫,隱有淚痕!身邊茶几上,放著兩盅熱氣騰騰的香茗。小客廳前面,是一個小小天井。一排花架,放著許多盆景,佛手,香椽和蟠曲的老松,古趣盎然!一個十二、三歲,頭挽雙髻,背插短劍的小孩,正在花架前面,獨個兒東張西望。又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縞衣少女,手捧著一盆熱水,行雲流水般進入客廳中。放下銅盆,絞了兩塊熱面巾,送到少年男女手上,一面笑道:

“皇甫少爺,小姐,你們擦一臉罷!”

綠衣少女接過之後,幽幽的道:

“雯兒姐姐,謝謝你咯!”

縞衣少女忙道:

“啊!小姐,你別這樣稱呼,折煞小婢了,小婢兩年來,天天都盼望著你們回來,我聽師傅說過,皇甫少爺現在名聲大極了,叫‘崑崙奇童’,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的。可是……一直沒聽到小姐的消息,小婢時常問起師傅,師傅總是說吉人天相,終會回來,叫小婢不要急,阿彌陀佛,今天……今天,你們果然都回來了!”

她一口氣說個不停,一雙俏眼,又瞧瞧綠衣少女,瞧瞧青衣少年,臉上喜孜孜的,流露出從未有的笑容。

皇甫少爺和小姐,真是壁人一對。

她瞧著小姐肩上的劍柄,忽然笑道:

“小姐,你也學了武功啦?”

綠衣少女點頭,拉著雯兒的手道:

“雯兒姐,你也坐下來談話,這兩年你也學了武功啦?”

雯兒臉上一紅,低頭道:

“小婢蒙在這裡的老師傅垂憐,空下來就教我練幾手,婢子笨極啦,什麼也練不好!”

綠衣少女掠了掠鬢髮,笑道:

“雯兒姐,你不再客氣啦!方才端著臉水進來,那種身法,可真輕靈,啊!這裡的老師傅法號怎麼稱呼?”

雯兒道:

“她老人家法號,上靜下逸。”

綠衣少女驚得啊了一聲:

“靜逸大師,爺爺(她口中的爺爺,就是端木新雲柯定峰)時常說起靜逸大師是當今第一位神尼!雯兒姐,你蒙神尼垂青,福緣真是不淺!”

青衣少年也同時驚道:

“靜逸神尼就是這裡的老當家?雯兒姐,她老人家可在庵中?我們理該前去叩謁才對!”

雯兒搖搖頭道:

“老師傅雲遊走了,不在庵中。”、

說話之間,一個老婆婆已端著四五碟素菜進來,放到桌上。

雯兒笑道:

“皇甫少爺,小姐,你們肚子想已餓了,婢子要老婆婆做了幾式素齋,將就一點罷!”說著裝了三小碗飯。崑崙奇童皇甫明煜和東方湘綺被雯兒一說,果然覺得腹中已餓,這就不再客氣。便叫柯旭棟進來一齊吃了。雯兒一邊伺候,一邊問道:

“皇甫少爺,小姐,你們這次要到哪裡去呀?”

皇甫明煜道:

“我們先到射陽湖,然後還要趕赴鐘山。”

雯兒喜道:

“這會小婢要跟你們同去,路上也好伺候小姐。”

東方湘綺道:

“那樣這裡誰來照料?”

雯兒道:

“沒關係,老師傅早已說過,等小姐回來,婢子就好下山,這裡還有聾師太在呢!所以她老人家放心得很。”

“聾師太!”皇甫明煜又吃了一驚,他在九華山時,就聽二師兄說過聾師太的經歷。幾十年前,她原是黑道中人,心狠手辣,殺人無數,後來在許多仇家圍攻之下,震聾雙耳,不知怎的突然放下屠刀,削髮為尼,自稱聾師太。二師兄還見過她幾面,才和自己提過,不想也在這小小尼庵之中。心中想著,方待開口。雯兒好像知道皇甫少爺的心意,連忙補充著道:

“她老人家脾氣古怪,不喜歡外人打擾。”

皇甫明煜哦了一聲,就不再開口。大家飯罷之後,雯兒又替兩人倒了茶,就匆匆人內。不多一會兒,手上提著一個包裹出來,喜孜孜地出來,一面笑道:

“皇甫少爺,小姐,你們等久了,這就走罷!”

東方湘綺道:

“雯兒姐,你怎不向聾師太去說一聲?”

雯兒笑道:

“小婢去過啦!她老人家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從手上脫了一串念珠給我。”

說著纖手一伸,果然還有一串十八粒黑黝黝非金非石的念珠,不知有何用處?

柯旭棟插口道:

“你又不念佛,這有什麼用處?”

皇甫明煜忙道:

“既是聾師太相贈,定有用處,只是我們不相識罷了。”

四人走出白雲庵,東方湘綺模共乘一騎,皇甫明煜帶著柯旭棟騎上赤龍駒,往射陽湖奔去。他們到了伏龍幫總壇,尚未坐穩,只見一個頭目上前輕輕說了幾句。天星海王汪洋濤臉色陡變,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頓,怒聲問道:

“孫佔奎怎生如此糊塗?”

日月堂主蔡也奇道:

“恐怕孫香主已被他們……”

這時另一個頭目,又氣喘吁吁地進來,手上拿著一張大紅名帖,呈到天星海王手上。天星海王還沒過目,已是臉色大變。六位堂主也一個個神色緊張,大家不約而同地齊向幫主手上瞧去!

汪洋濤目光掠過大紅名帖,陡然仰天狂笑,聲震屋宇!

“他們來得真快!這倒好,用不著咱們勞師動眾。”說到這裡,回頭向那頭目道:

“好!就請他們在大廳稍候。”

頭目就顧兩聲“是”,立即退出。汪洋濤卻朝著日月堂主蔡也奇道:

“蔡堂主傳令下去,本幫輪值弟兄,各守崗位,其餘的也和平日一樣,不奉命令,不準妄動!你傳令之後,立即回來。”蔡也奇答應一聲,起身離座,汪洋濤這才把名帖送到友伯夷面前,道:

“老哥哥,你瞧,摘花公子顏亦玉當真欺人太甚!”

皇甫明煜坐友伯夷下首,方才的情形,瞧到眼裡,已知是怎麼一回事。心中也著實驚愣,賃伏龍幫水寨,防守如此嚴密,四面有防,船隻又受了管制。血鷹教的人本領再大,也插翅難飛!

哪知說來就來,當真有這樣地快法!

友伯夷瞧到名帖,臉上也微有怒容,但他涵養較深,怒容一瞬即逝,輕輕地把名帖往皇甫明煜面前一送,笑道:

“皇甫老弟,你瞧!咱們說著曹操,曹操就到,看來今晚倒有一場熱鬧!”

皇甫明煜接過之後,只見大紅名帖上,赫然迎著一顆血紅惡鷹和兩隻交叉血鷹,中間寫著一行正楷,那是:“血鷹教總壇聖魂堂堂主兼領江南分壇顏亦玉沐手敬拜!”

東方湘綺隔著柯旭棟湊過頭來,低聲問道:

“明煜哥哥,血鷹教的人來啦?”

柯旭棟聽得精神一振,忙道:

“明煜哥哥,哪棟兒,今晚也可以出手了?”

皇甫明煜正色道:

“許多伯伯們,今晚都不一定動手,小孩兒家可不準亂來。”

正說之間,日月堂蔡堂主也傳令完畢,回了來。汪洋濤推杯而起,道:

“好!咱們這就出去。”一面又道:

“皇甫老弟,你們也去瞧瞧熱鬧!”

大家紛紛站起,皇甫明煜拉著柯旭棟的小手,一起往前斤:走去。大廳上,這時燈火輝煌,照耀得如同白晝!除了廳前站著兩個勁裝的大漢伺候之外,整個伏龍幫十分沉靜,也看不到弓上弦,刀出鞘的緊張氣氛,好似和沒事一樣,毫無戒備。

血鷹教“血鷹所臨,四海白骨”使得江湖,聞風喪膽,何以伏龍幫會如此鎮定?這正是他們和其他佔山立寨的黑道幫會有所不同之處。因為這是一群孤臣孽子,不甘異族統治的血性分子,他們心存匡復,平日時訓練有素,紀律森嚴。

這血鷹教的人,已經坐等大廳上.即將展開的可能是一場生死搏鬥,但他們還是臨陣不亂。

血鷹教的“貴客”們在大廳上坐了一陣,兀自不見動靜。他們漸漸感覺到伏龍幫在江湖上盛名久著,的確有點令人高深莫測。正當此時,忽聽一聲洪亮的大笑,道:

“顏堂主駕臨射陽湖,請恕汪某未及遠迎大駕。”

接著這一聲大笑,由屏風後面,轉出一行人來。為首一個紫臉長鬚,身材高大,生相威武。第二個是身穿古銅色長袍的長髯老者。

再次一個面如冠玉。丰神秀逸的美少年,一手拉著一個十二三歲小童。他身後是兩個十八九歲的嬌豔如花的少女,最後,是六個勁裝漢子,背上都揹著兵器,每人的太陽穴也都高高突起!

這一行人當然是天星海王汪洋濤,友伯夷、皇甫明煜、柯旭棟、東方湘綺、雯兒以及伏龍幫六位堂主了。坐在廳上的幾位血鷹教“貴賓”此時也都站起身來。領頭一個面色白皙,儼然紳士的摘花公子顏亦玉,滿堆笑容,拱手笑道:

“兄弟顏亦玉,久仰汪洋幫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深夜驚擾大駕,兄弟甚感不安。”

天星海王汪洋濤兩道眼神掃過顏亦玉以及諸人,自己卻全都認識,那正是江南武林的一批敗類。緊依著顏亦玉身穿黑色緊窄夜行衣靠,頭包黑絹,身材瘦小,一臉淫蕩的是女飛賊黑牡丹單曲嫋。獐頭鼠目,臉色微黃的四明巨冠褚志光。五十來歲廣顙鷹鼻的是鳳尾幫主陸飛羽。臉目黠黑,虯筋畢露的是武功山流沙掌李金。這四人身後,垂手站著六個歪帶帽子的勁裝漢子,各人左肩,全掛著一個布袋,袋上畫著血紅惡鷹。他看清當前幾人之後,心中暗暗嘀咕,這幾個人中,除了顏亦玉不知底細之外,其餘只有鳳尾幫陸飛羽?和武功山流沙掌李金,稍為扎手,但·也難以和自己六位堂主相抗。心中想著,不由冷嘿了一聲,答道:

“顏堂主好說,幾位遠道而來,快請坐下好說話。”

一面向鳳尾幫陸飛羽拱手笑道:

“陸兄大駕,難得光臨,原來也投入胡教主門下?”說著又是一聲響徹雲霄的哈哈大笑。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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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血鷹天狼

陸飛羽被他笑得老臉通紅,嘿然不語。顏亦玉連忙接口笑道:

“汪幫主義不旁秦,糾合志士,威震武林,敝教胡教主,無尚景仰,此次兄弟南來前夕,胡教主特地叮囑兄弟,向汪幫主致意……”

他臉上諂笑,越來越深,兩隻眼睛,幾乎眯成兩條細縫,但細縫之中,漸漸露出一絲暗紅色的奇異光彩。

“嘿嘿!向汪洋濤致崇高的敬意……”

“顏亦玉,你這點伎倆,敢在汪幫主面前賣弄?”

皇甫明煜舌綻春雷的大喝,整座大廳,全震得嗡嗡直響!這份聲勢,簡直駭人聽聞。這聲大喝,卻也正是時候。

天星海王顏亦玉正在滿人諂笑之中,施展血鷹教唯一毒著“迷神魔眼”。被這一喝,也給震得他耳鳴心跳,大驚失色。

抬眼一瞧,這位弱冠書生,眼神如劍,精光暴射,心中更是一愣。立即雙手一拱,呵呵大笑,道:

“原來是皇甫兄,這當真巧極,兄弟方城一別,正切馳思,不想俠駕也到江南來了。”他好像故友重逢,喜不自勝。

正當此時,忽見兩人佩掛腰刀的勁裝漢子,押著一人,走到廳前。其中一個漢子,走上幾步,向汪洋濤躬身道:

“啟稟幫主,孫佔奎已押在廳外。”

汪洋濤臉若嚴霜,目露威稜,喝道:

“孫佔奎背叛本幫,給老夫推出去砍了。”

皇甫明煜驀地心中一動,趕緊站起身來,拱手道:

“汪幫主暫息雷霆,貴幫孫香主和在下曾有一面之緣,為人豪爽,決非背叛貴幫之人,幫主能否請孫香主在下一見?”

天星海王汪洋濤左手微微一抬,道:

“你們把他帶上來。”,

莊丁答應一聲,立即退出身去,兩人押著孫佔奎走上廳來。

“幫主,小的全為了本幫著想,並沒背叛本幫,請幫主開恩!”孫佔奎突然跪下,不迭地磕頭。天星海王冷嘿一聲,並未作答。“孫香主,還認得在下嗎?”聲音平易,卻有點震耳,孫佔奎聞聲抬頭,只見發言的是坐在汪幫主的一個丰神俊逸的美少年。“啊!……”

皇甫明煜微微一笑,右手小指,已迅速無比的對準孫佔奎鼻孔,虛虛彈去!

孫佔奎“壤”字堪堪出口,驀覺一縷辛辣氣味,往鼻孔中鑽人,一連打了兩噴嚏!突然如大夢方醒,驚“啊”一聲,雙眼轉動,瞧清大廳上情形,不由全身發顫,往天星海王跪近一步,失聲道:

“小的該死,小的怎會擅離職守?請幫主依法治罪。”

天星海王方才雖然看清崑崙奇童似乎屈指微彈,定有用意,卻也想不到他暗中已把“青黛花”使用上,此時一聽孫佔奎前後語氣,截然不同,方感詫異!

忽聽皇甫明煜一聲朗笑,說道:

“恭喜孫兄,武林中多少人被血鷹教‘洗心水’迷失本性,能夠解除此厄的,孫兄倒是第一個人。”說到這裡,忽又向天星海王拱手道:

“孫香主迷失本性,受人愚弄,身不由已,情有可原,在下斗膽,還請幫主從寬發落。”

汪洋濤點頭微笑,表示謝意,一面吩咐道:

“你們把他扶下去。”

兩個莊丁,轟應一聲,一左一右扶直孫佔奎退了下去。摘花公子顏亦玉做夢也想不到,漠外天狼教聲稱無藥可解的秘方——洗心水,忽然有了解藥,而且根本也沒瞧清楚人家是如何使的!—時驚詫得面如土色。但他終究還是疑信參半,突然打了哈哈,道:

“汪幫主不可誤會,兄弟此來,原是專誠拜訪,既然引起貴幫誤會,兄弟這就告退!”

說著向身後諸人,遞了一個眼色,站起身來,接著單曲嫋褚志光,陸飛羽,李金等人,也同時站起。皇甫明煜徐徐地道:

“顏兄且請寬坐,在下尚有數語奉告!”

顏亦正尷尬地瞧了天星海王一眼,滿堆笑容地道:“少俠還有什麼見教?”

皇甫明煜冷嘿一聲,陡的目射精光,沉聲問道:

“顏兄此次遠來江南,可曾奉到你們胡教主的指示?”

顏亦玉道:

“少俠此話,不知用意何在?”皇甫明煜問道:

“你們教中,可有喬會泉其人?”

顏亦玉躬身笑道:

“喬真人乃是敝副幫主。”

皇甫明煜冷冷地道:

“貴教高手分批而來,是否以他為首,顏亦玉你在他節制之下?”

顏亦玉微微一愣,但瞧皇甫明煜似有重要之話尚未出口,略為遲疑了一下,只好答道:

“喬真人乃是代表胡教主親來,不但是兄弟,就是駐在武當的副教主,也全在他的節制之下。”

皇甫明煜突然一聲朗笑,大聲說道;

“那麼喬會泉也沒有通知你們和在下相約之事?”

顏亦玉聽皇甫明煜的口氣,愈說愈大,心中大感驚奇,不由諂笑道:

“不知喬真人和少俠相約何事,還請明白見告!”

皇甫明煜正氣凜然的道:

“在下在少室峰前警告喬會泉,要他寄語胡教主,目前各大門派,齊集鐘山,為武林討賊,你們不妨約期比鬥,看看還是道長,還是魔消?如果妄想使用陰謀詭計,危害江南一草一木,在下一劍誅絕,決不留情!”

他此話出口,顏亦玉一行人,個個臉色劇變,臉現怒容,胡鳳尾幫幫主陸不羽,忽然嘿嘿冷笑了兩聲,道:

“老夫活了這一把年紀,也遇到過不少高人,像少俠這樣,到真是老夫生平第一次遇到的狂徒。”

他話聲才落,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喝道:

“老匹夫,你敢藐視我們皇甫少爺?”

大家循聲望去,只見那發話的是十八九歲的縞衣少女,她眉頭微挑,杏眼圓瞪,倏地纖纖玉指,隨手一彈,一縷指風,應手而出,直往陸飛羽身前激射過去!

縞衣少女隨手而出的指風看來極是平淡,但陸飛羽身為鳳尾幫一幫之主,在江湖上也非泛泛之輩,一見對方笑語如珠的一聲嬌喝,立即有一縷勁風,向自己襲到。他見多識廣,自然識貨,心頭不禁大凜,這是佛門絕學“一指禪”!乃非常內家的指上功夫可比。哪敢硬接,連忙一個急閃,側身避開!嗤!但聽微弱的聲音響起,陸飛羽剛才坐過的那把檀木椅靠背上,立刻現出一個指尖大小的深洞,透木而過!

俏雯兒露了這一手,直把全場之人,全都瞧得目瞪口呆!要知會這一指禪神功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那就是久已不履紅塵的靜逸神尼!這妞兒小小年紀,居然已得神尼真傳,大家自然十分驚詫!

陸飛羽橫行江湖數十年,無端端栽在這個黃毛丫頭手下,一張老臉色若豬,如何還掛得住?他濃眉陡軒,正待發作!顏亦玉連忙拉了陸飛羽一把,哈哈大笑道:“陸老哥一幫之主,何若與這位姑娘爭氣,咱們還是談正事要緊,兄弟有話向皇甫明煜討教呢!”

他不愧血鷹教出來的人,能軟能硬,不打無把握之仗,這時估量敵我形勢,顯然於大為不利。尤其自己仗以迷失人性的看家本領,“迷神魔眼”和“洗心水”,對方自稱已有解藥,在沒有摸清底細以前哪敢妄動。

是以一面制住陸飛羽,一面卻向皇甫明煜拱手道:

“方才少俠說曾和敝教喬真人有約,不知喬真人如何向少俠表示。”

皇甫明煜見他一味諂笑,心中雖然不齒其人,但倒也不好過份給他難堪,這就淡淡地道:

“貴教喬副教主答應在下,轉告胡教主,在這期間不再滲透江南。”

目光陰睛的轉了一轉,又是一聲哈哈,道:

“這敢情是丸弟和少俠在方城會面之後的事,兄弟銜命南來,確實未知實情,少俠既和敝教喬真人訂下約期,兄弟怎敢不遵?哈哈!這一誤會請汪洋濤多多原諒。”他拱手一揖,又站起身來了。

伏龍幫的人,不想摘花公子顏亦玉竟然轉得如此快法,不免齊齊一怔。

沼吳堂堂主人冬鏑,突然起身說道:

“顏堂主果然是守信之人,丁某不勝欽佩,不過顏堂主既然來了,要想離開射陽湖,丁某倒有點小小意見。”

顏亦玉老奸巨猾,涵養極深,依然呵呵笑道:

“丁堂主高見,兄弟洗耳恭聽。”

丁冬鏑冷嘿一聲,道:

“顏堂主好說,兄弟只想請於堂主留下藐視伏龍幫的江湖敗類!”流沙掌李金,目射兇光,沉聲喝道:

“嘿嘿!丁冬鏑,你指的是誰?”

沼吳堂主丁冬鏑,臉露不屑地道:

“兄弟所指,自然另有其人,不過閣下要強自出頭,算上一份,也無不可。”

流沙掌李金不覺怒火暴發,嘿嘿連聲,一躍而起,怒道:

“丁冬鏑,你指名叫陣,難道我當真怕你不成?來!來!咱們先較量較量。”

丁冬鏑大笑道:

“閣下此言,正合丁某心意。”說罷,雙掌一分,往前走去。忽然人影一閃,日月堂主蔡也奇搶著躍出,叫道:

“丁兄且慢動手!”

沼吳堂主回頭一瞧,蔡也奇已搶到前面,笑道:

“丁兄願意指的既不是李老哥,不如先把妖婦拿下才是正經,這一陣就讓給兄弟吧!”

他不待丁冬鏑答話,便向李金抱拳道:

“蔡某久仰李老哥盛名,咱們親近親近!”

流沙掌李金冷笑道:

“只要蔡堂主有空,兄弟自當奉陪。”

“李老哥請!”

“兄弟有禮!”

流沙掌早已蓄勢待敵,“禮”字出口,一掌“流沙千里’’已向蔡也奇當胸劈去。

蔡也奇左掌斜翻,架住李金攻勢,右手“徒手搏龍”緊接著打,李金忽然冷哼讓開攻勢,雙掌分合之間,“黃沙蔽日”,“沙中尋泉”,“風沙卷蹄”接連三招,分上、中、下攻到。蔡也奇只覺對方流沙掌去,滾滾而來,潛力強猛,心中也暗暗驚歎,這老兒果然名不虛傳!當下就展開身法,全力迎擊!沼吳堂堂主丁冬鏑在蔡也奇搶出之際,果然身軀一轉,對著黑牡丹單曲嫋嗔目喝道:

“妖婦,當年汪幫主念你尚無大惡,才容你在乘縣存身,不想你淫蕩成性,不知悔改,仗著血鷹教為護符,居然還敢到射陽湖露臉,丁冬鏑今日就活劈了你!”:

他聲音宏大,鐵掌如山,業已奪雷般劈到。

“嗒!”黑牡丹單曲嫋粉嫩的纖手一抬,撤出繡鸞刀,腰肢扭動.閃招進招,一彎銀虹,向丁冬鏑遞去。口中妖冶冷哼:

“丁冬鏑,你別吹大氣,姑娘可也沒把你放在心上。”

四個人分成兩對動上了手,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剎那間事。

血鷹教一行,眼看大家業已破臉,都紛紛站了起來。其中只急了一人,那是血鷹教聖魂堂堂主,兼領江南總分堂的摘花公子顏亦玉,因為他深知目下敵人勢盛,這種無把握的仗如何打得?何況出手的又是自己蝕骨消魂的姘婦單曲嫋。這一變故,真使這位沒了主張,雙手一拱,惶急地道:“兄弟專誠代表胡教主致敬而來,貴幫如此行動,豈非有失和氣?”

天星海王微微一哂,道:

“顏堂主不可誤會,敝幫要拿,只是江湖敗類和貴教無涉。”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然後指著兩個歪戴幅子的紅衣大漢,道:

“兄弟倒還有個不情之請,就是顏堂主身後,六位貴教門下,尚有兩個是敝幫逃犯,江湖之中,講究過節清楚,顏堂主當不會責汪某無禮罷!”

摘花公子顏亦玉聽得心頭一驚,還沒答話。

只見天星海王陡地臉色一沉,喝道:

“來呀!”

大廳前面,立時應聲走人四個手執單刀的彪形大漢。天星海王目光如電,厲聲喝道:

“叛幫逆徒鬍子民,沈森林,還不給老夫拿下!?

天星海王喝聲未了,驀聽一聲震耳狂笑!

“汪洋濤,你也欺人太甚!”

皇甫明煜,東方湘綺給汪洋濤這一聲大喝.如聞焦雷,臉上驟然一變,雙雙站起身來。“啊!皇甫少爺,小姐,不錯!”就是這兩個賊子!雯兒仇人對面,嬌喊聲中,一條纖小人影,搶先飛出,往六個紅衣大漢掠去。

伏龍幫四名手執單的弟兄,此時見剛剛奔近,就被褚志光擋住去路,暴喝一聲:

“回去。”

雙掌齊發,推出兩股極大掌風,往四人身前劈去!四個伏龍幫弟兄平日不過略諳武功,此時一見人家劈出掌風。勁急凌厲,他們四人哪硬闖,趕緊向兩邊急閃。就在這一瞬間,只見一條瘦小人影,迎著掌風,欺峰直上。“還不給姑娘滾開:“劈拍”兩聲,褚志光臉上立時被人家左右開弓摑了兩掌;心中又驚又懼,忙不迭倒退一丈,定睛瞧去,站在面前的只是一個十八九歲的縞衣少女,不由怒火陡升。獰吼一聲,正要往雯兒撲去。

驀聽皇甫明煜一聲斷喝,雙手搖招,“呼!”“呼!”兩條黑影,突然凌空飛起,越過顏亦玉,褚志光等人頭頂,“拍達”摔落地上。

崑崙奇童使出這一手“龍吟乾坤”的“倒鳳手”,當真快逾閃電,把大家瞧得瞪目結舌,誰也沒看清楚;鬍子民、沈森林兩個賊子,早已被摔得昏死過去。四個伏龍幫弟兄,一時怔得呆了半晌,才趕上一步,把兩人按住。

“哈哈,少俠果然不愧崑崙奇童,老夫不自量力,倒要討教幾招?”

鳳尾幫主陸飛羽,朗笑聲中,大步站出。皇甫明煜含煞雙目,忽然一收,抱拳笑道:

“陸老幫主威震江湖,何苦與血鷹教沆瀣一氣,自毀盛名,依在下……”

“住口!”陸飛羽橫行江湖數十年。方才若非見機得快,險被雯兒“一指禪”擊中,已是老羞成怒,強捺下去,此時哪還忍得?

他濃眉陡剔,厲笑道:

“多言無益,難道少俠不屑賜教嗎?”

他說話之間,業已欺近。皇甫明煜卻視若無睹,依然臉含笑容,徐徐地道:

“在下不過為陸老幫主一世英名著想!”

陸飛羽嘿嘿冷笑,怒道:

“你敢小覷老夫!”一掌揮出,直往皇甫明煜胸前拂去。他挾怒出手,掌力運足十成,勁風雷奔,呼嘯而出!哪知掌風雖猛,一到皇甫明煜身邊,卻像潮水般往兩邊分開,竟然連昆他一少的衣角都沒飄動一下。這可真把湖海嫋雄的鳳尾幫主震住,立時漲得色若豬肝。一掌未收,左後一掌,用盡生平之力,又如排山倒海,轟然發出!

“哈哈!陸老幫主你現在該明白了吧!”皇甫明煜地聲朗笑,迎著擊來掌風,跨步向前,直往陸飛羽走去。陸飛羽臉色倏變,暗叫不好!此人業已修成道家玄門罡氣功夫,如果此時猝然出手回首,自己萬萬措手不及。心念疾轉,要待後退,哪裡還來得及?

崑崙奇童笑容未斂,右手小指,早已迅速無比,對準陸飛羽鼻孔,虛虛彈出。

只聽陸飛羽一連打了兩個噴嚏,垂頭喪氣,默然無語地回頭往椅子上坐去。就在陸飛羽和二掌轟然發出之際,沼吳堂主丁冬鏑,一對鐵掌已把黑牡丹單曲嫋,逼得香汗淫淫,步步後退,繡鸞刀無還手之力。在她心中想,自己稍呈不支,摘花公子顏亦玉決不會坐視不救,是以銀牙暗咬,一步步往顏亦玉身邊退去。哪知驀地一團狂飈,像雷霆萬鈞往身後撞來,那正是陸飛羽用盡生平之力,發出的第二掌。皇甫明煜雖然逆掌而進,但並沒將他掌風阻擋,所以衝出之勢,依然十分凌厲。黑牡丹還算見機,發覺不對,立即打旁裡閃避!但沼吳堂主丁冬鏑是何等人物,鐵掌如輪,步步進逼之時,那還容她逃出手去,冷嘿一聲:

“妖婦納命!”呼呼兩掌,直劈而出。黑牡丹單曲嫋,剛剛閃

開陸飛羽的掌風已是嚇出一身大汗,再要招架已是措手不及,只聽驚叫驟起,“砰”的一聲,妖嬈玲的嬌軀,結結實實,捱了一掌。繡鸞刀嗆啷落地,人也跟著往後倒去。摘花公子顏亦玉心頭大驚,厲吼一聲,直往丁冬鏑撲去,他身形才動,只覺眼前青影乍閃,一個人正好攔在自己面前。顏亦玉眼看心愛之人,被丁冬鏑一掌劈倒,生死未卜,急怒攻心,雙眼通紅,連來人是誰都沒瞧清。“擋我者死!”他活像一頭瘋狗,兩手緊握著拳頭,驀然往前發出!這是情急拼命,雙衝拳的力道,非同小可!但聽砰然輕響,顏亦玉一雙拳頭,宛如擊中敗絮,身子被震得踉蹌後退了四五步,才行站住。“蓬!”又是一聲大寺,那是從日月堂主蔡也奇,和流沙掌李金兩人所發出!原來他們各展身手,激戰多時,依然難分勝負!日月堂主蔡也奇在伏龍幫中,為五堂之首,武功精湛,內力渾厚,經過一陣拼耗,雖然發覺對方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但從自己在幫中的地位和敵人久戰不下,豈非有損顏面;所以存了速戰速決之心。掌法一變,勁風呼呼,直劈橫擊,力沉勢猛,改為硬拼硬打!流沙掌李金縱橫江湖,也少有對手,這時一見蔡也奇存心硬拼,那肯退讓,也立即雙臂加勁,迎著擊出。雙方拳掌接實,發出蓬然巨震,各自被震退了一步。

日月堂主蔡也奇一退即上,雙掌合南,一招“日月雙懸”,疾撲而出,同時右腳也驀然飛起,使心“懷心踢腿”。一時之間,兩招迅猛絕倫的攻勢,一齊出手。流沙掌心頭微凜,剛才一招硬拼,勢均力敵,對方功力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怎麼並不調息,又這等猛衝而來?心念轉動,雙臂往前一分,硬架來勢,右腿也同時飛起,往蔡也奇踢來右腳踢去。又是一聲砰然大震。兩人四臂兩腳,同時接實,“嘿!”

“嘿!”

兩聲悶哼,兩條人影,又各自震退了三步。接連兩招硬拼,大家全都感覺有點真氣不繼,血氣翻騰。流沙掌李金,正在運氣調息,猛聽蔡也奇大喝一聲,重又欺身疾進,右掌閃電般拍來,等到警覺,對方掌勢,業已到達前胸。流沙掌待要閃避,那裡還來得及,只覺前胸如中巨杵,內腑猛震,雙目金星亂冒,喉頭一甜,足下再也站立不穩,踉蹌後退。張口噴出一股鮮血,人已搖搖欲倒。但他終究功力深厚,雖受巨創,猛地強壓血氣,眼中射火.一語不發,運起全身功力,對準蔡也奇,劈出一掌!這一突起發難,去勢奇速。蔡也奇真力消耗過多,反應自然不似乎日靈活,側身一讓,雖已避過正面,但左肩還是被流沙掌擊中。只骨痛如裂,身軀也搖搖晃晃地後退不迭。流沙掌拼命一擊,強壓的血氣,又驟往上翻,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一陣天昏地旋,移動了幾步,忽地摔倒地上。伏龍幫的人,眼睜睜地瞧著兩人硬拼硬砸,同時身受重傷,但武林中人,講究名重於命,所以誰也不好助手出拳,這時兩敗俱傷,才由幫中弟兄,把兩人同時扶起!這一段經過,說來話長,其實不過轉眼之事,和黑牡丹之死,差不多先後發生,也是摘花公子顏亦玉掄身縱出,雙衝拳驟發,反被擋在面前的人力內力反彈,震了四五步,同一時候!

顏亦玉定睛瞧去,那擋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煜。他明明前胸中了自己雙衝拳盡力一擊,卻依然負手而立,面含微笑,渾若無事。再一打量,自己心愛之人黑牡丹單嫋臉如金色,嘴角流出一灘黑血,早已香消玉殞。

流沙掌重傷倒地,褚志光卻被縞衣少女點了穴道,呆若木雞。風尾幫主陸飛羽頹然坐在靠椅上,一聲不發。跟隨自己前來的江南總分壇一千高手,死的死,傷的傷,一幾塗地,全軍盡沒!

摘花公子驚、駭、急、怒,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為痙攣,雙目充血,悲憤填膺!

這是他從幡冢山崛起,從未有過的慘敗!不但江南總分壇從此瓦解,弄不好自己還得遭受教中的嚴厲處分。摘花公子驀地一橫心,厲聲喝道:

“小子,本堂主和你拼了!”“了”字剛剛出口,陡覺一縷辛辣無比的氣味,攢入鼻孔,心頭一凜,禁不住一連打出兩個噴嚏。

崑崙奇童皇甫明煜,還是含笑而立,但兩道清澈如電的目光,卻緊盯在摘花公子臉上。使人感到不怒而威,不寒而傑。顏亦玉白皙的臉上,神色瞬息千變,他似乎怔怔出神,考慮著一件重大之事。突然,從猶豫變為堅毅,流露出一種新的生命。他回過頭去,左手向侍立身後的四個大漢,微微一招,四個血鷹教徒立即趨近身邊。摘花公子顏亦玉一咬牙關,奇快無比從身邊抽出佩刀,橫掃同。四個教徒,做夢也想不到顏堂主會驟下辣手,連哼也沒有哼出,刀鋒掠過,四顆人頭骨碌碌滾了下來。摘花公子毫不怠慢,抹乾刀上血漬,插刀人,驀地仰天一聲狂笑,雙拳環抱,朗聲說道:

“汪幫主,少俠,咱們後會有期,恕兄弟失陪!”說完,逕自往廳外走去。

汪洋濤吩咐幫丁,把四明土冠褚志光和鬍子民、沈森林三人,暫時收押。鳳尾幫主陸飛羽,皇甫明煜以及東方湘綺等人,也由汪洋濤特別招待在貴賓館中。一宿無語,第二天清晨,天星海王汪洋濤因四明土冠褚志光早就和血鷹教互通聲氣.惡亦昭彰,就吩咐嫋首示眾,一面又在花廳上替皇甫明煜東方湘綺父母,設起靈堂。一時素幃高懸,哀樂齊奏。天星海王,友伯夷玄同五堂堂主,和風尾幫幫主陸飛羽,流沙掌李金相繼奠拜。皇甫明煜、東方湘綺雙雙跪謝。然後由四名幫眾,押著妖臉鬍子民,鬼臉沈森林兩人,在靈前跪下。這時兩人自知死在目前,直嚇得臉如土色,全身彀觫,委頓在地。崑崙奇童皇甫明煜,仇人相對,分外眼紅。他劍眉直豎,星目含煞,一張冠玉似的臉上,滿是悲憤之色,一步步向跪在廳外的人走去。

東方湘綺緊跟在明煜哥哥身後,她淚痕滿面,嬌軀顫抖。

“爸爸!東方伯伯,伯母,孩兒今日手刃賊子,報仇雪恨,三位老人家在天之靈,可以含笑瞑目了。”

皇甫明煜熱淚盈眶,喃喃默禱,右手一抬,嗆啷啷一聲清響,寒光耀眼,龍吟寶劍倏然出匣。東力湘綺也同時掣出長劍。手起劍落,鬍子民、沈森林兩顆人頭,同時落地。幫丁早已準備好金漆托盤,把人頭盛上,供到靈幃前面,皇甫明煜,東方湘綺,雙雙哭拜下去,雯兒也陪著拜祭。皇甫明煜站起身來,走到汪洋濤面前,噗地跪了下去,口中說道:

“在下兄妹得雪不共戴天之仇,全仗幫主鼎力,請受在下一拜。”

天星海王慌忙一把扶住,說道:

“皇甫明煜怎好如此說法?伏龍幫如無老弟適時趕來,可能已被血鷹教匪徒所乘,咱們道義之交,老夫不向你道謝,你倒先客氣起來,何況這兩個賊子,乃是老弟親手拿下的,快不可如此,否則豈不見外了。

說著握了皇甫明煌手臂,一同往前面大廳上走去。幫丁們早己擺好酒席,這是伏龍幫替鳳尾幫主陸飛羽餞行,另一面也算是替少俠,東方姑娘大仇得報的慶功之宴。席間流沙掌李金因瞭解血鷹教迷失本性的“洗心水”之毒,並承皇甫明煌慨賜療傷聖藥“靈寶丹’”,心中十分感激,連連致謝。他和日月堂主蔡也奇,倒是打出來的交情,惺惺相惜,談得極為投機。大家笑語融洽,賓主盡歡,不必細表。宴後,鳳尾幫幫主陸飛羽,急於趕返太湖。皇甫明煌也因此地任務業已達成了,不但伏龍幫的危機安然渡過,自己不共戴天之仇,也同時得報,即須迴轉鐘山覆命這就同時向天星海王告辭。一宿無話,翌日清晨,皇甫明慎騎士赤龍駒,運向崑崙山而去。等柯旭棟起來,聽說皇甫哥哥獨個兒走了,沒帶自己同去,不由咂著一張小嘴,兀自不依。東方湘綺對這位被自己姑母從小驕縱慣了的小表弟,真是毫無辦法,再三哄騙,答應等吃了午飯和他一起出去逛街,才算把他逗樂,睜著小眼睛問道:

“姐姐,你答應了可得算數。”

東方湘綺笑道:

“姐姐幾時騙過你來?”

