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6-4-18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44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1643
- 相冊
- 1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十章
「姚姑娘!」賴澤良驚恐大吼,沖向水井,緊張伸首探看,發現姚瑋瑋人在井水中載浮載沉。
他連忙拿起水桶扔了下去,卻沒想到那水桶竟然直接砸上姚瑋瑋的額頭,她人一暈,直沉井底。
井水迅速將她的身子淹覆,灌入了她的耳鼻口,手中小書上頭的墨漬緩緩化開,與她額上漂動的血液染成一塊兒。
墨水與血水纏繞,緩緩的擴大,逐漸成了一個人形,白色衣袂在水中緩漂,一雙尾端微微上揚的俊秀鳳眼倏地睜開,彎腰潛入井底深處,長臂撈起那已無呼息的女孩,游向水面,縱身躍出。
突然跳出的人將還在井邊緊張呼喚姚瑋瑋的賴澤良嚇了一跳,屁股往後坐跌在地。
一個渾身濕透的俊美男子將姚瑋瑋平放在地,手輕按著胸口,凝神急聚內力,迫開了她的呼吸,一口水吐出,人悠然醒轉。
姚瑋瑋張眸,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日思夜想的容顏。
「季郎!」她張開雙臂,撲進季煦懷裏,泣不成聲。
「別哭,」他推撫着她的背,「我在這。」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她將他摟得更緊。
「我回來了。」溫柔的嗓音傳遞使她安心的力道。
賴澤良蹲到季煦面前,不解的問,「壯士,你是怎麼會在井裏的?」
明明除了姚瑋瑋,沒第二個人下井啊。
季煦抬起頭來,賴澤良這一與他四目相對,人傻了。
「你……」跟年輕時的他長得好像!
季煦的突然出現也讓賴應心嚇了一跳,心裏有着跟賴澤良一模一樣的疑問。
莫非,這個人真是從書中出來的,要不怎麼會突然憑空出現?
總不會他之前一直住在井底吧?
這可能性更是無稽,怎有人能活在水裏不死去的。
但如果有人可以從書中出來,那麼人能活在水裏,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你要找的人回來了,可以不用再來煩我了吧?」賴應心沒好氣道。
他還以為他不小心害死了姚瑋瑋,幸虧她人沒事,故鬆了口大氣。
「不行!」姚瑋瑋轉回頭,拉住賴應心的褲腳,「除非你答應我,不再寫「書生與小姐」系列的新書。」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季煦會在第九本才被寫回去,但她不能讓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所以絕對不能讓他再開新稿。
「啊?」還有要求?
「要不你一寫,就又會把他寫回去的!」她無法再承受失去他第二次。
「我不是因為他寫了新書才回去的。」季煦反駁了姚瑋瑋的臆想。
「不是嗎?」姚瑋瑋訝異回頭。
「如果,他是因為我寫新書而回去,他早就回去了吧?」賴應心冷聲道,「這一年來,我已經寫了四本書,他回不回書里不關我的事吧!」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姚瑋瑋胡塗了。
「應心,你家有客人啊?」隔壁鄰居好奇的探頭問。
這賴家除了書肆老闆會來走動外,還真沒見過有其它客人呢。
「嘖。」賴應心厭惡彈舌。
賴應心打從母親過世之後,就不喜跟人打交道,更討厭受鄰居關注,這會兒他家裏突然出現了三個人,其中兩個男人跟他長相神似,還有一男一女在他家庭院不顧禮教摟摟抱抱,光想到那些鄰居會怎麼竊竊私語,他就覺得煩。
「你們先進來吧。」賴應心率先入屋,將屋門大敞。
「咱們先進去。」姚瑋瑋對着季煦道。
三人進了屋,那是棟十分簡樸的屋子,除了基本傢具,沒有任何花稍的擺設。
「寫書似乎賺得不多。」姚瑋瑋的喃喃自語,得到賴應心的瞪眼一枚。
他拿了幾條布巾交給他們擦乾身上的水,幸虧現在正值夏季,渾身濕透也不太擔心得風寒,賴應心拉了把椅子靠着牆,態度閑閑的坐着。
季煦不管自身濕漉,忙着幫姚瑋瑋擦乾濕發,態度親昵得一看便知兩人之間必有男女私情。
賴應心瞧著體貼對待姚瑋瑋的季煦,心想,他筆下的「採花賊」可不是這樣的柔情大男人!
