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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破,我想先到我家拿點東西,你幫我按十五樓。」走進電梯,望晴苗朝着正要按樓層的官御破說道。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官御破原本放在十六數字上的手指,往下挪了一格。
「破,你別忘記要幫我跟你母親講婚禮的事喔!」看着電梯門闔上,電梯內只有她和他,她開口叮嚀了這麼一句。
剛剛從官家回來的路上,望晴苗怎麼想都不對,伯母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她才剛開始和破交往耶!兩人的甜蜜生活才正濃呢!她才不要那麼早升級為歐巴桑,更何況世上有哪個女人喜歡提早當黃臉婆的?
所以她還是堅持原案,交往不滿一年,她絕不進禮堂!
退到她的身邊,官御破摟住她的腰。「我會說的。」他是會說,但是絕對不會照做。
「那你要說清楚一點,說我真的不想那麼早結婚,所以請她別忙婚禮的事了。」她再次叮嚀。
剛剛她原本就想當着伯母的面說清楚了,可是看伯母興奮的樣子,她實在無法堅定地說出自己的意思,只好請破幫忙說說看了。
「嗯。」他會幫她說,但是他也會跟母親補充他實在很想早一點結婚,請母親幫忙一下,陽奉陰違是他的絕活。
「你真的要說清楚喔!」她再三叮嚀。
「我會的。」呵呵,他真的會。
「那就好,今天真是嚇死我了,想不到你母親真的那麼希望你早點結婚。」拍拍胸口,想到今天伯母逼婚的魄力,她還心有餘悸。
「就說過我母親會很喜歡你啦!」他低頭朝她笑了一下。
「才不是呢,我看是你太不爭氣從來都沒交過女朋友,讓你母親很失望,所以你母親一看到我就想把我拐去當媳婦。」她把會被逼婚的責任都推到他身上去。
「原來沒交過女朋友就是不爭氣啊!那我看我得爭氣些多交幾個女朋友,這樣我母親才不會對我失望,我也不會落得不肖子的罪名。」點點頭,他若有所悟。
「你敢!」用手肘拐了他肚子一下,望晴苗眯着眼瞪視他。
「我當然不敢,旁邊有隻母老虎盯着呢!我怎麼敢?」笑嘻嘻地看着她生氣的模樣,她只要一生氣,眉毛就會倒豎,好玩極了。
「你說我是母老虎?」雙手握拳,怒氣即將引爆。
「母老虎發威-!」剛好電梯抵達十五樓,門一開,官御破笑嘻嘻地首先奔出電梯,逃離望晴苗的拳頭攻擊。
「你給我站住!別跑!」掄起拳頭,她也往外衝去。
一前一後,兩人就這麼在大樓的長廊上嬉鬧了起來。
「喂!別玩了,停下來啦!」怎麼跑、怎麼追都追不上他,望晴苗自動放棄追逐,拿起鑰匙走到家門口,對他招招手,要長廊另一端的他回來。
「真的不玩了?」他怕這是她的小人步數,先要他靠近,然後再出奇不意地報復他。
「真的啦!」怕她騙他嗎?她才沒那麼無聊好不好?翻了個白眼,她繼續朝他招招手。「快過來,陪我拿點東西,我們就上樓了。」待會兒還要準備午餐呢!
「好啦!」官御破迅速地來到她的身邊,跟她一起開了門進去屋裏。
「咦!等等,這是誰的鞋子?」官御破指着地上陌生的兩雙鞋子,一雙是女用的高級高跟鞋、一雙是男用的鱷魚皮鞋,而且尺寸大得驚人。
「咦?我不知……」低頭看着地上的鞋子,她才要說自己不知道,眼前就突然出現一大一小兩條人影,隨着人影的出現,她也被官御破手腳俐落地攬在懷裏保護。
「誰!」官御破大叫。
「SURPRISE!!」兩抹人影齊聲大喊。
雙方同時爆出的聲響讓彼此都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望晴苗伸出手將室內電燈的開關按了一下,原本昏暗的屋內頓時大放光明,兩抹黑影也瞬間現形。
「媽咪!豪格!」瞪着眼前的兩個人,她以為自己看錯了,趕緊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兩個人依然站在面前對着自己微笑。
「女兒,我們來找你-!」望母首先向前給了女兒一個大大的擁抱。
「媽咪,你們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都不知道?」頭被悶在母親的懷抱里,她聲音模糊的問著。
「我們要給你一個驚喜嘛!給你知道就不好玩了啦!」放開女兒,她回到丈夫的身邊。「你是不是該幫媽咪介紹一下這位先生啊?」指著站在門口的官御破,望母曖昧的眨了眨眼。
「呃……」剛剛見到母親和豪格,她才想起一個月前的那一通電話,是啊!她怎麼會忘了母親說過要來台灣看她的這件事呢?
