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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寵 -【王爺看走眼(姻緣錯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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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7 00:03: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昨天晚上,侍衛送來了一床暖被,但她仍然覺得冷,腳丫子一直凍到天明。

  不過初秋而已,為何她如遇大雪般寒冷?

  夜半裏,她醒了好幾次,睜開眸子便看見高高鐵窗外,有一輪明月正在當空。

  她從小便喜歡明月,覺得那是良辰美景的寫照,可此時此刻,月兒淡淡的光華卻顯然有些淒涼。

  人的心是一顆火種,如果心涼了,火也就滅了。

  她會冷,大概是因為心裏的火快要滅了吧?

  南敬王府像所有王爵的府邸一樣,建有地牢,但至少,這兒有一床暖被,還可以望見窗外的明月,至少,這兒四周打掃得很幹凈,侍衛會定時送來新鮮的飯菜。

  看來,穆展顏是一個仁慈的王爺,對犯人還算不錯。

  她一直盼望著他來。

  盼望他來聽她解釋,就算他不相信,也要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啊。

  然而,整整半個月,他倣佛把她遺忘了一般。

  每一次,她聽到腳步聲,都會立刻起身朝外張望,但每一次,她都只看到送飯的侍衛。

  蘇怡不知道那個曾經與自己傾心相愛的人會怎麼處置她,這半個月對她面百,有如過了十年,大雪壓頂的十年。

  “匡當!”

  正在沉思,忽然聽到獄門響動的聲音。

  她縮在被子裏,已經沒有力氣起身了。

  應該不會是他吧?其實,她聽得出他的腳步聲。之前把送飯的侍衛當成他,只是一種奢望。

  這一次,出於不甘,她仍抬起了頭。

  這一次,她發現,來者終於不再是侍衛。

  “姐姐。”蘇音笑盈盈地進來,提著一個籃子。

  “你?”她聽見妹妹的呼喚聲,生平第一次無動於衷。

  她天真可愛的妹妹已經死了,站在她面前的,是被妖魅侵佔靈魂的空殼……又或許,她從沒有過天真可愛的妹妹,從出生起,就是這個妖魅。

  “姐姐,我給你送來些吃的。”打開籃子,滿滿一大碗雞鴨魚肉,看著不讓人歡喜,卻反而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聽說犯人行刑前總會給一頓飽飯,這豐盛的一餐意味著什麼?

  “你來幹什麼?”蘇怡冷冷地問。

  她不想再跟對方繞什麼圈子,有話直說好了。

  “姐姐為何如此冷淡?妹妹來給你餞行呀!”蘇音撩起嘴角,“刑部今天會派人來接姐姐,咱們以後大概沒什麼機會再見了,就此互訴一下離別之情,下好嗎?”

  “多謝你費心。”蘇怡把頭轉開,“我不餓,把這些拿走!”

  “姐姐,人各有命,你有今天也怪不得我,倘若當初我摔下山崖死掉了,我也認命!可惜你不走運,我活著回來了,要怪就怪你當初沒能痛下毒手!”蘇音逼近,換了諷笑語調。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沒有心肝?”蘇怡駁斥。

  “好啦,好啦,都是妹子我的錯,反正你已經淪為輸家,讓你罵兩句也無所謂。”蘇音大方地揮揮手,從懷中掏出一只藥瓶,“對了,王爺讓我把這個給你,囑咐你飯後服下。”

  “這是什麼?”她一怔。

  “王爺怕你到刑部受苦,所以特意叫人配制了這瓶藥丸,讓你走得舒暢些。”

  “什麼?”蘇怡瞪大眼睛,“這……這是……”

  “沒錯,這是無色無味,吞後卻能使人滿口餘香、面色紅潤的——劇毒。”

  “撒謊!撒謊!”她不斷搖頭,“我不相信展顏會這樣做……”

  就算她死有餘辜,看在昔日的情份上,他也不會如此的,不會的!

  “姐姐以為這藥是我自作主張送來的?”蘇音咂了咂嘴笑道:“姐姐,阿音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擔上謀殺的罪名呀!府裏人人看見我入了地牢,倘若我走後你便死了,那不擺明了是我幹的嗎?我哪會這麼傻!”

  “我不信,我要見他!”蘇怡忽然搶過那藥瓶,奪門而出。

  她聽見蘇音在後面追趕叫喊,但她已經奮不顧身了,只一心想找那個狠絕的人問個明白!

