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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誓言隨風,諾言成空,我要拿什麼守護你,我愛的人。
清冷的月光翩然而至,瀰漫在室內。
像一尊石像,霍蝶舞靜靜坐在地板上,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久的夢,下午聽到的一切,恍惚只是自己的錯覺,只是錯覺……葉離那樣的男孩子,像Crystal一樣的男孩子,沒有任何人會忍心傷害他。
喬依依,她是喜歡葉離的,她那麼驕傲,那麼美麗,那麼高貴,除了葉離,還有什麼樣的男孩子能夠打動她?
「鈴……鈴……」門鈴聲陡然響起。
喬依依的房間門扉緊閉。
霍蝶舞不確定,喬依依現在究竟還在不在家裏。
大概五點左右,她曾經聽到防盜門開闔的聲音,然後,匆匆跑出自己的房間。
走廊里傳來噔噔噔下樓的聲音,在手指轉動門鎖的一瞬間,她卻頹然放棄。
確定那個男人的存在能怎麼樣?知道他是誰又能怎麼樣?
只是讓葉離面臨的羞辱和痛苦更真實,更具體而已。
如果,如果,只是自己的錯覺,那該有多好。
諾大的客廳,晦暗深沉,她就蜷縮在黑暗中。
「咔擦」防盜門被輕輕打開,葉離出現在門口,他眨了眨眼睛,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
「啪!」他打開電燈開關。
一束銀白的光芒流瀉而下。
「蝶舞,你怎麼啦?」看到黑色長條沙發前面,蜷縮成一團的霍蝶舞,葉離吃了一驚,甩掉腳上的鞋子,走進客廳,俯身蹲在她面前。
慢慢抬起頭,注水的眸子惶惑的凝視着他,小鹿斑比般溫和純凈的眼眸,顯得很是楚楚可憐。
忍不住撫摸她的頭髮,輕輕把她擁在懷中:「蝶舞,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他柔聲問道。
「葉離。」霍蝶舞忽然抱緊他,把臉埋進他胸膛,號啕大哭。
「乖,告訴我,到底怎麼啦?是不是依依又欺負你?」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陡然響起:「你們在做什麼?」
喬依依鬆鬆挽著一個髮髻,裹着水粉色絲織睡袍,冷冷的站在卧室門口。
葉離微顰眉頭,問道:「依依,你又對她做了什麼?」
喬依依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瞳仁由淺轉濃,冷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你,還有誰會讓蝶舞這麼傷心?」
「葉離!」喬依依咬着牙,白了臉,「你居然為了她質疑我?就算我讓她傷心、讓她難過、甚至讓她去死又關你什麼事?你要搞清楚,你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不是霍蝶舞的,你們兩個在我面前摟摟抱抱,做出這樣卑鄙無恥的事情,才應該像我解釋吧?」
「我沒必要對你解釋什麼,蝶舞曾經是我的女朋友,現在是我的妹妹,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葉離淡淡地說。
「妹妹?」喬依依怔了一下,「原來你已經知道她是你的妹妹?」
葉離眼中閃過訝異的光,沉聲問道:「你怎麼知道蝶舞是我妹妹?」
她臉上頓時露出慌亂的神情,挽挽頭髮,別開臉,大聲說道:「我就是知道,關你什麼事?」
葉離放開霍蝶舞,慢慢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頜,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問道:「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媽媽說,就算是喬阿姨,都不知道這個秘密,你又怎麼可能會知道?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麼?是不是還知道霍飛揚死亡的真相?」