完了!被媽咪看到破的存在,以媽咪的個性……啊啊!她完了啦!
「不急,不急,有事到客廳聊,杵在這裏多怪啊!」豪格不會說中文,便以英文招呼大家到客廳坐着。
屁股才一沾到沙發,望晴苗連忙問:「媽咪,你不是說來之前會先打電話給我的嗎?怎麼現在……」因為顧慮到豪格聽不懂中文,她自動用英文說話。
「哎喲!都說要給你個驚喜了,怎麼會打電話先跟你報備呢?而且要不是我們來得巧,怎麼會看到這位先生啊!」語畢,望母的身形已經移動到官御破的身邊坐定。「這位先生貴姓啊?」她笑嘻嘻的問。
「敝姓官,名叫御破,伯母您叫我破就可以了。」微微一笑,他看着望母臉上與母親一模一樣的笑容,這種可掬的笑容該怎麼形容?
似乎就叫作「不懷好意」吧!
「小破啊!」沒依他的意思,望母故意在破之前加了一個「小」字,「小破,你今年貴庚了呀?」
「三十有二,伯母。」後頭「伯母」兩個字,官御破語氣倒是說得很重,像是恭敬的稱呼,又像是故意把它跟「小」字的對比顯現出來。
「三十二歲了啊!」望母的手不規矩的摸上他的臉,「喲!瞧你長得這副英俊的模樣,的確是三十二歲的樣子,但啊……」把手滑到他的胸口,拍了一下,「你這裏應該可就不只三十二歲了吧!我說得對不對啊?小破。」
「伯母英明。」對於眼前精明的望母,官御破知道裝也沒用,老實招來或許比較受用。
「真是誠實的傢伙,我喜歡你!」拉起他的領帶,望母妖嬌的把它放在嘴唇上吻了一下。
望母此話一出,立刻惹來兩道不滿的叫聲──
「媽咪!」
「親愛的!」
「哎喲!你們怕什麼,我是說喜歡他又不是說愛他,看你們那是什麼德行。」把眼睛落在緊緊抱着官御破身體的女兒和環著自己的老公,這兩人的模樣活像是捍衛家園、抵禦外侮的戰士。
「你只能喜歡豪格!他是我的。」
「你只能喜歡我!你是我的。」
望母的話又引起望晴苗和豪格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話。
「嘖!兩個醋桶。」搖搖頭,實在丟臉啊!「我說女兒啊!你還不趕快從實招來?」慵懶的往先生身上靠去,望母雙腳優雅交疊,一手卷著一綹大波浪的長發,模樣好不美艷動人,只可惜那雙眼充滿了逼供的厲光。
「招什麼?」望晴苗裝傻。
「很簡單,比如說你什麼時候開始跟野男人廝混卻沒有跟母親秉告?或是說你什麼時候被人吃干抹凈卻還傻傻的認為人家是好男人啊?」說這話時,望母的眼睛不懷好意的往某個「人家」的身上瞟去,一臉看透的表情。
「媽咪,你在亂說什麼啦!」望晴苗發窘,看了眼身旁的人,深怕他會在意母親不遜的話語。
「唉!好話不說第二次,都跟你明白的把話點出來了,卻還當人家在亂說,活該落得如此下場,媽咪也懶得救你了。」嘆了口氣,怎麼這女兒生來就是少了一根筋,整天傻呼呼的?也好,配上這狡猾又溫柔的野狐狸剛剛好,天生絕配,省得她為她的將來操心。
「媽咪!」跺了跺腳,媽咪到底在說什麼啊!