  獄卒的門因為來人暫時開了鎖,她得以衝了出去,在庭院裏飛奔。

  半個月沒曬太陽,她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鬼影,雙眼流著被陽光刺痛的淚,赤著足,穿著輕薄的白衣,發了瘋似的直往前跑。

  他在哪?此刻他到底在哪?

  就算要死,她也要見他,問他一句話,只一句話……

  憑著直覺,她奔到他的書房門外。這個時候,他應該在這兒吧?

  “展顏——”她喚著他的名字,雙手將門一推,眩暈之中,終於看到他久違的容顏。

  他就站在書架旁,午後樹蔭的影子傾斜入窗,遮住了他的俊顏。

  她只看到他面目糊模的身影。

  “展顏,”蘇怡把藥瓶托在手中,遠遠地伸出去,極力伸到他面前,“這個……是你讓阿音拿給我的嗎?是嗎?”

  他的身影一動也不動,立在原處,半晌才回答,“對,是我叫她拿去的。”

  “她說這是毒藥,是嗎?”她搖頭,期待得到最後的希望,希望他可以全盤否認。

  但她發現自己太天真了,天真的人注定只有絕望。

  “是。”他冷淡的回答。

  這一個字,像一枚銀針,穿透了她的耳膜,好一陣子,她覺得耳朵裏嗡嗡嗡的,再也聽不到世間任何聲響。

  “你要我死?”她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然而淚水和眩暈讓她什麼也看不到。

  她轉頭望向窗外,心中掐算著,那片素凈的花兒應該在這幾日開放了吧?

  可她的視野裏一片荒蕪,那個親手栽種的園圃此刻變成光禿禿的。

  “我種的花兒呢?”她呆然地問,“我種的花呢?”

  就算眼要瞎了,也可以分辨出泥土與鮮花的區別。她寧可自己這時真的瞎了,但她仍有一點殘忍的視覺,讓她目睹了真相。

  “我叫人把它們拔去了。”穆展顏回答。

  “拔去了?”她仍舊拼命搖頭,“它們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它們開花的時候,你看見了嗎?”

  “既然遲早都要拔去,又何必再看?”他卻輕輕地,給了她最後致命的一擊。

  “是嗎?”霎時間,她的世界倣佛完全冷靜下來了,她似乎聽見雪花墜落的聲音,落在她心中寂寞荒涼的草原上。

  她拚了命跑出來找他,想問一個答案,此刻,答案就在眼前。

  雖然,她早已隱約料到最後的結果如同一個深淵,但還是忍不住要親眼瞧一瞧,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到了刑部你會受苦,”她耳中只聽見他說,“這些藥至少可以留你一具全屍。看在我們昔日的情份上,我不想你受苦。”

  “看在我們昔日的情份上……”

  呵呵,好個溫情脈脈的話,讓她真是感激,感激到至死不渝!既然人家一片好意,既然她已經沒有別的出路,為什麼不領情呢?

  但她從沒想到,自己的最終結果竟是這樣——死在親妹妹和自己最愛的男人手上!

  她將藥瓶輕輕貼在心口處,先前顫抖的手倣佛先行死去了,冷冰而無知覺:先前激動的心也碎裂了,胸膛中沒有什麼跳躍的東西。

  她拔開瓶塞,將裏面的紅丸一鼓作氣,全部倒入喉中……

  穆展顏轉過身,沒有看她倒下去的一幕。

  他只踱到門邊,面無表情地望著那一片荒蕪的園圃。

  有手下來報,“王爺,刑部的人已經到了,在前廳候著呢。”

  “把屍體抬出去讓他們瞧瞧,就說嫌疑犯蘇怡已經畏罪服毒自盡了。”他以低沉的語調說。

  說話之間,他的目光掃了一下親眼目睹方才一幕的蘇音。

  蘇音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口氣,掩不住的勝利表情悄悄綻放。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正睡得香甜,忽然被窗外的喧囂聲吵醒,蘇音爬起來大叫道。

  “王妃,大事不好了……”一個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走進來,顫聲道,“府裏……進了刺客!”

  “刺客?”蘇音心一驚,連忙用被子護住身體,“快,快叫侍衛到我屋裏來保護我呀!”

  “這會兒侍衛都到王爺屋裏去了。”

  “王爺的命寶貴,難道我這個王妃的命就不寶貴?”蘇音不由大怒。

  “因、因為刺客把王爺打傷了,皇上和太後都到咱們府上來了,所以侍衛必須都到王爺的屋裏去護、護駕……”小丫鬟緊張之下唇齒打架。

  “什麼?”蘇音一怔,“皇上和太後都來了?那……王爺傷得很重嗎?”