柯旭棟喜得扮了一個鬼臉,一蹦一跳往房外就跑,東方湘綺也並在意。到了中午時光,不見柯旭棟回來,先前還認為小孩子家貪玩,在客店附近留連忘返。連午餐都記不得吃了。忽見雯兒匆走來,急道:

“小姐,棟兒不見啦!婢子在附近找了一遍,連一點影子也沒有。

東方湘綺聽得心中大驚,忙道:

“這小鬼頭膽子越來越大了,別惹出事來,雯兒姐姐,我們快分頭找找。”說著,略一收拾,帶了隨身兵器,兩人走出店門,分頭找尋。青陽縣地方不大,雯兒在大街小巷,來回不知跑了幾遍,哪裡找得到柯旭棟?傍晚時候,她空著肚子,迴轉客店,等了一陣,連東方湘綺也遲遲沒有回店。雯兒深信棟兒的武功,已盡得西天目真傳,就是柯旭棟年紀雖小,普通江湖之士,也莫想勝得了他。何況此地臨近崑崙,崑崙下院所在之地,決沒有吃了豹於膽的人,敢在這裡惹事。心中儘管這樣想著,但事實上時間一點一滴地溜了過去。天黑了好一會兒,東方湘綺依然沒有回來。

雯兒等得有點坐立不安起來,驀地想起早晨少俠走後,柯旭棟就嚷著小嘴不依,說皇甫明煌沒帶他同去,說不定他獨個兒偷偷地上崑崙山找皇甫少爺去了?

小姐可能因城內找不著,已向城外找去?也許她早已想到這一點,此時正往崑崙趕去?

她覺得自己猜想十分有理,這就吩咐店送來晚餐,胡亂吃飯,也急匆匆地往西趕去。這時城門早已關閉,雯兒微一遲疑,立即柳腰一屆,憑空拔起,躍上城跺、然後蓮足輕點.飄落城外,立即展開輕功,一路向崑崙山奔去。一口氣跑了約有二三十里光景,瞥見一片樹林之中,似有兩條人影,一閃而沒,定睛瞧去,業已不見。雯兒心中暗自嘀咕,這兩人行動鬼崇,看來定非好人。心中想著,不由也趕緊縮身,閃人鄰近樹林,向兩人隱身之處悄悄掩去。到了盡頭,仔細一瞧哪裡還有人跡?目光一轉,原來林外不遠,似乎是一座廟宇,黑洞洞的沒有一絲燈火。自己既然來了,總得進去瞧個究竟!心念轉動,依然藉著樹林掩護,閃出林去,然後找了一個較為隱僻角落,縱身上牆。略一打量,只見廟院中,荒草及膝,敢情久無人煙,觸人眼簾的,只是一片破敗景象。荒野破廟,古木陰森,雯兒雖得當代第一神尼靜逸師大親傳,女孩兒家難免有點膽怯。她猶豫了一下,腳尖一點圍牆,飛人院中,這才發覺自己立身之處,敢情是個側院。她左手掏出火把子,方要晃亮,忽然停住,只是趁著一點星月之光,右手緊接劍柄.隱身穿過一重回廊。到了大殿之上,依然空蕩蕩的沒有半點人聲,還是禁不住心頭緊張!正當她摸到供台,忽聽屋脊上響起了陣極其細碎的聲音。雯兒江湖經驗雖然欠缺,總究是武林第一神尼靜逸師太的傳人,聞聲警覺,毫不考慮地往神龕後面隱去!

她身子剛剛藏好,大殿上已經沙沙地響起步履之聲。殿上本來一片漆黑,冉加有神像擋住視線,無法看清進來的人是誰,但聽聲音,大約有七八個人。這時只聽一聲音洪亮地問道:

“這前後都清查過了嗎?”

一個低聲應道:

“弟子們都查清過了。”

“唔!”那洪亮聲音又問道:

“暗椿呢,也都布好了?”

另一個粗壯聲音,也低聲下氣的道:

“一里方圓,都已按照堂主吩咐,分派出去。”

“唔!”洪亮聲音晤聲道:

“那麼你們把燈點上。”

“是!”有人應著,登時眼前一亮,亮起火摺子,然後點上巨燭。頃刻之間,照得全殿通明。

雯兒不知道這洪亮聲音是什麼堂主,聽口氣似乎身份不小。偷偷瞧去,只見供台前麵人影幢幢,站著十來個勁裝大漢,肅身而立,一動不動,各人左肩,全掛著一個布袋,袋上繡著一個血紅惡魔這是血鷹教徒。雯兒在伏龍幫見過,當日跟在摘花公子顏亦玉身後的,就是這付打扮。他們敢情在這裡開什麼秘密會議?那顏亦玉不就是什麼堂主嗎?可是他聲音沒有這麼洪亮。

她躲在神龕後面,部份視線給神像擋住,無法瞧到那個堂主,心中正在想著。突然燭光搖動,滿殿聞到一陣非蘭非麝的香風,緊接著響起一串銀鈴般嬌笑。雯兒急忙偷眼瞧去,大殿上不知何時,多了六個女的。前面兩上,一個身穿道裝,胸前繡著狼頭,看年齡已上三十左右,卻生得風騷人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隱含蕩意,滿臉邪氣。另一個是身穿織錦道裝,年約四旬的中年道姑,也生得皮膚白皙,眉目如畫,尤其兩道神光如電的眼睛,暗蘊煞光。這兩人身後,是四個宮妝少女,一個手中捧著一白玉杆,雯兒不知這支白玉杆,是不是可作兵器?一個手上卻捧著一柄長劍,另外兩個,手上提著兩盞紅紗宮燈。雯兒這一陣打量,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一瞥間事。只聽洪亮聲音,突然發出洪亮笑聲,道:

“兩位堂主,翩然蒞臨,兄弟有失遠迎,多多失禮。”

道姑嬌聲笑道:

“唁!堂主你們幾時也學會客氣啦?這邊的事,不知辦得怎樣了?啊!我和妙玉妃子,還得立刻趕去蓮枝嶺呢!”

聲音洪亮的彭堂主,拱手道:

“這裡的事,託教主之福,已極為順利,不過……”他頓了頓,續道:

“聽說崑崙奇童皇甫明煌,今晨已趕上山去,看來有點棘手。”

錦衣道姑突然目射精光,憤憤的道:

“原來這小子已經趕來了?”

雯兒瞧她眼中殺氣盈盈,滿是怨毒,心頭不由一愣!

紅衣道姑格的一聲嬌笑,道:

“妙玉妃子不必性急,別說崑崙奇童就是崑崙四老.這會已人咱們掌握之中,還怕他逃上天去?”

雯兒聽她說皇甫明煜少爺已在她們掌握之中,心頭更是一緊。

“哈哈!”聲音洪亮的彭堂主,又道:

“兄弟還有一件大事,要向花堂主報告。”

道姑水汪汪的眼睛,飄了他一眼,笑道:

“彭堂主也真是,有話請說,報告,我可不敢當。”

彭堂主忽然諂笑道:

“誰不知道花堂主是咱們五聖堂的頭兒,兄弟不向你花堂主報告,又向誰報告?說實在兄弟還得稱卑職才對。”道姑被他說得臉上微微飛紅,似笑非笑的道:

“得啦!彭堂主還是說正經吧!我們時間不多啦。”

彭堂主這才收起笑容,低聲說道:

“和小子一路同來,還有一個女的,和一個小孩……”

雯兒身一動,他分明是說小姐和柯旭棟,正希望他快些說出。

錦衣道姑沒等他說完,突然插口問道:

“彭堂主,她們在哪裡?”

彭堂主低聲道:

“她們已被兄弟略施小計,送上蓮枝嶺去了。”

雯兒這一驚,非同小可,小姐和柯旭棟業已落人他們手中!

錦衣道站急急問道:

“彭堂主,可知那女的姓什麼名誰?”

彭堂主笑道:

“那女的自稱西天目門下,好像叫東方什麼。”

錦衣道姑突然臉蘊怒色,冷哼道:

“是東方湘綺這賤婢!”

紅衣道姑笑道:

“妙玉妃子,東方湘綺可就是道友的門下叛徒?那敢情好,咱們到了蓮枝嶺,就交道友處置好啦。”她頓了一頓,笑道:

“唔!彭堂主這檔事,和大局配合得直,當真算得首功!”彭堂主依然連笑道:

“還要姜堂主多多提攜。”

雯兒這會證實,被擄的兩人,確是自己小姐,但弄不懂,那錦衣道站怎知小姐是她門下叛徒?

正在低頭沉思,忽聽紅衣道姑清脆的聲音又道:

“好!那麼咱們走吧!”

她話聲一落,只聽一陣衣袂飄風,紅影閃動,兩個道姑和四名宮裝少女,頓時消失不見。雯兒瞧得大為驚凜,只憑這幾個人,臨走的身法,飛行之速,已是駭人!哪知突然眼前一黑,大殿上立時恢復一片漆黑,伸手不五指。緊接著微風颯颯,屋瓦上響起輕微的飛行之聲。

雯兒不知他們全數走了,還是仍有人留著,她心中雖是焦灼,但也不敢大意。哪知一會工夫,大殿上的人,竟然鴉鵲無聲走得一個不利。

雯兒不由心中大急,方才聽到自己小姐和柯旭棟,被他送上蓮枝嶺去,後來兩個道姑,也說要趕上蓮枝嶺。自己不該懾於對方武功,不敢妄動,以致輕易放過。自己可不知道蓮枝嶺在哪兒呀!啊!她們不會走得太遠,自己暗暗躡蹤趕上去還來得及。

心念一動,立即竄出大殿,飛身上屋,四面一陣打量,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心中一急,這就依著大路往前趕去。天色大亮。業已到了大渡口,向江邊一打聽,果然在黎明時候,在兩個道姑帶著四名侍女,渡江過去。雯兒聽得精神一振,渡過長江,她在路旁買了一點充飢之物,一刻不停地往西跟去。傍晚時分,她已經追到一處亂山之中,雖然兩個道姑四個侍女,一路上始終走在自己前面,沒有追上,但自己也並沒追錯方向。“女娃兒,還不快走?”

忽然之間,雯兒只覺有人在耳邊說話,聲音極低,但聽得十分清楚!趕緊回頭一瞧,周圍除了自己,還有誰來?心中大為驚懍,難道是自己幻覺不成?但分明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不錯!自己還不快走。

心中想著,也立即施展輕功,向前急奔。等到天色拂曉,她不知已跑了多少路程,只覺眼前峰巒起伏,自己正處身在群山之中。雖然小路婉蜒,一直向前伸展,但大下的路,永遠是走不完的。此處究竟高蓮枝嶺還有多遠,抑或早過了頭?都無法知道。

而且跑了一晚,自己要跟蹤的人,竟然一個也沒有發現,不由心中漸感困惑,難道自己跑錯了路?一陣打量更使得她無所適從,她深悔自己不該只是依著山路急趕。如今橫在眼前的,已只有一條通路,就是走錯,也只好走了再說。當下掠了掠鬢髮.仍然往前奔去。剛剛走了裡許來路,忽見前面一處山坳之中,慢慢走出一個人來。那人身形矮小,是個老頭,彎腰瘦背,行行停停,一邊走,一邊還連聲咳嗆,似乎甚為吃力。

雯兒心中一喜,自己苦於無處問路,這老人家來得正巧。心中想著,目光一瞥,不由驀然一怔,原來這老頭極像昨晚巖洞中碰上的那個!不是嗎?他手睛樣拿著一根旱菸管,一邊咳嗆,一邊還在狂吸。雯兒這一陣打量,業已完全看清,那老頭一對昏散的眼神,卻也在打量自己,敢情他覺得這樣地早法,居然有單身姑娘在山上趕路,而感到奇異。一陣咳嗆,隨著老頭過去。雯兒因感到失望,一時間把問路也給忘了,等老頭走了七八步路,才突然想起,急忙轉過身去,叫道:

“老人家請留步。”

那老頭彎腰瘻背,走得極慢,對雯兒在背後的叫聲,好像一無所聞,依然緩緩而行。他敢情年老耳聾,沒有聽到。

雯兒連忙趕上前去,道:

“老人家,請你留步。”

那老頭顫巍巍的停住身子,打量了雯兒一眼,咳嗆得湊過頭來,問道:

“啊啊!姑娘是給我老頭說話?”

雯兒道:

“小女子山行迷路……”

老頭沒聽她說完,連連點頭道:

“我知道,這條山路,時常鬧鬼,趕夜的,不要說是姑娘家,就是男子漢,也會被鬼迷糊里糊塗走失方向。哦!姑娘,你可是到前村茅大戶家裡去的?咱們這裡,只有茅大戶家,才有姑娘這樣水蔥般的人,嘻嘻!前天茅大戶家那位女客人他被四五個野鬼迷了,到現在還沒好哩!”

雯兒見這老頭,說話嘮叨,心中覺得好笑,一個人上了年紀,就會喜歡多嘴,自己才一開口,他就說了一大套毫不相干的話來。一面忙道:

“老人家,我是請問你到蓮枝嶺去,如何走去?”

那老頭連連笑道:

“不錯!不錯!姑娘果然是茅大戶家的親戚。說實在,茅大戶也真好,我這葫蘆上好陳酒,就是茅大戶的管家們送給我喝的,喝完了再去拿,你說多慷慨?這幾天會神山會,茅大戶家裡,可真來了不少客人,男的女的都有,聽說要等候一位什麼少爺,等他到了,就熱鬧啦!啊!姑娘,你也是瞧熱鬧來的?那用不著蓮枝嶺去,最熱鬧還是在十里鋪。

雯兒聽他說得牛頭不對馬嘴,真是啼笑皆非,連忙搖手道:

“老人家,我不是到茅大戶家去的,我另外有事,要到蓮枝嶺去。”

那老頭轉了轉昏散眼神,十分奇怪地道:

“你不是茅大戶家的客人?那到蓮枝嶺去,又是為了什麼?

唉!這年頭真奇怪,姑娘家的從宋屋廟趕來,不到十里鋪去瞧瞧熱鬧?我老頭子過上一大,也要趕去,一大把年紀,就難得趕上幾場熱鬧了。剛才還有一個老頭和一個老道士,就是從遠處趕來的。”

雯兒聽得心中驟然一動,暗想他說的一個老頭和一個老道士,可能是黑煞怪掌宣超雷,神猿劍客袁仙壽兩人,這就問道:

“老人家,你說方才過去的兩位,可是一位個子高大的老頭和一位又矮又小的道人?”

老頭點頭道:

“誰說不是?一個像寶塔,一個有點像猴精,他們跑得可真快,就是往西邊去的。

說著用手指了一指。雯兒心中證實,知道黑煞怪掌和神猿劍客確是往蓮枝嶺去的,而且方向也已經指了出來,那還再等,當下忙道:

“老人家,我還有事,謝謝你咯!”

說著不等老頭答話,急匆匆地就往西奔去。”只聽那老頭還在身後喊著:

“姑娘,到蓮枝嶺去,還不如到十里鋪去等著瞧熱鬧的好!”

但是雯兒已經跑出老遠!中午時分,她已經進人大別山區,到了一個叫做龍門山的地方,那是一個小小村落,洞山而居,人家不多,大都是一些獵戶山家。雯兒從他們口中,打聽到這裡離蓮枝嶺已只有一二十里路程,因為山路險陡,又是群峰圍繞的一處山坳,以前也有幾家獵戶人家,住在那裡,後來幾家獵戶,突然失蹤,附近居民只要有人進人那裡,就沒有一個能夠生還回來,大家就把蓮枝嶺視為畏途,不敢再去。雯兒心中盤算,蓮枝嶺是血鷹教盤踞的地方,勢必警戒森嚴,何況自己志在救人,大白天裡,諸多不便,這就謊稱山行迷路,在一家獵戶人家休息下來。

到了晚上,雯兒悄悄起身,扔下一錠銀子,飛身出屋,立即往蓮枝嶺方向奔去。這是一條荒蕪已久的小徑,她盡守施展輕功,連縱帶躍,急飛直掠!奔了久有頓飯光景,山勢果色越來越陡,陰森森的林木中,夜梟啼聲,令人聽得毛骨驚然!正當此時,忽然身後不遠,響起一陣踢踢趿趿的聲音,好像什麼拖著一雙破鞋在山石上跑路,發出來的。不錯,果然是人。

他一邊跑路一邊似乎還在不停的抱怨著:

“叫你用不著來,你偏要來。又跑得這麼快法,害得我老人家上氣不接下氣,要不是我老人家剛好把一葫蘆陳酒喝完,也真懶得趕來!”

雯兒側耳一聽,這人的口音,不就是早晨碰到的那個老頭?

對了,他早晨手上還提著一個大酒葫蘆,說什麼上好陳酒,是茅大戶的管家們送給他喝的,喝完了再去拿。那麼這個老頭,敢情和血鷹教下的頭目認識?這倒巧,自己何不隱身等候,讓他走到前面,恰好給自己帶路。一心念一動,立時一閃身,往林中隱人,踢踢趿趿的聲音,越來越近,聽來已將到身邊,可是等了一會兒,那聲音又漸漸遠去。

這老傢伙難道又回去了?雯兒再一諦聽,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踢眼之聲,並不是往原路迴轉,是早已過去多時,聲音已從前面路上傳來。這老頭明明在自己後面,沒見他經過,怎會沒有走到前面去了?雯兒心中想著,一口氣往前追出!這一帶已經沒有山路可循,峭巖碎石,穿林越澤,要是沒有那拖鞋之聲,遙遙接引,雯兒可真走岔了路。一陣工夫,差不多翻了幾重山頭。雯兒漸漸起了懷疑,那彎腰瘻背的老頭早晨自己和他遇上之時,瞧他分明連路都走不動的模樣,目前自己全力施展輕功,還沒把他追上。而且根據山上獵戶所說,從龍門山到蓮枝嶺,原有一條小徑相通。但目前走的,卻是亂山岩壁,難道這老頭是血鷹教徒喬裝,故意引自己人彀?

她心念疾轉,越發覺得自己所料不錯,心頭又恨又急,暗暗冷嘿了一言,突然停步向四外瞧去。就在她停步之際,只覺踢趿之聲,竟然也忽然隱去。空山寂寂,哪裡還半點聲音?正待向四下打量,突見一條黑影凌空飛起,倏地向左邊一處山坳中落下,身法迅速,轉眼之間.已在黑暗中隱沒。雯兒心中一動,連忙藉著樹林掩蔽,悄悄往前移去。她這一注意,發覺自己立身之處,正在一座插天高峰的右側,峰下是一個幽深的山谷,谷中地形寬闊,中間隱約還有一所高大的院落,依山而起,似乎圍牆極高,黑壓壓的看不清裡面是什麼情形?

這是群峰之間的一塊盆地,四周全是高高低低的峰巒,敢情只有一個入口,自己站立之處,卻在盆地的右後方!山坳!難道就是蓮枝嶺了?

雯兒不由心中一陣緊張,低頭去瞧,正臨峭壁,離地約有二三十丈光景。就是輕功再好,也無路可下。她打量地勢,提起一口真氣,慢慢的往石壁上走下,手腳並用,連爬帶縱,差不多花了一盞熱茶光,才總算躍落地面。幸虧此處地勢偏僻,明卡暗樁,也不會設到絕壑之下來,是以僥倖沒被發現。但雯兒已是香汗淋漓,嬌喘不已,當下長長的吁了口氣,立即一縱身,就往院落奔去。那是一道黑色圍牆,高約兩丈,她四面一瞧,毫不猶豫地一躍人內。哪知牆內地基,卻比外面低了五尺光景,離地就變了兩丈五尺,如果武功稍差,這一下多半會出於不意摔跌一跤。雯兒落地之後,只見這圍牆之內,排列著許多黑色矮房,此時燈火全熄,一片黝黑,使人有陰森可怖之感。她隱蔽身形,仔細一瞧,只見每幢黑色矮房前面,都有兩個黑色勁裝大漢,挺胸凸肚地站著崗位。雯兒哪會把他們放在眼裡,利用矮房陰暗之處,悄悄掠過,其實她就是打他們身邊擦過,他們也不過是眼前一花,決難發現。但她卻因為身人險地,才份外小心。這樣東門西掠,走了半箭來路,只見前面又有一道紅牆,擋住去路。這一堵牆,和前面相同,高有二丈五尺,但她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知道牆內地基,可能更低,是以提了一口真氣,往裡躍去。果然等到雙腳落地,裡面又低了五尺,已實足三丈!人眼排列的,是許多紅色房屋,每幢紅屋前面,也一樣站立著兩個紅色勁裝大漢。雯兒依樣葫蘆,竄過紅屋,往裡掠去,走不一會,前面又出現了一道高牆。這牆全作白色,高有三丈,上面還畫著累累血鷹,令人如人鬼城!

雯兒暗自嘀咕,躍進一重又是一重,一道高過一道的圍牆,裡面地基,也愈來愈低,自己進去時還較容易,如果要從裡面出來,這等三道圍牆,已達三丈五尺,自己輕功再高,也已不能、躍而過,當時設計之人,當真陰損已極,自己隻身犯險,這一進去倒真得小心才好!心中想著,雙足、頓,躍上牆頭,然後施展“壁虎功”,輕輕躍落!映人眼簾的,卻是一幢塗著白漆,到處都畫滿了血紅惡鷹的高大房子。四處死寂不但沒有一點聲音,就是連鬼影子也瞧不到半個。這簡直像一座死城!但越是如此,越顯出陰森可怖,危機四伏。雯兒處此離奇之境,越發不敢絲毫太意,提氣輕身,悄悄掩去,閃到左側一處門邊,往裡一窺。只見一扇畫著惡鷹的木門,只是虛掩著,並沒關上,她用手輕輕推開,飄身閃人。裡面是一條迴廊,兩邊有院有廳,地方極為寬敞。她沿著迴廊,往裡走去,發覺這條迴廊,竟然極長,似乎是環繞著整座屋子。一會兒工夫,她已經走出很長一段,也經過了不少院落,形式格局竟然完全不同。而且最奇怪的這許多院落和院落之間,到處都是黑沉沉的,沒遇上半個敵人。這當真是古怪的死屋!

她不由毛骨驚然,一面默默地記著路徑,屏息凝神,步步留意,緊握著劍柄的右手,也微微沁出汗來。正當她駿巡卻步之際,似乎隱隱聽到有人說話之聲,側耳一聽,敢情是從左邊一片房屋中傳出。

她穿過院落,悄悄掩近廂房門邊,舉手一按,立時感到那門並沒關上,當下輕巧的推開一條小縫,往裡一瞧,原來這是一間狹長形的廂房,佈置幽雅,燈光是由通向花廳的腰門中射出。雯兒悄悄進去,掩到一扇腰門後面,屏息凝視,往廳中瞧去。

花廳上燈燭輝煌,兩排棗木交椅上,一共坐著七人,身邊還各自放了一盅細瓷茗碗,敢情筵席初散,大家正在談話。上首坐著的是一個頭挽道髯,身著紅袍的道人,此人年約五旬,方型臉上,老是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裝出、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但他前胸,赫然繡著血紅惡鷹,瞧他端坐正中,敢情在血鷹教中,地位極高。在他左首,第一個是揹負長劍的猴形道人,第二個是須發如戟的高大老者。

雯兒差點失聲叫出,那不是衡山派掌門人神猿劍客和黑煞怪掌宣超雷是誰?這兩人就獨眼龍劉思遠之約而來,自己還認為在蓮枝嶺有一場好戲可瞧,哪知卻已變成了血鷹教座上之兵,和妖人們杯酒言歡起來。再看右邊坐著的四人,自己卻全都見過:第一個是風騷人骨,被稱為堂主的紅衣道姑;第二個是身穿織錦袍的中年道姑;第二個是棗紅長袍的獨眼漢,獨眼龍劉思遠,第四個是落魄文土裝束的弔客星彭建勳。在他們身後,站著四個紅色宮裝少女,其中兩人,一個手捧白玉杆,一個捧著一柄古劍,另外兩個,卻垂手侍立。雯兒心切救人,對花廳上的人,在談些什麼,也無心傾聽。心想這座死沉沉的怪屋之中,敢情除了廳中坐著的幾人之外,再無其他的人了。那麼此時趁他們全在廳上,自己正好前去救人,只不知小姐和柯旭棟,被他們關在哪裡?

她猶疑了一下,決定逐屋搜去,總可發現。這就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悄悄往來時那扇小門退去,舉手一推,不由使她大吃一驚!原來這扇通往走廊的小門,不知何時,業已頭上,敢情門上還有暗鎖,推也推不動。

雯兒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急忙舉目打量,只見右首牆邊,還有一道紅色小門。她此時無暇考慮,立即伸手去拉,小門居然應手而啟,閃出門外,那又是一個院落,通往另一個花廳。但正當自己跨出紅色小門,身後忽地砰然輕響,那扇小門卻無風自閉。雯兒心中一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今日已是有進無退了。她從身邊掣出長劍,輕靈無比地竄人廳去。這間花廳,一人眼簾,卻顯得十分古怪,偌大一座房子,竟空蕩蕩的一無所有,四面白色牆壁,和離地三丈來高的天花板上,一色的畫滿了血紅惡鷹。花廳正中高懸著一盞琉璃燈,吐出綠陰陰的光焰。

陰森、恐怖,兼而有之,這種詭秘景象,更加使雯兒提高警覺,目光往四面一陣打量!

糟糕!這間花廳,四面竟然沒有門戶?有!那是被壁上畫滿了血紅惡鷹,掩蔽住了,不經細瞧,決難找出門的痕跡,她瞬息之間,業已發現兩道門戶_道是自己進來關上的那扇小門,另一道是在對面,和小門遙遙相對。她用手一推,不但絲毫不動,而且人手冰涼,敢情這門還是鐵板製成。再用劍往牆上一敲,“錚’的一聲,連牆也是鐵板的,他們故意偽裝,塗著白漆,還畫上紅血惡鷹使人不易察覺。自己連小姐被關何處,都沒查出,就糊里糊塗失陷此地。

她突然抬頭瞧去,心想:難道屋頂都是鐵板蓋的?驀地足尖一點,提氣縱身,宛如大鳥凌空,上升到三丈左右,左手抓住椽子,身子橫貼,左手手掌,迅速按到天花板上,用力往上推去。

那不是鐵板,還是什麼?完啦!她心下一沉,身形跟著下墜。

““篤!”“篤!”天花板忽然傳出聲音,好像有人用手指敲了兩下。

雯兒抬頭瞧去,只聽天花板上畫著的無數惡鷹中,有一個居然說起話來。

聲音極輕,卻在叫著自己:

“喂!喂!女娃兒……”

雯兒聽得毛髮直豎,這當真是怪事,畫著的惡鷹,居然會說起話來。一時驚駭得身不由已,往後連退。

女娃兒別怕,是我老人家。

雯兒一手握劍,定了定神,只覺這聲音極熟。“唉!告訴你茅大戶家裡有鬼你偏不信,別說是你,就是言老頭和猴子老道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紀,也一樣鬼迷心竅……”

雯兒這一下恍然大悟,這發話之人,就是自己在前山碰上了的矮小老頭,方才踢踢趿趿引著自己來的,也就是他。難道他真是風塵奇士,有大本領的人,方才故意戲要自己,實有深意?

想到這裡,不由脫口叫道:

“老前輩……”

“別叫我老前輩老前輩的,你還嫌我不夠老?啊!啊!你身邊不是有尼姑的‘清神丹’嗎,還不含上一粒?待會有鬼來了,你要難得糊塗,有問必答。”

雯兒心中又是猛然一愣,自己身邊有師傅的‘清神丹’他如何得知?聽口氣他好像深知自己來歷。不!他敢情和師傅還是同輩素識?自己師傅靜逸大師,一代神尼,江湖上輩份極尊,和他同輩的已寥寥可數,怎麼這矮小老頭.自己沒聽師傅說起過?

心念疾轉,口中又叫了聲:

“老前輩……”

矮小老頭沒等她喊出口,又細聲地道:

“別嚷了,我老人家一晚沒睡,難得有這麼一個好地方,也得痛痛快快睡上一覺。”話聲出口,就寂然不語。就在這一瞬之間,雯兒只覺四面牆上的惡鷹口中,竟然冒出縷縷白煙,整座花廳在剎時之間,已被霏霏茫茫的煙氣所籠罩。她陡然驚覺,連忙探手人懷掏出一個工瓶,傾了一粒“清神丹”,納人口。嫋嫋白煙,愈來愈濃,瀰漫全廳,鼻上聞到一股濃重香味。但他口中含了一粒靜逸大師採擷名山靈藥,配製而成的“清神丹”自然毫無感覺。

身在白煙之中,視線模糊,她更是全神戒備。這樣過了一陣,只聽大廳正中,突然響起一陣軋軋之聲,中間一堵牆壁,慢慢向兩邊自動移開。

耳際間,響起一個女子嬌喝之聲:

“血鷹教聖嬰堂花堂主臨壇,小女子,你還放下武器,更待何時?”

雯兒心中一怔,只見煙霧之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那正是身穿紅色道袍的冶蕩道姑花堂主!她身後隨著兩個宮妝少女,走到大廳正中,便停步。雯兒心中一動,迅速想起矮小老頭的話來,他說什麼“碰上了鬼,要難得糊塗”,敢情這一陣白煙,是一種使人迷失心神的毒煙,自己因含了“清神丹”才得安然無恙,其他武功再高之士,也全會失去抵抗。對了!矮小老頭還說宣超雷和神猿劍客,也全被鬼迷了心竅麼!

那麼紅衣女侍叫自己放下武林豈不是完全束手就縛?但繼而一想,矮小老頭此舉或是另有深意,自己身為虎穴,何不冒險一試?她念頭閃電役掠過,右手慢慢下沉,“嗆嘟”一聲,長劍墜地。她這下其實暗使手法,劍柄堪堪落到自己腳尖之上識要稍一發現形勢不對,腳尖往上一挑,長劍依然可以立時人手。紅衣道姑似乎並未注意及此,一雙冶蕩的眼神,望著雯兒,微微點頭,妖聲妖氣的道:

“你小小年紀,居然能闖人蓮枝嶺惡鷹宮來,想來有點來歷,你姓甚名誰,到此何事?”

雯兒瞧著她妖時妖氣的形狀,心中已是有真氣,真想驟然發難,給她個措手不及。但一想到矮小老頭叮囑的話,只好強行忍住,答道:

“小婢雯兒,因我家小姐,被你們擄來此地,才冒險尋來。”

紅衣道姑目射奇光,似乎暗暗驚愕,蓮枝嶺惡鷹宮,戒備森嚴,居然被一個丫頭闖了進來,豈非奇蹟?

她一面唔了一聲,問道:

“你小姐叫什麼名字?”

雯兒答道:

“我家小姐,叫做東方湘綺。”

“東方湘綺!唔!”紅衣道姑“晤”了一聲,微微一頓,又道:“你小姐倒確實在此,你要見她,也並非難事,不過本宮規定,凡是入宮之人先得喝下‘洗心水’。”

說到這裡,突然左手一抬,她身邊一個宮裝待女,早已一手託著一個紅漆木盤,嫋嫋婷婷地往自己身邊走來。紅漆木盤中間,放著一盞青瓷茶杯,中間盛的當然是血鷹教迷惑人心的“洗心水”!一杯水!只要喝下這一杯水,就是武功再高也會落人他們魔掌,像少林方丈空空大師,武當掌門松石真人等一派宗主,也都俯首稱臣,甘作傀儡。自己果真聽著矮小老頭的話,喝了下去,那麼豈不和小姐、柯旭棟一同失陷,連送信給皇甫少爺的人也沒有了。

她心頭大凜,驀地功運玉指,正待暗使“一指禪”,同時腳尖準備往上挑起,迅速取回長劍!就在這一瞬之間,耳邊突然響起矮小老頭的聲音:

“女娃兒,魯莽不得,你不入虎穴,那得救人?還不快喝?”

雯兒聽得驀然一怔,這真是為難這事,在這片刻之間,她要作最後抉擇,矮小老頭的話,是否可信?她略一踟躇,忽然伸手向木盤之中,取過那杯“洗心水”,往口中喝去。

那知就在此時,雯兒眼前忽然發現了奇蹟。

就在此時,自己手中那杯倒得約有八分滿的“洗心水’,忽然化作五縷晶瑩的白絲,奇快無比地往上飛去,眨眼之間,杯底翻天,只剩了一隻空杯!

當真是奇蹟出現!雯兒微微一怔,立時明白這是矮小老頭躲在天花板上,以內家無上神通“真氣吸物”,把杯中“洗心水’吸了上去。他老人家分明要自己假裝喝下“洗心水”,隨著他們人內,以便隨機救人!心中不由大喜過望,偷眼一瞧,那個被稱做花堂主的紅衣道姑,正裝模作樣地站在中間,一雙眼神,望著自己還微微露出得意之色。敢情地站得較遠,這就假戲真做,舉起右手,把青瓷茶杯,接著嘴唇一口氣喝下去,然後又將茶杯送找盤之上。這一下,紅衣道姑果然毫不起疑,微微頷首道:

“雯兒,你喝下‘洗心水’,即是本教中人,胡教主手創血鷹教,目的在於一元復始,千秋一統,消除門戶之見,‘解救’派系之爭,真正為武林造福,他是武林的大救星,你知道嗎?

雯兒原是絕頂聰明之人,她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喝下“洗心水”之人。這種迷失心神的毒藥,發散雖快,總也有些昏迷狀才對,如果裝作得不對,只怕要被他們瞧出破綻,自己可不能太快。

心中想著,這就臉上裝出茫然之色,一面又隨著紅衣道姑話聲,把頭點了幾點。紅衣道姑似乎十分滿意,妖冶一笑,回頭向身邊的宮裝待女,吩咐道:

“此人服下‘洗心水’,因本身功力尚淺,神志難免昏迷;你們帶她去休息一會兒,就安置在東方湘綺一起。“話聲才落,不見她起步,紅影一閃,人已倏然隱去。雯兒瞧得心頭微微一震,暗想此人好快的身法。”

兩個宮裝侍女躬身領命,其中一個,嫋嫋走近雯兒身邊,替她抬起長劍,還人鞘中,然後輕聲笑道:

“小妹子,你蒙花堂主垂青,可真福緣不淺,現在我們都是自己人啦,快隨我去休息一陣再說。”

雯兒見她並沒有自己長劍收去,心中暗喜,一面又裝出茫然無措的樣子,目光滯鈍,瞧著她點了點頭,仍不說話。另一個宮裝侍女嗤地笑道:

“方才花堂主還說,夜探惡鷹宮的人,居然瞞過各道樁卡,一定是武功極高,後來妙玉妃子發現隱在議事廳後面的是一個女子,也還當是鄧蛛派門下的什麼慕容瑤婷,才鄭重其事的先把她引到天狼堂來,再由花堂主親自出馬。咱們教中的‘洗心水’,越是內功精深的人,服下之後,越沒有反應,瞧她這般神志不清,武功也高不到哪裡!

雯兒忖道:

“原來他們的‘洗心水’,竟然內功越深,越沒有反應,那麼反之功力越淺,反應也越強,自己這一下,倒真是無意巧合,難怪她們毫不為意,連長劍也不收去。”只聽先前發話的侍女接口道:

“你沒聽花堂主方才說,她功力尚淺嗎?還得先去休息一會呢,不信你問問她,瞧好清醒了沒有?”

另一個人果然偏過頭來,笑著問道:

“喂!小妹子,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雯兒依然裝出一片茫然不解之色,抬頭望了她一眼,仍不言語。先前發話的那個笑道:

“如何?方才因為當她是大有來頭的人,所以‘洗心水’的藥量也放多了些,咱們快帶她去休息罷!”

說著,輕揚玉掌,輕輕在雯兒肩膀上一拍,微笑道:

“小妹子,快跟我們進去!”

雯兒仍不言語,只是面露茫然,默默隨在兩人身後,往大廳中央那兩扇暗門走去!正走之間,忽然似乎覺得有一種小的東西,一下塞人自己垂著的左手掌心’!

雯兒微微一愣,本能的回眼瞧去,大廳兩邊,空蕩蕩的那有什麼人影,根本連風都沒有一絲!但手中卻確確實實有了東西,暗暗一捏,敢情還是一個小紙包。這難道是血鷹教的人,幫試探自己?