看了眼母親身旁的豪格,用眼神問他懂不懂母親話里的意思,豪格卻是笑笑的搖了搖頭。老婆雖然從頭到尾都用英文說話,但他還是無法融入老婆的思維里,不過有一件事他倒是可以確定,那就是老婆說的全都是事實!這男人,怕就是老婆說的那樣了……
「算了,反正都到這種地步了,現在來求個名分比較重要。」彈了下塗滿蔻丹的指甲,望母看着官御破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們家小苗啊?小破。」
「伯母,老實說剛剛我們就是從我老家回來的,今早我的家人已經看過小苗了,現在我母親可能正在看黃曆找好日子呢!」
呵呵,天神真是眷顧他,看來小苗的母親對於他用計拐到小苗的事一點也不在乎,現在還幫着他逼婚呢,改天得好好謝過這位精明聰慧的丈母娘。聽說她喜歡探險,下次就請她和丈人到南極去吧!那裏應該夠合她的口味了。
「啊啊,原來你早就做了啊!」這位未來的女婿還真「有心」啊,連逼婚的事都不自己動手,把身旁的人利用得徹底,專撿現成便宜,真是好樣的。「怎麼,還成功嗎?」
「不怎麼成功,但還可以,如果伯母不嫌浪費力氣的話,女婿想向伯母借點力氣,讓事情臻於『美滿』。」目前他過得很幸福,但還不是挺圓滿的,如果多了那一張結婚證書,那就是幸福又美滿了。
「這麼做我有什麼好處?」看着被修得美麗細緻的指甲,望母笑得好不市儈,活像是在談賣女兒的生意。
「條件任伯母開。」只要能讓他儘快把人娶回家,他什麼都答應。
「這麼慷慨。」果然就是有錢人該有的樣子,瞧他身上那一堆外國名牌和那高貴的氣質,女兒八成是上輩子積了不少的德,才會讓這男人給相中,夠幸運也夠福氣的了。「你府上哪裏啊?」話題硬是一轉,望母沒答應也沒開條件,一切尚在評估當中,不急,不急。
「樓上。」用手指了指天花板,官御破跟着望母的問題走,知道她正在打量自己夠不夠格給小苗幸福,所以他是見招拆招。
「嗯哼,從事什麼行業?」
「官御集團總裁。」官御破雙手遞上自己的燙金名片,恭敬得很。
接過名片看了眼上頭的集團代表商標,望母揚了揚眉。
「總裁啊,那怎麼會跟我們家這個小衰星認識的?」堂堂一家國際知名企業的總裁怎麼會撞上她家這個帶賽的小廚娘?其中必有一個可聽的故事,聽聽無妨。
「銀行搶劫,小苗被抓來當人質,我剛好救了她。」簡潔的說明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官御破無意表現無聊的英雄氣概。
「英雄救美,不錯的戲碼。」無聊地把手上的名片拿來當扇子扇風,望母轉過頭奚落起女兒來,「小苗啊,你是不是愈來愈衰了?怎麼連銀行搶劫這種乖誕的事你也遇得到,還萬中選一的被人抓去當人質,你考不考慮去改改運什麼的?媽咪真的怕了你那『傳奇』的天命了。」
「媽咪,你忘了我改過好幾次了,可都沒效啊!隔天還不是衰運照常運作。」知道母親正在審核破,所以她一直乖乖地在一旁不敢出聲。媽咪講話不喜歡人家插嘴的規矩她可沒忘,忘了是要挨拳頭的,媽咪不輸外國男人攀岩的臂力,她可不想領教。
「這倒是,那你以後就乖乖地跟在小破的後頭,少到處惹是生非或無故招惹禍端。媽咪不在台灣,你就靠着小破點,照你這衰運的開高走勢,將來你這條小命還要靠小破保呢!」一連串聽似叮嚀的話語,卻暗示把女兒交給人家照顧的意味,英雄救美的戲碼,果然深受愛女心切的母親喜愛。
「媽咪!」望晴苗不依的搖了搖身體,哪有母親這樣糗女兒的,這命格還不是她生出來的,不盡點責任安慰她受過的驚嚇就算了,還說她惹是生非,討厭!