  “是,否則也不會驚動了宮裏。”

  “不過相信傷得再重,宮裏的禦醫也有法子吧?”

  “王妃……”小丫鬟哭了起來,“太醫們現在束手無策呢!皇上和太後請王妃速速過去!”

  “叫我過去?”蘇音連連擺手,“太醫在治傷,那屋裏又那麼多人,我去了豈不礙事?”

  “王妃,太醫說,王爺受的傷跟他在仲州時受的是一樣的,估計刺客仍是那夥人,皇上和太後請王妃過去為王爺治傷。”

  “我哪會治傷呀?!”蘇音話剛出口,便發現自己說錯了。

  “王妃,上次王爺受傷的時候,不是您把他治好的嗎?”小丫鬟詫異,“您就別謙虛了,救人要緊呀!”

  “哦,好,好……”蘇音倉皇掩飾,急忙換了衣衫,膽戰心驚地前往穆展顏的寢室。

  寢室裏站滿丫人,她一踏進去,便感到無形的壓力,撲咚一聲跪倒在地。

  “這就是阿音吧?”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嫗道,“快別行那些虛禮,瞧瞧展顏的傷勢是正經!”

  不用問,這說話的一定是太後,而太後身邊身著黃衫的,定是皇上吧?蘇音連看都不敢看他們,只怯怯移步至床邊。

  穆展顏面無血色地躺在枕上,氣若遊絲,但他的眼神卻依然清醒,甚至蘊藏著一種炯炯的光。

  “阿音,快給展顏把把脈!”太後催促。

  “是……”把脈?糟糕,脈在哪裏?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哪裏裝得出內行的模樣?

  “阿音,你怎麼還愣著?快呀!”太後關切孫子,甚是著急。

  蘇音硬著頭皮,把手搭到穆展顏的腕上。

  “你這是抓著我的胳膊,不是把脈吧?”穆展顏忽然低低說,“阿音,不要太緊張,以前你怎麼做的,現在照做就行了。”

  “可……”她做賊心虛的汗滴從額間落下,“我……我的手一直在抖,把不了脈。”

  “那就別把脈了,直接開藥方吧。”穆展顏又道,“反正我受的傷,跟上次是一樣的。”

  “啊?藥方?”蘇音張著嘴巴,慌張失措。

  “怎麼了?”他眉一挑,故意問:“有什麼為難的嗎?”

  “我……”她連忙搪塞,“上次我是胡亂醫治的,所以也不知這一次還靈不靈……”

  “沒關係,上次你抓什麼藥方,這次也照抓一副。反正我這一次受的傷比上次輕,應該能治好。”

  “對呀,上次展顏說他昏迷了好久才醒,這次他人倒還清醒。”太後從旁附和,“應該容易治些。”

  “可……”蘇音緊張得大哭了出來,“我忘記了……”

  “忘記了?”穆展顏盯著她,“我記得你曾說過,每一次你醫治的病例,無論是幫貓兒治的還是幫狗兒治的,都會把治療的法子記下來,以備將來遇到同樣的病例有個參考。如果忘記了,就把你那個記事的簿子拿來吧。”

  “我……”她已經沒有話可敷衍了。

  “你該不會告訴我,你連那個簿子也弄丟了吧?”語意中不再溫柔,多了一份狠勁。

  “是,的確弄丟了……”

  “什麼時候弄丟的?”

  “入京以前就弄丟了。”

  穆展顏笑了,那是一種勝券在握的笑,一種水落石出的笑。

  “來人,”他大聲吩咐,“把王妃的記事簿給我拿來!”

  “啊?!”蘇音打了一個踉蹌,連忙張望。

  她看到侍衛捧來一個厚厚的簿子,遞到穆展顏的床頭。

  “這是你嫁粧中最寶貴的東西,你怎麼會弄丟呢?”穆展顏的語氣驟然轉冷,“你剛才會那樣回答,只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件東西的存在——換句話說,你根本就不是當初在仲州救我的那個女子!”

  “我……”蘇音腳下一滑,跌坐在地上,“展顏,你在說什麼?你在說胡話吧?我這裏有你親手送的玉墜,我怎麼不是救你的人?”