不!決不可能!這塞給自己紙包的人,連影子也沒見半點,此人武功之高,簡直已到了出神人化之境,血鷹教幾個堂主武功雖高,絕不可能到此境界,那麼……她突然心中一動,這準躲在天花板上方才用“真氣吸物”,替自己吸去杯中“洗心水”的矮小老頭!

雯兒一念及此,立即迅速的把小紙包放人衣袋之中,腳步慢慢地跟著兩個傳女,往廳後走去!在她發覺這廳後只是一間寬廣不及一丈,而又空無一物的小房子,身入其中,除了由花廳進來之處,有兩扇鐵門,敞開之外,其餘三面並無通路。再瞧兩個宮裝侍女,此時已立停身子,不再走動,心中下感困惑。忽然聽到一陣思思之聲,從身後響起,兩扇鐵門,此時徐徐的從左右向

中間闔攏,同時覺得腳下一沉,整間小房,十分平穩地往下沉去!鐵鏈轆轆,軋盈耳。一會兒工夫,便自停了下來。雯兒心中暗自估計,少說也下沉了二三十丈光景。下沉小房,一經停住,又是一陣思思之聲,身後兩扇鐵門,又自動移開。兩個宮裝侍女頷首微笑,引著雯兒往外走去。那是一條甬道,每逢轉角之處,都掛著琉璃燈,照得並不黑暗。雯兒暗暗留神,只覺甬道之中,岔道極多,彎彎曲曲,密如蛛網,走了一陣,已認不準方向途徑。她心中不覺十發憂慮,要是找不到出路,縱然能把小姐和柯旭棟救出,但在這種形勢之下,也無法走出地道,何況出了地道,上面還有那幢沒有天井,廳房毗連的怪屋,和重重守衛的高牆,看來要逃離這裡,當真難於登天!

又走了一陣,她們已到達一條支線的岔道中間,這裡一排有著五六個門戶。兩個宮裝侍女,走向另一個房間,用手一推,房門應手而啟。其中一個含笑道:

“小妹子,你休息一會兒,回頭我再來叫你。”

雯兒依然一語不發,緩緩走了房中,略一打量,原來這間房子,並不寬敞,除了一床、一幾之外,另無他物,但床上卻被褥俱全,想是經常有人在此住宿,這時宮裝待女已替自己掩上房門,步履細碎,漸漸遠去。雯兒心中暗暗尋思,敢情武功較弱之人,因“洗心水”藥力霸道,無法抵抗,才會發生昏然欲睡的現象。不然那花堂主不會要她們先帶自己到這裡來休息了,自己裝作服下迷藥,自然要裝得像一點才對。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兩個晚上,沒有好好睡覺,何不養好精神,再作計較?她輕移蓮步,往床沿上坐下,一面從衣袋中取出那個小小紙包,低頭一瞧,只見小紙包上赫然寫著“青黛花”三個蠅頭小字!

“青黛花”雯兒當然聽皇甫明煜說過“青黛花”的功效,不但善解百毒,而且還是“洗心水”的唯一克星,不由心中一喜,自己正在為難,小姐和柯旭棟,都喝過血鷹教的“洗心水”,迷失心智,自己本領瑞大,也難以把兩人救出,如今有了解藥,這一問題,就可不必耽心。想到這裡,趕緊把“青黛花”貼身藏好,然後和衣躺下。這一睡很快的就酣然人夢,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只聽一陣細碎之聲,往自己身邊走來。練武之人,雖在睡夢之中,誰都特別警覺,何況身在虎穴之中。雯兒驀然醒轉,睜目一瞧,自己床前,笑吟吟的站著一個紅色宮妝少女。她,正是昨晚和自己說話較多的那個侍女。

“小妹子,你醒過來啦?”宮裝少女亭亭而立,含笑說道。雯兒覺得此人年齡比自己大上一二歲,人卻生得極為和氣,當下連忙翻身坐起,笑道:

“小妹怎生好睡,姐姐你別見笑。”

宮裝侍女因雯兒嘴甜,心中一喜,嫣然笑道:

“本來服下‘洗心水’之人,只要功力稍差,就會昏然思睡,何況昨晚,先前還把你當作扎手人物,又加緊了些份量,不過你醒來是算快哩!哦!小妹子,你這時還覺得頭腦昏脹嗎?”雯兒暗想,原來服下“洗心水”,醒來還有反應,這就點頭道:

“有一點,還好!”

宮裝侍女,伸手在雯兒額前,摸了一摸,溫和的道:

“小妹子,你吃虧在內功差一點,但昨晚的藥量也太多了一些,晤!時間還早,你再睡一下好啦!”說著嬌軀移動,側身在床沿上坐下。雯兒搖頭道:

“我不累呢,不想再睡了,姐姐你真好,小妹還沒請教你貴姓,以後要你多多照顧呢。”

宮妝侍女微微一笑道:

“咳!小妹子,我們今後都是一家人了,你幹嗎還說客氣話?我叫蕊葉,昨晚和我在一起的,叫芳葉,我們是侍候花堂主的。”

雯兒裝作不懂的道:

“姐姐,花堂主又是誰呀?”

蕊葉格地笑出聲來,接著又點頭道:

“這也難怪,昨晚的事兒,你也許不容易記起,花堂主,就是咱們血鷹教五聖堂的首席堂主,是個女的!”

雯兒啊道:

“好姐姐,你說的可就是那位穿紅衣的道姑?”

蕊葉點頭笑道:

“誰說不是?唔!我還得從頭告訴你呢!咱們教中,除了胡教主之外,還有三位副教主:第一位喬副教主土行孫喬會泉;第二位是孔副教主學天犬孔慶寒;第三位是凌副教主笑面狼凌萬里。下面就是五聖堂主的五位堂主了,那是聖嬰堂花堂主(東施慧星花若霞),聖志堂劉堂主(獨眼龍劉思遠),聖德堂彭堂主(弔客裡彭建勳),聖恩堂代堂主(南霸天代宏濤),聖魂堂顏堂主(摘花公於顏亦玉)。”

雯兒聽得暗暗驚心,聽蕊葉如此說來,這惡鷹宮中,競然齊集了血鷹教不少高級人士!不是嗎?像身穿紅衣的聖嬰堂堂主花若霞,瞎了一隻眼的聖志堂主劉思遠,失意文士裝束的聖德堂堂主彭建勳,五聖堂,竟然到了三位,那麼坐在中間皮笑肉不笑的那個,又是誰呢?啊!對了,目前自己不是曾聽獨眼龍劉思遠向彭建勳說過,什麼”‘彭堂主,凌副座有事相請,咱們快走廠原來他竟然還是聖殿教的副教主笑面狼凌萬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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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52: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義婢探險

那就對了,現在只有一個穿錦衣的道姑,又不知是誰?心中想著,不由問道:

“姑姑,小妹還看到一個穿錦衣的道姑,她又是誰呀?”

蕊葉鼻子一軒,不屑地道:

“她是以前的太陰教副教主妙玉妃子。”

雯兒聽得十分奇怪,問道:

“她是不是堂主?”

蕊葉披嘴道:

“她是額外堂主,掛個名義罷了,不過她仗著和咱們花堂主有點交情,就作威作福瞧不起人,咱們堂主還特地分出香葉,蓮葉兩人,去伺候她呢!?她說著到這裡,接著又道:

“小妹妹,你還不知道哩,就是拿你小姐東方湘綺來說,本來咱們教中,只要你服下‘洗心水’即是教中同志,不問以前有什麼深仇大怨,也得一筆勾銷,可是她,卻說東方姑娘是她叛教逆徒,要交她處置……”

雯兒聽得驀然一驚,心下大急,方欲問話,只聽蕊葉又道:

“咱們堂主,對她真是言聽計從,還在凌副教主面前,替她說話呢!”

雯兒恨不得她快些說出,這就急著問道:

“後來呢?”

蕊葉嬌笑道:

“小妹子,你別急呀,本來依著妙玉妃子,當天就要處置,後來彭堂主說,咱們目前集中力量,先得把崑崙奇重解決了再說!”

雯兒聽得全身又是一震,崑崙奇童,他們說的是說皇甫少爺!皇甫少爺不是上了崑崙山下院去了的?他們怎會……

她不敢在蕊葉面前,稍露形色,連忙問道:

“好姐姐,那麼我家小姐現在怎樣了呢?”

蕊葉道:

“她和一個姓柯的小孩子關在地下室裡面,不然咱們堂主,也不用吩咐我來陪你去了。”

小姐被關在地牢之內,這原是意料中的事,所以並不感驚奇。她只是猜想地牢外面,一定還有機關消息,並且派人臨守,如果沒有蕊葉同去,外人休想妄越雷池!

心中想著,連忙抬頭笑道:

“那麼姐姐,我們這時候就去,好嗎?萬一花堂主有事,小妹不敢多耽擱你的時間。”

蕊葉眨著眼睛,望了雯兒一眼,懷疑的道:

“小妹子,你服下‘洗心水’,對你家小姐,還如此關心,倒真是少有之事……”

雯兒聽得驀然一驚,照她口氣,分明服下“洗心水”之人,心志被迷,除了效忠他們胡教主之外,全都滅絕人性,蕊葉這等說法,莫非對自己已起了懷疑?

“好!小妹子,咱們這就走吧!”蕊葉望著雯兒笑了一笑,又道:

“不過你倒用不著為我耽心,花堂主他們一早就走啦!這裡就剩了今天才趕回來的顏堂主坐守,我和蓮葉妹子,也留了下來呢。”說著,站起身來,掠了掠鬢髮,嫋嫋婷婷地往房外走去。

雯兒心中更是一動,花堂主他們全都走了,難道另外有什麼重大這事?會不會就是去對付皇甫少爺?哼!憑他們這一批東西,也想對付皇甫明煜少爺?

蕊葉口中的顏堂主,不知可是在射陽湖鎩羽而歸的摘花公子顏亦玉?要是他的話。那點斤量自己也足可應付,那麼今天這個機會,倒真是最好不過!

雯兒跟在她身後,走出房門,在狹長的甬道上,轉彎抹角,走了一陣,已轉人另外一條市道。只見迎面丈許開外,就是一道黑黝黝的鐵門,門上還插著一根鐵閂,中間鎖了一把大鎖,蕊葉跨前幾步,伸出手向門邊一個銅環上輕輕啦了幾下。

“克嗒!”鐵門中間,忽然打開一個方洞,從裡面射出燈光,一個大漢探頭望了蕊葉一眼,方想問話。蕊葉卻已搶先說道:

“聖嬰堂下蕊葉,奉堂主之命前來。”說著從身邊掏出一塊銅版,向大漢面前晃了一晃。大漢連連點頭,拍的一聲,關上小孔。

蕊葉微微一笑,從身邊取出鑰匙,打開鐵鎖,拔出鐵閂。接著只聽鐵門之內,也響起一陣拔閂開鎖之聲,鐵門呀然開啟。裡面靠左是一間小室,燈火較亮,敢情是守衛人員住的。正面三丈以外,還有一道鐵門!不,那是大鐵柵,每根鐵桿,都精如兒臂。鐵棚裡面,燈光黯淡,但仍可看到那是條甬道,兩邊各有一排三間小室,每間門前還有一道鐵柵,正是禁錮囚人的地牢了。開啟鐵門的,是一個紅衣大漢,他瞧到蕊葉,立即躬身為禮,讓兩人入內,關上鐵門,一面又過去迅速地把大鐵柵上的鐵鎖開啟。雯兒跟著蕊葉,相繼人內,一直走到左邊第三間上。蕊葉用手一指,要紅衣大漢開了鐵鎖,推門而人。

雯兒心頭一陣猛跳,她幾乎就想出手,先將紅衣大漢制住,她摸著劍柄的右手,掌心不期微微沁出汗來!她想到密如蛛網的地道,和那自動升降的機關,如果沒人引路,休想逃得出去,是又不敢貿然而動,她念頭疾轉,人已隨著蕊葉走人地牢,身後鐵門,也因兩人已經張望內而砰然關上。這間地牢,卻有兩丈來寬,一燈如豆,十分幽暗。

“東方姑娘,有人瞧你來了!”蕊葉嬌聲瞧著廠‘是誰?”那正是東方湘綺的聲音,黑暗中她身子迅疾地擋住柯旭棟前面,望著蕊葉,顫聲問道:

“姐姐是師傅叫你而來,不知又有什麼吩咐?”

雯兒一眼瞧到小姐,她雲鬢凌亂,臉色蒼白的憔悴親戚兒,心中不由一酸。但她卻強自裝出歡快之色,笑道叫道:

“小姐,是婢子雯兒,瞧你來了。?”

東方湘綺啊了一聲,喜道:

“雯兒姐姐是你!你來了!”

“啊!雯兒姐姐,我一直在想,要是你來了,這該多好!”

柯旭棟驀地一個虎跳,往雯兒身上撲來!一雙眼,卻打著雯兒身後,失望地道:

“雯兒姐姐,皇甫哥哥呢,他為什麼沒來?”

雯兒早在走人地牢之時,已暗暗取出那一小包“青黛花”,捏到手中,此時趁柯旭棟向自己撲來的剎那這後,右手小指甲一挑,趁勢一側身,擋著蕊葉視線,向小姐和柯旭棟鼻孔中,指連彈!

“青黛花”乃是秉天靈氣而生的解毒靈藥,雯兒手指剛彈出,東方湘綺,柯旭棟兩人,立即打了兩個噴嚏!

此時雯兒早已一手把柯旭棟抱住,口中叫道:

“棟兒,你當心著了涼!”說著,用手輕輕一推,讓柯旭棟站好,一面回頭笑道:

“蕊葉姐姐,這裡有點涼呢。”

蕊葉還當雯兒昨晚服多了藥量,身子尚未復原,所以微感涼意,正待開口。驀見雯兒笑容未斂,她纖纖玉手,在自己眼前一晃,一縷指風,業已當面襲到!

心中一驚,只覺一股辛辣無比的氣味,已直往鼻孔中鑽人身不由已地接連打出兩個噴嚏,心頭陡然一清!一個淪身匪窟,喝過“洗心水”的人,思想受了血鷹教的控制,靈魂麻木,終日渾渾噩噩的歌頌教主,對殺人如麻,惡鷹遍地,也視若無睹,不以為異!一旦“洗心水”之毒,完全解除,那麼人之初,性本善,自會立時像大夢如醒,感到今是昨非。蕊葉神志驟清,她身為血鷹教內五堂之首聖嬰堂堂主花若霞的貼身侍女,對嚴峻教規,自然知之甚我。別說叛徒,就是平日稍犯過失,或言語失慎,那份活罪,已夠你受了。蕊葉一念及此,不禁臉色慘白,全身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顫聲問道:

“你……”

她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見雯兒噗的一聲,往自己身前跪倒,淚流滿面地道:

“蕊葉姐姐,我家老爺太太過世,只留下小姐一點骨肉,你就可憐可憐咱們!何況,血鷹教為害武林,倒行逆施,自取滅亡,各大門派正在鐘山集會,掃蕩妖氛,為期不遠,姐姐就是不為自身著想,也應為正義奮鬥,棄暗投明……”

她話沒說完,已聽得蕊葉臉色大變。猛地伸手掩住雯兒嘴巴,慌張的道:

“小妹子,你……你不用再說,不用再說……”

雯兒喜道:

“蕊葉姐姐,你答應了?”

蕊葉神色黯然地道:

“小妹子我……”

她突然從眼角中,滾出兩行淚珠,輕聲說道:

“我從小侍候花堂主,二十年來,身在匪窟,不知其非,今天才如夢初醒,但花堂主待我不薄,怎忍揹她而去?古人所謂一失

足成千古恨,血鷹教危害生靈,孽由自作,我惟有以身殉教而已,小妹子,你快起來,和東方姑娘一起走罷!”

東方湘綺想不到血鷹匪教之中,居然也有好人,連忙勸道:

“蕊葉姐姐,你這又何苦……”

蕊葉突然揚手製止,一面細聲說道:

“他已聽到我們聲音,走近來探聽動靜啦……”

一面故意揚聲道:

“小妹子,花堂主就是怕你走岔了路,才要我陪著同來,嗯,我還有事呢,咱們走罷!”

她邊說邊打了個手勢,附著雯兒耳朵道:

“咱們進來,為時已久,看守人的,怕已起了疑心,你快跟我先走,一路上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出手,這裡機關消息,極為靈通,只要有一處露出破綻,就難以脫身了。”

雯兒一面連連點頭,一面也故意大聲說道:

“小姐,那麼我也走了,隔上一天,稟過花堂主,再來瞧你咯!”

兩人轉身就往室外走去,東方湘綺連忙一手拉著柯旭棟,也閃到門邊,暗暗伺候。這時蕊葉雯兒兩人,已行若無事地走近鐵柵,紅衣大漢一見兩人出來,那敢怠慢,立即把鎖著的鐵柵,重行打開。蕊葉柳腰款款,走近紅衣大漢身邊,冷不防皓腕倏,一縷指風,業已點上對方“心坎”要穴!

紅衣大漢做夢也沒想到,隨侍花堂主十餘年的貼身侍女,居然會變心叛教,驟下毒手,一時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來不及,“吭”的一聲,應指倒地。

雯幾口中大喜,趕緊拍了一下工掌,東方湘綺和柯旭棟,很快地閃出身來。蕊葉早已俯身從紅衣大漢身上,掏出鑰匙,迅疾打開鐵門。她首先閃出身去,向市道外面瞧一瞧,再招呼東方湘綺等三人,一齊走出,然後關上鐵門,又把橫閂拴好,插上了鎖。

大家雖然出了石室,但心情卻反而更形緊張,蕊葉插上了鎖。大家雖然出了石室,但心情卻反而更形緊張,蕊葉急遽地向三人打著手勢,迅速前奔,她顯然十分小心。左繞右轉,走了一盞熱茶光景,已走到一條甬道盡頭,蕊葉忽然停住腳步,伸手往壁上按去。只聽一陣軋軋之聲響過,兩扇鐵門自動往兩邊移開,裡面是一間小小斗室,雯兒知道這是由地下石室通往地面的升降之機。

當下仍由蕊葉領先,大家魚貫人內,又是一陣軋軋之聲,鐵門重又閉上,立即響起鐵鏈絞動之聲,這間斗室,徐徐往上升起。

蕊葉卻趁這個時候,把惡鷹宮出路,大概告訴了三人,不多一會,升降機自動停止,鐵門開外,果然又回到那間畫滿紅血惡鷹的大廳之上。蕊葉望了三人一眼,神色黯然的道:

“東方姑娘,雯兒妹子,你們記住方向,照剛才所說的走法,自可找到出路。今日幾位堂主,全去了十里鋪,惡鷹宮只有顏堂主一人留守,憑你們三位的身手,宮外守衛之人,已足可對付,恕我不再遠送。”

東方湘綺一聽她不肯和自己同走,趕緊叫了聲:

“蕊葉姐姐,你……”

雯兒心中一驚,還想把她拉住,哪知蕊葉卻早有準備,香肩輕晃,人已縱出兩丈之外,落到那扇小紅門前,皓腕一伸,往門框

上按去,一面回頭笑道:

“蕊葉薄命之人,既已投身血鷹教,焉有叛徒之理?他日遇上正派中人,只要說血鷹教徒,並非全是滅絕人性之輩,若能網開一面,容他們有自新之路,就不負今日相交一場了。”她話聲未落,那扇小紅門已呀然開啟。

雯兒聽得心頭一酸,眼噙淚珠,急叫道:

“蕊葉姐姐……”

正待搶出身去,只聽蕊葉咽聲道:

“你們快走罷!”她別轉身子,舉步往小紅門中跨去!

正當此時,驀聽一聲“哈哈”!

“賤人,你膽子果然不小!”叱喝響起,蕊葉慘叫了一聲,嬌軀往後便倒!

這當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蕊葉身子倒地,小紅門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來!

只見此人,凸穎濃眉,雙目深陷,手中持著一支四尺來長,黑黝黝的精鋼蕭,滿面殺氣,陰側側地笑道:

“丫頭,你們還走得了嗎?”

雯兒心頭不由一驚,趕緊疾退一步,掣出長劍,攔在東方湘綺和何旭棟身前,暗想聽他口氣,十分託大,自然也是血鷹教堂主一類人物。他們五聖堂五個堂主,自己見過的已有四人,那麼他可能就是聖恩堂的南霸天代宏濤?這倒奇了,這些魔星,居然全在這裡出現。

她目光掃過躺在地下的蕊葉姑娘,已是一動不動,氣絕多時,不由柳眉倒豎,劍尖一指,嬌叱道:

“你可是代宏濤?”

那人陰睛轉動,冷嘿道:

“丫頭既知本座威名,還不束手就縛?”

雯兒目光一瞥,心知紅門對面的那扇小門,才是出路,自己只要把對方敵住,小姐就可騰出工夫,去打開小門,憑自己三人的武功,邊打邊退,只要闖出這座古怪的惡鷹宮,就不怕了。心念轉動,驀地欺身疾進,長劍一挑,一招“寸心千里”,向代宏濤前胸“玄機”穴上點去,口中叫道:

“小姐,快打開那扇小門!”

她這一招出手,雖然平凡,但劍尖嗡然有聲,去勢不徐不疾,沉穩之中,暗藏變化。

南霸天代宏濤想不到區區一個少女,招出如山,老練和明若劍術老手,微嘿一聲,精鋼蕭一招“順水推舟”,橫攔而出。

東方湘綺心知雯兒武功,還在自己之上,有她擋住了南霸天代宏濤,自己正好趁機打開小門。當下一手拉著柯旭棟身後躍,剛剛退到門邊半丈之處。那扇滿畫骷髏,和牆壁一色的腰門,突然打開,門內也門轉出一人,冷笑道:

“老夫樊雲剛在此,丫頭還不回去!”

話聲人耳,一股凌厲掌風,已往自己推來!

東方湘綺心頭一震,右腕掄處,使出一招“太陰劍法”中的“倒轉陰陽”,劍尖漾起一圈銀虹,護住全身,同時左手一帶柯旭棟,蓮足輕沾,使出“蜻蜒曼舞步”,只見她身如飄絮,斜斜飄出。

她這兩手雖然出這“太陰劍法”上所載,但她發動較遲,所以仍被地方掌風邊緣掃中,一個嬌軀,踉蹌後退了七八步,方站站穩。

目光一掠,只見襲她之人,乃是一身土布衣褲的老者,面目也土氣十足,活像一個鄉下佬似的,只有那對眸子,卻精光炯炯,露出譎詐之色。

樊雲剛自己曾聽柯伯伯無影神芒柯煥說起過,此人是武當派名宿,怎會也在這裡?唔!敢情他也是受了血鷹教蠱惑,甘心認賊作父之徒。這時兩邊全有敵人堵截,看來一場惡戰,已難倖免。

東方湘綺猛的銀牙一挫,左手放開柯旭棟,囑他站在一邊,不可亂動,自己長劍一領,倏退了乍進,嬌聲喝道:

“姓樊的,你為虎作悵,還敢攔住姑娘去路?”劍光閃動,人影飄忽,一招“玉女投梭”,當胸刺出。

樊雲剛當門而立,微嘿一聲,腳下紋風不動,左手劍訣斜劃孤形,劈出一股勁風,化解劍勢,右手同時一揚,五指箕張,卻向東方湘綺右手脈門抓去。

東方湘綺劍招出手,忽然見他腳下不動,身形卻縮了一尺有餘,心中一陣駭異。她前在天台山太陰教分壇,已聽到過不少江湖上的事蹟,後來隨柯煥上天目山去,不但姑母東方儀視如已出,武功傾囊相授。端木新雲柯定峰年老之人,特別喜歡孩子,何況

東方湘綺人又生得溫婉,是以極得老人鍾愛!除了指點武功之外,還不時地講些武林掌故,她耳儒目染,見聞也增多了不少。

此時一見樊雲剛這手功夫,顯然他的內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此種造詣,恐怕江湖上也並不多見。

東方湘綺驚懼戒心,立即身法飄動,橫踩“蜻蜒曼舞步”,避開對方抓來之勢,劍演分光,手拂蘭花,施展“太陰劍法”和西天目正邪兩派絕學。但見人若輕絮,穿花飛舞,劍射寒芒,矯若遊龍。

一時可真把武當名宿的樊雲剛看花了眼,也深覺這女娃兒身法迅疾。應變高明,感到十分驚訝!

但他卻依然屹立當地,攔門在門前,雙手掄動划著孤形太極,既不後退,也沒進擊,只是見招拆招,不讓東方湘綺逼近半步。雯兒和南霸天代宏濤,對了十來個照面,她發覺對方功力深厚,遠勝自己,尤其一支精鋼蕭,招術潑辣,陰毒異常。心頭十分焦急,這樣廝纏下去,不知打到什麼時候,而且身在虎穴,萬一他們黨羽聞警趕到,自己三人,雙拳那能和人家四手相敵?就是沒有後援趕來,單憑對方功力,打到後來,自己內力不繼,也勢非落敗不可!

他心念疾轉,驀地咬牙運勁,刷刷兩招,劍發如風,往代宏濤劈去,同時左腕一抬,纖纖指,也向對面輕輕彈出。

南霸天代宏濤,身為血鷹教內五堂堂主,一身功夫,江湖罕見,此時眼看自己二三十年苦練,竟連對方一個黃毛丫頭都久戰不下,常日他雖然心機陰沉,但此刻也難免怒氣沖天。這一動真火,霎時間,把一支精鋼紫蕭,更使得辛辣詭異,凌厲無比。這時摹覺對方也似乎不耐久戰,長劍刷刷攻出,劍上功夫陡增!

不由心中一喜,暗想憑你丫頭有多少道行,和自己硬打硬砸,豈非自找死路!

正當他心念一動之際,忽覺一縷指風,急如流矢,襲到自己面門,來勢之速,勁氣之銳,當真不下一支利劍,“一指禪”!這丫頭居然還擅佛門神功“一指禪”。

南霸天代宏濤,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形驀然後仰,使出鐵板橋功夫,腳尖一點,往後倒竄出去!

雯兒一招得手,那容他喘息,柳腰輕搖,如影隨形,手起劍落,一招“伏地追風”,像流星般急射過去。南霸天代宏濤向後倒竄了大半丈外,但腳步卻沒錯了半步地方,依然落在那道小紅門口,雯兒縱身追到,只聽他一聲陰嘿,精鋼紫蕭,已象一片烏雲,當頭砸下!

雯兒不防對方變招,會有如此神速,自己劍尖往下,一時也來不及封架,何況南霸天代宏濤內力又勝過自己甚多。心中一慌,趕緊以小巧手法應敵,接連變了三招,才勉強躲閃過去。哪知就在她連遇險招之時,猛見一道銀虹,由身後飛起,制電般往代宏濤胸口穿去!

“哈哈!小鬼,你是送死來的。”

南霸天代宏濤喝聲未落,同時“當”的一聲大響。

“啊廣一個小孩聲音,驚啊出口,一條人影,帶著一道銀光被震飛出一丈來遠,跌會在地。雯兒瞧清那正是柯旭棟,直驚得一顆心,差點從口腔裡跳了出來。

“小棟,你怎麼了?”

柯旭棟瞧天兩個姐姐,和壞人打得火熱,自己卻一個人站著,早已躍躍欲試。這時眼看雯兒姐姐被代宏濤逼得手慌腳亂,他那裡還沉得住氣,急忙使了一招“分光射影”,連人帶劍,往代宏濤衝去。

“分光射影”原是“霹靂劍法”的絕招,練到精純,雙劍橫飛。但他總究功力不足,才一使出,便被代宏濤一蕭震退,踉蹌跌坐地上。一張小臉,紅著喋血。同時左臂也火辣辣地麻是抬不直來,但他卻緊咬牙關,搖頭哼道:

“沒什麼!”

南霸大代宏濤也因自己用了八成以上力道,只把小孩震退一丈,連長劍都沒震飛脫手,深感驚異。忍不住低頭一瞧,只見自己的精鋼紫蕭上,赫然被小孩寶劍砍了一道三四分深的缺口!

不由心頭大怒,厲喝一聲:

“小鬼,代堂主先斃了你!”

他正待縱身往柯旭棟撲去。正好雯兒聽到柯旭棟回答,知道他並未受傷心中一放,同時長劍疾掄,往代宏濤灑出,口中嬌聲喝道:

“妖孽,你枉自身為堂主,竟然對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孩,也下如此辣手,姑娘今日可饒你不得!”

代宏濤一聲陰笑:

“丫頭,你們三人,誰也休想活著出去,本座倒要瞧瞧你垂死掙扎,能有點什麼絕活?”兩人說話聲中,早已動上了手。這會兒各盡全力,各出絕招,打鬥得比先前更為激烈。

柯旭棟休息了好一陣,右臂才算恢復過來,他對這個凸顙濃眉,雙目深陷的賊人,心中憤恨已極。從地上縱起身來,小手一伸,猛地從懷中掏出連珠鐵彈,正待往南霸天發射.突然,自己耳朵這上,好像有人在低低說話,聲音輕得像蚊子叫,但聽來十分清楚,那是在說:

“這玩意只好打打麻雀,不管用的!”柯旭棟驀然一怔,回過頭去,兩個姐姐正和賊人打得難分難解,哪有什麼人來?但分明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怎會聽錯?他下意識地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彈弓,暗想:這是媽媽從小就教我的呀!在山上打小鳥兒,百發百中,後來學會了連彈珠,哼!十隻八隻鳥兒,一陣子全打下來。一隻也別想飛跑。我只要覷準了那個賊人的雙目,包管沒錯!他心中想著,臉上也同時流露出得意之色。

“小娃兒!我老人家怎會騙你?說不管用,就是不管用,唉!

你不相信,將來問冰月,就知道啦!咱們還是老朋友哩!”這個古怪聲音,又在耳邊上響起,這會可兒清楚了。而且還是一個蒼老聲音,敢情他也有爺爺那樣年紀了!

旭棟眼珠兒一轉,心中明白,這說話之人,可能躲在什麼地方?他說的冰月,又不知是誰?不去管他,在這地方的人,準是喊人同黨,他怕我用暗器傷人,才故意這樣說法,他人小鬼大,自己越想越對,心中暗暗冷哼了一聲,少爺才不上你的當哩!猛地小手一拉,“拍”“拍兩聲,兩顆小鐵彈,同時發出,往南霸天代宏濤深陷雙眼,激射而去。代宏濤是何許人,雖在和雯兒動手過招,但柯旭棟彈弓出手,兩聲輕響如何瞞得過他?精鋼紫蕭,隨手一揮。“當”“當!”兩顆鐵彈,立被磕飛出去。

柯旭棟自以為準可得手的,如今果然被人家說個正著,小臉一紅,颼颼颶看家本領全使了出來,七八顆鐵彈子連珠打出。這下可把代宏濤惹火了,左手懸空一抓,把激射而去的連珠鐵彈悉數接住,口中暴喝:

“小鬼,你想找死!”

“死”字才出,手掌揚起,晃如一把鐵豆,往柯旭棟立身之處撒去。

這一把鐵彈,去勢勁急,柯旭棟武功再高,也無法躲閃。雯兒嚇得尖叫一聲,趕緊後躍!但回頭一瞧,柯旭棟依然好好的立在那裡,代宏濤打出去的一把鐵彈,敢情偏了準頭,早已呼的從他頭上掠過,往廳外射去。

高手過招,可不能毫釐之差,她這一慌張,手上緩了一緩,卻被代宏濤搶制機先,一柄精鋼紫蕭,挾著尖銳嘯聲,大片湧到。

雯兒急忙舉劍封架,已是遲了一步,只覺蕭影重重,壓力大增!

柯旭棟可還不知自己差點兒送了小命,只覺連珠鐵彈無功,自己臉上無光,嘟著小嘴,愣在那裡!

“小娃兒!我說如何?這會你總該相信了罷!咳!要是沒有我老人家,你幾條小命也都得完啦!”那蒼老聲音,又在耳邊說了。他近在眼前,遠在天邊,根本聽不清在哪兒發話。”

柯旭棟心中雖然默認他說得不錯,但上臉緊繃,還有點不大服氣!

“嘻!小娃兒,你還不服氣?你瞧!你那雯兒姐姐不是落了下風?都是你害她的,還不快去幫她?別害怕,聽我老人家的話準沒有錯。”

柯旭棟依言一瞧,雯兒姐姐已被那個凸顙濃眉,雙目深陷的賊人,逼得手忙腳亂。那賊人還味陰笑,好像十分得意呢!

柯旭棟心頭大急,哼道:

“誰還怕他?”

手中短劍一挺,要待搶去。

“好!那你過去刺他右肩!”聲音人耳,柯旭棟只覺自己身子,被人推了一把,颼的縱起,一下就落到代宏濤右側。這一下去得太快了,柯旭棟連看都來不及了。

“刺出去呀廣那人在催自己!柯旭棟恍恍惚惚,舉起短劍,依言就刺。

雯兒方才因關心柯旭棟一著先機已失,雖然揮劍抵拒,卻仍難以挽回劣勢,一個嬌軀被對方翻出海般蕭招,迫得步步後退,連連運氣聚功,施展“一指禪”的功夫,都無法勾出!代宏濤老奸巨猾,嘿嘿陰笑聲中,一支紫蕭,運上十成功力,更使得勁風呼呼,威猛絕倫,大有把雯兒斃蕭下之勢!正當他著著進逼這,驀覺身側微風颯然,寒森森的劍氣,電光石火般從自己蕭影中穿人,此處正是自己綿密無間的蕭招中的一絲空隙,此人居然蕭隙進招!不由心頭驀震,連偷襲之人都沒瞧清,立即身形一沉,蕭隨身轉,向右封出。

嘶!他應變雖快,還是遲了一步,劍鋒劃過,長袍右肩已被挑破了一大塊。

代宏濤嚇出一身冷汗,定睛瞧去。

嘿!那正是方才用彈弓打自己的小孩。這一瞧不由怒火陡熾,一聲暴喝,鐵蕭斜橫,招變“牛背弄笛”往柯旭棟掃出。

柯旭棟一劍出手,只挑破了代宏濤右肩長袍,心中還嫌不足,正在後悔自己出劍太慢了一些。不然刺他一個窟窿該有多好?他不防對方蕭招,竟然向自己橫掃過來,風聲勁急,來勢極快。好旭棟,他不慌不忙,劍訣一領,正待使出爺爺教自己的劍法。

只聽耳邊那人嘻的笑道:

“小娃兒,這時那有時間擺這些臭譜兒,快!劍尖上挑,磕他回去!”

“磕他回去!”他倒說得輕鬆,人家力氣可比自己大得多呢!

這當真合了說時遲,那時快,他短劍還沒遞出,人家鐵蕭,業已掃到。柯旭棟只覺自己右手,好似被人抬了一下,劍尖無巧不巧,正好點了蕭身。

“叮”代宏濤猛覺鐵蕭受震,虎口劇痛,腳下浮動,身不自主的後退了兩步。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孩子,頃刻之間,好似換一人不知從哪兒來的神力,居然把自己震退。

雯兒正被對方逼得手忙腳亂,香汗淋漓,陡覺壓力驟松,代宏濤舍了自己,往右撲去。不!他被震退出去了。不由收下大為驚奇,先前還以為東方湘綺趕來相助,哪知目光一瞥震出代宏濤的竟是柯旭棟。

這一驚比自己身臨危境還要緊張,以柯旭棟的武功,哪兒是這賊的對手?“旭棟,你還不站開廣她情急拼命,劍光霍霍,急風

驟雨般猛向代宏濤攻擊。一人拼命,萬夫莫敵,何況雯兒內力雖然稍遜,但武功劍法,終究已得武林第一神尼靜逸大師的真傳。這一情急拼命,代宏濤那敢輕敵,趕緊全神貫注,掄蕭應敵。柯旭棟自己也想不到只那麼劍尖一點,居然會輕而易舉的把賊人震退出去,他一愣之後,不由恍然大悟。自己爺爺時常說,武林之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大,奇人異士,到處都有,知道這在自己耳邊上說話的,就是有大本領的人?

他心念方動,只聽蒼老聲音得意的道:

“小娃兒,瞧你雯兒姐姐不是挽回主動了嗎?這裡沒咱們的事啦,別老和陰世鬼纏下去。唔,你想不想去鬥鬥那個樊老頭。

柯旭棟人小鬼大,這一聽出在耳朵旁說話之人,明明暗中幫著自己,心中大樂,小眼骨碌一轉,輕聲問道:

“老人家,你是爺爺的朋友,幫棟兒來的?”

“唔!誰喜歡你爺爺那種老頭兒做朋友,你老人家的朋友都是小娃兒,像你皇甫哥哥,還有鬼靈精的冰月,你也叫我老朋友好啦!”