「喂,」賴應心對着季煦喊,「你是怎麼不見的?」
季煦轉頭望向他,「我不想告訴你。」
賴應心怒起,「不想告訴我就滾!」
「別動怒,有話好好說。」賴澤良忙安撫。
「這位是……」季煦好奇看着賴澤良。
「這位是賴應心……石娘的爹。」姚瑋瑋回道。
「也就是你的本尊。」賴應心嗤道。
「啥?」三人齊聲發出驚詫之聲。
「我恨我爹,所以把他寫成採花賊。」賴應心解開了眾人長久的疑惑。
「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姚瑋瑋難以置信。
「哼。」賴應心冷哼,「那個人為了榮華富貴,拋棄我跟我娘,幸虧老天有眼,摧毀了那個人的榮華富貴,還讓那個人入獄十數年,實在太爽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賴應心張狂大笑。
「不是老天有眼,」姚瑋瑋激動道,「是你爹去舉報的。」
「你少騙人了!那個人苦心追求來的榮華富貴,怎可能親手破壞。」賴應心壓根兒不信。
「應心,爹本不想說出實情的,但看你這麼恨我,如此憤世嫉俗的活着,所以我決定將實情說出,免得害了你一輩子。」賴澤良微垂著首,咳了幾聲。
「嚴家被抄家,起因是我。」
「你毀了我們家!」賴應心憤怒地指著賴澤良,「負了娘,別以為胡謅著借口,我就會相信你的鬼話,原諒你!」
「你娘恨我嗎?」賴澤良問。
「她……她當然恨!」賴應心恨恨咬着牙,回話卻有着猶豫。
「不,」賴澤良搖頭,「我相信她一定等着我回來。」
「傻子才等你回來!」
「我跟她說好的!」
「你胡扯,你都入贅知府當了上門婿,要怎麼回來?」
「我入贅是逼不得已的,如果我不答應,你現在早已成了枯骨一堆,哪還有可能生著氣,辱罵我呢。」賴澤良哀傷地看着激動不已的兒子。
「什麼意思?」
「當初知府小姐威脅我,若我不休了石娘,入贅她家,她會想方設法取了你們兩個的性命,到時我一樣得入贅。」賴澤良磨著牙,語氣充滿痛恨,「為了保全你跟石娘,為了保全賴家的香火,我不得不答應!」
「所以你入贅后,便想辦法找到知府的違法情事,暗中舉報?」姚瑋瑋恍然大悟。
「沒錯。」賴澤良回視姚瑋瑋。「我以為我出獄后,就可以跟家人團聚,怎知……」清淚自眼角泌出,他轉過頭去揩拭。
「我不信,你胡扯!」賴應心跳着腳,「誰能證明你說的話?」
賴澤良無言垂眸。
「哼,根本無人能證明你說的話!」賴應心憤恨道,「你為了讓我原諒就胡編謊言,以為我就會接納你,撫養你嗎?你想得美!」
「也許有個人……」他閉嘴搖頭,「算了,你不信便算了。」
「誰?」賴應心不放過,「你說有個人是誰?」
他望着兒子氣沖鬥牛的模樣,接着又看向姚瑋瑋,內心陷入天人交戰。
他為啥看着她?
姚瑋瑋充滿不解。
那眼神好像能化解兒子恨意的關鍵是在她身上?
這怎麼可能呢?