  “我只能說,我認錯了人,把玉墜送錯了。”他篤定地答。

  “不是!不是!不是!”她垂死掙扎。

  “你執意不肯承認,那麼好吧,既然身為女大夫,對草藥你總該有基本的認識。當歸、生地、黃芩,隨便撿一樣,你說說它的形狀、氣味、藥性。說啊!”眉一擰,他厲喝道。

  “我……”她終於啞口無言,驚恐地望著四周的守備森嚴,想尋一條逃跑的路,卻遍尋不到。

  “王爺,要把這個冒充王妃的女子送往刑部嗎?”鐵鷹適時詢問。

  “放她去吧,”穆展顏卻揮了揮手,“看在她是阿怡妹妹的份上。”

  鐵鷹點點頭,示意身邊的侍衛,一眾侍衛將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的蘇音拖了出去。

  “哀家終於明白了,”太後與皇上對視一眼,輕嘆道,“展顏,你請我們來,就是為了讓我們當個見證吧?你……你這又是何苦呢?”

  撫著孫兒的心口,望著那真實存在的傷,太後痛楚地流出眼淚,“展顏,咱們皇家可從來沒有過像你這樣癡情的孩子呀……”

  “請太後和皇上恕罪,”穆展顏卻答,“上次仲州遇刺的事,孩兒還以為是太子所為,誣蔑了太子,現在看來,刺客另有其人。”

  兩個智慧明澈的長輩又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這樣很好,揭露了姐妹易嫁一案的真相,保全了太子的名譽,一舉兩得,還有什麼樣的結局比這個更好?

  “展顏,只苦了你了……”太後心疼孫兒,低聲道。

  “展顏不是惟一受苦的人。”醞釀的計謀成功了,他忽然感到倦了,“太後,孫兒有些想睡。”

  “睡吧。”太後輕輕地拍了拍他。

  “鐵鷹,我有一只錦囊,擱在書房的案上,讓人給我拿過來吧。”

  “東西在這兒!”鐵鷹似乎參透了主子的心事,早已把他想要的帶來了。

  “裏面那些……一顆也沒少嗎?”他擔憂地問。

  “放心,屬下數過了。”

  “那就好。”他伸出雙手,把錦囊緊緊捧在掌中,貼著心口放著,這才安穩地閉上眼睛。

  丫鬟放下床簾,屋裏的人全數散去了。

  穆展顏迷迷糊柵的,跌入夢境。

  手中握著的錦囊,即使在夢裏,也沒有放開。

  囊裏的東西,他每天數了又數,生怕少了一顆。一共三百餘顆,將它們拼在一起,可以連成一封信——

  辰顏,我把花籽撒在這裹,希望有朝一日它們生根發芽,讓你看到我難以敵齒的秘密。你一直叫我阿音,每一次這樣叫,都讓我心裏作疼。我,並非阿音,我單名一個怡字,心曠神怡的怡。然而自從遇到了你,今生注定我不能再心曠神怡。誰讓你沒有認出我,把我錯當成阿音,誰讓你要娶的是她,而不是我?誰讓在阿音失足摔下山崖後,父母逼我代嫁?

  你常常問我,為何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憂鬱的神色。你可知道,每晚枕在你身邊,我都作著一個同樣的噩夢。夢裏,有個一模一樣的自己,手持尖刀,一舉刺入我的心臟。

  這是心魔,是我失去妹妹後的夢魘。阿音難然不是我親手推下山崖,卻是在與我的爭執中,因我而生死未明。試問,我又怎能獨自歡笑,把她拋諸腦後?於是,我編了謊話,說我另有別人,於是,我一次又一次拒絕你的愛意,傷透你的心。

  展顏,如果你能拼湊出這封信,你便能知道——滾滾紅塵,惟君與我相知,我亦只愛君一人。可惜,這份深情,我苦不能訴,惟有埋在花根下,隨緣而化……

  那日風兒吹落花瓣,他才發現了花中的秘密。

  她說過,青旋花的種 很奇特,不像別的種籽,長大後會變成根、變成莖、變成葉……青旋花的種籽日後只會變成花蕊。

  剝開花瓣,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花的蕊,看到她曾經用金針一筆一筆刻在種籽上的字!

  字跡清秀,卻因為種籽的長大,而有些扭曲變形,但不妨礙傳達給他的訊息。

  他先看到一個“展”,一個“顏”,將花兒全數剝開後,用了一整個通宵,熬紅了眼睛後,他終於拼成了全篇。

  原來,她不是不肯告訴他真相,她所有的真情、所有的隱衷、掙扎、痛苦,全數暗藏在他的書房前面。

  可惜,每天來來往往,遲鈍的他卻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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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7 00:04: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她覺得心間一酸,眼角滲出一顆淚。

  睜開雙眸,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那臉上掛著調皮的微笑。

  “表嫂,你醒了?”聲音也很熟悉。

  “嬌蕊?”蘇怡看著滿屋明亮的光線,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這兒……是陰曹地府嗎?”