柯旭棟一聽他是皇甫哥哥的朋友,更是高興,忙道:

“原來你老人家是皇甫哥哥的朋友!哦!冰月,冰月又是誰呀?”

那蒼老聲音嘻的笑道:

“小鬼頭,你一聽到女娃兒,耳朵就尖了起來,人家冰月現在有了一個老魅師傅,本領可比你大哩!將來見了面,你不吃虧才怪!唔,旭棟,冰月,倒真是天生一對。”

柯旭棟聽不懂她說些什麼,但也聽出一點由來。冰月好像是一個女生,他小臉不禁有點熱烘烘的感覺。“唉!咱們別淨扯談,小娃兒,你把劍收起來,用掌去打那樊老頭幾個耳光,我老人家還有正經事要辦。”

柯旭棟果然依言收起短劍,他有人撐腰,精神百倍,嗖地縱身一躍,口中叫道:

“姐姐,你快讓開,老朋友叫我來教訓教訓這樊老頭!”

東方湘綺正以全力對付著武當名宿樊雲剛,她輪番施展著西天目的“霹靂劍法”和“大陰劍法”,更配合了飄忽不定,無可捉摸的“蜻蜒曼舞步”左手還不時拂出自己姑母樂正儀傳授的“蘭花拂穴手法”。四種絕技,同時運出,才勉強敵住對方一雙肉掌,雖未落敗,可也著實夠累。時間長了,她已感到真力耗損過多,雲鬢兩邊,也隱隱綻出汗珠,眼看自己和雯兒兩人,今日極難討好。心中正在焦灼,驀地裡聽到柯旭棟的聲音,在身後叫起,不!疾風飄然,打身閃出,也不!她瞥見一個小人影,疾如箭射,凌空往樊雲剛掌影中投去。

“啊!”東方湘綺大驚失色,一顆心差點從腔口直跳出來。

她驚啊方起,只聽“拍”的一聲脆響,以樊雲剛的身手,居然還閃避不及,厚皮老臉上,輕輕易易被人家摑了一掌。這一掌並不算痛,他有吹牛拍馬的本領,厚顏無恥早已爐火純青,哪在乎摑了耳光?

但使他凜然駭異的,是來人是身手之奇,出手之快,簡直是生平所僅見。不由得微微一怔,向後疾退了兩步。定睛瞧去。

只見自己身前,站著一個背搬運短劍的紅衣小孩,瞪著一雙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滿是得意之色。他!任誰也不會相信眼前的小子,就是方才凌空搏擊,賞自己耳光的人。

東方湘綺也怔怔地停下手來了,長劍顫動,暗暗戒備,以樊雲剛狩然出手,一面急喊道:

“旭棟,你快過來!”

柯旭棟小手連搖道:

“姐姐,你不用耽心,我是老朋友叫我幫你的,他還說:他不用兵器,叫我也不要用劍,摑他幾個耳光就是。”我還只打了他一個呢!

認真說來,極為自然。東方湘綺卻聽得大為不解,這裡除了兩個敵人,只有自己三人,不知柯旭棟口中的老朋友,又是何人?

但瞧他方才飛掠而出的身法,和有恃無恐的神色,好像真有什麼人支持著他。不說東方湘綺心中驚疑不定,尤其是身為武當名宿的樊雲剛,更為驚訝,他心頭雖然震怒,但以他在江湖上的身份,對方是一個小孩兒家,自己那好下手,所以聞言之後,陰嘿了一聲,回頭向東方湘綺道:

“小丫頭,你只管站著,用不著發急,老夫在沒有問清楚以前,決不動手。”

柯旭棟呶嘴道:

“就是動手,旭棟也不怕你。’”

樊雲剛奸詐成性,臉上可依然不露半點形色,獰笑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老朋友又是準”

他目光掠過這間牆壁上畫惡鷹的大廳,哪有什麼人影?而且聽南霸代大宏濤說,這座惡鷹宮,他是鐵板蓋制,可說水洩不通,武功再高之人,也極難混人,那麼此人又躲在哪裡呢?

他目注柯旭棟,驀地哧哧大笑:

“小子,你老朋友在那裡……”話聲未落,身形突然欺進,左手一探,五指箕張,奇怪無比的往柯旭棟抓去。

這大擒拿手,他蓄勢已久,身發如電,即使江湖上一流高手,也斷難逃走。

東方湘綺本來就仗劍戒備,一見他發動,也立即一聲嬌叱,劍尖發動,疾揮而出!

但哪裡用得著她著急,柯旭棟只覺自己身子,被一股無形氣體捲起,往旁挪出,同時自己右手也好似有人牽了一把,耳邊響起蒼老聲音:

“再打他一個耳括子!”

“拍!”樊雲剛才一出手,明明站在身前的小孩,倏忽不見,臉頰上又重重地捱了一掌。這下,手勁可真不小,竟然有點熱辣辣的感覺!

同時,嬌叱人耳,東方湘綺一柄長劍,也風捲雷馳。疾奔而來!

這可真是樊雲剛氣得竅生煙,左手倏收,右掌跟著揮出。

“老夫不把你們兩個小雜種碎屍萬段,老夫就不再姓樊,他急怒攻心,雙掌如輪,呼呼劈出!

“老賊,你敢出口傷人,小爺再賞你一個耳光!”

眼前小紅影一閃,柯旭棟又從掌風中穿了出來。

樊雲剛活了這大一把年紀,可沒有人能從他雙掌之中,進出自如過,心中一凜,倒真怕柯旭棟再打他耳光,雙掌一推,緊護面門。

“娃兒,你這下該踢他屁股!柯旭棟身不由已,一下果然轉到樊雲剛身後,他自己也不知道何以會有如此快法,比起姐姐教給自己的“蟑蜒曼舞步”,還要輕靈得多,右足也砰地踢了出去。”

柯旭棟真可樂得手舞足蹈,心花怒放,要是以後永遠有這麼得心應手,那該多好?樊雲剛已是氣炸了肺,鐵掌掄得勁風呼嘯,激盪流漩。東方姑娘一柄長劍,已無法進招。

“嘻嘻!小娃兒,這樣偷襲他不好玩,咱們換了個新鮮的。”

蒼老聲音在河旭棟耳邊低聲說。柯旭棟有了靠山,眉飛色舞,這就大聲問道:

“老朋友,新鮮玩意,怎麼換法?”

這句話,樊雲剛和東方湘博都聽到了。樊雲剛早已知道這小孩暗中有人指使,但想不通的,即使有人教他,但身法手法,全須多年苦練而成,一個小孩子,不可能有如此敏捷?除非他身後隱著的人,能以意雙氣,隔空傳注到小孩於身上。但這類出神人化的功夫,武林中只有傳聞,幾曾有人見過?

東方湘績那會知道旭棟身後,還隱著一個絕世奇人,只覺也好像在和人說話,又像自己和自己商量,不過她感到驚奇的是柯旭棟的身法,突然比平時高出了不知多少倍,簡直是奇蹟,一雙鳳目,不由緊盯著小弟弟,瞧個不停。柯旭棟話聲出口,只聽蒼老聲音又道:

“咳!你別大聲,新鮮玩意,就是先告訴他,要打他什麼地方,然後再出手。”

柯旭棟驚奇的道:

“先告訴他,哪還打得到?”

蒼老聲音嘻的笑道:

“保管沒錯!先告訴他,他也躲不了,不信咱們就試。好!

告訴他,這回要打他下頦了,用拳頭!”

柯旭棟對蒼老聲音,早已佩服得勝過大神,這就應了聲“好”!揚聲向樊雲剛叫道:

“喂!老賊你差勁透啦!小爺要和你換一種新鮮打法,你敢不敢?”

樊雲剛瞧他搖頭晃腦了好一陣,才向自己開口,心中已然有數,聞言冷嘿道:

“小雜種,你雖在老夫面前裝模作樣,身後隱著何方朋友,怎不敢和老夫見面,藏頭縮尾,又算得那一號人物?”他此話一出,東方湘綺更覺奇怪,旭棟身後,還隱著人,怎麼自己一點也不瞧不出來?

只聽柯旭棟雙眉一挑,不耐的道:

“小爺爺就是一個人咯,我問你敢不敢和我打?來!小爺爺先告訴你,這會要打你下頦了,哦!還有,用拳頭的。”

說打就打,小手一揚,根本招式也沒有,縱身就是劈面一拳。

樊雲剛那還忍得,後喝一聲:

“來得好!”

身形驟起,他再也不敢輕視小孩,雙掌交閃,懷抱太極,門戶守得極為謹嚴,等柯旭棟身臨切近,他獰笑一聲,右掌對準人影劈去!他數十年功力,挾怒出手,又豈同小可,掌根一吐,勁風雷奔,內家真氣,已呼嘯湧出!那知他掌風雖猛,柯旭棟一個身子,卻絲毫不受影響,依然逆風而進,勁風只像湖水般向他兩邊分開,往前衝去!

砰!一個小拳,不偏不敬,端端正正打在自己下頦之上,一點也沒錯,痛倒不太痛,但樊雲剛卻心肺欲炸,狂吼一聲,右掌未收,左掌用盡生平之力,又如排山倒海般發出!

“老賊,這會你相信了罷,我要打你左肩‘肩井’穴了,用拳承當不起,用指罷。”

樊雲剛左掌堪堪劈出,驟覺“肩並”穴上一麻,一條左臂,瞪時痠麻得往下垂去!

“噫!你一點也不中用,老朋友生氣啦,叫我替你解開穴道,緊接著有人在肩上拍了一下,穴道果然解開。”

柯旭棟早已一縱身飛出老遠,大聲叫道:

“姐姐,老朋友叫我辦正經事呢,你給他喂喂招罷!”樊雲剛一代名宿,給人家如此戲耍,當真要氣得發瘋,一張臉孔,比紙還白,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滿頭熱氣,卻蒸籠似的,絲絲冒起,兩隻眼睛,兇得直要噬人,一步步往東方湘綺逼來。

東方湘綺攔在他身前,瞧得膽顫心驚,驀地嬌叱一聲,揮劍攻去。她使的是西天目“霹靂劍法”,劍若散花,立即爆出無比銀虹,但見一片劍影,宛若驚濤拍巖,漫天電閃。

樊雲剛怒極而笑,雙掌一變,直往劍影中搶去,剎那之間,幻出千百隻手掌,每一掌都直刺劍柄,敢情意在攫奪對方長劍。東方湘綺當真為之目駭神搖。

“霹靂劍法”天目絕學,素以變化奇異,快若分光著稱,她自從服了凌雲子的“迴天再造丹”,內功火候,已有相當基礎,這套劍法的威力,也能發揮到八九成光景。但對方手法,卻更為驚人,那份迅疾,簡直無法形容,她敢情從武當“空手人白刃”的手法中變化而來,每一掌都要及時搶近劍柄,談何容易?天狼堂上兩對四人,正打得翻翻滾滾,兇險無比,柯旭棟卻不見了縱跡。

個!他是聽了蒼老聲音的話,躍出廳去。天狼堂外面,使是一個院落,應該是通天的,但這座惡鷹宮,所有院落全不通天,上面蓋的是厚鐵板,是以院落仍然像一間屋子,不過頂蓋比大廳低了一點。

柯旭棟縱出大廳,身子剛剛落到院中,只聽蒼老聲音卻從頭頂傳來:

“小娃兒,你縱起來!”

柯旭棟心中啊了一聲,喜道:

“老朋友,你原來躲在上面。”

蒼老聲音似乎打了呵欠,笑道:

“我老人家前天酒喝多了,在這上面睡了整整一天一晚哩!

咳!你別多問,快縱起來呀!”

柯旭棟心中中是然疑惑,他叫自己縱起來,這裡離地只有二丈來高,縱起來,又不知有什麼用,難道就能飛出去?但他小心眼中,對這位沒見面的老朋友,當真奉若神明,他說的話,準不會錯!雙腳一蹦,果然依縱起!嗖!他只覺自己一個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吸力牢牢吸住,身子凌空橫貼在頂蓋鐵板之下!

“嘻嘻!小娃兒,這樣咱們說話方便得多了!”果然蒼老聲音是隔著一層鐵板傳來,敢情他就在鐵板上面。啊!他要自己縱起身來,原來就是為了要和自己說話方便,柯旭棟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小娃兒,你手上這柄短劍,是你爺爺給你的?柯旭棟點了點頭,但接著一想,老朋友身在鐵板上面,他怎會瞧得到自己點頭?這就應了聲“是!”

蒼老聲音道:

“你爺爺有沒有告訴你,這劍叫什麼名稱?”

柯旭棟習慣的又搖了搖頭,但他嗤的知了出來,自己點頭,他瞧不到,搖頭又怎會瞧得到?於是又連忙說道:

“沒有,爺爺沒有說過。”

蒼老聲音唔了一聲,道:

“你笑什麼,笑我瞧不到?”他頓了一頓,又道:

“你爺爺沒教你‘霹靂劍法’?”

柯旭棟答道:

“我都學會了。”

蒼老聲音從鼻孔中嗤的笑了一聲,道:

“只是不精!要是精純的話,配上這柄霹靂雷劍,已足可應敵!告訴你,這柄短劍,就叫霹靂雷劍,斬金切玉,比你皇甫哥哥的龍吟劍,也差不到那裡,劈靂劍法,如果用的這柄短劍使出,威力更強!”

柯旭棟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手上這柄短劍原來就是霹靂雷劍。那麼自己爺爺為什麼不和自己說呢?就是媽媽也從沒提起。

蒼老聲音微嘆著道:

“其中因果,你將來自會明白,晤!你知道我老人家叫你縱起身來,是為了什麼?”

柯旭棟脫口道:

“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說過,咱們這樣說話方便一點?”

蒼老聲音笑著罵道:

“真是小笨蛋,比起冰月那個鬼靈精來,你可差得十萬八千里!我老人家不是和你說過,咱們有正經事要辦?’”

柯旭棟被他罵得有點莫名其妙,暗想明明是他自己說的,這樣說話方便,怎麼反倒罵起自己小笨蛋來?有正經事要辦?正經事!柯旭棟突然想起他告訴自己,這柄霹靂雷劍斬金切玉,和皇甫哥哥的龍吟劍也差不到那裡,心中一切,這就問道:

“老朋友,原來你要揀兒在這裡挖個窟窿?

蒼老聲音呵呵笑道:

“算你猜對,難道你們自己的事兒,還要我老人家動手?”

柯旭棟一聽自己猜得不錯,心頭一喜,反正自己身子,有老朋友用真氣吸住,貼在鐵板下面,不必耽心會跌下去,當下一手抽出短劍往鐵板上刺去。果然霹靂雷劍削鐵如泥,毫不費力的就把鐵板刺穿,然後劃成窗戶大小,往上推去。

鐵板掀起,大光立時漏了起來,只見滿天星斗,原來已是晚上啦!

柯旭棟大喜過望,身子往洞口爬了出去,四外一望,黑沉沉的哪人影?

噫!老朋友呢,他不是就在鐵板上嗎?

“小娃兒,窟窿還得挖大一點,叫兩個女娃兒上來,我老人家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還得趕上十里鋪去哩!”

蒼老聲音忽然又從鐵板下面傳來。

柯旭棟不敢多問,連忙又把窟窿劃大,一面大聲叫道:

“姐姐,雯兒姐姐,你們快來啊!”

東方湘綺這一陣工夫,和樊雲剛激鬥了將近百招,她全仗著“蜻蜒曼舞步”的迅快身法,和“霹靂劍法”的奇快招式,才勉強打成平手。”這時一聽柯旭棟叫聲,驀地柳腰疾擺,身形滑出一丈來遠,同時雯兒也聽到了這聲叫喊,左手雙把連彈,拼耗真氣,使出佛門絕學“一指禪”,尖銳勁風呼嘯而出,把南霸天代宏濤硬生生逼退了一步,身形電射,往廳外飛出。

“嘿嘿!你們往哪裡逃?”

樊雲剛一個箭步,雙手如箕,正待往東方湘綺身後抓去!

“哈哈!樊翁不必著急,她們哪裡逃得上天去?”

代宏濤縱聲大笑,他知道院落上面,蓋有鐵板,兩人插翅難飛,所以還十分鎮定。東方湘綺和雯兒兩人,差不多同時掠出院落柯旭棟卻已不見,雯兒眼快,一眼瞧到頂上窟窿,心頭狂喜,連忙叫道:

“小姐,你快上去.我擋他們一陣。”

東方湘綺此時無暇多說,立即雙足頓處,人已破空已起。雯兒那敢怠慢,正待跟蹤縱起。耳中聽到代宏濤一聲陰笑,一股急勁風聲,已身往前到,百忙之中,趕緊回劍護身。當!自己長劍,和代宏濤精鋼紫蕭相接,一條右臂,驟感一麻,身不由主地往後退出半步。“嘿嘿!丫頭你給老夫躺下。”

樊雲剛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風聲颯然,已向自己左肩抓到!

雯兒暗咬銀牙,身子半旋,左手“一指禪”跟著彈出一縷尖銳勁風,直往樊雲剛右腕奔去。

“嘿嘿!你是找死!”

樊雲剛右手並沒收回,忽然變爪為拍,掌心一吐,內力陡增!

雯兒的功力,哪能比得上樊雲剛數十年苦練,但聽砰的一聲,一個身子,被震得後退了七八步。不!那不是雯兒,是武當名宿樊雲剛。這一突變,不但樊雲剛被震得莫名其妙,代宏濤也呆了一呆,就是雯兒本人,也有點稀裡糊塗。

突然耳邊有人細聲說道:

“女娃兒,你還不快走!”

雯兒驀然警覺,這正是矮小老頭的聲音。

心下驟寬,立即吸氣點足,身子平空拔起,往窟窿中竄去!

“丫頭你……”代宏濤厲喝聲中,雙足一點,身形驟變,精鋼紫蕭攔腰擊到。

樊雲剛也長笑一聲,破空撲來!那知兩人身形才起,陡覺碰上一堵無形氣牆,瞧得見,過不去,兩個身子,硬被擋了回去。

南霸天代宏濤身子落地,口中驚噫了一聲。

”嘿!”樊雲剛腳尖落地,雙手上翻,呼呼劈空兩掌,掌先人後,向上衝起。

卻說東方湘綺縱上鐵板,只見柯旭棟手仗短劍守在洞口,一見自己,喜得叫道:

“姐姐,我上來了,雯兒姐姐呢?”

說未說完,雯兒也跟著縱上,口中叫了聲:

“好險!”

一面急急的道:

“小姐,我們快走!”說到“走”字,身子已往前掠出。

東方湘綺也急忙拉起柯旭棟小手,跟蹤躍起。

“哦!小姐小心…”

雯兒堪堪一個起落,突覺腳下一緊,低頭瞧去,原來整座惡鷹宮屋頂,全鋪著一層絲網。

網上還綴著無數倒刺細鉤,自己身子一落,腳下立被數十支倒鉤鉤住!口中急中了一聲,哪知為時已晚,東方湘綺和柯旭棟兩人,身飛凌空,身子才落,同樣立被鉤住,口中發出驚噫之聲。

這一聲絲風,看來雖極輕軟,但血鷹匪既然用來防備高來高去之人,自然不怕刀劍。雯兒揮動長劍,一連砍了幾下,哪想動得分毫,雙腳受絆,等於束手成擒,心下不由大急。

尤其柯旭棟雙肢被鉤,他還想跳起,這種倒刺細鉤,一細絆住,可掙扎不得,他這一跳動,絲網受震,不但沒有掙脫,反倒密密麻麻的往褲腳上鉤來。心頭一慌,手中短劍,摹地往線網上砍去。

霹靂雷劍銀虹吞吐,輕輕一撩,絲網果然應手立斷,但鉤在腳上的數十支倒鉤,卻和靴子結了不解之緣。一時那裡還來得及手去扯,連忙揮動短劍,把東方湘綺周圍的絲網,也一齊劃破,縱身跳到雯兒身邊,再把她四面的絲網斬斷。但正因他這一跳動,腳處換了地方,又被鉤住。

正當此時,刷刷!兩條人影,相繼竄上屋頂,那正是聖恩堂主南霸天代宏濤和樊雲剛兩人。同時前面屋脊上,也嗖地竄起一條人影,奇快無比的往自己三人撲來。

惡鷹宮屋面上,既然佈置了這層倒鉤絲網,自然留有他們自己人供落腳之處!

代宏濤和樊雲剛兩條人影,各自縱開,那飛掠而來的人,見落到雯兒面前五尺之處!三個人品字形的把東方湘綺等三人,圍在中間。

雯兒腳下絲網,雖然柯旭棟割斷,但只要自己一舉步,依然會被屋面上的倒鉤鉤住,而且人又逼近身來,心中不由暗叫苦。

只聽代宏濤陰惻側的笑道:

“傅老哥,這三人之中,有一個是妙玉妃子的叛徒,而且還和那姓皇甫小子,有著關連,咱們必須活捉。”

那被叫做傅老哥的,是一個五十開外的壯碩老頭,濃眉大眼,頭上戴了一頂舌氈帽,手握一柄撲刀,看上去份量不輕。

他聽代宏濤說完之後,嘿嘿乾笑了兩聲,斜睨著東方湘綺和雯兒三人一眼,道:

“代堂主大可放心,憑這三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不怕她們飛上天去?”

雯兒不待他說完,嬌叱一聲:

“不見得呢!”

左手“一指禪”,又對準來人彈去,同時右手一挽劍花,銀虹如電,平胸推出!

那姓傅的老頭,冷喝一聲“好!”腳下不動,上身微側,撲刀用了一招最平凡的“孟德獻刀”,容易地化解敵劍招數!但在行家眼裡,一望隨知,顯然此人在刀法上,已有極深造詣。

“嘿嘿!瞧不出你還有兩手。”手字出口,手中撲刀倏然龍蛇變化,劃出霍霍刀光,但見一片寒峰,由上而下,向雯兒滾滾劈去。

雯兒手中長劍,也幻出朵朵銀花,漫天酒開,封拆敵招。兩人這一交上手,刀光劍影,迎若長江大河,滔滔不絕。

姓傅的老頭,刀上功力極為深厚,變化迅急,他一發覺對方並非易打,刀招更見凌厲,著著都不離雯兒全身大穴。雯兒仗著靜逸大師佛門絕學,劍法玄妙,功力雖然不及,卻也能見招拆招,履險如夷。一會作工夫,雙方已對拆了十來個照面,雯兒發覺對方刀法雖然凌厲,但腳下始終並移動半步。心中不由恍然大悟,暗想原來屋面上這層倒的鉤絲網,他們除了一定落腳之點,並無換腳之處,是以也不敢挪移身子,那麼只要自己護住身子,一時還不致落敗。一面卻暗暗盼望那位方才出聲相助的矮小老頭,能夠適時趕來,自己三人就可無慮。

就在雯兒和傅姓老頭動手之際,東方湘綺也已出手,她使的是西天目“霹靂劍法”劍搖千重霞影,手使蘭花拂穴,正好敵住代宏濤一支精鋼紫蕭。雙方因身法不能挪動,各有利弊,一時間也分不出優劣!最吃虧的還是柯旭棟,兩個姐姐全被敵人截住,和自己對面的卻是一身土布衣褲的樊雲剛。他方才佔了便宜,還當人家和自己也並不了多少呢!

手中劈靂雷劍一揚,點頭道:

“老賊,來來,小爺再賞你幾個耳光。”

樊雲剛一瞧到柯旭棟,不由兩眼冒火,此時那還管得自己身份,嘿的一聲冷笑:

“小雜種,拿命來!”

雙手箕張.陡地往柯旭棟抓去。

柯旭棟可忘了屋面上還有絲網倒鉤,嗤的笑道:

“老賊,你這兩手,小爺爺早已領教過了。”

身子滴溜溜一轉,嗖地往他身後縱去!不好!腳一落地,立時又被倒鉤鉤住!他心下一慌,連忙用劍撩去,把絲網斬斷!

樊雲剛卻也大吃一驚,他料不到被絲網倒鉤困住的人,居然還會飛躍而起。不!一下縱到自己身後。他吃過這小孩的虧,心頭一怔,立即往後轉身,他知道屋面上落腳的地方,並不太多。

而且也僅容一點足尖,是以轉身也十分小心。舉目一瞧,只見柯旭棟已站在一丈開外,不由怒從心起,狂吼一聲雙掌又遙遙推出!這一下,他使出十成功力,掌風出手,狂颶怒卷,剎那之間,已湧到柯旭棟身前。

柯旭棟可還不知厲害,霹靂雷劍“怒海翻瀾”,護住全身,陡覺壓力如山,連呼吸都被窒息了!

“哈哈!”一聲朗笑響起,屋面上的人,頓覺酒香撲鼻。

緊接著砰的一聲,一條人影,被摔出二丈來遠,落到屋面之上,他身子還沒轉動,已被千百支倒刺細鉤鉤住全身。

柯旭棟聲音人耳,大喜過望,正待喊出,驀覺自己身子恍惚被人推了一把,連出聲都來不及,立時騰空而起,輕飄飄的向前飛出。最多也只是眨眼工夫,身子一沉,雙腳踏空。忽聽身邊有人輕“噫”了一聲。

“奇怪!我們莫非在作夢?”那是姐姐的聲音,接著聽到雯兒驚喜的道:

“不!小姐,我們蒙高人相救,你瞧,旭棟也在這裡。”

柯旭棟揉了揉眼睛,只見自己身邊果然站著姐姐和雯兒兩人。東方湘綺哦了一聲,問道:

“雯兒姐姐,你說,我們有高人相救,就是那一陣風?”

雯兒向四周略一打量,來不及答話,臉色倏變,急急地道:“小姐,我們還得趕快離開險地哩,快走才好。”

他低著頭,一聲不作,跟隨兩個姐姐,往前奔去!

卻說皇甫明煜從青陽動身,赤龍駒穩步如飛,幾十里路程,何消片刻,便已到了崑崙山下。他循著山道,策馬徐行,夾道蒼松翠柏,蔚然挺秀。

不由想起自己初上崑崙山之時,一群師侄就在此處,群起攔阻,光陰如箭,一晃已是兩個年頭。突然遠處傳來“刷”的一聲輕響。崑崙奇童皇甫明煌,內功精湛,耳目何等靈異,雖然這一聲極其輕微的細響,還遠在十丈以外,如何能夠瞞得過他?湛湛眼神,倏地隨著那聲細聲瞥去。

一條灰影,已縮人林內。他只瞧到一個背影,看他縱身人林的身法,分明是崑崙門下。他忽然又浮起自己初上崑崙山的一幕,此地已是崑崙下院,自然有崑崙門下的人經過,也許就是巡山的師侄輩。但這個念頭,才一升起,忽然又被否定了。

如果這人是巡山的師侄輩,見到自己,怎會反而往林中竄去?而且從他閃避的情形看來,顯然十分慌張。

他心中一動,忙縱下馬來,施展上乘輕功,在四周繞了一個圈子,果然發現離崑崙下院不遠的一片樹林邊上,正有兩個道家裝束之人,並肩踏月。那不是虛雲虛風還有誰來瞧?瞧他們的神情,似乎正在低聲說話。如果不知底蘊,師兄弟散個步,也是常有之事。皇甫明煌這一發現,那肯錯過,提氣長身,恍如一縷輕煙,悄無聲息的落到兩人身後,隱起身形。只聽虛雲邊走邊說,低聲問道:

“這次皇甫師叔回山,連師傅老人家事先都不知道,他們怎會如此清楚?”

虛風也低聲答道:

“他們各地都有連絡,飛鴿傳書,消息十分靈通。今天早晨,指示到達之時,皇甫師叔也正好趕到,差點就被他瞧到了。”

皇甫明煜聽得怒從心起,暗想崑崙派果然出了這兩個叛師孽徒,幸虧自己發覺尚早,不然……

虛雲點頭道:

“江湖上早已傳出了‘崑崙四老,不如一少’,你要是給他瞧到,咱們哪還有命?”

“唔!師弟,你下午已給他服下‘洗心水’,怎麼吃晚餐的時候,還一點瞧不出來?”

虛風笑道:

“服一下‘洗心水’之人,功力越高越沒有反應,像皇甫師叔這樣功力高深的人,你哪會瞧得出來?”

虛雲又道:

“指示上為什麼要先給皇甫師叔服用呢?”

虛風道:

“這個小弟也不知道,但據小弟猜想,皇甫師叔武功要超過師傅之上,師傅先服了皇甫師叔還可反抗。讓皇甫師叔先報。等師傅提出這個問題,皇甫師叔就不會再反對。”

虛雲不由稱讚道:

“師弟,你真行!那麼什麼時候給師傅他老人家吃呢?”

虛風道:

“明天早晨!”接著又道:

“其實咱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整個武林著想,要是江湖上從此萬派歸一,沒有門戶之見,沒有意氣之爭,江湖上定有一番新的氣象!”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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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1 21:53: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妙女施情

虛雲忙道:“這個自然,所以咱們也可說是為了師傅老人家好。”

虛風沉聲道:“師兄,你這又犯了門戶觀念,要知一元復始,千秋一統,哪裡還有師傅這個稱呼?”

虛雲雖然身為師兄,這時卻連連應是。皇甫明煌聽虛風居然說出什麼連師傅都沒有逆倫話未,憤慨得真要把他立劈掌下。但聽他們口氣,似乎二師兄尚未服下血鷹教的“洗心水”,而且還想聽他們再說些什麼,這就強捺怒火,忍著往下聽去。

果然!虛雲又開口問道:“師弟,皇甫師叔既然服下‘洗心水’,為什麼還要把他一位世妹.誘上大別山蓮枝嶺,惡鷹宮去了?”

皇甫明煌聽得驀地一驚,自己一位世妹被擄上大別山去?

他們是說湘綺妹子?不!湘綺妹子,自己離開之後,還好好在客店之中,何況除湘綺妹子之外,還有雯兒、柯旭棟兩人,憑他們的武功,就是血鷹教幾個著名頭目也足夠對付!他念頭如電般掠過。只聽虛風又道:

“這叫做雙管齊下,胡教主接到別人報告之後,覺得皇甫師叔是武林中的一位人才,不能讓他埋沒,他不投入教中,就是教中的損失,這才指示惡鷹宮,必要“大力”設法收羅此人,皇甫師叔目下雖然極為順利的服下‘洗心水’,萬—一時不能下手,有了人質,不怕他親自向惡鷹宮報復。”

皇甫明煜聽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這一冷哼,聲音不大,但聲到虛雲虛風兩人耳中,何啻焦電急雷?兩人全身全都渾身一震,立即一起轉過身來。虛雲沉聲喝道:

“什麼人?”

兩人目光一瞥,只見樹林中慢慢踱出一個人來。他青衫飄忽,雖然緩緩行來,但玉臉含煞,雙目宛若兩道冷電,精光炯炯,正是名滿武林的崑崙奇童,自己小師兄皇甫明煌!

虛雲道人,早已驚得成如土色,冷汗直流!虛風道人仗著親自給皇甫明煌吃下“洗心水”,雖然膽虛,還有強自鎮定,躬下身,顫聲叫道:

“皇甫師叔,你老……”

皇甫明煜神光懾人,厲聲喝道:

“孽徒,你們連師傅都不要了,那裡還有我這師叔?”

虛風一見皇甫明煌神色不對,心下一慌,明明他服下“洗心水”怎會失效?莫非他還要提醒?這就壯著膽子說道:

“皇甫師叔,你……你不是同意……”

“住口!”皇甫明煌舌綻春雷,一聲大喝,震得兩人往後連退了兩三步!

他那還容他們胡說八道!身形如掣電欺進,一下點了兩人穴道,一手一個,挾到肋下,雙足一頓,嘶的凌空掠起,直往院中飛去!一連幾躍,奔近玉真子靜室!

只聽屋中已傳出二師兄的聲音,問道:

“外面何人?”

皇甫明煌連忙應道:

“二師兄,是小弟。”

玉真子又道:

“是小師弟,你這時候還沒睡?快進來!”

皇甫明煌答應一聲,立即走入靜室。玉真子乍睹小師弟肋下,挾著兩人,臉上微感詫異,但只是一閃而過,依然慈祥望了皇甫明煌一眼道:

“小師弟,你深夜帶了他們前來見我,必有原因。”

皇甫明煌放下兩人,連忙躬身道:

“小弟擅作主張,望二師兄勿罪。”

玉真子又打量了虛雲虛風兩人一眼,點頭道:

“他們定有不規行動,落人小師弟眼中。”

皇甫明煌伸手拍開兩人穴道,一面從懷中取出“青黛花”。

迅速向兩人鼻孔中彈去。虛雲、虛風驟然轉醒,只見自己在師父房中,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就在這眨眼工夫,鼻孔中陡然聞到一股極重辛辣之味,接連打了兩個噴嚏。陡覺神智一清,噗地往玉真子面前跪到,連連磕頭,失聲痛哭起來。玉真子一代玄門有道之士,也被皇甫明煌這一連串的動作,和兩人如夢初醒,失聲痛哭的情形,鬧得十分糊塗。玉真子雙目射出湛湛神光,往皇甫明煌瞧來,一面笑道:

“小師弟,你既代我把孽徒擒來,難道還有難言之隱嗎?”

皇甫明煌忙道:

“小弟不敢,小弟只是想先解了他們迷失心神之毒,然後再向二師兄報告。”迷失心神之毒?”玉真子臉色微微一變,道:

“小師弟,你說他們兩人是被血鷹教做了手腳?”

皇甫明煌點了點頭,就把自己上山時,瞧到一條人影說起,後來虛風替自己送茶引起懷疑,以及晚間所聞,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直聽得玉真子古月似的臉上,氣得鐵青,顫聲喝道:

“為師日夜苦心孤詣,培植了你們二十年,居然做出背師叛祖顛覆本門的事來?”

虛雲、虛風,此時“洗心水”之毒已解,一失足成千古恨,悔恨莫及,只是跪伏地上,嗚咽失聲道:

“弟子該死,弟子願受家法處置。”

玉真子哼道:

“原來血鷹匪徒的那封信,也是你們偷偷放在我几上的,可嘆我老眼昏花,錯把叛師逆徒當作親信之人,若非小師弟心細如髮,及時察覺,我崑崙一派,豈不葬送在你們手上?”越說越氣,飄胸白髯,也無風自動越來!

皇甫明煜忙道:

“二師兄且請息怒,試想血鷹匪教,為害武林,連少林空空大師,武當松濤真人,終南鶴道人,華山西嶽老人等一干望重一時的一派宗師,尚且受了蠱惑,心神被迫,不能自拔。何況虛雲。

虛風功力尚淺,又哪有反抗之力。一經服下“洗心水”,心靈永遠受制,做了叛師背祖之事,還不自如其非,其情殊屬可憐,二師兄不妨間明他們附魔經過,如果確非本身能力所能抗拒,還請從輕發落。

玉真子聞言心中思忖:崑崙一派,出了小師弟這樣一位人物,不出十年,不但光大門戶,即領袖武林,也非他莫屬!想到這裡,臉色也逐漸緩和下來,點頭道:

“小師弟說得有理!孽畜!你們還不把附魔情形從頭說來?”

虛風連連磕頭道:

“弟子出生蟠冢山下,幼年情形,已不復記意,不過從懂事

起,就被疏留在血鷹教中,十六歲那年,弟子奉命投到師傅門下

皇甫明煜凜然的道:

“胡濤這廝果然厲害,不想早在二十年前,他已在本門按下內線!”

玉真子嘆息道:

“其他門派,又何獨不然!”

虛風淚流滿面,又道:

“弟子二十年來,也並不知情,只是半年之前,在前山遇見一人,是蟠冢山來的,要弟子交結山門,為血鷹教立功,弟子明知這是叛師背祖之事,但心中卻又有一種感覺,好像非聽他的話不可!弟子幾次要想稟告師傅,又不敢啟齒。”

玉真子道:

“不錯!半年以前,你確是有重大心事似的,只是我太過忽略!晤!你說的那人是誰,此後可曾常來?”

虛風搖頭道:

“弟子不知那人是誰?後來只來過一次,還是送胡教主的信來的,並且還交給弟子一包“洗心水”!後來那人要弟子先給五師弟吃下,才把信偷偷放在師傅房中,臨走時還囑咐說以後指示會利用飛鴿傳遞,這就是今天上午之事。”

皇甫明煌道:

“方才你曾說我有一個同伴,被擄到大別山,那又是誰?”

虛風道:

“弟子只知你老有位同伴,也被送上惡鷹宮那裡。”

“惡鷹宮在哪裡?”

虛風道:

“弟子只知惡鷹宮就是江南總分堂,在大別山中。”

玉真子半晌不語,這時突然雙目一睜,射出兩道懾人精光,喝道:

“虛雲、虛風,你們起來!”