慌亂的後退一步,喬依依眼神閃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要撒謊!喬依依!我們認識多久了?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我知道你沒有任何理由會傷害霍飛揚,但是,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告訴我,你究竟隱瞞了什麼?」葉離抓住她的胳膊。
「放開我!」喬依依用力掙扎,雙腳亂蹬,一下子踢到旁邊的花架。
花架轟然倒塌,一盆密林清幽的文竹向她砸下來。
葉離驀地轉身抱住喬依依,花盆砸到他的手臂,「嘩啦」一聲重重跌落在地上,頓時土崩瓦解,支離破碎。
鮮血順着葉離的手臂慢慢流淌下來,蜿蜒猶如蠕動的蚯蚓,白色T恤衫的袖子很快濡濕,刺目而耀眼,鮮艷好似盛開的杜鵑。
「葉離!」霍蝶舞驚叫着撲到他身上,挽起他的袖子,白皙的肌膚一片刺目的鮮紅,淚水頓時撲簌簌的落下。
「沒關係,」葉離微顰眉頭,擦拭掉她臉上的淚水,柔聲說道,「只是劃破了一點皮,你不要哭,一點都不痛,真的。」霍蝶舞怔怔看着他。
他溫和的笑着,露出潔白的皓齒。
霍蝶舞忽然轉過身,向喬依依撲過去:「我要殺了你!你這個壞女人!我要殺死你!」
她的雙手卡在喬依依的脖子上,臉上帶着憤怒的瘋狂的神色。
「蝶舞!蝶舞!」葉離駭了一跳,拚命拉她的手,她卻兀自不肯放手:「她是個壞女人!我一定要殺了她!」
「呃……」喬依依奮力掙扎,四肢亂蹬。
「蝶舞!你不要做傻事!蝶舞!她是你的表姐!蝶舞!你想讓我同時失去你們兩個嗎?」葉離一迭聲的叫道。
喬依依掙扎的動作慢慢停頓下來。
「她死我絕不獨活!」葉離叫道。
如遭雷擊般,霍蝶舞蒼白的臉瞬間失去全部血色,掐緊的雙手不由自主開始顫抖。
感覺到她的鬆懈,葉離馬上趁機推開她,他那麼大力,霍蝶舞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左手按在花盆碎片上,驀地一陣刺痛。
葉離卻沒有留意到她,小心翼翼的把喬依依抱進房中,放在床上。
雙手有節奏的掌壓她的胸部:「依依!依依!」
霍蝶舞頹然癱坐在地上,慢慢抬起劇痛的手掌,兩個白皙光潔的瓷片嵌在上面,鮮血一點點滲出來,染紅了瓷片。
那一瞬間,好像突然間被抽光身體里所有的勇氣和力量,她懊惱的,輕輕拔掉碎片。
漆黑的瞳孔佈滿了恐懼,不會死吧?依依不會死吧?為什麼會這麼衝動呢?她曾經是游泳選手,受過專業訓練,力氣應該很大的,依依……老天,她不會死吧?
更多的血湧出來,卻不再感到疼痛,原來,痛苦的終點,是不會再疼痛,依依,求你,不要死……
「依依!依依!……」葉離依然焦急的叫着。
霍蝶舞咬緊了嘴唇,一絲腥腥鹹鹹的味道瀰漫在舌尖,渾身不可遏止的顫抖,求求你,依依,不要死……
「依依!依依!依依……」
「咳咳……」喬依依終於吐出一口氣。
「依依,你覺得怎麼樣?」葉離柔聲問道。
喬依依揉揉自己的脖子,慘白的臉頰慢慢浮現血色,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
「蝶舞的確太衝動太過分,你不要生氣,我會好好罵她。」葉離說道,「你好好休息一會兒。」
「她要殺我!葉離!你看到了吧?她竟然要殺死我!」喬依依喘著氣叫道。
摸摸鼻子,葉離蹙眉說:「我知道,都是她不對,都是她不好,都是她的錯,不過,我相信她不是存心想殺死你,只是一時衝動而已,她是你的表妹,又是我的妹妹,就算是為了我,原諒她好不好?」
喬依依板着臉。
俯下身子,在她額頭輕輕的一吻,聲音柔軟的說:「依依,不要這樣嘛,她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我們不要計較了好不好?我答應你,以後我會好好管教她,保證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要告訴爸爸、媽媽把她趕出去!」
「依依!」
「除非你答應我,以後不許抱她!不許親她!不許和她勾肩搭背!」
「我什麼時候跟她勾肩搭背了?」葉離輕揚眉毛,「她是我妹妹耶,難道你以為我對她還會有什麼非分之想嗎?我是那麼變態的人嗎?」
「你記住最好。」
「那你先休息,我跟蝶舞先談一下,晚飯想吃什麼,一會兒我做給你吃。」
「嗯。」
葉離走出來,看見霍蝶舞還坐在門口,目光獃滯,神情迷惘,手上鮮血淋漓。
「怎麼流血啦?」他皺着眉頭,拉起她的手,卻被她大力的甩脫。
霍蝶舞站起來,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蝶舞!」葉離叫道。