  “陰曹地府?”藍嬌蕊連聲道:“呸呸呸,這兒是我家!表嫂,你在說什麼呢?”

  “我不是死了嗎?”她迷惑,“怎麼卻在你家?”

  “你當然沒死啦!”藍嬌蕊叉著腰,“否則我豈不也成了鬼?”

  “我沒死?”她怔怔的問:“我為什麼沒有死?”

  “你吃下的並非毒藥,哪會真的死了?”

  “可……”那天的情形她明明記得清楚。

  “那只不過是一種可以讓你詐死的藥。”

  “詐死?”她愕然。

  “太後和皇上要表哥把你送到刑部去,表哥迫不得已做了一場戲,給刑部的官差看,也給皇上和太後一個交代。”

  “可……為什麼要這樣?”她自認是無辜的,即使到了刑部,她也可以為自己解釋,並非完全沒有申冤的機會。

  “表哥說,他不放心你離開他的視線,如果要出府,他必須把你交給一個可靠的人,送到一個可靠的地方,”藍嬌蕊嘆一口氣,“可是刑部並非可靠的地方。”

  “所以他安排了這場戲?”這瞬間,她總算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之前對他的種種怨恨也頓時煙消雲散了。

  呵,她該承認,他的演技實在太好,他的冷漠,讓她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即使沒有那瓶詐死的藥,她也會嘗到死亡的滋味。

  “表嫂,表哥他……受傷了。”

  剛剛寬了心,卻忽然聽到更動魄的消息。

  “什麼?!”蘇怡身子一僵。

  “表哥不讓我告訴你,可是……”藍嬌蕊蹙起眉,“我真的很為表哥的傷勢擔心。”

  “他受了什麼傷?他到底怎麼了?”她急急地追問。

  “雖然太醫說表哥的傷勢子性命無礙,但他已經受過一次同樣的傷,若日後留下什麼病根……”藍嬌蕊搖搖頭,“我不敢想象。”

  “什麼同樣的傷?他又遇到那群刺客了?”

  “不,”藍嬌蕊無奈的一笑,“其實,是鐵鷹把表哥打傷的。”

  “鐵鷹?”這真是匪夷所思!鐵護衛不是一向忠心耿耿嗎?怎麼會……

  “嫂子,你還不明白嗎?”藍嬌蕊凝望著她,“是表哥讓鐵鷹把他打傷的!”

  一時間,屋內一片靜寂,蘇怡只感到全身的血液往腦子裏湧。

  “他叫鐵鷹把他打傷?為什麼?”她完全不能思考,只傻傻地問。

  “因為,他要證實當初救他的,到底是你,還是你妹妹!”

  “我不懂……”她腦中一片茫然,“我不懂……”

  “他派鐵鷹摸清了太子手下的武功路數,學來同樣的掌法打傷他自己,然後故意讓你妹子來替他醫治。你妹子不通醫術,很快就露餡了。”藍嬌蕊輕嘆,“好嫂子,事到如今,你還不懂嗎?”

  “他……”蘇怡驚愕。

  這家夥,這傻瓜,他怎麼這樣笨?為了還她一個清白,不惜犧牲自己尊貴身體,難道他不知道,那套狠毒的掌法會要他的命嗎?萬一鐵鷹稍稍失手,後果下堪設想!

  她曾經怨過他,怨他認不出她,怨他把她關進地牢、不肯聽她解釋,她一向認為自己在這份感情裏付出的比他多得多……但此刻,她不敢再以癡情自居了。

  自問,如果換了自己,自己使不出這樣極致的方式來愛他。

  她承認自己敗給他了!

  “我要回去!”撐起身子,她艱難地下床,“我要回去看他……”

  她醫治過他一回,世間沒有人比她更懂得如何照料他的傷勢。

  “嫂子,你忘了,如今你已經是一個死掉的人了嗎?”藍嬌蕊攔住她。

  “什麼?”蘇怡一愣。

  “那日的詐死雖然是演戲,但刑部的官差都看到,也上奏宮廷了,就算皇上和太後知道這是一場戲,知道你並沒有死,可奏招上那樣寫,表哥的對頭們都在看著,你就這樣回去,豈不是告知天下表哥在欺君嗎?”