虛雲、虛風此時心神早已清醒,直嚇得他倆魂不附體,伏在地上連連叩頭,哭道:

“弟子該死,弟子……”

皇甫明煜知道二師兄的意思,是要將兩人點成廢人,卸去一身武功,連忙躬身道:

“二師兄請息怒,虛風自幼即遭蠱惑,心神受制。虛雲更服“洗心水”,迷失心智,均非出於自願,血鷹魔教,為害武林,原是江湖上一場浩劫,還望師兄寬恕,容他們棄邪歸正,重新做人。”

玉真子瞧了小師弟一眼,道:

“你能保他們從今以後,不人歧途嗎?”

皇甫明煌躬身道:

“適才小弟解了他們潛存體內的“洗心水”之毒,小弟甘願擔保!”

虛雲虛風一聽師傅口氣,顯然有將自己兩人逐出門牆之意,不由又痛苦道:

“弟子願受家法嚴厲處置,雖死無怨。”

玉真子冷哼一聲,道:

“我是崑崙門下,從無背師叛祖之人,姑念你們身受血鷹教迷藥,並非出之本心,又有你們皇甫明叔保證,暫不廢去武功,但崑崙派已無法容留他們,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們去罷!”

虛雲虛風,一聽師傅果然要把自己逐出門牆,更是失聲痛哭,跪地不起。玉真子怒道:

“只要你們誠心悔改,作個安份良民,天下這大,豈無容身之所!我師徒之緣已絕,還不出去?”

虛雲、虛風眼看師傅心意已決,一時無法挽回,只好含淚拜了八拜,站起身來,又往皇甫明煌身前,噗地拜了下去。皇甫明煌瞧著他們這份神情,心中大為感動,連忙一個搖手,使出“仙元罡氣”把兩人身子托起,一面溫言道:

“你們也不必難過,只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自有重返師門之日,這裡區區一點金子,你們收了,也好作個不時之需。”一面從懷中掏出兩封金子,隨手遞了過去。虛雲、虛風,雖知這位小師叔武功,已得師祖雪眉道人真傳,但不知他究竟到了何種境界。這時自己身子才一跪了下去,就被一股無形氣體,輕輕托起,這份功力,簡直已人化境,心中更凜懼。此時一見小師叔遞過金子,虛雲還想推辭,虛風卻滿臉露出剛毅之色,雙手接過,躬身道:

“弟子謹尊師傅和師叔教誨,決不有負期望!”

說著又向玉真於和皇甫明煌拜辭,一面回頭道:

“師兄,我們走罷!”

虛雲還是淚流滿面,依依地瞧了玉真子一眼,才一步步往外走去。玉真子等兩去人之後,不由喟然嘆道:

“浩劫之起,往往出人意料,胡濤當年因受先師叔一掌之挫,不惜遠投漠外,拜在天狼毒神門下,致有今日為害武林的血鷹教出現。是以他對本門,可說懷恨之心,卻以虛風而言,二十年前就被派在潛伏,足見他處心積慮,陰謀已久,尤其這次他送來的兩份聘書,在我看來,因掌教本門,原無足慮,只是小師弟你這份,卻頗值重視。皇甫明煜道:

“這不過是他們的一貫伎倆……”

玉真子搖手道:

“非也,各大門派,除了掌門人之外,後沒一人收到到胡濤的聘書,這是因為血鷹教匪教,席鄭北方各大門派,勢如破竹!匪焰大張,他們認為江南武林,也不能指日可破。何況聞風投靠的人也日漸增多,自然對教中名位也珍惜起來,這次除我之外,還附了一張聘書給你,足見胡濤對你十分重視,就是也把你當了主要對象。以你目前的功力,任何強敵,明槍交戰,自可無慮,不過血鷹教手段狠毒,鬼計多端,你行走江湖,倒大意不得。”

皇甫明煌忙道:

“二師兄金玉之言,小弟自當隨時留意,不過憑血鷹教那點伎倆,小弟自信還不致有甚意外。”

玉真子點頭道:

“那自然甚好!”

皇甫明煌曾聽虛風說起自己同伴,已被血鷹教擄上了惡鷹宮去之言,始終想不出是誰,自己此次上山,原是為了下山二年,從沒回來過,才趁機瞧瞧二師兄來的。此時心中有了疑問,不由耽心起東方湘綺等三人,是否發生了事故。這就有向二師名子說明原委,自己決定翌日清晨趕返青陽。一面又從懷中取出“青黛花”,倒了一半,留給二師兄,以防萬一。玉真子點頭道:“小師弟既有急事,師兄不便挽留。第二天清晨,皇甫明惺叩拜了祖師殿,別過二師兄,就跨上赤龍駒往山上絕塵而去。趕到青陽客店,果然不見東方湘綺等三人蹤影,而且房中衣物,包裹,也全沒帶走。不由心中頭大急。那麼虛風口中所說的同伴準是東方湘綺無疑,當下付店帳,把三人包裹一起放到馬上,隨手又賞了店夥一綻銀子,便翻身上馬,一路往西趕去!渡長江,經安徽,潛山,趕到宋屋廟,已是傍晚時分。正行之間,忽然聽到身後有一個蒼老聲音叫道:

“前面可是崑崙皇甫少俠?”

皇甫明煌縱馬急馳,赤龍駒撒開四蹄,何等神速,但這聲音,不徐不疾,遠遠傳來,聽得十分清晰。不!鑽人耳中,字字鏗鏘,內力極深。這聲音十分陌生,他半途中叫住自己,為了什麼?心念轉動,立即勒住馬韁,赤龍駒何等靈異,雖在疾馳,依然說停就停。

皇甫明煜回頭望去,只見自己來路上,正有一個白髯飄飄的黃衫老者,手策龍頭杖,緩緩走來!

崑崙奇童藝高膽大,雖然此處是大別山附近,血鷹匪教江南總分壇的勢力範圍以內,來人功力極高,敵友未分,但他依然面含微笑,毫無戒備。一面拱手說道:

“老丈叫住在下,可是有何見教?”

話聲他口,仔細瞧清來人,不由暗暗著急。原來這黃衫老者,年約七旬,容貌清瘦,白鬢飄胸,手中扶著一支龍頭鐵杖。龍頭杖上早已沒了龍頭,劍痕宛然。是他!隱居伏牛山青靈谷的松林居士。兩年之前自已路過伏牛山,曾削斷他龍頭杖的龍頭。

“嘿嘿!少使難道認不得此杖了?”松林居士一掂手上斷杖,厲聲喝問。皇甫明煌,當下依然拱手笑道:

“原來是老前輩……”

“住口!”老人目射精光,聲色俱厲,怒笑道:

“老夫獨來獨往,江湖朋友,素無交往,當不起老前輩的稱呼!老夫此行,正想上崑崙找你,不想在此地遇上,倒免得老夫一番跋涉。”

皇甫明煌心知遇上此人,決難善了。但自己當時削斷他龍頭杖心中不無歉意,依然含笑說道:

“當日之事,在下被逼動手,情非得已……”

“哈哈!”松林居士一聲怒笑:

“老夫不喜多說,斷杖之恥,耿耿難忘,少俠還是撤出兵器,作個了斷的好。”

皇甫明煌昨晨聽了幾個血鷹教徒之言,急於趕赴惡鷹宮大,何況湘綺妹子和柯旭棟,雯兒三人,也被擄為人質,極待往救。

一聽對方口氣,大有立刻動手之意,不由劍眉微微一皺.忽然朗笑道:

“欠錢償債,殺人償命,在下從不推託,不過在下有一事請教,居士可不先行作答?”

松林居士雙目炯視,問道:

“你有什麼說的?”

皇甫明煌徐徐地道:

“那麼今日在下有急事,恕不奉陪!”

松林居士聽得極為憤怒,龍頭杖驀地一頓,只聽砰然巨響,杖下碎石紛飛,火星四濺,沉聲道:

“你敢戲耍老夫?”

皇甫明煜臉色一整,道:

“這是居士親口所說,在下豈敢戲耍?”

松林居士白髯飄動,喝道:

“老夫說過什麼?”

皇甫明煜朗聲道:

“三年之約,目前尚未到期。”話音剛洛,只聽兩丈開外一棵大樹上,有人“嗤”地笑了一聲。

“敢情風燭殘年,自己知道活不到三年了。”

聲音說得極小,但松林居士是何許人?哪會聽不清楚?聞言雙目一張,精光暴射,厲聲叫道:

“樹上何人,還不與老夫下來?”

“來”字出口,右手一掌,呼地隨聲拍出!

他數十年修為,豈同小可,掌風出手,喀喇一聲,一棵大樹枝,應手摺斷。但哪有什麼人影?有!那是呼的一聲輕響!連皇甫明煜這樣眼力,也只瞧到一絲細細的淡淡黑影倏然而逝!

心中不由大由驚懍,暗想此人身手,簡直到了飛行絕跡,這又是誰?

松林居士一擊不中,更是老羞成怒,但人家業已去遠,追也無益。“哈哈,既敢在老夫面前出聲,何用藏頭縮尾?”他目光一轉,突又盯著皇甫明煜道:“少俠還不出劍,只好老夫先出手了!”

皇甫明煜到此地步,想不動手,也已不成,只好從腰間擊出龍吟劍來,一面說道:

“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不過在下確有要事在身,居士可否?

松林居士鬚眉飄動,喝道:

“哪來這多廢話?”

龍頭杖起,挾著風雷之勢,已當頭劈下。這一杖來勢之猛。

皇甫明煜的功力,聽到風聲,也不敢輕易出手封拆,足尖微用力,便自移退了數尺。松林居士一杖落空,第二杖已同時攻出,勁風激旋,快若雷奔。皇甫明煌身形不動,劍訣一領,龍吟劍劍尖上湧起爛爛紫霞。他一出手施展“雲靈劍法”,拂拂真氣,透劍而出。第一招下,就顯出功力。松林居士暗暗凜駭,這少年人僅僅兩年工夫,內力之純,又精進了不知多少,

“嘿!”他招式尚未接實,猛地手腕一翻,龍頭杖半途折回!

又倏地直點出去,出手之快,無與倫比!

皇甫明煜劍法展開,劍氣如虹,龍吟劍一閃,避重就輕,斜斜一挑,已把對方龍頭杖化解出去。

但皇甫明煌覺出松林居士這兩年來,為了雪斷杖之恥,在這柄杖上,確實下了苦功,杖勢之沉,連自己都有點架持不開!兩人各自後退了半步。松林居士在當代武林中,名位之高,不下於長眉和尚,他明知對方崑崙奇童,極非易對,又豈肯甘休。乍退倏進,龍頭杖滅風使出,但聽厲嘯如吼,狂殘洶湧,當真稱得上天地晦冥,風雲變色。但“雲靈劍法’,乃是玄門無上絕學,玄奧精微,攻奪造化,兩年之前,皇甫明煌左中了長眉和尚的“褐螯毒霧掌”,尚能應付強敵,削斷松林居士龍頭杖,何況兩年之後的今日。雖然松林居士對皇甫明煜這套劍法,冥思玄索,苦求破解,但“雲靈劍法”,又豈是松林居士所能剋制得住的!

但見皇甫明煌劍勢大開大斗,不徐不疾,隨手揮灑,就把松林居士疾若風雷,威勢如山的龍頭杖拐封諸門外,而且每一杖都被他用龍吟劍身拍上一下。實在說來,皇甫明煌還是有意遜讓,他因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不敢用劍硬封,怕再把對方杖身削斷,才改用劍身拍地。但這一來,他可吃了大虧,松林居士數十年潛修苦練,龍頭杖上,何等功力,皇甫明煜以長劍相對,在兵刃上原已落了嚇風,再由劍身去拍,那就是說用輕兵器,去架重兵器,如果不是皇甫明煜,只怕連一下也架不住。因為對方只要用上一分氣力你就得耗上三分。是以皇甫明煌把對方杖勢拍開,但一條右臂,也禁不住被震得微感痠麻。這一戰當有天崩地裂的威勢,單憑雙方所發生的真力,已激盪得五丈以內,砂飛石走,五丈之外,一片樹林,就如遇上台風,不住的往後搖擺!但其中只有一棵樹例外,依然枝葉如傘,一動不動,可是身在場中的一老一少,卻誰也沒有顧及!

兩人這一陣工夫,雖然只對拆了一二十招,但雙方都感到比平常二三百招,還要來得吃力,是以出手之際,如臨如履,誰都不敢有絲毫疏忽。不知不又鬥了十來招下來,松林居士叱喝如雷,如山仗影從四面八方驟厲急攻。

皇甫明煜仗著功力精深和“雲靈劍法”奇奧莫測,劍劍硬是封架住對方的捨命猛攻。時間燃起焦灼之火,不住地在皇甫明煜心頭輪轉,本門興衰,和東方湘綺等三人安危,使他逐漸不耐久戰。驀地仰天長嘯,功運右臂,和劍過處,嗆地一聲,把松林居士龍頭杖盪開,跟著一縷青中透紫的光華疾如閃電,激射進去。

松林居士只覺右腕一震,對方劍法已向自己胸口點到。他是急怒交併,氣瘋了心。一時那管厲害,口中發出一聲震天的狂笑,右腕一振,龍頭杖並沒封架來勢,卻隨勢上挑,划起斗大一個圓圈。“呼!”一招“力劈五獄”,像泰山蓋頂般,往皇甫明煜當頭劈落。

他居然豁出老命,要和皇甫明煜同歸於盡。

皇甫明煜原想點到為止,讓對方知難而退。哪知劍招出手,對方竟然不封不架,同時鐵杖已烏雲壓頂,蓋罩而下。不由心頭火起,敞笑一聲,右手稍微一收,左手衣袖,猛地往上拂出!

“仙元罡氣”陡然擴張!松林居士揮杖下擊,原已用上畢生之力,眼看對立舍劍不用,競敢託大得用手招架。“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他微微一嘿,杖落如山!

蓬!松林居士只覺一杖好似擊在一層綿軟如絮的氣體之上,不但無法下落,反而震得手腕直麻,一支龍頭杖,幾乎脫手飛出,兩人身軀,各自被這一下震得往後直退。

松林居士既怒又駭,難道這少年又練成玄門罡氣?低頭一瞧,自己一件黑衫,胸前已被對方劍鋒劃開一條三寸來長的裂痕。這自然是皇甫明煜手下留情,但松林居士卻瞧得老臉蒼白,全身一陣顫抖。驀地仰天發出一聲比哭還要難聽的長笑,身形一晃,人如瘋獅,一杖向皇甫明煌橫掃而去。“拍!”

就在此時,附近一株大樹上突然飛下一塊石子,無巧不巧打到松林居士的龍頭杖上。

松林居士千鈞一掃,竟然被這顆小石子撞得身形一歪,往斜刺裡震出了兩三步。

舉目望去,只見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多出一個頭梳黑辮子,背插雙劍的女孩來。這可真把名震江湖數十年的一代高手鬆林居士,瞧得兩眼發直,不勝震駭!江湖上能接得住自己一杖的,為數已是不多,這不女孩最多也不過十二三歲,她居然只以一粒小小石子,就能把自己震退,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使人難以置信。

他氣得渾身顫動,兩道冷電般眼神,緊盯著小女臉上,還沒開口。只聽皇甫明煌喝道:

“冰月不得無禮,這是松林居士老前輩!”

那個被叫作冰月的小女,瞧了松林居士一眼,笑著叫道:

“皇甫叔叔,冰月是奉師傅之命來的,有話和他說呢!”

松林居士聽得更是驚奇,光憑這小女孩的身手,已是驚世駭俗,不知她師傅是誰,和自己又要說些什麼?他龍頭仗一頓,沉聲問道:

“女娃兒,你師傅是誰?”

冰月道:

“我師傅說,他老人家四十年前和你有個約會,問你還記得不?”

松林居士清癯臉上,飛過一絲詫異,冷冷地道:

“老夫四十年前,幾曾和人有約?”

冰月瞧著他老氣橫秋的樣子,早就有點不高興,何況師傅明明說話和他有約,他卻賴得一乾二淨,不由更是生氣,小臉一繃,正想頂撞他兩句。哪知小眼珠一轉,忽然看到松林居士內衫前胸,被皇甫叔叔劍劃破的裂痕,她故意多看了幾眼,小嘴一披道:

“說了話不算數,怪不得師傅說,如果你忘的話,那就算了。”

松林居士目光何等犀利,冰月瞧見的自己豈有看不出來之理。老臉一紅,雙目精光陡射,怒聲喝道:

“老夫言出如山,幾時說了不算?女娃兒再不說出你師傅是誰,莫怪老夫手下不留情!”

冰月哼道:

“說了不算的事情可多著呢!”

松林居士敢情憤怒已極,雙目陡睜,一襲黃衫,無風自動,左掌突然揚起!

冰月卻好像有恃無恐,連身形也沒動一下。松林居士實在測不透小女孩的來歷,目光斜斜掠過負手而立的崑崙奇童,嗔目喝道:

“你說!”

冰月也盛氣地道:

“譬如你和皇甫叔叔訂了三年之約,人家有事趕路,你卻要攔著動手。和師傅約好了,也沒赴約,一個是超了前,一個是落了後,言而無信,難道就算說話算數?告訴你,四十年前黃山開始信峰上,師傅和你約過什麼來著?”

松林居士一代怪傑,幾曾被人家如此當面奚落,他聽著言語,清癯臉上,滿是怒容。但聽到後面幾句,不由臉色一霽,忽然仰天大笑,道:

“哈哈!麒麟玉魔宋清!女娃兒,你是宋請的傳人?不錯!

四十年前老夫和你師傅已約好單獨前往。”松林居士忽然轉頭向皇甫明煌道:

“咱們這場過節,老夫准以前言為定,三年之約,到時再算罷!”說罷龍頭杖一挾,怒匆匆的如飛而去。皇甫明煌目光四下一瞥,咦道:

“冰月,你師傅呢?”

冰月笑道:

“師傅打出那粒石子,就先走了。哦!皇甫叔叔,前面十里鋪,還有一場熱鬧呢,就是等著你我去!”

皇甫明煌奇道:

“十里鋪,誰等著我去?”

冰月忙道:

“冰月是聽師傅說的,血鷹教調集了許多高手,就在十里鋪等你,哦!大師兄,二師兄也在那裡。”

冰月搖頭道:

“師傅先前不知血鷹教高手,有什麼重大陰謀企圖,才暗暗跟來,後來知道只為了對付你,他老人家說,他們人手雖多,並不是皇甫叔叔的對手,這就走了,只吩咐冰月隨著大師兄二師兄做個接應。”她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道:

“皇甫叔叔,那旭棟該不該叫我姐姐?他就不肯叫呢!”皇甫明煌聽得大奇,望著冰兒問道:

”‘你幾時遇上旭棟的?”

冰月噘著嘴道:

“就是昨天咯。這娃兒說得氣人呢!他說要他要和我比劃比劃,我贏了才叫,要是我輸了,還要叫我叔叔,後來我沒理會他。”

她居然學著大人口吻,也叫旭棟娃娃起來!

皇甫明煜卻雙目一睜,急急問道:

“他們人呢?你在哪裡碰到旭棟的?”

冰月搖頭道:

“那是在血鷹教的什麼魔宮外面,我不也知道叫什麼地方,好像有什麼奧秘,我跟著大師兄二師兄的,他們進去救人,我留在外面。後來,東方姑姑和雯兒一起出來,我就跟著大師兄二師兄到這裡來了。哦!東方姑姑說,她們也要上十里鋪去呢。”

皇甫明煌知道冰月終究是個孩子,再問也問不出來,目前湘綺妹子已經脫險,而且已知道血鷹教調集高手,原是為了對付自己,那麼和自己準備趕上惡鷹宮,給他們迎頭一擊的計劃,依然可行。何況重陽鐘山之會,為期不遠,自己如果在期前先給他們一個厲害,也好殺殺匪徒們的銳氣。主意打定,就牽著冰月小手,笑說道:

“冰月,那麼我們就到十里鋪去!”

說著帶了冰月,跨上赤龍駒,往西趕去。十里鋪。是皖山脈和大別山脈中間的一塊盆地,地勢極高,再往裡去,便進人崇山峻嶺,尤其騎馬趕路就比較吃力。皇甫明煜帶著冰月,策馬徐行,心中也著實懷疑。血鷹匪教何以要調集高和對付自己?這中間有著什麼陰謀,值得他們如此部署?

可是一個人也沒有。連冰月也不由感到十分失望,小嘴一板,嚷道:

“師傅還說這時有一場熱鬧,皇甫叔叔,你瞧,連鬼都沒一個,真掃興!”

她說到這裡,忽然“哦”道:

“敢情大師兄二師兄也自顧自走了,師傅還要他們照顧我呢!哼!無常鬼,回去我不告訴師傅才怪!”

皇甫明煌並沒去理會她,一雙如電俊目,雖然只是向四周僅僅一瞥。但已發現這片高崗四周,諸如兩邊密林和大石後面,果然都隱匿著人,而且人數似乎不在少數。他藝高膽大,哪會在這些人放在眼內,當下韁繩微抖,赤龍駒善曉人意,立即住足。皇甫明煜仰天一聲朗笑,俊目四顧,道:

“林內何人,如果衝著在下而來,何不請出一見?”這一聲朗笑,功力十足,有若龍吟;就在他笑聲之中,果見左邊一處林中,環佩丁當,並肩走出兩道姑。左邊一個,身是穿紅衣道裝,胸繡血紅惡鷹,風騷人骨,滿身邪氣。右邊一個,身穿織錦道裝,眉目如書,臉含煞氣!這兩人皇甫明煜只認識其中一個,那右邊身穿織錦道袍中的中年道姑,她正是當年蠱惑自己背叛崑崙的大台派妙玉妃子,太陰教副教主。另外一個,皇甫明煌也從她服飾上可以推想得出,定是血鷹匪教中的主腦人物,因為他知道教匪中能夠有資格在前胸上繡上血紅惡鷹的,至少也是堂主以上的地位。這兩人身後,卻緊跟著兩個宮裝少女,一個手中捧著一支三尺來長的白玉杆,另一個手中卻捧著一柄古劍。皇甫明煌一眼瞧到妙玉妃子時,心頭不免微微震動。妙玉妃子在天台派中,可算得是第一高手,甚至連她掌門大師兄凌霄散人,都還遜她一籌,何況後來當上了太陰教副教主,更精擅“太陰經”上的絕學,可以說是身集兩家之長。自己當日在天台山,仗著“仙元罡氣”

雖然僥倖勝她,但差點也傷在她手下,今天在此相遇。算來倒是一個勁敵。他心念轉動之際,妙玉妃子和紅衣道姑,已經移蓮步,緩緩走到皇甫明煌馬前兩丈光景,停下步來。只見妙玉妃子白皙臉上,飛起一絲陰毒冷笑,道:

“想不到我們會在此地相遇!”

皇甫明煜依然端坐馬上,毫不在意地朗聲說道:

“在下風聞副教主已投到血鷹教去,會在這裡遇上,倒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位是誰?能和副教主並肩而行,當非泛泛之輩,恕在下眼拙。”

他青衫飄忽,穩坐在赤龍駒上,當真人如玉權,馬如龍,丰神俊逸,英風颯颯,直把紅衣道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瞧得直勾勾的不忍離開。妙玉妃子早已陰惻惻地笑道:

“這位是血鷹教聖嬰身堂花堂主,你還不下馬?”

花若霞臉堆桃花,舉手一招,風情萬千,嫣然笑道:

“嗯!昆少俠,當真是人間祥麟,少年英俊,本堂主久聞大名,恨未識荊,你……你請下來呀!讓我仔細瞧瞧!咱們胡教主還專程派人禮聘你擔任全教總護法呢!”

她舉動冶蕩,狐媚人骨,皇甫明煜不禁心神為之一動,不由自主的翻身下馬。

冰月自從瞧到有人從林中出來。早已掏出“迷魂陰針”筒,緊握手中。這時一見皇甫叔叔躍下馬去,不由心中一驚,急忙叫道:

“皇甫叔叔……”

皇甫明煌練的是玄門正宗功夫,功力精深,一時雖被東施慧星花若霞暗使“迷神魔眼”吸引心神,但經冰月這麼一叫,登時神智一清,雙目之中精光陡射,朗朗笑道:

“貴教既然調集高手,陰謀攔襲在下,自非無名之輩,此時何用再躲躲閃閃的匿身林中,難道不怕貽笑江湖嗎?”

東施慧星花若霞做夢也想不到一個已被自己已暗使“迷神魔眼”迷惑的人,還會突然清醒!不!對方眼神有若兩道冷電,鋒利得使人由心底泛起寒意,不可逼視!她心頭一驚自然地後退了半步。正當此時,只見從左邊林中陸續走出了七個人來。

這七個人有道家打扮,也有文士模樣。雖然他們高矮不等,裝束各異,但一個個身懷絕技,足可在他們的行動中一目瞭然。最使皇甫明煜感到驚異的就是七人之中,居然還有神猿劍客袁仙壽和黑煞怪掌的宣超雷在內。這兩人前一段時間,不是還應允參與鐘山之會的嗎?幾時也投人了血鷹教?不錯!敢情他們已被血鷹教迷失心神,甘心附從了。心念一轉之間,只見那七個敵人,此刻已經散開,各據有利位置,用意自然是監視住自己行動,以防臨陣脫逃。

皇甫明煌微微冷哼一聲,回頭瞧去,坐在赤龍駒上的冰月,雖然瞧到這許多人,紛紛現身,她臉上並沒有絲毫恐懼。手上緊握著一筒“迷魂陰針”一雙小眼,只是骨碌著向四外亂轉,自然,方才她因沒有敵人而失望的神色,此時已一掃而空,相反的,還露出亢奮之色,皇甫明煌知道她小眼這般亂轉,並不是害怕,她是在找尋她兩個寶貝師兄黑白無常,大家出了場,熱鬧好早些開始。她可不管她連人帶馬,已在人家圍圈之內哩!

皇甫明煌劍眉微微一皺,他估量形勢,這些人自己雖然不懼,但一旦動上了手可沒一個不是勁敵,有冰月在場,至少會分去自己的心神。在這一瞥之後,立即吩咐道:

“冰月,他們全衝著皇甫叔叔而來,你帶著馬匹,退到石壁下面去,不準妄自出手!”

冰月眨了眨眼睛,遲疑地道:

“皇甫叔叔,要是有人先動手呢?”

皇甫明煌被她問得一怔,不錯!血鷹匪教不講信義,不擇手段,他們既然準備對付自己,自然也不會放過冰月,和自己動手之際只要空出一人就可把冰月制住。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寒,陡的目射煞氣,凜然笑道:

“有皇甫叔叔在此,誰敢動你一下衣角,皇甫叔叔就叫他濺血荒郊!”

冰月搖頭道:

皇甫叔叔,冰月,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有人動手,冰月就用這個對付他好嗎?”邊說邊把“迷魂陰針”筒,揚了一揚。皇甫明煜瞧了她一眼,暗想那也只好如此,這就點頭道:

“他們如敢不擇手段,皇甫叔叔準你格殺勿論就是!”

“這小子好狂!”

神猿劍客冷冷地道:

“那女娃兒手上拿著的是‘迷魂陰針’。”

宣超雷大聲道:“‘迷魂陰針’有什麼了不起。”

冰月那肯輸嘴,瞪著他道:

“你不信就試試,受得了,受不了?”

宣超雷勃然怒道:

“小鬼頭……”他巨靈般捭掌,倏地舉起!

東施慧星花若霞連忙伸手一攔,叫道:

“宣大俠不可造次!”

宣超雷嘿了一聲,緩緩垂下手去。

冰月也打小鼻孔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花若霞掉轉頭來,依然春風滿面,粲然笑道:

“少俠對血鷹教,不嫌誤會太深嗎?其實胡教主對各大門派,並無敵意,貴派崑崙四老,名重武林,少俠少年英傑,尤為器重,所以聘為本教總護法之職,少俠如能放棄成見,精誠合作,共為武林造福,正是武林之福。”這幾句從聖嬰堂主花若霞口中,娓娓道來,當真十分動人!

皇甫明煌縱聲大笑道:

“胡濤貴為一教之主,居然對在下如此垂愛,在下實有受龐若驚之感!哈……哈……哈……”

他笑聲之中,使人分不清是接受了‘胡教主”的“敕封”,感到得意?還是心存敵意,出言譏刺?但因為他除了直呼‘胡濤’之名,有點不敬之外,言詞卻極為謙恭,東施慧星花若霞花堂主可錯領會其意。本來麼,一個敵對之人,口中直呼“胡濤”,原是平常之事,少俠自然一時改不過口來。

她柳眉一挑,喜孜孜笑盈盈,嬌脆地道:

“少俠深明大義,這是接受了本堂主的勸告,本堂主深感榮幸。”

她居然一廂情願,媚眼兒水汪汪地瞟著這位俊俏書生,又道:

“自們這就是自己人咯!來!我的少俠,本堂主替你引見引見。”

花若霞是越說越高興,粉嫩纖指,向身穿長袍的獨眼漢子一指,道:

‘這是咱們聖志堂堂主獨眼龍劉思遠。”

接著又向落魄文士模樣的一指道:

“這是聖德堂堂主弔客星彭建勳。”

指著雙目深陷,滿臉陰氣的道:

“這是聖恩堂堂主南霸天代宏濤。”

指著一身土衣褲,土氣十足的老頭道:

“這是武當名宿樊雲剛。”

指著身材魁梧的灰衣老頭道:

“這是太原大俠傅行思。”接著又指了指妙玉妃子,神猿劍客,黑煞怪掌三人,道:

“這三位,和少俠早已認識,不用再介紹了罷!”

皇甫明煌瞧著她挨次點來,心頭不禁暗暗一驚。暗自尋思:原來除了妙玉妃子、神猿劍客、樊雲剛、傅行思等三個和神猿劍客及黑煞怪掌之外,血鷹教內五堂“五聖堂”的堂主,此刻居然到了四個。不錯!只有聖魂堂堂摘花公子頗亦玉沒到,他忽然想起昨晚客店中聽到的那番話來。據說摘花公子是和他們教中另一位副教主哮大犬孔慶寒不睦,才被調回去的,加之今日五個堂主之中,就缺他一個沒有露面,也許還會真的受到“處分!”看來血鷹教內五堂四個頭目,齊集大別山,雖說他們原是由蟠冢山趕來,參加重九鐘山大會的,今天不過適逢其會。但至少他們這些頭目,湊合在一起,聯手對付自己,是一件不尋常的舉動。今天自己孤身應戰,和他們八人硬拼,確實是一場艱苦的生死之爭。

想到這裡,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劍終於下了決心,不管如何,今天非痛下殺手不可。反正這些全是兩手血腥,死有餘辜之人。

“哈哈!花堂主介紹完了,就叫他們一起上罷!”皇甫明煌話聲一落,如電雙目,環視一週,氣定神閒的負手而立,好像在靜待他們動手。

這可把“東施慧星”花若霞呼得一怔,訝道:

“咦!你方才不是承諾應聘,出任本教全教總護法嗎?怎可出爾反爾?”

皇甫明煌劍眉一軒,朗朗地道:

“胡濤,天狼教的傀儡而已,妄圖征服中原,獨霸武林,流毒所及,生靈塗炭,在下雖然不才,尚能明辨是非,豈肯認賊作父,眼看重九鐘山之會,道長魔消,授首在即,爾等如不及早醒悟,到時玉石俱焚,悔之……”

“小子!,你敢信口雌黃,真是沾得不耐煩了!獨眼龍劉思遠暴喝一聲,正待撲出。

傅行思早已搶先鑽出,雙肩一聳,諂笑道:

“區區一個崑崙後輩,交給小老兒打發就是,何勞劉堂主親自出手。”

皇甫明煌十分鄙夷地別過頭去,冷笑一聲,道:

“在下行走江湖,還沒見過如此無恥之徒。”

傅行思逼近一步,厲聲喝道:

“老夫縱橫江湖,尚沒有人如此侮蔑,老夫如何無處,乞道其詳?”

皇甫明煜笑道:

“不錯!在下久聞傳言,傅大俠素以鐵拳著稱,不想今日一見——

“今日一見,又是怎樣?”

“今日一見,原來所謂鐵拳,竟是和其他人一樣認賊作父,老而不死的軟骨頭罷了!”

“吠!”傅行思被他說得老臉一紅,一聲斷喝,右拳“沖天炮”,往皇甫明烴兜胸擊去。

“小子!你試試老夫的鐵拳,軟在哪裡?”

行家一出手,便知沒有,傅行思拳若巨缽,出手生風,當真稱是上剛猛凌厲!

他發拳在先,發話在後,眼看拳離對方胸口已不及五寸,這小子敢情發了呆,竟然既不閃避,又不封架,愣愣的負手如故,一動不動。憑自己這一拳的力道,足以擊石成粉,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說他故意賣弄,把前要胸害讓人家擊上拳,那豈非作死?

也決無可能。那麼是自己出手太快了,他反應不夠敏疾?什麼“崑崙四老,不如一少”簡直胡吹!

傅行思自高自大,此時正在後悔,憑自己成名多年的人物,竟去和一個後生小子動手,勝之不武。

“砰!”他念頭轉動之際,一拳業已偏不倚,結結實實地擊上皇甫明煜胸口。明煌還是負手而立,連身形還沒動過分毫。“嘿嘿!皇甫小兒,你試試老夫黑煞怪掌。”宣超雷一見傅行思失利,立即雙掌一掄挺身而出。

同時那個土頭土腦的武當名宿樊雲剛,也逐漸逼近,鐵青著臉色,厲聲喝道:

“小子!別以為你仗著區區一點護身真氣,就可在人前賣狂。”

此時原和東施慧星花若霞並肩而立的妙玉妃子,卻素手一抬,從身後宮裝侍女手中,接過長劍,嗆地抽了出來,然後徐徐地道:

“兩位,且請後退,這小子和我樑子未清,還是讓我收給他罷!”妙玉妃子終究是太陰教的副教主,說出話來,不徐不敵,極有份量。

皇甫明雞是大破天台的主力,他們之間有著深仇大恨,江湖上人誰都知道從人相對,份外眼紅;這是自然之理。樊雲剛宣超雷兩人,果然聞言停步,一齊拱手道:

“仙姑儘管請!”

妙玉妃子連忙舉手還禮,接著臉色一厲,劍尖輕顫,指著皇甫明煌道:

“小輩,咱們之間,仇深如海,今天這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用不著江湖規矩,你亮劍就是!”

皇甫明煌瞧她手上長劍,銀虹吞吐,寒氣貶人,似乎並不遜於她昔日的棲風寶劍!

原來她這長劍劍名白虹,倒也確非凡品,乃是血鷹教從各門各派中搜刮而來,為了攏絡妙玉妃子,才以此劍相贈。皇甫明煌深知妙玉妃子集太陰教和天台派兩家之長,功力精深油然也不敢等閒視之。“嗆!”的一聲,悠長龍吟!大家只覺眼前一亮,皇甫明煌手上登時多了一柄青中透紫的長劍。光華奪目,劍氣森森。別說他手上長劍,就是這一擊劍的動作,已使人感到他確有劍術大家的風度,舉手投足之間,不但奇快無比,而且還快得優美。

妙玉妃子不禁黛目微微一皺,暗想這小子僅僅數月不見,看來劍術又精純了不少!

皇甫明煌擊出龍吟劍,並沒立什麼門戶,只是俊目一掃,朗聲說道:

“諸位既然衝著在下而來,想必已韜籌對付之法!不妨實言相告,在下今日劍下決不留情,乾脆你們一齊上吧!免得在下多費手腳。”

妙玉妃子突然厲叱道:

“小輩,你道仙姑收拾不了你?”

她“你”字出口,早把全身功力,運集劍尖,手腕一震,立時灑出無數寒星,往皇甫明煌身前飛去。不!她一劍出手,居然連綿不斷的快攻疾刺,但見一片銀虹,帶起一片驚人的嘶嘶風聲,劍如兩人,迅速奇詭,無法分清招數。

皇甫明煜“雲靈劍法”玄門無上絕學,何況他此時功力已入化境,他待對方長劍刺到、神定氣地的把龍吟劍一舉,斜斜劃出!

莫看他劍勢緩慢,其實恰好把妙玉妃子的一輪疾攻,在不徐不疾之中,悉數封住。

妙玉妃子天台一敗,蓄意復仇,在劍術上,痛下功夫!自己才一出手,就被人家描淡寫地化解開去,心頭一震,仇怒更熾,冷哼一聲,白虹長劍突然刷刷加速,銀虹電漩,劍勢綿綿而出!