要不是為了季煦,她與賴應心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你騙人!」賴應心衝過來一把拉起賴澤良,「滾!騙子!滾出我家!」
他也拉起了姚瑋瑋,「你也滾!」
「放手!」季煦沉聲扯開賴應心的手,並將人推開。
「你們三個都滾出我家!」他發狂大喊,「統統滾!」
姚瑋瑋身上披着布巾,與另兩個「本尊」與「分身」呆站在賴家門口。
「姑娘,既然你的心上人已經回來了,那老身便走了。」賴澤良道。
「伯伯,你要走去哪?」姚瑋瑋拉住賴澤良。「你不是身體不佳?現在賴應心又把你趕出門,你能上哪去呢?」
「我自有打算。」賴澤良笑道,「姑娘保重。」
「不成!」姚瑋瑋硬扯住他,「我不可能這樣放你走的。」她轉向季煦,「幫我。」
「你想把他帶到哪去?」季煦見老人家身子孱弱,的確需要幫他安排照顧才行,否則恐怕隨時發生不測。
「我們先找地方安置他……」
一輛馬車忽然疾駛過來,停在三人面前,下車來的正是姚夫人。
稍早在武術館,姚瑋瑋丟了句——我一定要找到他后,人就跑走了,沒兩下就消失蹤影,姚夫人只好搭著馬車四處尋找,就怕傷心驚慌的女兒發生事情。
「瑋瑋!」姚夫人吃驚地望着她找了半天的女兒,「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接着,她又發現了——「季公子,你回來了!你這幾天上哪去了?」
季煦輕笑,「我被瑋瑋趕走了。」
「啊?」姚夫人滿面不解。
姚瑋瑋冤枉的嚷,「我哪有……」不對,好像真有那回事。
「你叫我滾,記得吧?」
「所以你就走了?」姚夫人難以置信。「這樣你就走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不是他要這麼「聽話」的。
季煦的說詞大夥越聽越胡塗了。
「待會再說吧。」姚夫人見兩人一身濕淋淋,就怕得風寒了。「人回來就好,先回家再說。」至少女兒不會再失心瘋的四處亂找。
「娘,這位伯伯也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姚瑋瑋拉來賴澤良。
「這位又是……」
「姚夫人。」賴澤良望向姚夫人,「在下賴澤良。」
「誰?」哪來的村民野夫?
「嚴知府的上門婿,令表姊嚴智媛的夫君。」
姚夫人聞言一愕,鬆開了姚瑋瑋的手。
「你……」姚夫人的嗓音在顫抖。
「伯伯,你是表姨的丈夫?」姚瑋瑋萬萬沒想到,賴澤良口中那個強搶民夫的官府小姐,竟然是她的表姨?
「此處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咱們回姚府再說吧。」賴澤良提示姚夫人。
姚夫人用力咬住紅潤的下唇。
「上馬車,回府。」
回姚府後,姚瑋瑋回院落沐浴更衣,季煦則被帶至客房。
坐在前廳默默喝茶的姚夫人心緒十分複雜,執茶杯的手,好半晌未動,眸光直盯着桌子對面輕緩喝着熱茶的賴澤良。
賴澤良會同女兒說出秘密嗎?
或是早已說了?