「好了,好了,我和豪格才剛下飛機,餓得很,沒事就退下去煮飯來孝敬你母親我。」揮揮手,望母把女兒趕到廚房去當煮飯婆。「至於你……」朝官御破勾了勾手指,要他坐近一點,望母壓低聲音說:「我和豪格這次來台灣會多待幾天,你找個時間幫我約你母親出來見面,我要留在台灣參加完婚禮再回美國。事情給我辦快一點,我來台灣主要是要到幾個地方玩,你這是意外多加的戲碼,我可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頭,你知道嗎?」
美國待久了,就會想念台灣美味的小吃,趁來台灣看女兒的機會,總得滿足滿足這貪吃的胃,省得到時候回了美國,胃又犯起思鄉病,那可就沒處醫了。
意思是審核通過了?
揚起愉悅的笑容,官御破生平第一次這麼狗腿,「是,今晚我就打電話給我母親,請她跟您談詳細的情形,事情半個月內辦妥,謝謝丈母娘、丈人成全。」
「行了,既然你要當好男人,就到廚房去幫點忙吧,我和豪格要在這裏小睡一會兒,飯煮好了再叫我們吧!」語畢,望母拉了拉老公的衣袖。
後者會意地連忙展開胸膛,當場變成了老婆舒服的睡床,然後兩隻大掌蓋上老婆的肚子充當棉被,接着自己也往沙發上一靠,形成了一幅鴛鴦交頸的畫面,呃……雖然用大熊抱小白兔來形容比較恰當,但夫妻嘛……
ΩΩΩΩΩ
「媽咪,我不嫁!」
「你說這是什麼話,人家禮車都到門口了,你還使什麼性子?」望母和官映荷七手八腳的硬是把新娘禮服往望晴苗身上套,望母手上還拿着一大袋的化妝用品。
「不要就是不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一大早起來房間就變了樣,到處都看得到俗又有力的大紅色離字,還有這套禮服是從哪裏變出來的?昨天我明明沒看到它!」拉扯身上的蕾絲禮服,望晴苗企圖把它扯破,看看能不能因為新娘禮服毀壞而將婚事順延。
使勁地往女兒不規矩的手臂用力一拍,望母拿起一雙月牙白的禮服手套套住女兒發紅的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當然要照習俗貼-字,俗是俗了點,忍耐忍耐就過去了。至於這套禮服,逼婚這件事要辦得好,哪能漏餡讓你瞧出端倪,連味道都不可能讓你聞到!」語畢,望母拿起粉撲沾滿了蜜粉,在望晴苗的掙紮下,她臉偏到哪,望母就往那撲上一層粉,好在女兒皮膚好,不用多上一層粉底,要不就折騰死她了。
隨便撲個粉后,望母又拿起一條口紅,扣住女兒的下巴。「閉嘴!」把口紅當毛筆寫,上頭勾了兩座山形,下頭也勾了兩座倒山形,女兒嘴小,兩筆一畫就把唇塗滿。
好不容易母親放開了手,望晴苗連忙大叫:「逼婚!這又是怎麼回事?破已經答應我一年後再結婚的,你們怎麼可以來這招!」無奈裙-過長,望晴苗無法順心地來個一百八十度向後轉開罵動作,只好朝着鏡中母親和映荷的身影亂咆哮。
「人家是答應你沒錯,但重點是你母親我和親家母可沒答應。」望母邊說邊抄起頭紗就往女兒頭上罩,也不管具不具有美感,能遮住臉就可以了。
她可是很夠義氣的沒供出唆使犯罪的主謀,現在女兒這樣子就已經夠番了,要是讓她知道未來的丈夫是導演這一切的藏鏡人,那結婚後她也別想耳根子清靜了,女兒一定會包袱款款跑到美國跟她同居,她可不想整天聽女兒碎碎-。
「啊啊啊!你們不可以這樣!現在是二十一世紀耶,沒有人聽從父母之命結婚的,你們不能干涉我的婚姻自主權!」想扯下頭上讓她視線蒙-的頭紗,無奈母親速度夠快,已經夾了好幾個小髮夾在上頭,這一扯可是差點疼到讓她的眼淚飆出來。