她慢慢轉過頭,茫然的看着他,眼中噙著淚,輕聲說道:「對不起,哥哥。」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哥哥」,葉離不禁呆住。
「哥哥,我錯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不會再傷害表姐,也不會再讓哥哥難過。」她說完,推開房門,走進去,房門在她身後緩緩闔上。
她的樣子……很頹廢很懊惱很落寞很悲傷。
甩甩頭,葉離心想,大概她也被自己嚇到了,她本來不是那麼暴力的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表現得這麼失常,還是等她冷靜一下,明天再問她理由。
四周籠罩着濃重的黑暗,她的心也被黑暗包裹着,霍蝶舞慢慢走下床。
穿過靜謐的客廳,輕輕推開隔壁房間的門,皎潔的月光傾瀉在床上,一對俊男美女,相依相偎,好夢正酣。
床頭柜上的水果盤裏,一把水果刀在月光中閃爍著銀色的光芒。
霍蝶舞靜靜看着他們,嘴角露出一絲淺笑,緩緩拿起刀子,用力刺入喬依依的胸膛。
「啊!」一聲慘叫,鮮血頓時噴薄而出,濺了她滿身滿臉。
睡在旁邊的葉離,突然睜開眼睛,晶亮的眼眸冷冷的注視着她,冷冷的說:「你真的殺了她?」
霍蝶舞握著刀子的手,開始顫抖。
「我對你說過的,」葉離淺笑,那笑容亦如那個秋日的上午,他們第一次相識,燦爛而純凈,「她死我絕不會獨活!」他慢慢從她手中拿過刀子,狠狠地刺進自己的胸膛……
「啊!」霍蝶舞在一聲慘叫中驚醒,睡衣粘在身上,渾身都沁出了冷汗。
她捂住自己的臉,怎麼會?怎麼會做這麼可怕的夢?
難道,自己的潛意識裏,真的想殺死喬依依?不會的,不會的,從小到大,自己連殺死一條魚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麼會去殺人?還是自己的表姐?
可是,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底說,那是因為你妒嫉,妒嫉,瘋狂的妒嫉,妒嫉葉離說的那句話「她死我絕不會獨活。」
這樣深沉的愛情呵,讓自己妒嫉的愛情,終其一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到。
葉離,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這個事實擊碎了她心底最後一絲痴心妄想。
也許,這是一件好事,以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呆在他和表姐身邊,見證他們的幸福。畢竟,他們都是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看着他們幸福,才應該是自己最大的幸福吧?
想來想去,原來自己才是罪魁禍首,不但傷害了表姐,也傷害了葉離。曾經介入他們之間,害得他們分手,表姐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也是為了某種報復吧?
那麼,自己一定要和喬依依說清楚,他們之間就不會再有誤會,不會再有裂痕,就會幸福的相愛下去。
晚上傷害她的事,也要很誠懇的道歉,請求她的原諒,自己真的很過分……
霍蝶舞看看床頭的鬧鐘,已經是凌晨兩點,但是她並不在乎,她等不到明天早晨,迫切想告訴依依自己的想法,請她以後好好的愛護葉離,愛護自己的哥哥。
下定決心,她走下床,沒有開燈,摸黑穿過靜謐的客廳,走進隔壁的房間。
「依依!依依!」她輕輕叫道。
依依似乎睡熟了,沒有回答。
「啪!」她打開牆上的開關。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的靜謐,尖銳漫長的叫聲不斷持續著,直到只剩下嘶啞的餘音。
整棟十二號樓的燈光依次亮起,最先衝過來的自然是喬振宇和霍海蓉,在見到喬依依的一瞬間,霍海蓉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一時間,本來寬敞的客廳擠滿了人,樓梯間里也佈滿了人,到處充斥着睡意和疑惑的喊叫、詢問和紛至沓來的腳步聲。
曾經美麗妖嬈的喬依依躺在床上,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插在她的胸膛,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水粉色睡袍和藍底白色碎花的床單。