“叮!”劍光飛騰之中,突然發出一聲輕響,雙劍相擊,妙玉妃子錦衣飄動,立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皇甫明煌在兩個照面之中,就顯出劍上威力,直瞧得一旁觀戰之人個個臉色劇變,紛紛撤出兵刃,緩緩迫近戰圈。妙玉妃子倏退乍進,白虹劍潑風般使出,往皇甫明煌身前劈去,劍風線絲,劃空生嘯,直刺橫削,快速絕倫。

皇甫明煌的“雲靈劍法”也源源施展,紫電流閃,一時把妙玉妃子逼得撤招換式,劍勢不能盡情展開。但即使如此,這一場激戰還是有聲有色,一紫一白,兩道劍光,匝地盤空,匯成一團狂濤,五丈方圓盡是耀目光華,森森劍氣。

不大工夫,雙方已打了一二十個回合。皇甫明煜劍勢滾滾,愈演愈盛把妙玉妃子追得繞圈疾走。

“嗆!”神猿劍客袁仙壽,瞧著皇甫明煌劍勢,不由激起雄心。

要知一個畢生練劍的人,瞧到人家劍法高明,誰都想自己出去試試,何況他受了血鷹教蠱惑,早把皇甫明煌視作眼中之釘。此刻長劍一掄,縱到皇甫明煌身側,冷冷地道:

“小輩,你試試衡山劍法。”

他不待皇甫明煌答話,長臂一振,劍走偏鋒,已往皇甫明煌左肩點出。

皇甫明煌劍光一分,封開神猿劍客刺來一劍,縱聲笑道:

“道長一代名宿,居然也為虎作悵起來。”

妙玉妃子一見神猿劍客下場,精神陡振,厲叱道:

“小子,你死在目前,何用多說?”

她壓力一鬆,叱喝聲中,白練橫盡,一連刺出五劍。

皇甫明煜劍隨手發,一邊封解,一邊笑道:

“早叫你們聯手齊上,還有幾個索性也一起來罷!”

神猿劍客一劍落空,心頭已是大怒,聞言冷哼道:

“小輩你有多少道行儘管使來!如能贏得貧道和妙玉妃子兩支長劍,袁仙壽從此就不再用劍!”

衡山神猿劍客,一代劍術大家,平日孤傲獨賞,極為自負,如非心神被迷,豈肯和妙玉妃子聯手,對付一個年輕之人,但他此時,卻居然毫不為意。話聲一落,八劍齊出。衡山派一代名宿,出手畢竟不同,剎那之間,冷芒飛揚,點點寒星,全往皇甫明煌大穴上招呼。

妙玉妃子那還待慢,也立即發動攻勢,長劍如輪,綿綿刺出!

兩人這一聯手,形勢果然大變,雙劍齊飛,勁風電旋,聲威極為駭人。

皇甫明煜一柄長劍,連敵兩名高手,毫無懼色,龍劍劍紫虹如電,大開大斗,奇招迭出。

妙玉妃子原以為那神猿劍客加人戰圈,以自己兩人聯手合擊,至少也可以把皇甫明煌迫得招架不迭。哪知七八招下來,依然佔不到對方一絲便宜,而且皇甫明煌劍氣之強似乎還在逐漸增加。

這小子哪來這份神力?就在她暗暗驚漠之際。敢情神猿劍客也有了同樣感覺。只聽他突然撮唇長嘯,聲若巫峰啼猿,蒼勁銳氣,響撤雲霄!嘯聲才起,手中長劍,也隨著變式,身子一蹲,倏地騰空躍起,一劍往皇甫明煌當頭劈下。不!他沒等皇甫明煌封架,忽然身子一轉,一點寒星又向皇甫明煜肋下襲到。這可是神猿劍客的看家本領了,他這套劍法,就是他仗以成名的“猿公劍”絕技,倏然跳躍,起落奇突。

這時一經展開,但見忽蹲、忽躍、忽撲,當真像一隻老猿,劍劍相接,來往如風。但任你左右竄躍上,上下騰撲!皇甫明煜的“雲靈劍法”還是如幕如屏,絲毫沒有空隙可乘。而且劃出來的劍風,範圍逐漸擴張,壓力也陸續加重,神猿劍客怒極得厲嘯連連,劍勢已非先前那麼凌厲了。

妙玉妃子也臉色慘厲,一襲錦道裝,有幾處被皇甫明煌劍尖劃開,不禁得有些狼狽。激戰雖然還在繼續,但看來單憑神猿劍客妙玉妃子兩人,決難取勝。不!他們能夠維持現狀,不落下風,已經算不錯了。一旁旁觀之人,沒有一個不是行家,這種形勢,哪會看不出來?

黑煞怪掌宣超雷和神猿劍客袁仙壽,有著過命交情,此時眼看老友拼鬥多時,還無法取勝,不由大袖一緊,大腳步往前衝出,恰好樊雲剛,傅行思兩人,也抱著同樣心清,人影一分,繞到皇甫明煜身後左右兩側。

“吱!”

“吱!”

兩聲悠長刺耳的鬼叫,突然從林中傳出。

“啊!”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快來啊!”冰月騎著赤龍駒,忽然面露喜色,大聲叫了起來。

獨眼龍劉思遠雙目一瞪,厲聲喝道:

“小丫頭,你鬼嚷什麼?”

喝聲未落,只聽一個冷冰冰的尖嗓子,接口喝道:

“不長眼睛的東西,小師妹是在叫太爺!”這聲音陰森森刺耳,不像從生人口中說出,大家不由循聲瞧去。這一瞧不要緊,可把幾個尚是初次見到的人,齊齊一驚,汗毛立時根根豎要是換了月黑星稀的晚上,不叫了媽來才怪!原來在這頃刻之間,右邊一帶密林之中,蹦!蹦!同時躍出兩個無常來。

左邊一個臉色黝黑,一身黑衣,頸上掛了一串烏黑冥鏹。

右邊一個一張死灰臉,一身白衣,頸上掛了一串銀色冥鏹。

這兩個無常除了一黑一白之外,喪門眉毛倒掛眼,雙手下垂,完全生得一模一樣,而且跳動之際。兩串冥鏹,全都鏘鏘有聲。

南霸天代宏濤昨晚在惡鷹宮前,合樊雲剛、傅行思三人,還聽打個平手,被他們揚長而去。此時見面,不由怒嘿一聲,精鋼紫蕭一緊,正待掠出身去。可是聖嬰堂主東施慧星花若霞一見兩人現身,卻笑盈盈地迫上前去!

南霸天代宏濤,因花若霞乃是五聖堂席堂主,何況她又是胡教主跟前的第一紅人,有她出場,自己不便魯莽,這就停住身子,花若霞蓮步細碎,扭扭捏捏地迎前幾步,妖燒多姿,媚聲說道:

“唷!原來是靈幽雙俠……”

她把靈山無常鬼改成靈幽雙俠,這原是推崇立意,本來麼“無常雙屍”不過是人家背後叫的外號,哪能當著人家面前,就叫他們無常?

哪知她話才說到一半,黑無常掛眼睛一翻,尖聲地道:

“靈山無常鬼!兄弟就叫做靈山無常鬼,誰個龜兒子替咱們改了名?”

黑無常話聲一落,白無常接口道:

“老大,這娘們有點邪氣,別理她,咱們找另外幾個過過癮。”

黑無常直頭頸,微微轉動,一雙綠陰陰的眼睛,環場一掃,道:

“還是叫他們一起上?”

白無常點頭道:

“咱們總得分一個給小師妹才對。”

黑無常又瞧了大家一眼,遲疑的道:

“這幾個全是硬點,小師妹……”

白無常扭頭道:

“沒關係,小師妹手底下可不含糊,咱們就留在這娘們給小師妹罷!”

冰月正因皇甫叔叔不準自己出手,才不敢稍動,此時一聽兩位師兄分派敵人,自己也有一份,心中一喜,連忙叫道:

“就是這樣,就這樣分好啦!”

幽靈雙屍一出場,就著分配人數,根本理也不理站在身前的花若霞。聽他們的口氣,分明是架樑子來的。

花若霞柳眉一皺,還沒開口。代宏濤早已厲喝道:

“鬼東西,又來搗亂?”花若霞忙攔著道:“堂主且慢,待小妹先問問清楚再說。”接著又脆聲笑道:

“兩位此來,不知有何見教?”

代宏濤急道:

“花堂主,昨晚夜間惡鷹宮,接應兩個丫頭的,就是他們。”

白無常噗噗陰笑道:

“不錯!東方姑娘就是咱們接應出去的,又待怎樣?”

黑無常也衝著花若霞道:

“大爺就是找你們來的。”

花若霞道:

“兩位曾任妙玉妃子天台分壇護法,妙玉妃子目下擔行了本教堂主,算來也不是外人,何況此時她正在和皇甫拼鬥,兩位就是不出手相助,也不該再去幫著敵人,小妹前在蟠冢山,也並無開罪之處,兩位何苦來淌這場渾水。”

“敵人?誰是敵人?”黑無常慘綠眼神,瞧著花若霞道:

“血鷹教才是武林公敵!告訴你,崑崙奇童還是太爺們的師叔!”

白無常搶著道:

“老大說得不錯!告訴你們,太爺是奉命來的!”

花若霞聽得臉色一變,飛過一絲殺氣,依然媚笑道:

“那麼兩位是存心架樑來的!”

“哈哈!花堂主何必和這種鬼東西多費唇舌?黑煞怪掌厲笑聲中,烏黑手掌,迎面往黑無常劈去!要知幽靈雙屍出道以來,不管敵人多寡,他們永遠是聯手作戰。此時黑煞怪掌一掌劈出,“吱!”白無常一聲鬼叫,沒等黑無常出手,早已雙腳一蹦,躍到宣超雷身上,十道尖風已往後頸抓到!

黑無常更不待慢,噗噗怪笑,雙爪迎著黑煞怪掌就抓!

傅行思一眼瞧到宣超雷腹背受敵,大喝一聲,揮動右臂,打出一股拳風,直向白無常擊去!這一拳發出正是時候,白無常風聞拳風,趕緊回身自保。“蓬!”黑無常硬接宣超雷一掌,鬼靈妖爪和黑煞怪掌在空中相接,發出一聲輕震。宣超雷掌力劈出,鼻中陡然聞到一股腐屍之氣,同時一股陰寒勁風,往自己反通過來!

黑無常也覺得雙爪一震,微感痠麻,兩人各自一怔,後退了半步。正好樊雲剛雙掌蓄勁,繞到兩人身側,黑無常尖笑道:

“姓樊的,來!要上就上,太爺不在乎加你一個!”他身形如風,突然欺近一爪當胸抓去!

樊雲剛不防和傅行思動手的黑無常,會突向自己下手,心中一驚,趕緊雙掌一挫,向外封出!

“吱!”黑無常鬼叫驟起,人已直飛出去!

樊雲剛怒吼一聲,正待追出”!

“吱!”白無常跟著鬼叫。敢情他們是一種暗號,黑白無常鬼叫方起,兩人身法一變,蹦蹦蹦!一黑一白,兩條身形,忽然亂蹦亂跳起來!不!他們是施展無常功,左右前後,蹦、騰、跳、躍之中,出手襲敵。一陣陣陰寒尖風,夾雜著令人慾嘔的腐屍之氣,從兩人漫天亂抓的雙爪中發出!為真是邪門工夫,一時之間直把三個一代高手,鬧得手忙腳亂,接應不暇!就在他們塵戰方起,獨眼龍劉思遠,弔客星彭建勳,南霸天代宏濤三人,一輪手上兵刃,正待往皇甫明煌圍去。

“哈哈!”一聲震耳狂笑破空傳來,笑聲未落,一條人影,已倏然墮地。此人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舉目瞧去,只覺站在大家面前的,一個身穿著布衫褲,五十開外,六十不到的矮小老頭。此人頭上盤著一條小小辮子,手執一支二尺來長的竹根旱菸管,他一面吸著旱菸,一面向場中眾人,慢吞吞的瞧了一圈,自言自語地點頭說道:

“倚多為勝,正是血鷹教的傑作。”

東施慧星正因為幽靈雙屍的突然出現,而且聲言是奉命而來,已然分散了自己這邊的實力。此刻笑聲人耳,又突如其來的出現了矮小老頭。瞧他兩顴高聳,太陽穴鼓得尤高,分明是個內功極為精深的頂尖高手,不用說,定是皇甫明煌一路的人!她心中不由大感震驚,照這情形看來,皇甫明煌顯然也早有準備,不錯!鐘山左邊林中,同時又閃出兩個人來。這兩人,一個是身穿藍袍的老頭,眼神閃爍,背上插著一枝判官筆。另一個一身勁裝,胸繡著血紅惡鷹,手握三節棍。年老的那個正是新近投靠血鷹教的兩廣巨冠曹羿。另一個乃是血鷹教外五堂首席堂主葛丹。

花若霞瞧到自己這邊,也來了後援,精神陡振。虛空一揮,劉思遠,彭建勳、代宏濤三人,立即如奉聖旨,撲人皇甫明煌戰圈。她自己卻面噙准許知,朝著矮小老頭迎去,曹羿,葛丹人才縱落,那敢怠慢,一左一右,緊跟著東施慧星走去。“老丈是何派高人,能否賜告?”

矮小老頭吸了口旱菸,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瞧著東施慧星,煙管一指,反問道:

“你是血鷹教的東施慧星花若霞嗎?嘿嘿!笑面狼呢?”

曹羿湊近花若霞身邊,低聲說道:

“花堂主,此人乃是太陰教副總護法點蒼派的騰雲快劍葉雲生!”

葉雲生以一手點蒼劍法,獨步武林,在江湖上聲名之隆,不在長眉和尚之下,花若霞在蟠冢山,早已久聞其名。不期在這裡相遇。她心靈微微一震,暗自盤算,此刻如能先把他穩住,只要“妙玉妃子等五人得手之後,再合力對付這個老頭,便保穩操勝券。心念一動,忽然臉露笑容,媚聲說道:

“原來是葉老爺子,久聞胡教主提及你老盛名,點蒼劍法,獨步武林,花堂主今日得瞻豐彩,深感榮幸。”要知武林中人,一個名字,比什麼都要重視,何況騰雲快劍葉雲生,平日自視甚高,但點蒼派,卻並沒列人武林四大劍派之中。此時經東施慧星花若堂當面一捧,心中大感受用,本來冷峻臉色,果然微微一震,拈鬚笑道:

“胡濤眼中,居然還有老朽?”

他雖然直呼“胡濤”,但口氣顯然和緩。

花若霞心中一喜,忙道:

“胡教主自幼浸淫劍道,他常說縱目天下武林,如論劍法,當首推葉老爺子的點蒼‘流雲十九式’,不過胡教主也以和孫老爺子緣慳一面為憾。”

騰雲快劍葉雲生嘿了一聲,點頭道:

“天下武林,劍術首推點蒼,老朽愧不敢當。不過胡濤總有機會見識老朽的點蒼十九式。”

花若霞聽他語中含意,大有找胡濤教主動手之心,心中隱隱飛起一絲不安,但仍笑著說道:

“葉老爺子何須太謙。”

“哈哈!”葉雲生一聲大笑,徐徐道:

“老朽縱橫江湖,數十年來精研劍術,從未服過一人,也從未敗在人家劍下,栽過跟斗,但老朽在數十年後,卻由衷欽佩一位卓越的劍術大家,此人劍法之道,可說已連登峰造極之境!”

花若霞點頭道:

“葉老爺子欽佩之人,自然非比尋常,不知是哪一位前輩高人?”

葉雲生瞥了他一眼,一字一字的道:

“他就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煌!”

“崑崙奇童皇甫明煌?東施慧星花若霞聽得大感驚奇,葉雲生一代大劍客,居然會欽佩一個乳臭未乾的小輩!

但他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她一雙媚眼,睜得大大的,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人。

“哈哈!正是崑崙奇童!老朽數月之前,就敗在他一枝柳條之下!”

葉雲生居然毫不隱瞞,還說出自己並不是敗在人家劍下,而是一枝柳條。他接著又嘿的笑道:

“老朽此次也正是為他而來!”

花若霞聽到裡,不禁鬆了口氣,粲然笑道:

“這麼說來,葉老爺子,此來目的,和咱們可說不謀而合。”

騰雲快劍仰天打了個哈哈,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老朽來意,和諸位恰好相反。”

“相反?”花若霞越聽越糊塗。不!前面這個老頭,敢情上了年紀,有點昏憒?既然是為一劍之辱,找場來的,怎會和自己恰巧相反?

“咦!葉老爺子難道不是為了找他算帳?”

騰雲快劍葉雲生平和的道:

“老朽一生從無心折之人,但崑崙奇童卻叫老朽輸得心悅誠服,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帳有什麼可算?老朽路過此地,湊巧碰上你們調集高手,陰謀對付少俠一人,才趕來湊熱鬧。”

花若霞聽到後來,果然這位點蒼派大俠劍俠是幫皇甫明煜來的,不由臉色一變,心頭暗自嘀咕,還沒答話。

叢林中突然響起一個嘹亮聲音:

“哪位朋友,敢來挑血鷹教的樑子?”

人隨聲出,那是一個身穿紅色道袍,胸繡血紅惡鷹的道人。

他臉含譎笑,大模大樣地往場中走來。東施慧星花若霞一見此人,不由臉露喜色,趕緊趨前一步,躬身道:

“副教主來得正好,這位就是太陰教副教主護法點蒼騰雲快劍葉雲生!”

“哈哈!笑面狼,老朽早知你隱身附近,何必再裝模作樣。”

騰雲快劍葉雲生話中之意,點出他早在林中暗伏多時。笑面狼凌萬里,臉色不變,陰嘿一聲,道:

“葉朋友稍待,本座有話向花堂主交待。”說到這裡,不等葉雲生回答,掉過頭去,向花若霞頷首道:

“花堂主!事不宜遲,你可遵著胡教主第二號指示行事。”

花若霞連忙躬身道:

“卑職遵命!”她一個轉身,嬌聲說道:

“曹老英雄,葛堂主,快隨我來!”

手中戮心杆一揮,三條人影,倏然又向皇甫明煌戰圈之中撲去!

葉雲生因笑面狼要自己稍待,以自己的身份,一時不便出手阻攔。只見笑面狼瞧著三人躍起,臉上閃過、絲陰笑,徐徐地道:

“本座久聞葉朋友在劍術上有獨到的造詣,可是葉朋友自問比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掌門人如何?”

葉雲生突然目射精光,縱聲大笑道:

“少林空空大師,武當松濤真人,一代宗師,武林中推為泰山北斗,可惜老朽並沒機會領教,不過老朽數十年來,卻從未服過任何人。”

笑面狼不禁尖聲冷笑道:

“葉朋友當真自視不凡得很。”

騰雲快劍傲然說道:

“老朽本來就是如此。”

笑面狼凌萬里臉色越發變得陰沉,緩緩從背後撤下一柄三尺來長,似劍非劍,輕哼道:

“血鷹教行事,從不許外人干預,說不得只好向葉朋友討教幾招了。”

葉雲生吸了口旱菸,點頭道:

“老朽也正有此意。”

凌萬里橫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你劍呢?”

葉雲生右手一伸,把旱菸管住笑面狼面前晃了一晃,笑道:

“老朽看人用劍,像你笑面狠這種角色,老朽還用不著用劍。”

凌萬里氣得雙目綻火,身形微微一晃,欺近葉雲生,刷的刺出一招,口中尖喝道:

“葉朋友且試試本座血星劍的威力。”

騰雲快劍大笑一聲,口中說道:

“老朽活了偌大一把年紀,還沒聽到過有這種邪門兵器。”右腕翻起,旱菸管迎著磕出。

“叮”旱菸管精鋼菸斗,磕上了血星劍,發了一聲金批輕震。

果然,笑面狼凌萬里,不愧是血鷹教副教主,身形分毫未被震動。

但就在這一聲輕響過後,凌萬里突覺紅影閃爍,幾縷無聲無息的尖風,往自己面門激射而來。心下一驚,立即縱身後躍,尖哼道:

“葉朋友不但以劍法馳名江湖,原來還精擅暗器?”

騰雲快劍目射精光,正容道:

“老朽生平不用暗器傷人。”

凌萬里道:

“那麼難道本座誣賴你不成?”

葉雲生低頭瞧了瞧自己旱菸管一眼,忽然笑道:

“老朽匆匆應戰,忘了磕去菸灰了,許是這東西作怪。”

說著隨手舉起菸斗,往地上磕了幾下,果然從菸斗中磕出一團未曾吸完的菸絲。和星星火花。然後慢慢吞吞地把旱菸管一揚,道:

“現在你總該不會向老朽再做暗器傷人的抗議了罷?”

凌萬里被他這一陣奚落,氣得面上一紅,哇哇大叫,雙肩晃動,血星劍疾然展開,刷刷刷,猛攻五劍。騰雲快劍雙足,連動也沒動,竹根旱菸管隨手揮出,硬把凌萬里五劍猛攻擋開。要知騰雲快劍乃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大劍術家,他手下一支旱菸管,何啻最鋒利的長劍!此刻暗運真力,硬射凌萬里五招猛攻,管劍相接,發出一連串的叮叮交嗚,火星四濺。凌萬里一把百鍊精鋼的血星劍,立被碰得缺口斑斑,但葉雲生旱菸管上,也被砍了五道劍痕。騰雲快劍擋開五劍之後事,又是一聲長笑,喝道:

“笑面狼,這會要看你能接得住老朽幾劍了。”話聲一落,旱菸管倏然划起,左刺右削,一連攻出四招。雖然他手上只是一根旱菸管,但一經展開,竟然比真劍還要凌厲。風起八步,劍寒三尺,出手之快,有若電光石火,奇詭難測,當真不愧騰雲快劍之號。剎那間,但覺無數杆影劍風凜然之中,風雷隱隱,疾卷而出!任你笑面狼曾得天狼毒神嫡傳,此時也被那彌空劍氣所籠罩,血星劍哪能施展得開,勉強招架,手忙腳亂。

原來騰雲快劍葉雲生方才一陣硬砸,無非是試試對方功力,到底血鷹教的副教主,有點什麼名堂?但一經知道對方虛實,就不再客氣使出點蒼絕學“流雲十九式”,存心要把這為害武林的血鷹教第四號匪首,活斃劍下。這當兒,崑崙奇童皇甫明煜,更打得有聲有色,先前他獨鬥妙玉妃子,固然稍占上風,後來介人了神猿客袁仙壽,他應付雖然從容,但終究這兩個人,功力精深,又是素以劍法成名的高手,有時還不兔分神。

等到獨眼龍劉思遠,吊星彭建勳與南霸天代宏濤三人加人呀團,他“雲靈劍法”剛好使到一半,玄奧變化,劍招綿密,身前兩三丈方圓,早已布成了一道劍氣,五鬼叉、蠍尾鉤、精鋼紫蕭,哪還遞得進去?只覺這一層紫色光幕,堅逾精鐵,而且反彈之力極強,五個人只是滴溜溜地在幕外打轉。

“各位堂主聽著!凌副教主已親臨此地,咱們得立時執行胡教主第二道指令,務必把皇甫明煜就地解決!”東施慧星花若霞的聲音人耳,刷刷刷!又是三條人影投入戰圈。戮心杆、判官筆、三節棍,三件兵器,像潑風般攻上。

劉思遠等人,聽說凌副教主業已親臨督戰,果然精神一振,紛紛搶攻。尤其是樊雲剛,傅行思,曹羿這三位認賊作父的,為了在主子面前“立功”,更齊聲吆喝,用於“大力”圍攻皇甫明煌的八人,沒有一個不是功力精深的頂尖高手,這一發動猛攻,當真有天崩地裂的威勢,日月無光,風雲變色,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大戰!

皇甫明煌仗著“仙元罡氣”護身,也漸漸覺得四外壓力驟增,連自己玄門無上絕學的“雲靈劍法”,在八件兵器的連續環攻之下,也被逼得有點施展不開。

皇甫明煌自從出道以來,雖然也迭遇強敵,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被許多一流高手,聯手合擊過。此刻他發覺形勢不對,只好寧神澄氣,一心運劍,一面把劍圈逐漸縮小,以求自保。哪在縮小劍圈,採取守勢,固然可以防守嚴密,但這一收縮,正好予敵人以機會。你退我進,原是不易之理,八個人不約而同,同時全力攻到。皇甫明煌只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由四面八方擠到,大有衝破自己劍幕的趨勢。

正當此時,突然聽到冰月一聲歡呼:

“啊!東方姑姑,你們快來呀……”

“噫!冰月!’…哦!明煌哥哥……雯兒姐姐,我們快去!

旭棟,你和冰月站在一起,別過來……”

那是東方湘綺的口音!只聽旭棟哼道:

“我才不怕他們呢!”

冰月接口道:

“東方姑姑,那個身穿紅衣的東施慧星,大師兄二師兄答應讓給我的!”

皇甫明煌內功精深,雖在八件兵刃呼嘯環攻之中,陣外的語聲,還是清晰可聞。這一聽幾人對話,不由心頭大急,雖然東方湘綺和雯兒人,武功不弱,但和在場高手相比,總究還嫌功力不足,何況他們一出手,旭棟冰月,也一定會跟著上前。

這……他念頭像閃電般掠過,驀地氣運周天,發出一聲長嘯,左手驟拂,“仙元罡氣”陡然暴漲,右手龍吟劍同時往四外一圈,脫手飛出。這一手正是“雲靈劍法”中的第十二招,類似“八方風雨”,以氣雙劍的絕學!一道經天長虹,繞身而出,首當其衝的,正好是妙玉妃子,她一劍刺出,碰上劍氣大盛,紫電暴漲,心中一驚,要待撤劍後退,哪裡還來得及。‘當”一聲大震,差幸她手上白虹慧劍,本身並非凡品,才沒被截斷。

但一條右臂立時痠痛得抬不起來。總算妙玉妃子,應變神速,緊握住劍柄,藉著這一震之勢,身如電射,往後躍出。她身才後退。耳中只聽嗆嗆連響,驚呼驟起!其徐七人,連後退都來不及,七件兵器,全被龍吟寶劍消斷。

彭建勳、曹羿兩人,劍光一閃,一個連肩砍落,一個攔腰截斷,栽倒血泊之中。葛丹削去了一個耳朵,代宏濤劃破前胸,傷勢不輕!能夠見機得快,全身而退的。除妙玉妃子之外,還有神猿劍客袁仙壽,東施慧星花若霞,和獨眼龍劉思遠三人。但他們手中全都只剩了半截削的兵刃。這一招石破天驚的劍法,大家只覺劍氣暴漲,紫光在眼前一閃,根本沒看清楚皇甫明煌是如何出的手。在場之人,也可算是武林中有的有數人物,但大家都驚駭得倒抽一口涼汗,愣愣的呆若木雞。在那邊的笑面狼,凌萬里、騰雲快劍葉雲生,以及和靈山無常鬼動手的黑煞怪掌宣超雷,樊雲剛,傅行思,都聞聲停手,向皇甫明煜這邊望來。

“啊!”一個女子的尖之叫聲,卻在此時,突然響起!接著又有人厲聲喝道:

“你們誰敢過來!我就先殺了她!”

大家目光全都依聲望去,只見妙玉紀子手中執著一支明晃晃的長劍,劍尖正頂在一個少女的後心。

她,就是從惡鷹宮地下石室逃出來的東方湘綺,在她身前不遠,還站著雯兒和旭棟、冰月,她們手上全已撤出兵刃,但沒鼠忌器,誰也不敢朝前搶救。原來妙玉妃子仗著手上白虹慧劍是柄古代神物,才沒被皇甫明煌削斷,身子反借一震之力,向後倒躍,落地之後,仍覺一長右臂,還在痠麻不止,她暗叫了一聲好險!但當回頭一瞧,忽然發現東方湘綺正站在離自己身前不遠之處。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妙玉妃子忽然心中一動,身形如電,一下撲到東方湘綺身後,劍尖立即占上後心,獰笑道:

“丫頭,你敢稍動,莫怪我劍下無情!”

東方湘綺帶著雯兒旭棟三人堪堪趕到,方待出手,就聽明煜哥哥一聲長嘯,圍著他的七八個敵人,兵刃全折,紛紛後退。她這就停住身子,那知冤家路窄,冷不防會被妙玉妃子長劍抵住後心,心頭一驚,不由尖叫出聲。雯兒、柯旭棟、冰月三人一見東方湘綺被制,還沒來得及出手,妙玉妃子已厲聲喝了聲:

“你們誰敢過來,我就先殺了她!”

接著雙目隱射狠毒之色,瞪著皇甫明煜哧哧陰笑道:

“小子,你還不立即放下長劍?”

皇甫明煜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激得怒不可遏,他想不到剛剛從自己手下,逃出劍去的妙玉妃子會有這一著殺手。眼看和自己從小長大,青梅竹馬的湘綺妹子,此時在白虹慧劍在之下,有若待宰的羔羊,緊闔雙目,粉臉慘白,翠眉微蹙,自己和妙玉妃子相距,少說也有七八丈遠近,即使自己身形再快,冒險搶救,但炒玉妃子只要劍尖微沉,湘綺妹子就得立遭毒手。一陣寒凜,襲上心頭,湘綺妹子的雙親,東方伯伯和東方伯母兩人熟悉的慈祥笑容,彷彿就在眼前出現。這兩位老人家,對自己愛護備至,視如已出,如今只剩下湘綺妹子一點骨血,自己放下龍吟寶劍罷!想到這裡,突然另一個意念,又從他腦中迅速升起,自己如果依言放下龍吟寶劍,但妙玉妃子是不是真肯放了湘綺妹子呢?

皇甫明煜默默驚動度著眼前情勢,雙目盯住妙玉妃子,一眨不眨,但目光之中,卻隱隱射出煞氣,這時笑面狼凌萬里和騰雲快劍葉雲生,黑煞怪掌宣超雷,樊雲剛、傅行思和幽靈雙屍,雖然停手,帶各在對峙之中。神猿劍袁仙壽,手握斷劍,已接近黑煞怪掌身邊。南霸代天宏濤,傷勢較重,已由兩個宮妝少女,替他敷上傷藥,席地瞑坐!

葛丹只被削去一隻耳朵,此時流血已止,卻隨著東施慧星花若霞,獨眼龍劉思遠,一齊走近妙玉妃子身前,似乎在預防皇甫明煜暴起救人。另一邊雯兒和柯旭棟雖手執長劍,但他們方才被妙玉妃子喝住,此時欲前不能,一會兒瞧瞧妙玉妃子,一會兒又瞧瞧皇甫明煜,流露出無比的焦灼!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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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除魔衛道  (精彩大結局)

冰月左手緊扣等“迷魂陰針”筒,似乎只要妙玉妃子一下手,她就按動機簧,把這幹人一齊射死。

“嘿嘿!小子,你難道沒聽清楚,仙姑可等得不耐煩。”又在尖聲厲喝。皇甫明煌臉上肌肉,一陣抽搐,似乎是強忍憤怒,也似乎下了最大決心,毅然問道:

“你要我放下手中長劍,你是否立即釋放湘綺妹子?”

妙玉妃子嘴角上飛起一絲獰笑,道:

“你放下長劍,仙姑豈會失信於你,不過你還得讓葛堂主點住穴道。”

“哈哈!這話當真只能騙騙三歲小孩!”

騰雲快劍一聲長笑,旱菸管向凌萬里一指,道:

“來!笑面狼,老朽可不在她威脅範圍之內,咱們還是繼續下去,說不定也可依樣畫葫蘆,制住了你,好威脅威脅他們。”口中說著,旱菸管早已順勢點出。

凌萬里方才已領教過騰雲快劍的點蒼絕學,自己幾乎被他逼得招架無功,但此時當著許多堂主,又豈肯示弱,尖笑道:

“那也未必見得!”

雙肩微晃,閃開葉雲生攻勢,血星劍也隨著揮出,兩人才一動手,那邊卻又有了變化。

原來妙玉妃子話才出口,東方湘綺忽然顫聲叫道:

“明煌哥哥,不可上她的當!”

妙玉妃子聽得臉以一沉,怒聲喝道:

“賤婢找死!”她手腕微微一點,劍尖已刺人東方湘綺衣服之中。

“啊!”東方湘綺痛得一聲尖叫,花容驟變,晶瑩淚水,一顆顆順頰而下。皇甫明煌雙目噴火,臉上滿布殺氣,大喝一聲:

“妖婦,你敢凌辱湘綺妹子,小爺要你們一個個濺血劍下!”

他這一聲大喝,宛若平地焦雷,妙玉妃子雖然身集兩家之長,武功卓絕。但被他這聲震耳大喝,又瞧到皇甫明焊凜然而立,那雙帶煞氣的炯炯目光,威凌懾人,也不由暗暗打了個寒噤,陰嘿道:

“小子,多言無益,你放下龍吟劍,仙姑自然釋放於她。”

皇甫明煌道:“當真!”

妙玉妃子道:

“這個自然!”

“且慢!”東方湘綺突然風目一睜,流淚道:

“明煌哥哥,你不用管我……我寧願一死,你替我苦命妹子報仇罷!”

她話聲未落,一個嬌軀,突然往身後劍尖上頂去。

“嘿!賤婢,你別想做夢!”妙玉妃子說時遲,那時快,左手一點,業已制住東方湘綺穴道,右手劍尖,依然頂在她後心。“嗆!”

皇甫明煌隨手一擲,龍吟劍一道光華,嗆然落到一丈開外,顫巍巍地插在地上。俊目放光,敞聲笑道:

“妙玉妃子,你快放了她罷!”

妙玉妃子瞧了冰月手中的“迷魂陰針”一眼,果然把長劍移開,陰陰地道:

“你是不是叫她們送死來?”

皇甫明煜點頭道:

“你只管叫姓葛的過來,不過在未點小爺穴道之前,你得恢復湘綺妹子的自由。”說到這裡,回頭向雯兒等三人道:

“你們快退下去!”雯兒瞧得心頭大急,忙道:

“皇甫少爺……”

皇甫明煌聲色俱厲的揮手道:

“你們只管走開。”

雯兒未敢違拗,果然和冰月旭棟,一齊後後退了七八步,才停住身子!

妙玉妃子目光陰睛不定,陰惻惻地笑了笑,向葛丹道:“有煩葛堂主,過去點他穴道。”

葛丹方才被他皇甫明煌削去左耳,懷恨在心,此時一聽要自己過去點他穴道,心中大喜,立即答應一聲,大踏步往皇甫明煌走去。哪知還沒走近,他目光和皇甫明煜一接,只覺兩道冷電,好像直射心窩,心頭一慌,腳下不由自主地發起軟來。皇甫明煜冷哼道:

“你只管過來就是。”

葛丹身為血鷹教外五堂首席堂主,哪有如此不濟?說實在的,他是給皇甫明煜方才那一劍,嚇破了膽。這時給皇甫明煜這麼一喝,橫向臉上,不禁微微一紅,壯著膽子走到皇甫明煌跟前。

皇甫明煌連正眼也沒瞧他一下,喝道:

“你只管接到我身後大穴,不過在沒有釋放我妹子之前,你敢暗施偷襲,莫怪小爺把你立斃掌下。”

葛丹嘿了一聲,暗想你小子死到臨頭,還敢發橫,只要太爺按上大穴,你小子就是有天大本領,也莫想掙扎。當下依言繞到皇甫明煌背後,他可真耽心皇甫明煜會突下殺手,戰戰兢兢伸出右手,同時運足全身功力,認準“背梁”穴,狠命拍下。要知背梁穴位於兩眼之間,脊樑骨縫為背後大穴適為中樞神經,直接影響後腦,輕輕一點,立即暈迷,如果用上重手法,就得當場立斃。葛丹身為血鷹教外五堂堂主,功力自非尋常,他自以為這一堂下去,即使對主運功抵禦,也得立受重傷。哪知掌才拍下,只覺自

己手掌,宛如拍在一團氣體之上,根本無處著力,心頭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但皇甫明煌卻似乎並無所覺,抬頭喝道:

“姓葛的已手抵少爺“背梁”,穴上,你還放人?”

她目射兇光,果然瞧到葛丹一隻右掌,已緊緊抵在皇甫明煌後心“背梁”穴上,好像正候自己發令!心中不由暗暗罵了一句“飯桶”,既然手掌已經抵住對方大穴,何不就立即下手,難道真的要我釋放這賤婢不成?心中想著,不由趕緊瞧了葛丹一眼,那知葛丹也正在瞧著自己,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但此時又不好明叫,目光一轉,暗想他既在掌握之中,憑你們這兩個丫頭,也逃不出自己手去,心念一動,冷哼了聲,道:

“葛堂主快請下手!”

喝聲之中,猛地伸手往東方湘綺身上拍去。東方湘綺一個嬌軀,直被拍出七八尺外,“哇”的一聲,撲倒地上。“哈哈”,皇甫明煌一聲仰天長笑,身形一振,“仙元罡氣”陡然暴漲!