「什麼婚姻自主權,你這個滯銷的衰女我老早就想清出去了,現在難得出現一個不嫌棄你的衰運又愛你的多金溫柔男子,當然要馬上把你掃地出門,省得我在美國還要三不五時打電話來確定你的小命還在不在。」接過官映荷遞來的捧花,望母邊說邊捻起化妝台上用剩的緞帶,把捧花綁到女兒的手上,「順便」也把女兒的手給綁了起來。
感覺母親綁捧花的動作像綁粽子般粗魯用力,望晴苗吃疼的低頭一看,這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手被母親給綁了起來,於是她連忙掙扎喊道:「媽咪,你這是在幹什麼?趕快放開我的手啦!」
「我這是在逼婚,逼婚你懂不懂?逼婚就是可以不經當事人同意把人丟到禮堂去喊我願意。你這雙手一點也不規矩,綁起來才好辦事,而且瞧你這掙扎的模樣,實在像極了被人強迫的新娘,夠味、夠有趣。」
粗魯地把女兒左右轉了一下,她檢查哪裏還有疏失。
「待會兒到禮堂去的時候,記得要搏命演出,你這一生穩定,就這一場婚禮了,搞得熱鬧點,將來回憶起來比較好玩。」語畢,望母欣賞起自己的鬼斧神工,沒想到她竟然可以把一條亂動的毛毛蟲打扮成一個大美女,這種「完全變態」的進化手法也只有她創造得出來,呵呵。
「我不嫁!我不嫁!我說了我不嫁啦!」眼見事實快要造就完畢,望晴苗趴在化妝台上耍賴兼生氣。
「我說你得嫁你就給我嫁,少在這裏-唆!」賞了女兒一個爆栗子,望母眼神一瞥,示意一旁親家母派來的逼婚助手──女兒未來的小姑幫她把人給架起來。
「你們做什麼?我不要,我不要──救命啊!破!」眼見自己被人一左一右地架了起來,望晴苗放聲尖叫。
「哼哼!小破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叫也沒用!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到禮堂見面去吧!」把男主角的處境形容得跟被害人一樣,讓被害人覺得他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同舟共濟,被害人這一輩子到死都不會懷疑身旁的那個人就是兇手,這招美國電影常常在用,她早就學到精了。
「不要啊──啊啊啊──」望晴苗猶在做垂死的掙扎。
「不要也得要,都二十五歲的老女人了,你有什麼資格說一年後再結婚?有人要就馬上把自己嫁出去了,少在那裏妄想什麼羅曼蒂克的一年戀情。」望母斥責女兒的任性。
「我不依啦!」努力的扯着手,看看能不能把手掙脫出來,可沒想到手沒掙脫,緞帶倒是愈勒愈緊,連捧花上頭的花瓣也掉了一地。
「少給我廢話!」又賞了女兒一個爆栗子,望母和官映荷同心協力地把女兒給丟上了車,門一關,望母便朝司機喊:「一路上不準給我停車,不管新娘說什麼,就算是裝死也給我把人載到禮堂去,好了,開車!」語畢,望母很用力地往車蓋用力一拍,把痴獃狀態中的司機給震醒。
司機被這麼具有威嚇性的力道嚇了一跳,驚得腳底一踩,整輛車子像是電影中逃難的車,瞬間向前呼嘯而去。
拍拍手掌,望母看着「囚車」正順利的開往目的地,心裏開心得不得了。
「好了,待會兒只要到禮堂觀個禮,幾個小時后就可以跟豪格殺到淡水吃鐵蛋了,喔呵呵,我心愛的台灣小吃,你們再等我一下,我馬上向你們報到了。」
瞧,這就是剛把女兒賣掉的母親。
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的官映荷看着身邊笑得開心又陰險的美艷女人,心裏忍不住發毛了起來。
這女人真的是那可愛溫和的小苗的母親嗎?