她十分擔憂。
「你們先下去。」姚夫人命令一旁的丫鬟小廝。「不準任何人進來。」
奴僕退下后,姚夫人放下那隻喝過一口的茶。
「你跟瑋瑋說了嗎?說你是她父親?」
「姚夫人,」賴澤良輕咳了幾聲方道,「這些年,十分感謝你。」
姚夫人平聲說出自己的意思,「瑋瑋是我女兒,現在是,以後也是。」
「夫人,你別誤會,我不是來搶女兒的。」他淡笑,「我拖着這具即將入棺材的身體,本只想來看看兒子,看是否能化解他對我的怨恨;若有機會,再遠遠的望女兒一眼即可。我從沒想過要將她帶回身邊。」他搖頭,「也沒那個資格。」
姚夫人聞言沉默。
十六年前,嚴家因為貪污一事舉家入獄,罪證確鑿,直系血親皆判了死刑,只有賴澤良逃過一劫。
當嚴智媛獲得風聲,將被拘捕入牢,害怕再也無法安然歸家的她,吩咐了忠僕,將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女兒帶到姚府,請求姚夫人收留。
嚴智媛是洛陽知府嚴方俊最寵愛的獨生女,打小任性驕縱,目中無人,同時,她也是姚夫人的表妹,從小玩在一塊兒。
嚴格來講,姚夫人不是很喜歡這個表妹,她總是主宰著姊妹間的遊戲玩法,不依她的意便會生氣,十分難相處,偏她是官家小姐,而姚夫人不過是商家之女,再怎麼不願,也得忍着。
但是,姚夫人娘家有次周轉出了問題,差點破產時,要求父親出手幫忙的,卻也是嚴智媛,這份恩情,讓恩怨一向分明的姚夫人一直記在心上。
嚴智媛強逼洛陽第一美男子賴澤良休妻,入贅嚴府,這事,姚夫人當然是知曉的。
嚴智媛大婚時,姚夫人正巧剛懷第一胎,怕喜沖喜,未去參加婚宴,爾後,因為協助丈夫事業,以及忙於育兒,一直無空去拜訪,故一直未識得賴澤良的廬山真面目。
想不到第一次見面,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從不曾告訴瑋瑋她的身世,也希望你能繼續保密下去。」姚夫人雙眸定定,不容反對。
姚瑋瑋被帶到姚家那晚,姚夫人與丈夫商議之後,辭退了所有老僕,重招新仆,並開始穿寬鬆的衣物,五個月後,宣佈姚家第二個女兒出生。
姚瑋瑋雖然名義上小了姚琦琦一歲,事實上,她僅晚姚琦琦半年出生。
「我明白。」賴澤良點頭。
「嚴家的傳家玉佩與瑋瑋一起帶了過來,我收起來了,你要帶走嗎?」
「不,」賴澤良立刻搖頭,「我與嚴家,在入獄那天,就已無關係。」
他恨透了嚴家,更不可能拿走任何與嚴家有關的東西。
他本想問姚夫人是否知道,當年嚴知府被舉報的真正內幕,畢竟商家的情報來源,常比官家還廣,嚴智媛到死都不曉得出賣他們家的是她的夫婿,但不代表姚夫人並不曉得。
不過,知知曉已無所謂了。
他這一生虧欠的人太多,尤其是他的女兒,他從不曾負過養育之責,更不應該破壞她的幸福。
兒子對他的仇恨太深,而姚夫人為了保全女兒,恐怕是不肯為他出聲解釋的,那麼,他只能希冀下輩子有機會賠償兒子了。
姚夫人了解表妹性子的,她想要的東西,沒有要不到的,不管用上任何手段,只是表妹又怎會知,這一個任性,卻害得家破人亡。
姨丈貪瀆賑銀,的確有罪,而賴澤良的大義滅親,又存了多少私心。
人,有幾個不自私的呢?
「那你接下來做何打算?」姚夫人端起茶。
「我想去找我前妻。」
「她還活着?」
賴澤良搖頭,「已經過世了。」
他在獄中就聽到這項消息,曾經,他痛苦得想死,是為了見兒子才咬牙活了下來,卻又怎知,兒子恨透他,不肯認他。
「你……不想活了?」
「一具破身,隨時有可能歸西,活着只是行屍走肉,我只盼能早早與我前妻重逢。」
卻一點也不想與嚴智媛死後相守嗎?