瞪着大大的瞳子,臉上的表情憤怒而驚訝,唇畔逸出一絲血漬。
葉離是第一個走進霍家的外人,他把霍蝶舞拖出來,阻止別人進入喬依依的房間,並且把客廳里的閑雜人等都趕了出去。
然後,他的視線就凝結在霍蝶舞身上,她蜷縮在沙發上,臉色慘白,雙眼瞪大,獃獃的凝視着地面。
他注意到她白色睡衣下裸露出來的蒼白肌膚,頸部青色的大動脈跳動得異乎尋常的快而且微弱。
十五分鐘后,一輛警車停在丁香花園十二號樓下,一同來的還有一輛救護車。
葉離低聲對從身邊走過的一個身穿白袍醫護人員說:「拜託你去看看那個女孩,她好像嚇壞了。」
醫護人員看了他一眼,走過去,蹲在霍蝶舞面前,用手電筒照照她的眼睛,觀察她的反應,問她幾個問題,霍蝶舞用平板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回答,她完全不關心別人對她做了什麼。
他又測測她的脈搏和血壓,然後拿了一條毯子,裹在她身上,對葉離說:「你最好給她找一杯熱牛奶。」
葉離對身邊的揚子低語幾句,揚子點點頭,走出去。
他自己就在霍蝶舞旁邊坐下,輕輕攬住她的肩,將她慘白臉頰垂落的頭髮撩開,輕聲的安慰她。
一直默默看着這一切的張志昭,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時揚子拿着一杯牛奶走進來,葉離接過來,慢慢的溫柔的喂霍蝶舞喝下去。
張志昭眉頭皺得更緊,他注意到,葉離的手臂受了傷,並且和霍蝶舞手上的傷痕一樣,都不會超過十二個小時。
牆上寫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
門窗都有鐵柵欄,木板椅子很不舒服。
這裏是S市公安局的審訊室。
張志昭打量著坐在對座的少年,即使是在這樣一個特定的空間里,依然無損他優雅的氣質和夢幻般的美麗。
從來沒有人能把白色穿得這樣不染纖塵、淋漓盡致。通體的純白,反而映襯得他像水晶一樣晶瑩剔透,白皙細膩光潔。
湛藍的眼眸沉澱著厚重的悲傷,神情有些疲憊,卻很坦然。
輕輕咳嗽了一聲,張志昭說道:「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記錄在案,都可能作為呈堂證供,如果你有任何虛假或者不實的證詞,我們隨時都有可能追究你的法律責任。」
葉離默然。
「作為兇器的水果刀上,找到了你和霍蝶舞、霍海蓉和另外一些殘缺的指紋,對此你有何解釋?」
「晚飯後,我給她們削過水果,至於蝶舞和霍阿姨,水果刀本來就是他們家的,指紋留在上面,完全不奇怪。」
「我可以接受你的解釋,」張志昭點點頭,「另外據我們調查所知,2008年3月24日下午,你和霍蝶舞曾經和死者喬依依發生了衝突,甚至是肢體上的衝突,沒有錯吧?」
「是的。」葉離說道,那棟樓隔音不好,應該會有很多鄰居聽到了當時的爭吵。
「你們為什麼事起衝突?」
沉默了一會兒。
「很難啟齒嗎?」
「不是,」葉離輕挑眉毛,「我回家的時候,發現蝶舞在哭,我就過去安慰她,您知道的,我們兩個曾經交往過,依依很不高興,就吵了起來。」
「有人聽到霍蝶舞曾經大喊要殺死喬依依,是這樣嗎?」
挑起的眉毛打了結:「我想您應該很清楚,很多人在吵架的時候都會頭腦發熱,說些言不由衷的話,那並不具有任何實質意義。」
緊盯着他的眼睛,張志昭說道:「現場門鎖沒有絲毫被破壞的痕迹,也沒有任何的財物損失,兇手在黑暗中準確進入喬依依的房間,把她悄無聲息的殺死,毫無疑問,排除她的父母,霍蝶舞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何況,經過法醫鑒定,喬依依死亡時間是午夜十二點到凌晨兩點之間,恰恰是霍蝶舞進入她房間的時間。」
輕抬眼眸,葉離譏誚道:「難道您認為,蝶舞會在殺人之後,驚叫着喊來所有的人嗎?何況,蝶舞連一條魚都不敢殺死,又怎麼可能殺人?」
打量着他的神色,張志昭說:「你知道嗎?如果霍蝶舞不是兇手,你就會成為最大的嫌疑人。」
「理由是什麼?」
「你有霍家的鑰匙,又住在他們的隔壁,很熟悉霍家的環境,完全可以在夜深人靜后潛入霍家,殺死喬依依后悄然離開,前後不會超過五分鐘。」
「只是有犯罪的條件還是不夠的,還需要足夠的動機。」他反駁。
「你有動機。」
葉離眼中閃過訝異。
「你有動機。」張志昭點點頭,鄭重的說,「有一個好消息我要通知你,我們已經找到殺死霍飛揚的真兇。」
葉離的臉上並沒有如他所願,出現絲毫驚訝好奇的表情,依然淡定的看着他,真是一個諱莫如深的少年,他真的只有十八歲嗎?