剛剛在房間里,瞧她對小苗那種兇悍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母親該有的行為,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可以這樣毫不猶豫地把女兒給丟出去的母親,人口販子也不過如此吧?
可憐的小苗,才和哥哥談不到兩個禮拜的戀愛,就被人給逼到禮堂報到了,雖然她也是兇手之一,但她敢對天發誓,她的心裏絕對存有憐憫。
憐憫她被冷淡木訥的哥哥相中,憐憫她被他們設計,憐憫她的戀愛故事只過了十三天就結束,憐憫她像只豬仔被人綁住給丟上車,憐憫她未來的婚姻生活……唉!想想,她的憐憫心還滿多的嘛!只不過卻是一次全給了可憐到底的小苗。
唉!小苗,身為你朋友的我,也只能在心裏祝福你了。
你一定要保重啊……
ΩΩΩΩΩ
原來結婚就是這樣。
三聲我願意,就可以造就一樁婚事。
古代似乎也是如此,三個叩首,不也就送入洞房了?
我願意?啊啊!其實望晴苗想說的是我不願意啊!
但是禮堂里那麼多賓客,她丟臉沒關係,破可丟不起那個臉啊!當她站在門口放眼望去,哪個不是曾經出現在商業周刊上的人物?哪個不是電視新聞上常看到的政治名流?哪個不是拿着超大台攝影機的狗仔隊?
當落跑新娘?
她實在是提不起那種勇氣,深怕明天全台灣的頭條就是她身穿白紗跑給一堆名人追的盛況。一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可能會讓自己變成頭條人物,什麼裝病、跳窗、搶摩托車、萬里狂奔……等等的壞念頭,全都自動地從腦袋裏揮發散去,一丁點都不殘留。
沒膽做壞事的下場是如何?
呵呵,就是像她現在這樣,被人反綁在床上當祭品,聽着自己肚皮演奏的咕嚕咕嚕曲,然後眼巴巴地看着一手之遙的一堆食物流口水,自作孽不可活,可悲啊……
「有東西不吃,坐在那裏發什麼呆?」送完賓客的官御破推門而入。
「我不是發獃,我這是在發昏,餓得發昏,你快點來幫我把繩子解開,快!」掙扎地將背後的繩子扯給他看,她連痛罵親人冷血無情將她綁住的事都省了,她還想留住最後一絲力氣拿筷子吃飯咧!
要罵、要哭、要氣、要發飆,這些都等她確定自己沒被餓死後再說,現在,她要吃飯!
「天啊!你怎麼會……」快步走到床邊,官御破迅速地把繩子解掉。「是誰把你綁在這裏的?你被綁多久了?」一臉好不心疼地捧着她略有勒痕的雙手,他溫柔的按揉。
「這些待會兒再說,我好餓。」抽出被捧著的雙手,望晴苗迅速地奔到食物旁邊,狼吞虎咽了起來。
真是餓死她了!
一大早就被媽咪從被窩裏給拉起來,早餐連影都沒見到就被人一路載到禮堂成婚,之後的花園下午饗宴,從頭到尾她就只拿着一杯半滿的香檳到處敬酒,每次正想低頭喝口香檳解渴,就有某某不認識的人來祝賀,一而再、再而三,直到賓客散盡,玻璃杯被收走時,杯子裏的香檳才少了一半,但是那一半不是她喝的,而是被蒸發掉的,她根本半滴香檳都沒喝到口。
沒早餐吃、沒水喝,身上還掛着沉重的禮服和一堆晶光閃閃卻足以壓死人的鑽石和金項煉,一天下來,她從抗拒婚禮的暴躁母獅退化成一條飢腸轆轆、口乾舌燥的白乾魚,不斷的在清醒和昏迷間掙扎。
好不容易繁複的婚禮程序終於演完了,她也被人架到這高級的飯店來待命。
到飯店裏頭來總有吃的吧?