姚夫人感嘆。
強扭來的瓜,怎可能會甜。
賴澤良起身,「我該走了,非常謝謝你將瑋瑋拉拔長大,養育得這麼好。」
「你不再見她一面?」
「不了。」賴澤良慨然搖頭,「我該去我想去的地方了。」
姚夫人沒有再多問,送客到了大門口,兩人互道一聲珍重,賴澤良往大街的右側行去,身後姚府的大門,輕輕的關上了。
當姚夫人送賴澤良出去時,前廳屋頂上,一抹白色身影往西南處躍去,輕聲落在姚瑋瑋院落。
他撿起了一顆石子,扔向窗欞。
聽到暗號聲,姚瑋瑋立刻奔來窗前,將窗戶打開。
「季……」季煦手擋上她的小臉,不讓她抱他。「你幹嘛?」
「我在生氣。」適才是因為有他人在,他才沒發作,現在就只有他跟她,小圓那伶俐的丫鬟則已退出房間,他就不客氣了。
「我知道我誤會你了嘛,」她低頭道歉。「對不起。」
「那時你完全不聽我辯解。」
「我是受到太大的震撼,氣昏頭了嘛。」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還說我是壞蛋不想再看到我。」他要把帳一樣一樣翻。
「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叫你壞蛋了。」
「只有這樣而已嗎?」
「而且一定會信任你,不會再聽信其它人的挑撥。」她發誓。
「你也知道人家是挑撥啊?」
「我沒想到她那麼壞嘛,她是你房東的女兒,我哪知她存着這種壞心眼。」
真是人心難防。
「反正你相信別人就是不相信我。」季煦作勢要走。
「季郎,別走!」怕他一去不回,姚瑋瑋慌張爬窗。「哎呀!」
聽到她的尖叫聲,季煦連忙回頭,卻看到個調皮姑娘坐在窗枱,朝他吐舌頭。
「來嘛!」她朝他大張雙手。「人家好想你,為了找你還掉進井裏,差點死了,這樣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季煦靜靜看着她。
姚瑋瑋眼中淚光閃動。
「真的不能嗎?」她好哀怨好哀怨的回視。
他嘆了口氣,走了回去,抱緊了失而復得的姑娘。
姚瑋瑋開心回擁。
「對了,你的消失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天你叫我滾后,我就回到書中世界了。」
「你又回去當採花賊?」姚瑋瑋眉心蹙起。
「不,我發現我還是回到那系列的第五冊。」
張生與小姐那對蝴蝶還是很擾人的在那飛來飛去。
「可是石娘說他有寫四本新書耶。」
「那大概就是因為我留在現實世界,所以有其它採花賊頂了我吧。」
「噗。」姚瑋瑋掩嘴失笑。「還有這樣的。」
「誰知道呢!」季煦聳肩。「反正我回到我很熟悉的屋子,桌上還有我沒嗑完的瓜子。」
「那你這幾天在幹嘛?」
「嗑著瓜子,想着要打某人的屁屁。」
「欸,你別再生氣了。」小臉在他胸口蹭呀蹭,蹭得他心都熱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叫你滾。」
「連在心裏想都不準。」
「一定。」
「勉強原諒你了。」
「不過又是什麼契機你又出來了呢?是不是我面臨生死關頭,你就會出來?」
季煦思忖了一會兒,選擇無解的聳肩。
他從姚夫人跟賴澤良的對話中,大約猜到了原因。
真是沒想到,賴澤良竟然才是姚瑋瑋的親生父親,這麼說來,賴應心其實是姚瑋瑋同父異母的哥哥了。
小書是賴應心所寫,人物是依父親形體所繪,當姚瑋瑋有生命危險時,她的血驅動了書中的他,現身出來守候賴澤良一直無緣照顧的女兒。