“砰!”葛丹悶哼都未哼出,身子被一股真氣,撞得往後直飛,同時插在地上的一柄龍吟劍紫光如電,化作經天長虹,突然從地上自動飛起,往妙玉妃子激射而出。這一下,當真變起合猝,任誰也沒想到局勢會如此急轉直下。當然皇甫明煌使的正是崑崙絕這“龍吟乾坤”中的“倒鳳手”。他故意丟棄長劍,等到妙玉妃子釋放了東方湘綺,然後右手發了真氣,推天龍吟寶,直往妙玉妃子凌空劈落!經天長虹,去勢如電,妙玉妃子連躲閃都來不及,森森劍氣,耀眼光華,業已射到身前。應當在這生死一發之際,突然響起一聲破空大笑,隨著笑聲,飛來一條人影,他身形比劍光還快,身在半空,居然伸手往青紫光華中抓去。龍吟劍斬金截鐵,吹毫立斷,誰敢徒手往劍鋒上去抓?但竟被那人抓住了,身形落地,他右手正抓在青虹吞吐,鋒利無比的劍尖之上。

皇甫明煌大驚失色.急忙縱目瞧去。你當這人是誰?

他正是武林第一奇太白酒仙,此刻活像叫花耍蛇似的,緊握著鋒利劍尖。向皇甫明煜嘻嘻笑道:

“小娃兒,放了她罷!”說到這裡,忽然回頭朝妙玉妃子叱道:

“我老人家瞧在凌霄牛鼻子份上,才伸一次手,還不乖乖地迴轉天台山去,別再興風作浪了,第二次我老人家可不管啦!”

妙玉妃子瞧到皇甫明煜雙氣揮劍,自份必死,那知平空來了救星,一時凜駭得不知所措,及太白酒仙大聲一喝,方始驚覺,自己性命,總算撿回,那還顧得平日身份,雙足急點,抱頭鼠竄,往山下急蹤而去。

太白酒仙一聲哈哈,隨手一丟,龍吟劍化作一道青光,向皇甫明煌飛去。

“凌副教主,你也該走路了,咱們鐘山見面!”

笑面狼凌萬里眼看皇甫明煌隔空揮劍,太白酒仙徒手捉劍,兩幕精彩好戲,一張終年掛著奸笑的臉上,也色若死灰,聞言冷嘿一聲,點頭道:

“本座正有此意,反正鐘山之會,就是咱們總結算的一天,為期也不遠了!”

太白酒仙唔了一聲,連連點頭,嘻嘻笑道:

“對!對!為期不遠!為期確實不遠!”

凌萬里滿臉怒容,一聲不作的袍袖一揮,帶著花若霞等人,匆匆往林中退去。

騰雲快劍葉雲生腰骨一挺,笑道:

“仙翁遊戲風塵,仙蹤靡定,葉某能在此相遇,真是幸會!”

太白酒仙呵呵笑道:

“咱們全上了年紀的人,別盡說客氣話啦,我是因為你在這時出現,才匆匆趕來,晤!還準備一份厚禮,要你笑納哩!”

說話之際,神猿劍客袁仙壽,黑煞怪掌宣超雷也跟著笑面狼走去。

皇甫明煜橫身一攔,說道:

“兩位且請留步。”

黑煞怪掌驀地立足,銅鈴似的大眼一瞪,怒聲喝道:

“你待如何?”

皇甫明煌拱手道:

“兩位已中血鷹教教迷魂之藥,在下不過提醒一句罷了?!”

神猿劍客敞聲笑道:

“貧道並非三歲孩童,你危言聳聽又有何用?”

皇甫明煌乘他們答話之時,早把“青黛花”取到手中,屈指連彈,兩縷辛辣氣味,已隨指彈出。

黑煞怪掌大喝一聲:

“小子!你敢暗算……”話聲未落,劈面一掌,正待往皇甫明煌拍去,陡然兩人同時一連打出兩個噴嚏!

“老袁,這是怎麼一會事?”

神猿劍客沉思道:_

“晤!這小子說得不錯!咱們確實著了血鷹匪教的道。”

黑煞怪掌咆哮道:

“好小子,咱們快追!”

白無常站在一旁,冷冷地道:

“你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黑煞怪掌怒道:

“老夫的事,你管得了?”

白無常綠晴翻動,獰笑道:

“憑你區區黑煞怪掌,趕上了也是白饒,要不是太爺師叔,給你們解除迷藥,,你宣老頭就做一世胡濤的走狗!”

黑煞怪掌聽得勃然大怒,正待發作,神猿劍客連忙搖手說道:

“老宣,咱們先弄弄清楚!”

對面黑無常也出聲道:

“老二,咱們奉命來的,別得罪了客人!”

一面卻向神猿劍客和黑煞怪掌拱手道:

“咱們老白,得罪兩位,請勿介意,咱們兄弟兩人,奉長眉大師之命,有請兩位駕臨鐘山,共同消除武林大禍!”神猿劍客袁仙壽點頭道:

“貧道和宣老哥由百里溪動身,原擬奔赴鐘山,長眉大師既然見召,自當參加。”

黑煞怪掌張目道:

“你們師叔是誰?”

黑無常白的獠牙一展,指著皇甫明煜道:

“皇甫師叔就在這裡!”

黑煞怪掌宣超雷理也不理,掉頭道:

“老袁,咱們走。”

神猿劍客因自己兩人總算得是皇甫明煌解救,這才勉強稽首道:

“少俠恕貧道先走一步,咱們鐘山再見!”

說著和黑煞怪掌飄然而去。

東方湘綺被妙玉妃子一掌拍出,內腑受震,此時服下皇甫明煌的“靈丹寶”,正在運功跌坐,雯兒守在她身邊,冰月早已一個箭步,往太白酒仙撲去,口中抱怨道:

“老朋友,你怎麼幫著妙玉妃子,把壞人都放走啦!”

太白酒仙忽然兩肩一縮,望著葉雲生急叫道:

“糟糕!我老人家把一份禮物丟了,這可怎麼辦?”

葉雲生見他兩次提到禮物,心中方自納罕,只聽皇甫明煜咦道:

“旭棟呢?他自己一個人跑到哪裡去了?”

雯兒四面一瞧,果然不見了旭棟,不由心下大急,東方湘綺也倏地一躍而起,焦灼道:

“雯兒姐,他不會被匪徒擄走罷?”

太白酒仙呵呵笑道:

“在我老人家面前,血鷹匪徒膽子再大,也不敢擄人,這娃兒人小鬼大,是自己走的!不信,你們瞧瞧他站過的那塊石頭,就知道了。”

皇甫明煌聽出太白酒仙口見,即忙掠到旭棟適才立身之處。

東方湘綺和雯兒也跟著過來,俯首一瞧,果然那塊大石上,旭棟用劍尖刻著字跡。

“尋師學大本領去。”

雯兒恍然地道:

“哦!旭棟這兩天,一直低著頭,一聲不作,他是因為你稱讚著冰月,他才怏怏不樂!”

太白酒仙搖頭道:

“這娃兒是找我老人家去的,其實我早替他找到師傅啦!”說到這裡,又打了個哈哈道:

“葉老頭,咱送給你的禮物,半途上丟啦,你得自己去找才對。”

騰雲快劍葉雲生,微微一愣,道:

“仙翁是要葉某收徒”

太白酒仙一指冰月道:

“宋老魁收這娃兒做半個徒弟,我送一個給你,還不好?”

他不待葉雲生作答,回頭向皇甫明煌道:

“那小娃兒有葉老頭負責,決錯不了,你們也該走啦!另外給我老人家捎個口信,要道光長老多準備點好酒。”

說到最後一句,人已跟著飛起,在山林之中,一閃而逝。

皇甫明煌目送太白酒仙遠去,連忙向葉雲生謝過出去援助之德,一面又替靈山無常鬼東方湘綺等人引見。葉雲生因為太白酒仙臨走把找尋旭棟之責,交給了自己,值此血鷹教匪紛紛南來之時,旭棟一個小孩兒家,毫無江湖經驗,萬一給匪人撞上,擄掠而去,自己如何向太白酒仙交待?他想到這裡,不由也焦急起來,和大家匆匆說了幾句,便即作別。黑白無常也因師傅另有差遣,立即一蹦一跳地走了。敵我雙方的人先後一走,十里鋪登時冷落下來,只剩下皇甫明煌、東方湘綺、雯兒、冰月。依太老之言決錯不了,憑葉雲生的武功,自然不會有甚意外,重九鐘山之會,為期已近,自己自應早日趕去為是。皇甫明煌心念轉動,也就帶了三人一同上路。

洞庭鐘山,近來再熱鬧了,連岳陽城內外,茶館酒樓,到處都是江湖人物。因為這是一場武林中從未有過的大會,江湖上各門各派,聯合對付血鷹匪教的大會,為了武林道統,為了人間正義,這場大會關係著武林盛衰和各門各派的存亡!這是空前的盛舉,也可說是絕後的。三山五嶽的人,全在這裡會齊了,還有血鷹匪教的人,也先後趕來?

鐘山黑龍教總舵,是地理上的主人,不但總舵上全住了各門各派的人,就是岳陽城內的大小客店,也全都包了下來,接待各方來賓。侯家灣三面環水的一片空地上,臨時搭蓋蘆柵,作為雙方存亡死拼的戰場。江湖上聞負而來的人物,水陸兩路每大都不知有多少,像流水般湧進岳陽!大街小巷,酒檔茶肆,人們談話的範圍,莫不是重九大會!

崑崙奇童皇甫明煌和東方湘綺一行,到達鐘山,只見一路上警戒森嚴,黑龍教弟子全都一身勁裝、弓上弦、刀出鞘,三步一崗,五步一卡,還有許多各大門派的門人,也全佩帶著腰牌,來回巡邏。黑龍教總壇門前一片廣場上豎立著一面白底鏽金大旗,上面寫著:

“武林各大門派衛道滅鷹聯合大會”,臨風招展,氣象萬千。

他們四人三騎才一下馬忽見一條白影,如飛奔出,口中叫道:

“皇甫兄,你怎的今天才來,小弟已等了一天啦廠’

皇甫明煜縱目瞧去,原來正是玉面郎君宮樊山,不由笑道:

“原來是宮兄,你怎知小弟今天會到?”

宮樊山笑道:

“汪幫主和家師已來了三天,無影神芒柯煥柯老前輩前天來了,玉真子老前輩也在昨天趕到,他們都說皇甫明煌當在一兩日內可到。”他說到這裡,驀聽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小施主一路辛苦了!”

一個灰袍老僧,手拄禪杖,迎了出來,他正是少林一葦禪師!

皇甫明煌連忙還禮,只聽玉面郎君宮樊山道:

“皇甫兄從你走了之後,這裡連續來了不少各門各派的人,目前情形已大不相同。今天大會總值是山光大師,小弟輪值總壇,前山是鬼目道長,後山是童氏兄弟,山左是鐵木和尚,山右是公孫亮老哥。我們這時全有職司,皇甫兄恕小弟少陪。”皇甫明煌聽宮樊山一說,不由暗暗點頭,一面忙道:

“宮兄既有職司,儘管請便。”

山光大師合十道:

“小施主請隨貧僧來,長眉大師和一干老檀樾,正在東花廳議事。”

說畢,引了他們四人一齊人內,慕容瑤婷、諸慕晶瑩一聽明煌哥哥和東方湘綺來了,早已搶了出來。皇甫明煌因尚未向長眉大師報告此行情況,只和她們招呼了一聲,便隨著山光大師走進花廳。只見大堂之上,坐著長眉大師、烏蒙老怪,林元英、柯煥、汪洋濤,友伯夷,麻冠道人、道光長老、向老爺、鄧凌雲和自己二師兄玉真子,三師兄歐陽翊,四師兄慕容慶祥,連天台派的凌霄散人也巍然在座,難怪太白酒仙要自己放過妙玉妃子!但在場人中,卻獨缺靈幽派開山宗主宋清宋大哥一人,敢情他有事外出。當下立即走前幾步,正待長眉大師報告此行經過,只見長眉大師雙目精光閃動,微笑道:

“小兄弟,這趟苦了你啦,別後情形,老衲已從令師兄、柯大俠和汪幫主口中,聽得十分詳細,你們先請坐下,只要把大別山情形,說一說就行。”

皇甫明煌聞言之後,轉身向在座諸人,一一見禮,一面引見東方湘綺、冰月也叩拜了三位師伯,然後在下首容椅上坐下。皇甫明煌把東方湘綺被擄,以及十里鋪攔擊,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哈哈!”無影神芒柯煥打了個哈哈,說道:

“皇甫老弟,十里鋪一戰,足寒匪膽,委實痛快之至!”

長眉大師微微點頭,向玉真子笑道:

“貴派有小施主這樣一位人物,不但光大門戶,簡直為整個武林大放異彩,即以此次而論,小兄弟已建下無量功德!”

玉真子道:

“大師過獎,小師弟為大會出點微勞,也是份內之事。”

長眉大師依然回頭道:

“小兄弟,你這會來得正巧,天目凌雲子道長練了一爐‘凝魂寶丸’,交由河大俠帶來,烏蒙道友也帶有‘青黛花’,血鷹匪教的‘魔眼’和‘洗心水’之毒,已可完全解除,我們正在討論此事,因如今距離大會已只有五天日期,這幾天聽說血鷹匪教的人,也來了不少,我們這邊陸續也有人來,老袖正想委你一個職司。”

皇甫明煜起身道:

“大師只管吩咐。”

長眉大師頷首道:

“我們這裡除了每日由各大門派輪流擔作總值之外,鐘山前後左右,由各派門下弟子輪值,另外還有一個總巡,連絡各處,這項職司,原由此地主人,向老施主擔任,以梅花劍藍女俠為副。但近日向老施主忙著接待來賓,血鷹匪教,擅於陰謀,何況會期日近,難保不來騷擾,以小兄弟的武功造詣,自然最適當不過,老衲就以此相委,另外再由東方姑娘和慕容、諸葛兩位姑娘協助。”

皇甫明煌、東方湘綺兩人,連忙躬身領命。長眉和尚又道:“你們四位,可向耿總舵主那裡領教腰牌,休息一天罷!”皇甫明煌因花廳上坐著的都是各派長老,自己雖然輩份較高,但其他的人,沒有吩咐,卻不敢隨便進來,此刻已有不少小兄弟在門外等候,正好藉此敘敘舊,當下答應一聲和東方湘綺等人一起退了出來,只見混血幡耿元正已拿著腰牌在等候自己。慕容瑤婷以邛崍一派掌門身份,原可人內。但她因自己父親和師伯全都在座,是以也只在門外等候。另外還有諸葛晶瑩、林寒碧、鄧家兄妹等人,見到皇甫明煌,全都圍了上來,大家許久沒有見面,自有一番熱鬧,不在話下!晃眼工夫,已到了九月初八,這兩天陸續趕到的有伏牛山松林居士,衡山神猿劍客袁仙壽,百里溪黑煞老怪宣超凡,以及太陰教主靜雲師太,率領玫瑰香女蘭心嫻,柳風香姿林曼娥,玖瑰嬌女楚惜玉、宋清雯等四人,還有峨嵋掌門人靈惠子,師弟靈道子。最後趕到的是騰雲快劍葉雲生,他還帶著一個十分清秀的小孩,那當然是柯旭棟了。他已拜在這位有武林第一劍客之稱的騰雲快劍門下,小眼骨溜溜的相當神氣,敢情也學了幾手絕活,蹦蹦跳跳地向東方湘綺說個不停。黑龍教總舵當真是濟濟一堂,包羅了武林中各門派的人士,其中雖然少數不無嫌怨,但在都在衛道衛魔的大原則下也都放棄成見,全力以赴。

這一場大會,真說得上是亙古未有的武林大團結。但獨缺了靈幽開山宗主麒麟玉魔宋清和他的兩個寶貝徒弟靈山無常鬼,還沒趕到。另外還有一位遊戲風塵的太白酒仙,也始終不見現身。

九月初九,重陽佳節,終於到了,這一天是武林各門派,生死存亡嚴重考驗的關頭,大家面對著與血鷹匪教總決鬥的一天,誰也不免覺得緊張起來。三面環水,只有西通華容的候家灣,已是十分熱鬧。這片五里方圓的廣場上,早已特別搭了兩座木柵,當是是一座沒蓋的平台,約有十文寬廣,儘夠與會的任何高手,施展絕學。東西兩座木柵,都設有座位,放茶盞的小几几上還插著鮮花,木柵四周,圍了一圈繩子,那兩座木棚,一座平台,本來已佔地極廣,這一圈繩子外面,地方可不更大,那是供各地瞧熱鬧的人站的地方,繩子是緊繫在釘牢地上的木椿之上,每根椿上,都貼了一會張紅條,寫著“非請勿人”四個黑字。這天清晨,早已擠得萬頭攢動,滿坑滿谷平台四周沒有一塊空地。瞧熱鬧的人,百分之九十也是江湖上會幾手的人,因為他們沒資格進入西柵,參加各大門派的聯合大會,也不甘心依附喪盡天良的血鷹教。但這場盛會誰肯放棄,於是人就越擠越多了,甚至有一些人,早在午夜之前,就開始佔好位子,但沒有一人敢鑽人繩子圈中。時間已經是清晨了,人潮還是不斷往侯家灣湧。水面上也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大小船隻,洞庭湖所有船隻,木排、差不多全數出動!

朝陽才露,湖面上才輕風徐來,異常清新。

突然有人喊著“來了!來了!”立時人頭攢動,大家都睜大著眼睛,四面亂瞧,但那麼多的人,全沒有出聲。

歇了片刻,人潮忽然波分浪裂似的讓開一條道路,只見入場的是一個全身緊扎的壯漢,手中擎著一面白底金字的大旗,上面繡著“武林各大門派衛道滅魔聯合大會”臨風招展,流蘇飄動,顯得十分醒目!大旗後面,領先第一個是生得又瘦又小的枯乾老僧。他身穿一襲古銅僧袍,手持念珠的,緩緩而人,態度十分莊嚴。他身後陸續人場的約有二十來位老人,全是須眉斑白,僧道俗都有。再後面是一群青年男女,男的氣宇軒昂,女的更一個個都像花朵般嬌豔無比,令人目不暇接。

在場的人,誰都在江湖上混過幾年,雖不會全都認識,但全都聽人說過,這一群人場的人,可說已包括整個武林各門各派的領袖人物,豈非等閒。這批人一人場,場中登時響起一片歡呼,如雷掌聲,撼震山嶽!過了一陣工夫人群又復分開,裂出一條道路,前面是一個身穿勁裝的漢子,手上擎一面旗,中間畫著一隻血紅惡鷹。大漢後面,是兩個手擎長旗的漢子,左邊長旗上面寫著“一元復始,千秋一統”,右邊長旗,則是“血鷹所臨,四海白骨”。兩面長旗後面,第一個是身穿血紅道袍,胸繡血鷹骷髏的肥胖老道,頭挽道髻,生得濃眉粗眼,眩腫橫向,簡直醜俗不堪。

但他卻裝模作樣,儼然一教之主,八字腳一搖一擺,現出顧盼自負的樣子!

場中立時有人交頭接耳的喊著:“他就是胡濤,血鷹教胡濤!”

在胡濤身後,是三個綠眼凸鼻,生相獰惡,而又身材高大的怪人,他們身穿一色長不及膝的灰白短袍,胸前書著一隻骷髏血鷹,腰束麻繩,左邊斜插一柄奇形兵刃!

場中有人喊道:“他們是漠外天狼教來的,胡濤的顧問!”

這三人後面,又是三個身穿紅道袍,胸繡血鷹骷髏的道人,再次……突然場中騷動起來!

“啊!少林派空空大師!”

“他是武當派松濤真人,還有華山派西嶽老人,終南派白鶴道人…

一失足成古恨,許多人忍不住嘆息出聲!

再次是五聖堂堂主和一干被“洗心水”迷失心神的各門各派中人,浩浩蕩蕩,不下百人。

這對東西雙方,各自就位,西棚是以長眉和尚為首,計有太行山大悲禪院:長眉大師,慧慈大師、鐵木和尚,松月和尚。崑崙派:玉真子、琅玎軒主歐陽翊、拿雲手慕容慶祥、崑崙奇童皇甫明煌、冰月。邛崍派:麻冠道人、慕容瑤婷、鬼聲、鬼目、鬼影,鬼面,鬼心道人、閃光魔劍郭松年。少林寺:山光大師、林元英、林寒碧。峨嵋派:靈惠於、靈道子、公孫亮。烏蒙派:烏蒙老怪、童威、童猛。衡山派:神猿劍客袁仙壽。天目派:無影神芒柯煥、東方湘綺、雯兒。華山派:十字劍董開山,梅花劍藍心湄。點蒼派:騰雲快劍葉雲生。天台派:凌霄散人。伏龍幫:天星海王汪洋濤,友伯夷、上面郎君宮樊山。大陰教:教主靜雲師太,玫瑰香女蘭心姻,柳風香姿林曼娥,諸葛晶瑩、蘇小蝶。黑龍教:道光長老,溫九翁、總舵主耿元正,陳昭安。其他不屬於各門各派的有:百里溪黑煞怪掌宣超雷,伏牛山蒼溟具,金刀鄧凌雲,鄧玉誠,鄧玉甫、鄧玉萱。其中除了溫九翁,率同陳昭安和邛崍派閃光魔劍郭松年,峨嵋派公孫亮,坐鎮總壇以外,臨地改派華山派梅花劍藍心湄,率領太陰教門下,玫瑰香女蘭心嫻、柳風香姿、林曼娥,巡視鐘山。另由崑崙奇童皇甫明煌、慕容瑤婷、諸葛晶瑩,東方湘綺、雯兒、黑龍教耿元正、伏龍幫玉面郎君宮樊山、鄧玉誠、鄧玉甫、鄧玉萱、楚惜玉、林元英等人,負責全場秩序、隨時策應外,只有邛崍五鬼中的百變道人鬼面,沒見出場,大家也不知他的去處。東邊木棚上,血鷹匪教,除了高踞上座神色倨傲,生相獰惡的三個漠外天狼教妖人之外,計有“教主胡濤,副教主土行孫喬會泉,哮天犬孔慶寒,笑面狼凌萬里,五聖堂的聖嬰堂主東施慧星花若霞,聖志堂主獨眼劉思遠,聖恩堂主南天霸代宏濤,聖魂堂主摘花公子和新補聖德堂主葛丹。少林派:空空大師率領十八羅漢。武當派:松濤真人,樊雲剛。華山派:西嶽老人和門下三大弟子。終南派:白鶴道人。以及祁山一怪戈戰戎,太原傅行思等被迷失心神和一干投靠的江湖敗類,以及血鷹教大小頭目,聲勢之盛,並不亞於西柵各大門派。這時西棚上的長眉大師徐徐站起身子,走出西棚,步上平台,向東棚血鷹教和數以萬計的觀眾,雙手合十,啊唷一聲,道:

“老衲承各大門派推舉,柬邀天下武林,集會鐘山,這並不是一場盛會,而是關係武林各門各派的存亡絕續的一場生死約會。

因為我們業已面臨一個最大危機,就是自從胡濤道長領導的血鷹教二次出現江湖,就以一元復始,千秋一統’和‘血鷹所臨,四海白骨’為號令,其教義之縱人為惡,與妄想奴役武林,已是昭然若揭,數月之間,席捲大江以北,連領袖武林的少林、武當兩大宗派,尚且變色,又逞論其他?各大門派為了共挽浩劫,才有今日重九之會,以為衛道滅魔的生死存亡之爭……”

他說到這裡,只聽台下四周,早已掌聲雷動!

長眉大師歇了一歇,續道:

“如今胡濤已翩然蒞臨,老鈉仍本我佛慈悲,奉勸胡濤主上體天心,放下屠刀,為蒼天造福,功德無量,如果妄仗漠外天狼教的力量,要想征服武林,奴役中原,那麼今日之會,生死存亡,唯有各憑武功,以定是非,為禍為福,悉憑胡濤裁定!”

“哈哈!”血鷹教主胡濤,破竹似的喉嚨,突然打了一個哈哈,從東棚走出上:

“天下武林,三教同源,但千百年來,門派林立,恩怨仇殺,無時或已,血鷹創教宗旨,萬人興高采烈歸一,便是為了謀求和平,造福人群,大師適才所說,不過坐井觀天的偏頗之見,各大門派雖然已有不少明理之士,群起響應。但仍如許頑固之徒,本教主至表遺憾。不過今日之局已成冰炭,大師和諸位堂門既以衛道者自居,本教主也明人不說暗話,當然,今天如果不是諸位濺血鐘山,就是血鷹教冰消瓦解之日。所謂各憑武功,只有大師劃下道來,血鷹教自然尊辦。”

長眉大師又是一聲佛號,合十道:

“阿彌陀佛,千古以來,正邪不併存,胡濤教主既然一意孤行,咱們只有兵戒相見,以殺止殺,彼此放手做去,各無怨言,貴教遠來是客,還是胡教主吩咐下來,我們接著就是。

胡濤獰笑道:

“本教主認為雙方各主一場,最為公允。”

點蒼騰雲快劍葉雲生突然站起身來,大聲道:

“老夫不自量力,數日之前,曾託凌副教主傳言,要討貴教教主幾手劍法。”

話聲未落,嘶!一條人影,已凌空縱上平台,身法之快,可說人隨聲到。長眉大師手捻念珠,立即退下台來。只聽東棚有人陰嘿一聲,站起身道:

“對付你葉老頭,何用胡教主出手,先接本堂幾招量天尺如何?”

發話之人,正是聖恩堂堂主南霸天代宏濤,他向教主胡濤請命。胡濤微微頷首道:

“葉雲生點蒼劍法,名滿海內,代堂主小心!”

代宏濤仗著擅長“迷神魔眼”,心中並不介意,立即縱身飛上平台!

“嘿嘿!代堂主,今日之會,恕老夫劍下無情,你估量接得住嗎?”

葉雲生這幾句話倚老賣老,激得南霸天怒火如熾,陰笑一聲,倏地擊出鋼尺,瞪目道:

“點蒼劍法,固然名重江湖,但本堂主還沒放在眼裡。”

他說話之際,眼中已射出兩道陰陰綠焰,對準葉雲生瞧去,要知“迷神魔眼”,乃是漠外血鷹教秘傳絕技,它只要向你瞧上一陣,任你功力再深,也會立受影響,俯首聽命。南霸天代宏濤生性陰險,在血鷹教中也是首屈一指人物,尤其是生性陰毒之人,練“迷神魔眼”,更見功效,因為“迷神魔眼”乃是一種邪惡的心靈活動,置人於恍惚迷離之境。此時代宏濤一經施出,滿認為會把騰雲快劍葉雲生立時制止!但他哪知今日與會的各大門派中,早有準備,服下神醫凌雲子特別練制的“凝魂寶丸”,目力凝固,光若有物,“迷神魔眼”竟然無隙可乘。半晌過去,對方依然含笑而立,湛湛神光,宛若利劍,絲毫不受影響,不禁心頭大驚,自己百試百靈的“迷神魔眼”怎會突然失靈?

正當他心中轉動之際,驀聽一聲震耳狂笑,宛如平地打起一個焦雷:

“老夫今日說不得要開殺戒!”

他旱菸管划起一道匹練,奇快無比往代宏濤身前裹去。

要知點蒼山一年四季,有三季瀰漫在雲露之中,只有秋季雲消霧散,留下一條白雲帶,橫繞山腰,就是著名勝景“玉帶雲”,“點蒼劍法”中,有一招“玉帶圍蒼山”的絕招,即是根本此義而來,一經出手,劍光立即裹住敵人全身。制敵俄頃,騰雲快劍使的就是此招。血鷹教主胡濤,自代宏濤出場,即全神貫注,此時一見南霸天魔眼無功,心知要糟,他赤紅如火的拂塵一點,身邊立即有人起立!但騰雲快劍出手何等神速,他是立意誅惡,要在各大門派之前,搶個頭籌,所以出手就使出“玉帶圍蒼山”的絕招!

南霸天代宏濤連對方招法都沒有看清,自然談不上舉尺封架,只覺精光繞體,全身一緊,悶哼陡起,前胸已被葉雲生旱菸管點中,往後栽倒。

笑面狼凌萬里身影閃動,旋風般掠上平台,但已是來遲一步,代宏濤已在鐘山大會上第一個喪命。

嘶!一縷輕微的破空之聲響處,衡山神猿劍客袁仙壽己手託長劍,凜然而立!笑面狼凌萬里眼看代宏濤已死,騰雲快劍葉雲生長笑一聲,目射奇光,問道:

“笑面狼,你是否想接第二場?”

神猿劍客接口道:

“葉老哥已奪首功,這匪徒讓貧道打發罷!”

騰雲快劍搔了搔頭皮,果然回身下台而去。他們倆這幾句話,說得太氣人,笑面狼凌萬里聽在耳中,恨到心頭,陰森森地乾笑了一聲,把手中血星劍一頓,準備交手這間,一有機會,立下辣手!

但衡山派為武林中有名劍派,神猿劍客袁仙壽身為衡山派掌門,又豈是等閒?他等葉雲生一走,立即沉聲笑道:

“貧道日前蒙貴教厚賜,慨贈‘洗心水’,不料貴教迷魂之術,竟然奈何不了區區袁某,副教主是否感到驚奇?”

他微微一頓,雙目之中,金光陡射,瞧得凌萬里渾身一震,適才代堂主施展“迷神魔眼”,沒有把葉雲生制住,或許是騰雲快劍功力深厚,但神猿劍客袁仙壽和黑煞怪掌宣超雷明明飲過“洗心水”,這連天狼教尚無解藥,他怎會在數日之間,自行解去?

難道各大門派已有了剋制之策?那麼這一場大會當真有點辣手。笑面狠心念疾轉,臉上依然綻出一絲奸笑,和聲道:

“道友不可聽信謠言,血鷹教為謀武林和平,願與各大門派共存…”

“哈哈!”神猿劍客長笑,宛若老猿啼聲,凜凜地道:

“住口!貧道此次登台,無非現身說法,要促使誤中奸計的各大門派掌門人及早醒悟,共誅妖孽,為武林同扶正氣,貧道笑言相告,你們仗以迷惑人心的‘迷神魔眼’和‘洗心水’各大門派已有解藥,鐘山之會正是你們自取滅亡之日!貧道要得罪了!”

劍光乍起,一道寒芒已疾飛點去!

凌萬里被他一陣奚落,氣得笑臉鐵青,血星劍疾然展開,刷刷刷,連封帶攻,猛力截出!

這一戰,雙方功力相等,但見寒光繚繞,勢如風雷,轉瞬工夫,又對拆了三十餘招,尚難分出勝負。神猿劍客驀然發出一聲劃空長嘯,劍勢陡生,剎是人若星九跳躍,劍如黃河天上來,劍劍相接,往來如風。

凌萬里武功雖強,因對方這套“猿公劍法”,奇詭難測,不但寒鋒指襲之處,全是周身必救的要害大穴,而且又是騰搏下擊,十分靈活,自己身在地面,處處受制,一時迫得只夠封架,連劍勢都無法施展。血鷹教主胡濤瞧著台上兩人,雙目為之圓睜,他雖然懷疑“洗心水”“魔眼”對方已有解藥之說,無非虛張聲勢,但即使確是事實,他也胸有成竹,並不畏懼。

此時拂塵一招,祁山一怪戈戰戎霍然離座。

西棚的黑煞怪掌宣超雷一直留意老友動靜,他一見祁山一怪出場,也趕緊起立,向長眉大師道:

“宣某去接袁兄!”

他寶塔似的身形,一躍下棚,大踏步迎著祁山一怪走去,一面洪聲喝道:

“戈戰戎,你好不要臉,賣身投靠,還想兩打一?”

祁山一怪戈戰戎,名頭可靠著實不小,連各大門派的掌門人,都不敢輕易得罪於他,何況此際心神被迷,肥胖身軀,倏然止步,怪眼翻動,瞧了黑煞怪掌一眼,怒吼道:

“宣超雷,你說什麼?”

須知宣超雷也是極其自負之人,當著這許多人,對方直呼已名,而且還帶著不屑口吻,心中一怒,大喝道:

“老夫就是鬥你來的。”

祁山一怪仰頭狂笑應:

“好!”寬大袍袖,輕輕一抖,飛出一支三尺來長的短拐,喝道:

“宣超雷,你亮出兵器來!”

黑煞怪掌也一聲洪笑,雙掌一攤,道:

“好!”戈戰戎好字出口,右手袍袖再揚,短拐嘶的縮回袖中,微嘿道:

“老夫要你輸得心甘情願,來!進招就是!”

黑煞怪掌可真也不敢小覷對方,功運全身,一掌對準戈戰戎劈去!

祁山一怪可不管你黑煞怪掌,大袖二揚,迎著掌勢揮出。

黑煞怪掌宣超雷既名聞江湖,掌上功力自然不凡,他一掌出手,第二第三,也同時拍出,呼呼風聲,挾著崩山倒海之勢,直如迅雷轟頂連續發出。但聽“轟“轟”“轟”三聲暴響,祁山一怪居然以一雙大袖,硬架了三招。神猿劍客袁仙壽和笑面狼凌萬里,打到二百來招,已是滿台劍光,風聲勁烈。神猿劍客每招每式,全是進手招式,笑面狼大有左右支細,封架之為難之勢。”胡濤濃眉微微一皺,只見終南白鶴道人起身稽首道:

“貧道不才,願接替凌副教主上台一步,教主以為如何?”

胡濤微微點頭道:

“副教主請!”

白鶴道人飄然出棚,正待縱身上台,摹聽笑面狼一聲厲吼,向後暴退,左肩衣裳破裂,鮮血湧出。神猿劍客哪肯讓對方逃出手,右腕一緊,劍光匝身國去,凌萬里左肩被袁仙壽劍尖劃開,而且對方如影隨形,刷刷攻來,血星劍,也潑風般使出,“凌副教主休息一下,讓貧道討教幾招衡山絕學。”

白鶴道人喝聲出口,身形才起,西棚也有一條人影,疾飛而來,口中叫道:

“白鶴道兄如有雅興,貧道奉陪就是!”

聲隨人到,居然和白鶴道人同時飛落台上,原來此人是一個身穿藍袍的道人,五綹長鬚,飄忽胸前,氣定神閒地站在面前。

白鶴道人自然認識,他正是峨嵋掌門人靈惠子的師弟靈道子。不由哈哈笑道:

“貧道風聞兩位道兄,隱居峨嵋絕頂,久已不問塵事,怎麼也來淌這場渾水。”

靈道子修居微揚,點頭道:

“道兄說得不錯!貧道師兄弟隱居峨嵋,不問塵事,其奈血鷹倡亂,茶毒生靈,衛道滅魔,武林中人,人人有責,貧道師兄弟怎敢獨善其身……”

他話聲未落,一聲“砰”然巨震,黑煞堂宣超雷一個高大身軀被祁山一怪震得後退了七八步,敢情還傷勢不輕。

正在黑煞怪掌被震退,西棚又有一條人影,如飛而出,把黑煞怪掌替下,那人身材高大,和黑煞怪掌不相上下,粗眉大眼,一頭紅髮,手持一頭精鋼禪杖,發出夜嫋般聲音,道:

“朋友,使出兵器來!”

祁山一怪雙眼翻動,冷嘿道:

“慧慈大師,老夫面前還沒你發橫的餘地!”

“嗆!”笑面狼一柄血星劍,被神猿劍客,直盪開去,一點寒星,閃電般往凌萬里心窩點出。但神猿劍客正當一劍點出之時,突覺“嘶”的一聲輕響,一縷寒風迎面飛來,來勢勁急,而且物體又極為細小。心頭一驚凜。趕緊收劍旋身,左手一揚“仙猿摘果”把暗器接住,陡黨掌心微微一麻,伸手一瞧,原來接在手中的,競是笑面狼血星劍劍頭上的那顆血星,敢情還淬過劇毒。心念轉動,雙目金光四射,厲聲喝道:

“笑面狼,你以副教主之尊,在會上偷放暗器,不覺有失身份嗎?”