張志昭不禁強烈懷疑,如無意外等到他二十八歲,也許會成為中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外交官,理性睿智、沉着機敏、處變不驚、言詞犀利卻不會給人以僵硬的感覺……他擁有當外交官的潛質,出色的外表,也應該會為祖國贏得良好的形象分。他不無讚歎地想,慢慢說道:「那個兇手就是霍飛揚自己。」
葉離長長的睫毛翼動了一下。
「我們在喬依依的房間里發現一封霍飛揚寫給霍海蓉的信,也可以說是遺書,大概內容可以告訴你,他在信上說,十八年前偶然遇到已婚的洛彩蝶,兩個人產生了不倫的戀情。知道自己犯下大錯的霍飛揚,選擇了逃避,豈料十八年後再次相逢,舊情復熾,並且被洛彩蝶的丈夫發現,不忍心再次破壞她的家庭,想要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負上責任,所以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結尾是拜託霍海蓉好好照顧霍蝶舞,告訴她自己不是一個好父親,更加不是一個好男人。
我們推測,你的父親葉兆琿發現你母親和霍飛揚的關係,一早來找霍飛揚理論,霍飛揚因為自責在他走後選擇自殺,為了不想把你母親牽連進去,他擦拭掉了所有葉兆琿來過的痕迹,卻不小心遺漏了一份他早就寫好的信,就是我們發現的第一封所謂遺書,夾在他不常看的一本書里。」
搖搖頭,他繼續說道,「他大概早就想要和你母親分手,卻無法剋制自己的感情,信也就一直沒有寄出去。
而真正的遺書郵寄到霍家,恰巧被喬依依收到,她卻隱瞞了這封信。」
「同時,也構成了我殺死她的動機。」葉離低語。
瞳光閃爍,張志昭心想,只有動機還不夠,他見過太多的罪犯,他們有的狡詐,有的兇殘,有的暴躁,有的陰沉……但是,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的眼神,因為沉澱了太多的滄桑和陰暗,而變得渾濁。
他們全都不會有葉離那樣澄澈的眼眸,如水晶般的眼眸。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葉離蹙眉。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因為,遺書上還說到另外一件事,」張志昭盯着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霍蝶舞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
葉離怔怔。
「她不是你妹妹,和你完全沒有血緣關係,她是霍飛揚十八年前撿到的棄嬰,作為自己和謝婉儀的女兒申報戶口,除了夫妻二人,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但是,他收養這個孩子的理由,卻是因為她有一雙酷似初戀情人洛彩蝶的眼眸,我想,謝婉儀自然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才會憤然跟他離婚,即使在他死後,也拒絕盡任何身為母親的責任,這一點,完全可以理解,她本來就不是霍蝶舞的親生母親。」
大概是太過震驚,葉離張張嘴巴,卻沒有說出話來。
「所以,喬依依的行為,就有了合理的解釋,和你有血緣關係的人,不是霍蝶舞,而是她,她不想失去你,自私的隱瞞了遺書。」張志昭搖搖頭,「這個女孩的行為,我實在無法苟同,這不僅僅是你們三個人之間感情糾葛的問題,還涉及到一樁謀殺案,會波及到很多人。」
想起剛剛被釋放的葉兆琿,他有些愧疚的垂下頭,咳嗽一聲,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喬依依唯一的男朋友嗎?」遲疑了一下,又問道,「你們之間的關係究竟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我不明白,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喬依依,她有愛滋病。」
葉離眸光閃爍,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張志昭說道,「我建議你最好立刻去醫院做一下常規檢查。」
葉離臉色有些發白,低聲說道:「沒有那個必要。」咬了一下嘴唇,他聲音有些喑啞,「我們的關係並沒有達到那樣的程度,我們還是學生,我不會做任何超出自己能力負責的事情。至於她是不是還和別的男人交往,我真的不清楚。她一直都有很多朋友,她本來就喜歡流連在各種娛樂場所。」他閉了一下眼睛。
愛滋病啊,那樣美艷靈動的喬依依,居然會和這樣的字眼牽扯在一起。
張志昭憑直覺相信,他說的是事實。
摸摸鼻子,葉離又說道:「拜託你一件事,請不要再說我是她的男朋友,雖然,我們的確交往過,但是,正如你所說,喬依依實際上是我的表姐,我很清楚這一點,從知道這個事實開始,不對,」他搖搖頭,「從霍蝶舞走進我的世界開始,我就不可能再是她的男朋友,感覺好像在亂倫一樣。」
「你對喬依依說過這番話嗎?」
「沒有,」葉離眉宇間有些懊惱,「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心情都不大好,常常曠課,也不大留在家裏,我不知道她已經知道我和霍飛揚的關係,一直希望等到好的時機再告訴她,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張志昭清晰地看見,疲憊和悲傷浸滿了這個少年湛藍的眼眸,湖水般的瞳孔變得深邃而迷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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