而他是她叫出來的,所以當她心中激烈的希望他能消失時,他也就從這世上失去了蹤影。
這世上只有姚瑋瑋打得中他,說不定也是因為這樣的關係。
她,是他的主。
只有她能喚他出來,跟叫他滾開。
這個身世的秘密,姚夫人與賴澤良選擇不說,他當然也會保密到底。
他可不想看到他的小寶貝因自個兒的身世痛苦傷心掉淚。
「傷會疼嗎?」季煦輕觸姚瑋瑋已包紮好的傷口。
「不會。」他回來了,她滿心只有歡喜,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季煦輕吻傷口處的布條,接着道:「我要退了劉家的租地,另外找塊地買。」
「可是你本來不是要買下劉家那塊地嗎?」
「他女兒差點拆散了我們,我怎麼可能還買那塊地?」他一點都不想再看到劉亭芳了。「我打算買郊區一點的,地會比較便宜,再蓋個二進院的院落,然後,把你迎娶回家。你願意嗎?」
「我當然願意。」她開心的擁抱他。
「僕人我是請得起,不過一開始可能只能請一兩個,可以嗎?」
「你別小看我,姑娘家該會的煮食、女紅,我可是樣樣精通。」她驕傲地彈了下鼻尖。
「我沒小看你呀,你每天為我送來的午膳,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食物了。」那些午膳,都是她親手烹煮的。「我只是怕你會累。」
「一點都不會,我很吃苦耐勞的。」她嘟了嘟不滿的嘴,「只有我娘才會一直以為我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嗯咳。」姚夫人清嗓的聲音自後方傳來,小兩口忙分開。「偷偷說我壞話啊?」
「娘,你聽錯了吧?我怎敢說你壞話呢?」姚瑋瑋嘻皮笑臉的。
「季公子,事情處理好后,找媒婆來提親吧。」姚夫人想季煦事業目前成績不俗,未來已可預見,也不用再費時等待了。
「謝夫人。」
「謝謝娘。」姚瑋瑋開心朗笑。
「還有,」姚夫人斜睞女兒一眼,「別因為瑋瑋任性的(叫你走,你就真的走了,吵架難免有氣話,別放心上。」
季煦輕笑,「在下曉得了。」只是,這由不得他啊。
「娘……」姚瑋瑋不依的嚷。
「好了,別撒嬌了。」姚夫人笑對季煦道:「季公子,今晚就留下一塊兒用膳吧。」
「謝夫人。」
姚夫人輕頷首后離開。
「我娘答應我們成親了。」姚瑋瑋開心道。
季煦輕抵上她未受傷的額心,「再等我一會兒,就把你娶回去。」
「好。」姚瑋瑋習慣性地用額頭去撞他的額頭,「啊呀!」撞到傷口了,好痛啊!
「……」季煦嘴角抽搐,又好氣又好笑。
傻丫頭啊……
「咦?你這件衣裳是誰的?」姚瑋瑋覺得季煦身上這件紫紅色底綉橘黃色團花錦紋的衣裳似曾相識,但很確定絕對不是季煦的。
季煦愛穿白,即便綉了花樣也是與布料同色系,不喜歡繡得這樣富麗堂皇,生怕人家不知家中藏有數萬兩黃金的華麗衣裝。
這品味……似乎是她愛錢的老爹的……
「你現在才發現?」都穿在他身上好一會兒了。
「我爹的?」她剛才只因見到他而開心,注意力壓根兒沒放在他的衣服上頭嘛。
「原來的衣服濕了,夫人拿了你爹的衣服借我。」他大張雙手,「如何?」
「我該叫你一聲季員外了。」姚瑋瑋調皮眨眼道。
季煦朗聲大笑。
「那我不就該喚你一聲員外夫人?」
「不不不,」姚瑋瑋搖搖手指,「我是丫鬟。」
「丫鬟?」
「有本艷情小書,書名叫做「老爺不要,夫人會看見」,裏頭就是一名員外老愛調戲染指丫鬟,每天在屋裏追着跑的故事。」
「……」季煦嘴角在抽搐。
他的丫頭常看這種莫名其妙,有礙身心健康的怪書嗎?