凌萬里此時已退出一丈開外,皮笑肉不笑的道:“袁道友劍法高明,本座無限心折,這一場本座認輸。”

說畢,雙後一拱,人已躍下台去。

神猿劍客再一細瞧,又覺並無異樣,也就不以為然,憤然把血星一擲,飛身返回西棚。這一陣工夫,台上台下兩對高手,早已打得十分激烈。白鶴道人終南掌門一手終南劍法,詭異無匹,辛辣凌厲,靈惠子使的是峨嵋“亂披風劍法”。看上去東擋西劃,漫無規矩,可是劍風嘶嘶,劃空生嘯。

這兩人全是以劍術馳名江湖,一時之間,但見滿台劍光難分軒輕。台下的一對,祁山一怪一支三尺來長的短拐,精光繚繞,快速絕倫,任你慧慈大師粗如兒臂的精鋼禪杖,使得勁風呼呼,杖影如山,他還是從容揮灑,硬碰硬砸。

慧慈大師那麼沉重的杖勢,居然被他撞得連連後退,一拐一杖,不時發出噹噹巨響,震懾人心。要知這種硬碰硬砸,最耗真元,乃是武家最忌的打法,雙方功力高下,自然立顯真章。

祁山怪戈戰戎雖然身軀肥拌,但行動如電,短拐如風,依然如故。慧慈大師這位太行山的第二高手可就慘了,只見他赤發鼓動,連聲厲喝,不僅杖法漸亂,而且氣喘如牛,看來十招之內,必敗無疑。

長眉大師踞坐西棚,他代表各大門派主持全局,雖然神色不變,內心也著實焦急。崑崙掌門玉真子,微微一笑,回頭道:“四師弟,你去把慧慈大師接替下來。

慕容慶祥起身領命,長眉大師目露感激之色,徐徐說道:“慕容大俠留意,戈戰戎一身功力,極為深厚,目前又中了血鷹教迷藥,心神受制,慕容大俠最好智取,不可力敵。”

慕容慶祥點了點頭,還沒只聽烏蒙老怪呵呵笑道:

“慕容老哥只管全力對付,戈一怪之事,兄弟已有安排。”

慕容慶祥目光瞥去,只見烏蒙老怪身後兩個寶貝徒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不由皺眉笑道:

“你葫蘆又在賣什麼藥了?”

烏蒙老怪銅鈴般大眼,眨了一眨,道:

“山人自有道理。”

“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發自台下,慧慈大師臉色灰敗,登,登,登,一連退出兩丈來遠,“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拿雲手慕容慶祥,不敢怠慢,一前身搶出西棚,落到祁山一怪前面,縱聲笑道:

“戈老哥神力蓋世,在下不自量力,倒想討教幾手。”

祁山一怪瞧清來人,不由點頭道:

“原來是崑崙四老的慕容大俠,嘿嘿,兄弟失敬之至,慕容大俠是徒手賜教,還是使用兵刃,兄弟無不遵命!”

慕容慶祥道:

“兄弟二十年來,從未使用兵刃,如果戈老哥要使用趁手兵刀的話,兄弟也只以雙掌奉陪。”祁山一怪突然怪眼一翻,寬大袍袖一揮,一支三尺來長的短拐,立時縮人抽中,臉露不屑地道:

“慕容老哥把我看作何人?嘿嘿,慕容老哥既不使用兵刃,我自然在拳掌上討教!”

兩人對話之間,說了聲“請”,便各自亮開門戶,動上了手,拳掌相對,各顯功力。晃眼這間,兩人已換了四五個照面,拿雲手素以出手奇快,功力渾厚著稱,但面對這位祁山一怪,卻也打得十分小心。幾度攻守,雙方都知道對方不好對付,尤其祁山一怪戈戰戎,上來之初,根本沒把崑崙四老的慕容慶祥放在眼內,但事實不得不使他十分驚懍,拿雲手居然還能和自己打個平手,雖然自己此時只使出八成真力!三丈方圓,潛力四溢,掌風呼呼,慕容慶祥掌掌拍出十成功力,才勉強和祁山一怪對了五十來招。

但武功一道絲毫勉強不得,五十招一過,慕容慶祥已被逼得有守無攻,封架乏力。戈戰戎大笑一聲,雙掌驟緊,慕容慶祥只感壓力強大,心中一立,立即後退了四五步,摹聽祁山一怪喝道:

“慕容大俠,接我一掌!”

他身形不動,右手揚處,一掌憑空拍來!莫看雙方距離,相隔兩丈來遠,他這一憑空發掌,居然罡風狂卷,勢著雷奔!慕容慶祥雖然自己論功夫,決非對方之敵,但此時當著天下群雄,也只好奮起全力,硬接他一掌。哪知正當此時,突然人影閃動,一縷尖風,嘶的往戈戰戎當面彈去!祁山一怪戈戰戎是何等人物?

有人從旁偷襲,又豈能瞞得過他,大喝一聲:

“鼠輩敢爾……”

擊出右掌,驀地一收,正待往橫裡掃去。忽然他口中“啊”了一聲!

“啊……啊……涕……”無緣無故打出一個噴嚏,雙眼亂轉,好像大夢初醒!

啊!台上哪位終南派掌門人白鶴道人,也打起噴嚏來了,不!他經方才生死相搏的對手峨嵋派靈道子輕輕說了幾句,就跟著他一起往西棚飛去!這真是大出意料之外,簡直瞧得東棚一干血鷹教匪酋,雙目圓瞪,莫名其妙!

“咦!慕容大俠,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祁山一怪終於問出聲來!

拿雲手慕容慶祥雖然瞧到方才那偷襲祁山一怪的,正是烏蒙老怪的徒弟童威,他心中登時雪亮,不由呵呵大笑,一面問道:

“兄弟正有一事,向戈老哥請教,不知戈老哥能否見告?”

祁山一怪道:

“你說!”慕容慶祥道:

“兄弟風聞戈老哥趕上蟠冢山去,不知可有此事?”

戈戰戎點頭道:

“不錯!老戈確有此行。”慕容慶祥道:

“那麼戈老哥可還記得,結果如何?”

戈戰戎略一索,茫然地道:

“這個……”慕容慶祥又是一個哈哈道:

“戈老哥中了血鷹教迷魂之藥,居然榮任血鷹教匪教的副教主哩!”

戈戰戎雙目圓睜,厲聲道:“真有此事?”

慕容慶祥正色道:

“慕容某豈敢相騙,目下各大門派,集會鐘山,衛道滅魔,戈老哥你如不信,酉棚還有戈老哥熟人,可以作證!他們話聲才落,西棚長眉大師早已邁步下棚,大聲笑道:

“白鶴道友,戈老哥迷藥已解,先到棚下休息一會如何?”

白鶴道人和祁山一怪果然坐在靈道子,慕容慶祥陪同之下,進人西棚!這一下東棚一干怪殿匪首,莫不凜然變色,這兩人喝過“洗心水”之人,居然會立時清醒,要知“洗心水”乃是天狼教唯一靈丹,連天狼教都尚無解藥,他們……

胡濤既驚又怒,厲吼一聲,霍然起座!

這時侍立棚前兩邊的血鷹教弟子中行列中,忽然閃出兩人,緩緩走近胡濤座前,躬身說道:

“弟子蒙教主恩典,收列教下,數年以來愧無寸功,弟子不才,請求特准向西棚挑戰!”

胡濤瞧了兩人一眼,因他們身穿紅色勁裝,在教中地位,不過略高於黑衣人,那有直接向教主說話的身份?何況這一場搏鬥,關係極大,當著天下群雄,也不能讓教下弟子,在會上丟人,當下不由臉色一沉,喝道:

“你們是何壇弟子,難道忘了本教各壇弟子不得越級呈報的教規?”

“弟子不敢,弟子虛風虛雲,乃是江南決分堂轄下,新從崑崙回來!”胡濤濃眉軒動,回頭向聖魂堂主摘花公子顏亦玉瞧去,恰好顏亦玉也在此時,站起身來!

“顏堂主,你命他們下去,著刑堂按規議處!”

摘花公子連連應是!“教主容弟子……”

虛雲虛風,往前挨近兩步,急急嚷著!

胡濤沒等兩人說完,不耐地道:

“你們還有什麼說的?”虛雲虛風同聲慘笑,切齒說道:

“弟子……咱們師兄弟要替天下武林誅賊!”

“賊”字才一出口,人影倏然一分,極其迅速的從肩頭擊出長劍,兩道寒光,一左一右同時向胡濤刺到!這當真變起突然,胡濤失色驚嘿,但為了保持教主身份,身子往後退出半步,哮天犬孔慶寒卻早已厲吼一聲,一下擋住在胡濤身前,雙手連彈!兩聲慘叫同時響起,虛雲虛風兩個身子,立被彈出棚外,倒地死去!

但劇變也在此時發生,虛雲虛風兩個身子剛剛飛出,西棚突然傳出一聲大喝,這聲音並不太響,卻震人耳膜,對遠在三十丈外東棚上的人,也為之耳鼓震嗚!就在大家聞聲一震之際,一道青中透紫的耀眼光華,宛如經天長虹,由西棚橫貫長棚,向哮天犬孔慶寒攔腰掃到。光華之盛,令人無法睜眼,漫天劍風,籠罩全棚,一時瞧得踞座東棚的一干匪首,紛紛起身後躍。

哮天犬孔慶寒恐怕連是誰脫手發劍,都沒看清,口中大叫一聲,上身晃了一晃,突然齊腰切斷,往地上倒去,下半截身子,還雙腿分開,站得異常穩固,鮮血像噴泉也似直冒而起。這一下,真是電光石火,奇快無比,青紫光華,矯若遊龍,腰斬哮天犬之後,忽然掉頭,嘶的一聲,逕向胡濤飛去!

東棚之人,無不大為驚駭,血鷹教主胡濤,此時可再也顧不得身份,就地一個懶驢打滾,往後滾出,站在他身左右的副教主土行孫,在少林寺曾親眼目睹崑崙奇童皇甫明煌脫手飛劍.截斷十餘丈外一棵大樹!此時瞧到劍光,自然認識,胡濤就地滾出,自己就變成首當其衝,心中一慌,立即向左橫閃,這下可苦了笑面狼凌萬里,再想躲閃,已是不及,百忙之中,趕緊血星劍一撩,向前架去。龍吟寶削鐵如泥,他區區一柄銅劍,那能擋得住它,驚叫聲中,笑面狼凌萬里頸上一涼,一顆腦袋,骨碌碌滾出老遠!

附近一般匪徒,眼看兩位副教主,眨眼了賬,不禁人人自危,抱頭四散,亂成一片,可是那道青紫劍光,在斬了笑面狼之後,卻出人意料,並沒再向東棚諸人追殺,呼的一聲,掉頭飛去,落到西棚前面,岸然卓立的一位少年書生手中。

鏘地收劍人鞘,俊目如電,凜凜掃過東棚,朗聲喝道:

“哮天犬孔慶寒,殺害崑崙門下弟子兩人,爾血鷹教就得有兩個副教主抵命,如今兩匪業已伏誅,在下不為已甚,雙方比鬥請繼續出場。”

崑崙奇童凜若天神,崑崙派死了兩個門下弟子,居然要血鷹教賠上兩個副教主!但人家這一手脫手飛劍,斬人於百步之外的絕藝,試問敵方高手,有誰能敵,無怪一時全都駭然失色!

“無量壽佛!”一聲郎若鳳鳴的道號,從東棚響起,一個五絡長髮,面如古月的道人,徐徐直座向胡濤打了個稽首,面向西棚道:

“少俠崑崙高弟,適才露了一手以氣雙劍,克敵百步的絕學,足見高明,縱目武林,可稱敵手無人,貧道浸淫劍道,垂三十年,也自犯勿加遠甚,但貧道不自量力,意欲在招法上向少俠印證幾招,不知少俠背賜教嗎?”

這位老道人一起身發言,長眉大師和玉真子,皺了皺眉,同時全場四周也立即肅靜下來。因為這位發言的,乃是領袖武林,素以劍術享譽江湖的武當掌門人,松濤真人。

由於松濤真人這一指名索戰,而且對方又是年才弱冠,名動一動的崑崙奇童,這場比鬥,不但是崑崙武當盛名之爭,無疑也是整個衛道滅魔主力戰最精彩的一場!數萬道眼光,此時全都睜得滾圓拭目等崑崙奇童皇甫明煌的答覆!照說方才言明東西雙方各主一場,松濤真人既然出場,就是崑崙奇童不上場,也總得有人接下來。

但正當松濤真人話聲才落,全場肅靜之際,東棚忽然有人叫了聲:

“副教主請留步,容卑職先會會這小子!”

大家趕緊回頭瞧去,原來發話的正是血鷹教仙五堂聖魂堂堂主摘花公子顏亦玉。胡濤惡狠狠地瞧了他一眼,濃眉微皺,正想出言攔阻!哪知顏亦玉一個迴旋,雙臂陡振,大紅道袍的一雙大袖,飄飄揚起,口中一聲長笑,人已凌空拔起,往棚外飛去。他身子剛剛飛出,武當松濤真人,少林空空大師,華山西嶽老人一位被血鷹教迷失心神的一代掌門,同時打起噴嚏,這好像是一個什麼訊號。

西棚在這剎那之間,由長眉大師為首,崑崙玉真子,峨嵋靈惠子,邛崍麻冠人,太陰教主,黑龍教道光長老,烏蒙老怪,天台凌霄散人,一齊起身往棚外正面迎出。

點蒼騰雲快劍,琅玎軒主歐陽翊,拿雲手慕容慶祥,慧慈大師,跟著往棚左抄出。

天星海王汪洋濤、友伯夷,無影神芒柯煥,劈空掌林元英,十字劍董開山,金刀鄧凌雲由棚右抄出,原先派在棚外負責秩序的崑崙奇童皇甫明煜和慕容瑤婷、迷鳳襄,林寒碧等人,此時也紛紛由兩棚之間移開!挾著長笑,飛落棚外的摘花公子頗亦玉,卻在此時,嘶的一聲,撕開血腥紅袍,露出一身玄色道裝,同時用手在臉上一抹,大聲笑:

“胡濤,你瞧瞧貧道,可是聖魂堂主顏亦玉?”

此時雙方形勢瞬息萬變,極為緊張,許多瞧熱鬧的人,已大有目不暇熱接之感。但聽了摘花公子顏亦玉這一大嚷,不由也紛紛依聲瞧去!場外觀眾,當然有不少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他們這一瞧,不由驚咦出聲!

“他是邛崍五鬼中的百變道人!”“哈哈!諸位還認得貧道,實言相告,血鷹教的聖魂堂主顏亦玉,早已痛悔前非,向衛道滅魔大會設誠,此時正在江南各地安撫教匪,協助盲從教徒,脫離匪教,重新做人哩!”

東棚血鷹教,也已發生了鉅變,原來武當松濤真人,少林空空大師和華山西嶽老人,這三位榮膺“血鷹教”副教主之尊的一派掌門,全被喬裝摘花公子的鬼面道人,在袍袖的揮之際,暗中已把“青黛花”往三人迎面撒出!”

這三位血鷹教“洗心水”迷失心神的副教主,怎會防得到胡教主同門師弟,身任內五堂堂主的摘花公子,竟是百變道人,等到發覺有異,一股辛辣氣味,已直衝鼻孔,一連打出幾個噴嚏,人也霍然醒轉,同時驚“噫”出聲。可是他們這一陣突如其來的噴嚏,也使平生多疑的胡濤,也瞿然驚覺,臉色倏變,腥紅道袍,袍袖一揮。土行孫喬會泉,東施慧星花若霞,獨眼龍劉思遠,以及甘心投靠的傅行思、樊雲剛,和一干匪教中頭目,紛紛掣出兵刃,把三人圍在中間。

這時正好西棚諸人,也紛紛迎出,眼看雙方混戰,一觸即發!

“阿彌陀佛!”空空大師手柱禪杖,雙眼開鬥之間,隱射精光,沉聲喝道:

“胡教主,你還不及時醒悟嗎?”

胡濤眼看被“洗心水”迷失心神之人,果然全都甦醒,心知大勢已去,橫肉臉上,起了一陣痙攣,他敢情被空空大師慈眉善目的佛家神光所懾,微微發呆。

“賊禿看劍。”土行孫喬會泉,驀地一聲陰笑,血星劍一點暗赤光華,急如星火,往空空大師左側刺到。

“妖道敢爾。”西嶽老人反手一招“盤龍挑月”把血星劍架住,土行孫一擊不中,長劍一圈,灑出無數血星,向西嶽老人電急罩去,口中喝道:

“老賊,胡教主委以重任,待以上賓,不想爾等中途倒戈,心萌異志,今天本座可饒你不得!”

“土行孫,爾等迷藥失靈,末日已到,老夫為天下除惡,就成全你罷。”

他一面說話,手中長劍,倏然龍蛇變化,劃出一片寒光,向身前湧去。

此老一招出手,顯示出在劍術上的獨到造詣,一劍出,劍勢連綿,宛若長江大河,滾滾而至,尤其劍上功力,深厚無比,劍風嘶嘶,砭骨生寒。

土行孫喬會泉仗著天狼教奇詭劍法屋被對方搶制機先,即刻見招拆擋,履險如夷。這兩人才一展開激戰,胡濤突然一聲厲吼,長劍一挺,向空空大師胸口扎到。

我佛慈悲,胡教主如聽老衲相勸,此時放下屠刀,回頭不晚!”

胡濤滿臉獰惡,鬚髮皆豎,大喝一聲,暗紅長劍,再次疾刺而出!

他理性全失,狀若瘋狂,這一劍運集了畢生功力而發,非同小可,劍氣大盛,貫胸直進。空空大師卓立不動,心頭也暗暗吃驚,舉起禪杖,向前推出。只聽“當”的一聲巨震,劍杖交擊,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在這同時,另外兩聲慘叫,相綴傳來。原來西嶽老人聽喬會泉才一動手凍施慧星花若霞,獨眼龍劉思遠,傅行思,樊雲剛等人也一起合圍而上,倏然向玉真子撲去。

少林十八羅漢和西嶽才人門下的三個弟子,也一齊掣出兵刃,監視血鷹教徒,防他們一湧而上。松濤真人一眼瞧到師弟樊雲剛,也隨著眾人撲來,不由忽然想當時第一個在自己面前替血鷹教遊說的,正是自己最信任的同門師弟,後來自己所以會迷迷糊糊的擔任起副教主來,敢情就是他乘機下去的迷藥,差點把千百年來祖師手創的武當派,毀在自己手上。

一念及此,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長眉倏豎,手中松紋劍圈動,施展出武當不傳之秘的“兩儀劍法”,劍如太極,划起兩道孤光,把東施慧星花若霞,獨眼龍劉思遠,和傅行思三人攻勢,一齊封出,口中喝道:

“師弟,你還不住手。”樊雲剛微微一愣,猶豫道;

“胡教主乃是武林救星,大師兄怎地輕信妖言,執迷不悟起來?”花若霞戮心杆一指,喝道:

“樊堂主,你師兄劣根未泯,難以改造,大義滅親,正是你立功的機會,還不快上!”

樊雲剛臉露惶恐,連聲稱是,突然雙掌齊發,拍出兩股勁風,直取松濤真人。

傅行思立功豈肯後人,陰嘿一聲,也立即揮拳攻到。松濤真人也大感棘手,何況眼看數十年同老師弟人迷已深,公然為敵,心頭更是無陰悲憤。長劍一橫,向後疾退了三步,突然仰天朗育一聲佛號道:

“無量壽佛,請恕弟子松濤,清理門戶,併為世人除害,不得不開殺戒。”說到這裡,劍法陡然一變,但見劍風如輪,寒虹疾射,白光絛繞,灑出朵朵銀花,迫得花若霞,劉思遠,傅行思等人,紛紛後退。

松濤真人驀然一聲清嘯,身如電射,右腕一送,向樊雲剛當胸刺去,那柄寒光耀目的長劍,嗤的透胸而過。

樊雲剛慘叫一聲之後,雙手握住胸前劍刃,雙目大睜,敢情在這將死未死的一剎那間,恢復了靈智,口中叫道;

“大師兄,小……弟愧對……武當……列代……師……祖

說話之時,口角緩緩流出鮮血,人卻往後倒去。武當派一代名宿,就因目光短淺,一受蠱惑,便不惜賣身投靠,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臨死覺悟,已是嫌遲。

松濤真人瞧著師弟慘狀,雙目之中,不禁迸出兩點淚光。

傅行思身在切近,這一機會哪肯錯過?把從地上揀起來的一柄鐵尺,疾交左手,運起全身功力,吐氣暴喝,一拳覷準松濤真人後心拍去。恰好東施慧星花若霞玉手輕按,“叮”的一聲,戮心杆上一粒血星,也突然脫離杆頭,向松濤真人左胸射去。這兩人發動,同樣迅速,松濤真人困師弟慘死自己劍下,心神微微一懈,突覺身後掌風潮湧,連收劍都來不及,趕緊身形急旋,左掌隨勢封出。

“砰。”傅行思縱橫華北,向有鐵拳之稱,何況這拳他提足十成功力,松濤真人倉猝應敵,堪堪發出掌風,把對方來勢擋得一擋,驟覺臂上一麻,花若霞一粒淬毒血星,已深深沒人肉中,身子立被拳風震退了兩步。

傅行思可不明就理,還以為武當掌門人,也不過徒有虛名,連自己一拳都擋不住,他“立功”心切,雙足一頓,拳先人後,又猛撲過去。

松濤真人右臂驟麻,心知中了敵人毒藥暗器,但他乃是武當一代掌門人的身份,豈能示弱,一面運氣閉穴,阻止毒氣內攻,右手鬆紋劍,可並不稍慢,使出“兩儀劍法’衝的連環雙招,劍光迴旋,慘叫續起,等到劉思遠,花若霞趕到搶救,傅行思身在半空,血而飛灑,已被劈作兩段。

松濤真人道袍飛揚,身形再轉,劍走孤形,堪堪架開兩件兵器,只覺左臂如廢,業已麻上肩頭,心中不由暗哼一聲,牙關緊咬,右手連劍如飛,人急而出。

他畢竟數十年修為,功力非同小可,“兩儀劍法”又是妙參陰陽的武當鎮山劍法,五招才過,獨眼龍劉思遠被松濤真人一招“紫氣東來”震開他手中鋼叉,飛起一腳踢中要害,悶吭了一聲,倒地死去。

花若霞眼看松濤真人中了自己“汙腥毒星”,還有如此厲害,連傷兩人,心中一寒,戮心杆勢子緩了一緩,高手過招,哪能差得這麼一點,何況這對方又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武當掌門人。就在她微微一愣之際,兩道孤形劍光,已繞身一匝,把聖嬰堂主一個殘花敗柳的嬌軀,緊緊因住。

東施慧星花若霞花容失色,冷汗淋漓,一支戮心杆,左擋右封,天狼教武功,雖然詭異,怎擋得住武當派正宗劍法,何況功力又相差甚多。

“胡教主……”一聲淒厲嬌呼,宛轉傳出!

胡濤眼看大勢已去,手下堂主的慘呼,一聲聲傳人耳中,他臉如豬肝,雙目充血,幾次揮劍狂衝,都被空空大師擋住,兩人一劍一杖,原已打得兇猛無比,乍看起來,好像胡濤佔著上風,因為那柄血星劍,一片暗紅光華,聲勢凌厲,奇詭劍招,層出不窮,而且總是攻多守少。可是仔細瞧來空空大師不過是攻招較少,但一支禪杖封解守衛,真如銅牆鐵壁,任你胡濤主厲吼連連,卻一招也攻不進去,更別想妄越雷池?

這時西棚諸人,業已分三面把東棚圍了起來,血鷹教、百模作樣高踞首座的天狼教裝束之人,也不知何時,去得蹤影全無。

血鷹教主胡濤,正當辣招盡出,孤注一擲之際,忽然聽到花若霞的淒厲急叫,心頭大震,厲吼一聲,血星劍一片腥風,刷刷幾劍,分開空空大師禪杖,直向發聲之處衝去。

胡濤終究身為一教之主,武功盡得天狼毒神真傳,這一拼上全力,當真銳不可當,空空大師後退半步,胡濤早已凌空而起,往松濤真人捨命撲支,左掌運起“血鷹神力”,一掌凌空拍出。但他已是遲了一步,一代妖姬東施慧星花若霞,已然被松濤真人的劍刺中咽喉,氣絕多時。

松濤真人身中“汙腥毒星”,連劈四名高手,此時毒氣逐漸發作,神智已不如平日清醒,對胡濤凌空撲來,竟然視若無睹。

空空大師急忙喊道:

“道兄留神。”松濤真人聞聲微微一怔,只覺一陣陰寒之氣,襲上全身,不禁機凜凜打了一個寒噤,已被胡濤的“血鷹陰風掌”擊中,腳下踉蹌後退了七八步,再也站立不穩,噗地往地上坐去。

空空大師見狀大驚,一提禪杖,縱身攔去,口中喝道:

“胡教主,接老袖一掌。”

人還沒到,左掌一揮,拍出一股掌風,往胡濤擊去。他一代掌門,有道高僧,自然不願出手偷襲。

胡濤雙目如火,更不搭話,“血鷹陰風掌”也迎著拍出,兩股潛力,在兩人身前相接,空空大師立時覺出不對,只感對方擊來那股掌力,力道陰柔,同時還含有一種腥臭之氣,不禁心頭一凜,這是一種陰毒武功。心念才一轉動,陡然全身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毛孔根根直豎,腳下也立時浮動,站格不穩。

刷!刷!刷!三條人影,奇快無比的搶人,那是從右側抄來,距離最近的無影神芒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三人,同時松濤真人也由玉面郎君宮樊山和林寒碧搶救起,送去西棚。

血鷹教主胡濤,滿腔仇怒,己到了極點,連人影都沒瞧清,左手“血鷹陰寒掌”連環劈山,絲絲絲三股掌風,向三人擊去。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三人,何等功力,聽風辨位,立即出掌迎去。但天狼教的“陰風掌”,是陰毒無比的掌風,只要陰風拂過,任你武功再高,也難以忍受,全身一顫,打上一個寒感,然後一陣冷過一陣,直至寒顫而死。

這三人一掌還沒接實,陡覺身如中邪,心知已著了胡濤的道兒,縱目一瞧,原來空空大師,也臉如白紙,正仗著無比定力,強自支持。

長眉大師面對東棚正面,業已瞧出奇怪,像空空大師、柯煥等人,全是武林中一流高手,怎會突然之間,臉色灰白,難道他們都著了胡濤的道兒?

心念隨動,忽聽有人在耳邊輕聲說道:

“老和尚,你還不快叫他們回來,這‘血鷹陰風掌’只有“青黛花”能解。”長眉大師聽得怔了一怔,‘血鷹陰風掌’這名稱連自己都沒聽見過!一面也用千里傳音,道:

“老酒鬼,你倒自在,躲在那裡瞧熱鬧,還不下來?”

“哈哈!老魅和我此時不能露面,事情還沒完呢。”

長眉大師聽他口氣,麒麟玉魔宋清也已來了,只不知這兩個老怪物,又在弄什麼玄虛?當下上前幾步,向空空大師合十道:

“阿彌陀佛,大師快請到西棚休息,貧道代表各大門派,恭迎佛駕!”

空空大師練了數十年佛門禪功,早已到寒暑不侵之境,但此時卻奇寒澈骨,潛運內功還是無法忍受,一聽長眉大師之言,立即大步走回,一面還禮道:

“大師擔當衛道除魔重任,功德無量,貧袖誤中匪徒迷魂之藥,如無大師率眾解救,貧衲真無臉見人了!”

長眉大師立即再用“傳音入密”,吩咐童威速回西棚準備“青黛花”。一面又以“傳音人密”告知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三人中的是“血鷹陰風掌”趕緊返回西棚。

一陣工夫,土行孫喬會泉和西嶽老人已打了快近三五百招。

土行孫雖然屈居下風,但尚無顯著敗象,他縱目環顧,橫掃武材的血鷹教,此時只有自己和教主兩人,還在苦撐,對方各大門派的人,卻已漸漸向自己圍來,他心頭雖然震,但臉上卻絲毫未露,驀地左手袍袖一揚,飛出兩點黑影,口中喝道:

“老賊,你試試本座暗器。”

兩點黑影,一點迎面向西嶽老人飛去,另一點卻“絲”地往胡濤身前激射而去,西嶽老人冷哼一聲,劍尖對準黑影點去!哪知他不點還好,這劍尖一點,正好著了土行孫的詭計,只聽“嗤”的一聲輕響,半空中立即散開一大蓬其濃如墨的黑煙,翻翻滾滾,速度極快的往四外護展!

西嶽老人見狀大驚,他可弄不清楚這蓬黑煙,是否有毒?趕緊撤身後退,恍眼之間,三丈方圓,如慢如幕,全被黑煙籠四,土行孫喬會泉一個人影,已隱沒在黑煙之中,西嶽老人武功再高,也不敢輕率闖人,其中只聽喬會泉忽然打了唿哨,便不再出聲。

那邊廂的胡濤呢?他瘋狂使出“血鷹陰風掌”連傷松濤真人,空空大師,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五人,不由發出一陣梟狡的狂笑,但他笑聲未落,一條青影,疾若閃電,倏然飛落,擋在柯煥,山光大師,林元英身前。原來來的正是崑崙奇童皇甫明煌,他率同皇甫瑤婷、諸葛晶瑩,東方湘綺等人,負責全場秩序,監視血鷹教匪徒,以防發生意外,後來長眉大師等一干各大門派長老,分作三拔,向東棚包圍過去,他也和大家打了個招呼,由平台向東棚移近,這時忽然自己耳邊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小娃兒,胡濤使的‘血鷹陰風掌’只有玄門罡氣,才能剋制,你還不趕快接應!”

皇甫明煌一聽是太白酒仙的聲音,哪敢怠慢,雙腳一頓,平空向東棚激射過去,一下落到三人跟前,大聲喝道:“胡濤,你作惡多端,報應臨頭,還敢仗區區毒掌傷人。”

胡濤如此,他親眼見崑崙奇童以氣馭劍,收歲自如,百步以外,連斬兩位副教主,已方損兵折將,但獨木難發,自己莫不如拖延一時,等待援手,心中主意已定,陰陰一笑:“你們自命武林正道,然而殺人一樣毒辣,連婦人也不放過。”

皇甫明煌見胡濤忽然停手不攻,不由奇怪,但仍朗朗一笑:

“以殺止殺,衛道消魔,豈是你們魔道可比。”

胡濤道:“你自命崑崙奇童,武林奇葩,但比之空空大師一眾人如何?或許你得遇異人練有絕學,但年紀輕輕,又如何擋得住我‘血鷹陰風掌’?”

皇甫明煜冷冷笑道:“胡教主何不試試?”

胡濤臉上一紅,還待反譏,忽聽遠處傳來悠悠絲竹之聲,片刻之間,人潮中閃出一道夾道,兩個黃衣人當先各持一支黃色旌旗,一支用金線誘有一張牙舞爪金龍,一支用銀色絲線在波浪滔天中繡有一輪冉冉升起的火紅太陽,二面硅旗下,各繡有“海南太陽宮”五個金色大字,旌旗後一排十二個宮裝樂手。樂隊後,十六個宮裝麗人,手持宮燈,姍姍而來,太陽宮二仙,金冒碩,雲致光、喬拍巖,鐵面銅眉卓不凡簇擁一輛玉車,緩緩而來,車上端坐著一位氣度威嚴,身穿黃袍,腰繫綿帶,頭戴玉冠的,正是名動江湖的太陽龍君,果然一派宗主氣勢。

空空大師朗誦佛號,合掌迎道:“海南太陽龍君親臨,老納代中原武林同道恭迎。”

太陽龍君早一面含笑下輦,抱拳笑道:“泰山一會,數十寒暑,貧道日夕思念,今聞聽各道長在此聚會,特送薄禮一份。”

太陽龍君袍抽一揮,鐵面銅眉卓不凡趕上一步,雙手端上一墨色玉匣,太陽龍君揭開玉匣,赫然竟是一顆鬚髮俱張的人頭。

“紅斑狼王?眾人呼道。

“哈呀”一聲呼叫,半空中落下一個人來,縷衣百結,童顏鶴髮,正是遊戲風塵的太白酒仙,只見他哈哈笑道:“老酒鬼正在奇怪,海南太陽宮怎麼在這會上擺排場抖威風,卻原來送了厚禮,不愧為海南龍君!”

太陽龍君目露微笑道:“仙駕果然在此,老夫有禮了。天狼教橫行海外,殘暴兇忍,詐惡多端,這次中原武林除魔。貧道豈敢偷閒。這次貧道的赤磷火球總算有了用武之地。貧道搗毀狼巢,誅殺狼王,擒除魔首,遣散天狼教,為武林去除武林邪惡之源。”

這邊論功慶賀,卻驚呆了一旁的胡濤,原想等待紅斑狼王一來,大開殺戒,不料想太陽龍君一舉全殲天狼教,帶來了紅斑狼王的人頭,心中又驚又怒又懼,忽然左手袍袖一揮,袖中一點黑影飛向空中,右手一股陰風拍向皇甫明煌。

皇甫明烴未及出招,雙手一擋,一股“仙元罡氣”自然而出。

胡濤一擊用上十成功力,原想皇甫明煌不死也必重傷,乘此逃走,不想“仙元罡氣”是血鷹陰風掌’的剋星,自己發出掌風,竟無處著力,正想撤掌,一股無形之力,卻象潮般湧到,只覺身中巨力,身子不由自主緩緩軟倒。

胡濤雖倒地不起,口中獰笑道:“本教主便死,你們也休想逃脫一死,有你們各大掌門人陪葬,便也罷了。”獰笑聲中,這個惡魔氣息漸漸微弱。

黑影在空中暴裂,一片黑霧籠罩全場,太白酒仙哈哈一笑,“不錯,不錯,這是天狼教紅斑狼王的‘紅斑黑心霧’霧沾便膚現紅斑,化肉蝕骨,非紅斑狼王獨制解藥,無藥可救。哈哈!”提起酒葫蘆一吸氣,滿滿一葫酒竟被吸得一滴不剩,“蓬”的一聲,一道酒雨射向空中黑霧,黑霧被箭而所阻懸在半空,卻並不散去。”

“煌兒,用你的‘仙元罡氣’助老酒鬼一把,玉魔,你也該現身了吧!”

太白酒仙雙手不停向空中推拒,皇甫明煌在邊上長身玉立,凝神用雙掌拍向空中黑霧,不遠處,隱隱有一人長袖連揮。

眼見空中黑霧越聚越濃,圈兒越聚越小,一盞茶餘工夫,黑霧已如一隻雞蛋大小。太白酒仙道:“像兒,用你的“龍吟乾坤”吸過來,小心點!”

皇甫明煌奉命,依言用“龍吟乾坤”向黑霧發出罡氣,只見黑色霧球緩緩移來,太白酒仙猛吸一口氣,噴向黑霧,黑霧在空中一頓,飛向皇甫明惺掌中,只見黑霧外面包圍著一層薄冰,太白酒仙從懷中取出一似絲之物,包好黑霧球,放人酒葫蘆裡。

太陽龍君點頭道:“再睹仙駕神技,不勝感佩,這位少俠是你弟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太白酒仙笑道:“老酒鬼可不敢冒充師父,只不過倒確是出自名師,乃是飛龍老人的關門弟子。”

太陽龍君嘆道:“果然各師出高徒,人中之龍,人中之龍。”

“各位師長”靜雲師太徐徐走向前台,躬身一禮;“貧道一時好勝之心,以致一念之錯,獲罪師門,貧道深悔當年任性,已得靜逸神尼允諾,隨同修練。但二十年來,分堂遍佈天下,其中難免良莠不齊,一旦解散,深恐遺害江湖。小師弟才藝超群,現請各位師長見證,請小師弟擔任教主一職,整頓管束,逐漸納人師門崑崙派,望小師弟以大局為重,切勿推卻。”

諸葛晶瑩哭道:“師傅……”

話音甫落,靜雲師太和靜逸神尼早已人影一閃,一道清音清晰起來:“瑩兒,你有小師弟,為師也無需操心了。”

玉真子微笑道:“小師弟,你師姐既徹悟前情,為兄好不敬佩,此乃我崑崙之福,你就成全你師姐一片善心吧。”

梅花劍藍心湄,柳風香姿林曼娥,蘇小蝶,玖瑰香女蘭心嫻,走上前來,盈盈拜倒口呼:“拜見教主!”

此時無星海王汪洋濤走上台來,向眾人抱拳一禮:“各位掌門人,師兄弟,太陽龍君遠來是客,我作主借洞庭鐘山,辦一場喜酒,一賀滅魔大會園滿成功,二賀崑崙少俠接任太陰教教主,三來嘛……”他故意一頓,緩緩說道:“那是小徒和鄧老哥今媛拜堂成親,我們一醉方休。”

群雄轟然叫好。

“慢來,慢來。”太白酒仙哈哈笑道,拍了拍身旁的皇甫明煌:“何不把這小子的好事一起辦呢?”

“新娘是誰?”玉真子,麒麟玉魔齊聲問道。

慕容瑤婷,諸葛晶瑩原在台下一角,二女手拉手,俏語軟依,笑意盈臉,聽太白酒仙一說,一齊躍上台來,玉容驚變,齊聲問道:

“新娘是誰?”

皇甫明煌看看慕容瑤婷,又望望諸葛晶瑩,忽又想起青梅竹馬的幼年伴侶東方湘綺,哺哺道:“新娘是誰?”

太白酒仙,一向嘻嘻哈哈遊戲風塵,如今似也被自己所提的問題難住了:“是啊!新娘是誰呢?”

一龍三鳳,宇內流傳。

【全書完】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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