答案是絕對有,各國料理、山珍海味任君挑選,只可惜遇人不淑被惡質母親囚禁,只能看着食物乾瞪眼,把口水當開水來解渴,演足了全世界最悲慘的新娘角色。
「吃慢一點,沒人跟你搶。」走到她身旁,官御破邊說邊倒杯水給她,深怕她會被嘴巴里那鼓鼓的飯菜給噎到。
接過他遞來的水喝了一口,她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會有事,然後馬上又扒了一筷子的飯塞進嘴巴,連講話的時間都沒有。
「誰把你綁起來的?」坐在她的身邊,他貼心的夾了很多菜放在她的碗裏,省得她邊吞飯還要邊伸手夾菜。
「我媽咪。」嘴裏還嚼著飯,她口齒不輕的快速回答。
「不會吧?」他很是吃驚。
「就是她了,別懷疑。」就為了能早一點去淡水吃鐵蛋,所以把她給綁上以防萬一,全天下找不到第二個像她母親一樣狠的人了。
嘴裏的飯還沒完全吞下,她又從碗裏夾了一塊龍蝦放進嘴裏。
沉默了一會兒,他語氣歉然,「今天真的是很對不起,我明明答應你要一年後結婚的,可是我母親──」
好不容易把一大口飯菜吞到胃裏,她勉強空出嘴巴說道:「你不用說對不起啦!我母親的個性我最清楚了,這一切一定都是我母親搞的鬼,你母親只是順着她的意思做而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而且你也是受害人不是嗎?咱們倆同是淪落人,不用太計較啦!」
「你不生氣?」
「一開始我當然生氣,但是現在婚都已經結了,氣也沒用,認命一點比較實在。」邊說她邊看着桌上的菜色,考慮下一口要吃哪一道菜,態度明顯的漫不經心。
「那你會不會離婚?」語畢,順着她的眼神望去,官御破自動自發的幫她夾了兩條炸蝦放進她的碗裏。
「離婚?」夾起炸蝦咬了一口,她一臉不解。
「因為你非常希望一年後再結婚,所以我在想,你會不會明天就跟我辦離婚,然後一年後再結婚?」他的眼裏有濃濃的擔心。
「你也想得太多了吧!離婚又結婚,這太麻煩也太複雜了,今天這一次婚禮就夠我受的,我可不想再來一次。」這次是差點被餓死,下一次呢?地獄走過一遭就已經夠慘的了,她可沒有多餘的勇氣再嘗試一次。
「真的嗎?」
瞄了眼他不確定的眼神,望晴苗微微笑了出來,這個男人可能真的愛慘她了。「真的啦,我跟你保證我絕不離婚,絕不落跑,我會乖乖的當官夫人。」
「你真好。」聽了她的保證,他柔情萬千的將她摟在懷裏親吻。
在他的吻落到唇邊時,她輕輕把他推開。「你別親啦,我肯定吃得滿嘴是油,會沾到你的。」
「沒關係,順便讓我嘗嘗炸蝦的味道。」語畢,他還真的吻了下去,舌頭與她交纏。
「嗯……嗯……別,我還要吃飯。」把筷子放在他的唇上,她不許他亂來。
「那我──」話還沒說完,他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我到陽台接個電話,你慢慢吃。」
塞了個魚丸到嘴裏,她胡亂點頭,眼神全落在一桌的佳肴上,完全沒注意到他走到陽台時還特地把陽台的門關上的動作。
「事情辦得怎樣?」倚在陽台的欄桿上,透過透明的落地窗,他看着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女人。
「全都照你的吩咐把人丟到日本去了,也把她們的犯罪證據丟給成田桑,一切跟你預料的一樣,成田桑為了救外孫女和賠罪,無條件讓渡在日本十分之一的市場。」
「謝謝你的幫忙。」看着她把筷子舉在空中,一臉不知該吃哪一樣才好的表情,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來。
「去!好朋友謝什麼,我們不談這個,嫂子現在在做什麼?」電話那一方的人語氣曖昧。
「吃飯。」
「吃飯!?在新婚之夜的時候?」語氣從曖昧轉為愕然,然後隨便猜問:「你該不會餓了嫂子一整天吧?」
「這樣子她才沒有力氣可以逃走。」他淡淡的說,事實上也證實他做得沒錯,雖然餓了她一天他很不忍心,但是為了預防她逃走也只能出此下策。為了彌補,他叫了一整桌大餐,今晚就讓她吃到飽吧!