姚瑋瑋退後數步,小手圈在唇邊喊:「老爺,快來追瑋瑋呀。」
說着,還真的繞着圓桌跑起來了。
這丫頭……
好氣又好笑的季煦利落跳入窗內,熊臂一張,就將想跑給他追的小人兒一把自後方擁入懷裏了。
「喂喂喂,你不可以這樣,直接把人家給抓了。」這哪有員外調戲丫鬟的意境。
「姑娘家怎麼可以看那種艷情書冊?」銀牙懲罰似的輕咬了一下姚瑋瑋軟軟的耳垂。
「呀!」姚瑋瑋因而肩頭瑟縮了一下,與他偎得更緊,「人家現在不是一般的姑娘了,是即將成婚的少婦了。」
「那還是不行。」
「沒看過,怎知夫妻之間是怎回事?」姚瑋瑋理直氣壯道。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曖昧的唇在纖頸上游移。
「你不準人家看艷情小書,卻……」她輕喘口氣,渾身因為他的吻而起了異樣搔癢感。「卻要對人家亂來……」
「我沒有要亂來,我是好幾日不見你,想你,想碰觸你……」大手探入交領內,隔着抹胸,握上一方軟乳。
「這樣還不是亂來?」小手抓住在胸前騷動的粗臂,粉唇不由自主微啟,輕聲呵喘。
「誰叫我現在是員外。」
「哈……」笑聲剛逸出唇瓣,就被他抓過小臉兒來,一口含入。
「瑋瑋……我的瑋瑋……我真想你……」無法見的焦灼,等待的煩悶,統統化為急切的熱吻,腫了姚瑋瑋的軟唇,疼了她的舌尖。
那幾天,被關在書中的那幾天,他氣躁暴怒的毀了作者寫給小姐住的閨房。
但只要他將房子打碎成殘木,沒一會兒工夫,又會恢復原形。
那是石娘寫給他的世界,他沒有能力主宰,想脫離更是無法隨心所欲。
就連那對雙宿雙飛的蝴蝶,他都無法掐斷牠們的生命。
眼見着牠們在花間嬉戲共游,就像在諷刺他孤獨一人的宿命,忘了是在第幾次屋子回復原狀時,他終於忍受不住抱着頭,跪在地上,冀求作者給他一個痛快,或者善心大發放他出去。
還好,天可憐見,在他徹底崩潰之前,他又回到現實的世界。
對於失而復得的姑娘,他是絕對不准她再講出「滾」字了。
那字的重量,比死亡還沉,還要殘酷。
「我也想你……」她轉過身來,任由他將她托上桌,雙腿大張在他身側,小手主動解去領上的盤扣,「把這不適合你的衣服脫掉,我這有件你的衣服,是我親自做給你的。」
「好,我脫。」他脫去姚老爺那件庸俗的衣裳,隨手扔到一旁的圈椅上。
「我去拿衣服……」
「不忙。」他阻止她的離開,「先讓我好好的抱抱你……」他以掌確定粉軀的暖熱,充滿掌心的實在,再以唇吻遍凝脂雪膚,吻進她的甜。
「啊……」姚瑋瑋將食指放入口裏咬着,低首望向伏在雙腿間,以唇舌撥弄蜜蕊,為她製造陣陣快意的摯愛男子。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抱歉,我一時控制不住。」他沒想到,她竟會為他含入了他的分身。
「那是啥?」姚瑋瑋接過季煦端來的茶水,在他的指示下,漱了口后吐回杯內。
「會讓姑娘懷孕的好東西。」季煦壞心眼的在嘴角揚起奸詐的獰笑。
姚瑋瑋立刻瞭然。
「你別以為我不懂,」那些艷情小書可不是白看的。「要怎麼懷孕,我還是知曉的。」
「那要怎麼才會懷孕?」
「那是……」小臉驀地一羞,「你壞,別想套我話!」那種事她才說不出口呢。
「哈哈哈……」季煦爽朗大笑,將姚瑋瑋一把抱緊。
「啊呀,你弄疼我了。」姚瑋瑋嘴上抱怨著,眉眼兒卻是透著幸福開心的光彩。
別說弄疼,他還想把她揉進自個兒的身體里呢,這樣就算她叫他滾,他也能將她一塊兒帶進他的世界中。