電話那一頭的人非常驚訝,「不會吧!我隨便猜的耶!你還真的這麼做?喂喂,你也太狠了吧!嫂子從頭到尾都被你這個枕邊人設計已經夠可憐的了,現在還被你餓了一整天,唉!我真是為她感到悲哀。」
「我也是不得已。」以為把人吃了就可以上禮堂,誰知道對小苗而言,失身不等於結婚,所以他只好再出奇招把人拐進禮堂啊!
「嗯哼!好一個不得已,想當初不知道是誰明明就知道犯人是誰,還要我和洹演戲騙嫂子,叫嫂子緊緊跟在你身邊,然後再乘機逼婚,黑臉全讓身邊的人當,自己卻在那裏扮豬吃老虎,當個快樂又無辜的新郎倌。」
熊掌和肥魚他都拿了,卻辛苦了身邊一堆的人。比如說他,原以為押解兩位日本美女到日本是好差事,誰知道古人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那兩位日本美女除了那兩張臉能看,其餘的全部都是負一百分;好不容易把人丟到日本,他立刻從日本逃難回來。
「我只是將計就計。」
「好一個將計就計,嫂子永遠不會知道拿自己當誘餌釣到的不是兇手,而是你這隻心懷不軌的老奸狐狸。」什麼我要保護你、什麼兇手在暗處伺機而動、什麼我要緊緊跟在你身邊,還不都是為了讓人沒有藉口拒絕跟他去探望母親的手段,這一招虧他也想得出來,算他夠狠也夠聰明。
「謝謝你的讚美。」無奸不成商,更何況是台灣第一大集團的總裁他呢?比奸還要奸就是他的座右銘了。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現在累得可以睡上一天一夜,我要去睡了,你就繼續去扮你溫柔多情的新好男人吧!拜拜!」呵,累死他了!
「嗯,再見。」將手機切了線,他的眼神始終放在跟一桌佳肴奮戰的望晴苗身上。這個可愛天真又單純體貼的小女人,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終於把她拐進禮堂了,從今天起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妻子,多麼好聽的名詞,這一輩子她就是他的妻子,一輩子。
「破?你電話講完了嗎?」終於吃飽喝足放下筷子,她轉過身走向倚著欄桿的他。「哇!好美的夜景喔!」頂樓的總統套房果然與眾不同,空間大、設備好、氣氛也佳,站在陽台就好像站在一大片星空下,瞧那顆閃爍的北斗七星,彷彿伸出手就可以摸得到,真是棒呆了!
展開懷抱迎向走來的妻子,官御破一臉溫柔的微笑,「喜歡嗎?」
「當然喜歡,我從來沒這麼靠近星星過。」躺在他的懷裏,聽着他的心跳聲她享受地看着天上的繁星。
「既然喜歡,那我們就多看一會兒。」
「嗯。」一聲心跳數一顆星星,一顆、兩顆、三顆……數到第九十九顆星星的時候,望晴苗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破,之前那個兇手,就是開車撞我的那個兇手,我們──」
點住她的唇,他輕笑。「你不用擔心,兇手已經被抓到了,剛剛的電話就是磊打過來的。」
「被抓到了?那麼快?那兇手是誰?」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看她不順眼而對她不利。
「一個患有妄想症的精神病患,那天他剛好病發,所以開車亂撞。」他不慌不忙的拿出之前想好的說辭解釋。
「精神病患?」她一愣。
「對,就是一個精神病患,不是有人看你不順服,純粹是場意外。」
「是嗎?是這樣啊!」一如當初第一次見面,她對於他的話總是深信不移,仰著頭以信賴的眼神看着他,「那以後就沒事了對不對?」
「嗯,沒事了。」他回以一笑。
「喔,那我們繼續看星星吧!」
「好,看星星。」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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