「小姐,季公子。」外頭忽然傳來小圓的喊聲,季煦連忙抓起地上的衣物蓋住姚瑋瑋的裸軀。
姚瑋瑋輕拍他的手,要他別擔心小圓會冒冒失失闖進來。
這丫鬟跟了她多年,十分聰明伶俐,分寸拿捏得非常好的。
「什麼事?」姚瑋瑋揚聲問。
「該用膳了。」
小圓僅是提醒,未進屋來替主子更衣,顯見她也清楚這兩人世界,別擅自打擾。
「我知道了。」姚瑋瑋握上季煦的手,「來,看看我替你做的衣裳好不好看。」
「是你做的一定好看。」季煦反轉手心,抬起軟嫩小手,在手背上輕輕落吻。
「說不定是另一套更華奢的員外服喔。」姚瑋瑋水眸淘氣眨了眨。
「真要是如此,員外也認了。」他佯裝一臉無奈,配合作戲。
「呵呵……」姚瑋瑋笑着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又一口。
「別親了,再親下去,就別去用晚膳了。」親得他又情潮暗涌了。
「好,別親。」若耽擱了用膳時間,母親親自來請,那她可又要被叨念了。「咱們先來試衣裳……」
連日的雨,下得人煩躁。
好不容易雨終於停了,太陽露出臉來,賴應心提着修墳的器具,走向母親的墳墓。
下了那麼多天的雨,墳上的草必定又亂長了,附近一定也十分凌亂,母親愛乾淨,一定要幫她維持得整整齊齊。
走近了墳墓,他就看到那兒坐了一個人,頭垂著,雙掌往上攤著,像是早坐了許久。
哪個膽子大的,跑來墓地睡覺?
還哪個不挑,挑上他娘的墳!
他很是不悅的在那人面前蹲下,看清楚對方的面容。
「你……」他震驚瞪着看上去十分虛弱的賴澤良。「你……你該不會以為你死在這裏,我就會把你跟娘葬在一塊兒吧?你休想!」
「不管你要怎麼做,我都無所謂,」賴澤良笑撫著妻子的墓碑,手因無力而顫抖。「不管身體是否葬在一塊兒,我的心、我的魂永遠都在采兒身邊。」
「你給我滾!」賴澤良憤怒大喊,拉起父親的身體,想將他拖離。「娘從不怨你,不恨你,說你有苦衷,說你會做這樣的決定是為了我們好,我才不信!有了榮華富貴,哪還管得着糟糠妻!」
拉扯間,某樣物事從賴澤良的袖口滑了出來。
賴澤良連忙撿回,賴應心迅速從他手中奪走。
那是一顆木製的小球,做工細緻。
兩顆半圓球體以繩子繞綁成一顆,賴應心瞪着賴澤良,手指好奇扯開繩子,發現裏頭貼著兩張畫像。
一張是他娘,一張是年約五歲時的他。
那是石采靈的畫作,將近二十年,賴澤良一直收藏在懷裏,不管是被迫入贅,還是蹲苦牢,都小心翼翼保管着。
賴應心握著小球,大手控制不住抖顫。
他咬緊牙,眼淚一顆一顆掉。
他終於信了父親當年的不得已,否則,不可能將兩人的畫像保持得如此完整。
這十八年來,他苦,可父親就好過嗎?
「還我吧,」賴澤良顫顫伸出手來。「那是我唯一僅有的寶物。」
賴應心雙膝跪地,將木球放到賴澤良手中,「……爹……」
「吾兒?」剛是他在喊他嗎?
這是父子分離十八年後,兒子第一次喊了他。
「我們……回家吧。」賴應心拉起他的手臂,橫過自己的肩。
「應心……」欣喜的淚水蓄滿賴澤良的眼眶。
賴應心將父親背了起來,這才發現他竟是這麼的纖瘦,彷佛生命隨時會消失。
他回頭瞥了母親的墓碑一眼。
讓他先帶父親回家整理一番,母親的墓待會再來。
他相信,娘不會介意的。
一道陽光穿透雲縫而來,照在父子倆身上,彷佛,石娘溫暖的笑靨,輕柔的灑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