  “我……”她實在涉世不深,有欠思考,“可我如果不回去,他的傷怎麼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苦,卻置之不理呀……”

  “要回去也只能悄悄地回去。”藍嬌蕊莞爾一笑,“一切由我來安排!”

  “白芷、茯苓、桂枝、牛七各三錢,田七一錢,白胡椒粉一兩,公雞一斤二兩五重,粽樹籽根二兩,白酒二兩,甜酒水二兩,以上諸物以小火合煨,下放鹽,煨辟冰蓋過藥面即可……王爺臥床這段期間,飯菜中禁放酸辣,禁吃甘藍菜、蘿卜、芥菜、菜豆諸物,明白了嗎?”

  午覺中,穆展顏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對丫鬟如此嚴苛地吩咐。

  丫鬟去了後,那人踱到他床邊,輕輕坐下,溫暖的掌心摩挲著他的手。

  他的手中握著那只錦囊,那人發現了,輕嘆地笑道:“什麼大不了的東西,睡覺時還抓著不放,像個孩子似的!”

  於是輕輕一抽,想將錦囊抽掉,沒想到囊口不期然松開,青旋花的種籽掉落了幾粒在被褥間。

  “這……這是……”那人驚覺了囊中的秘密,霎時無聲。

  好半晌,穆展顏才感到身邊又有動靜,一滴滴如雨珠一般的水滴,落在他的脖間。

  “展顏,”有人嗚咽,“原來,你早就發現了花中的秘密……那日說已經把花拔去了,是騙我的吧?”

  他睜開雙眸,看到朝思暮想的容顏掛滿淚珠坐在自己面前。

  “阿怡——”生平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真正的名字,“是你?”

  “是我。”蘇怡握起他的手,貼到臉邊,“我回來了……”

  “傻丫頭,為什麼要哭呢?”他用指尖揩去她的淚水,“自從認識你以來,我已經看夠了你的傷心,我希望你笑。”

  “你才傻呢,居然叫鐵鷹打傷你自己!”她嗔怪。

  “這是我應得的,”穆展顏淺笑,“誰叫我當初沒有相信你。”

  她的面頰蹭著他的手。“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好嗎?否則我就遠遠地離開你,再也不理你了!”

  “哎喲,我好害怕。”他笑容更濃,抽回手,環住她的纖腰,“阿怡,讓我好好看看你……你真的瘦了許多。”

  那日在書房,他看到她自日光下跑來,她的身影那樣單薄,倣佛太陽下的幻影。

  她質問自己是否真的要賜死她的時候,問語那樣微弱,就像微風吹動過,不是人聲。

  他站在書架的暗處,被斜映進來的樹影掩住了臉,沒有人知道,當時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和眼中隱隱的淚光。

  他當時顯得那樣冷漠,那樣無動於衷,因為,如果稍稍動一下,他便會演不下去。

  “你的父母已經還鄉了。”他覺得自己應該跟她交代一聲,雖然兩老對她不好,但終究有血肉之連,“還有你的妹妹……刑部的張祿願意娶她。”

  “張祿?是誰?”

  “就是你們永安鎮鎮長的兒子,”穆展顏搖頭取笑,“你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還說跟他有私情?”

  她不好意思地垂首。

  “以我看,跟張祿有私情的是你妹子吧?”

  “她當初用我的名義去跟人家幽會,恐怕那張公子也早已察覺了她的身份,所以如此盡心地幫她。”蘇怡嘆一口氣,“只是,我那妹子心高氣傲,恐怕未必肯嫁給一個刑部的小官差。”

  “如今,她不嫁,也只能嫁了。”

  “為什麼?”

  “因為她臉上那一道疤。”

  “那道疤可以去掉的,任何一個高明的大夫都可以去掉。”

  “張祿給她擦了腐肌散,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什麼?”蘇怡駭然,“張公子為何要那樣對待阿音?他不愛她嗎?”

  “就是因為太愛她,知道自己留不住她,所以才毀了她那一張臉,讓別的男人見了她那張臉就跑掉,讓自己成為天下惟一會娶她的男子。”

  “他……”太恐怖了,這樣的愛情,這樣佔有欲強到變態的愛情……想不到阿音命中竟有這樣一劫!

  “不要再提他們了,”穆展顏轉移話題,“來說說咱們吧!”

  “咱們有什麼好說的?”她害羞地努努嘴,“反正以後我就偷偷待在王府裏好好伺候你,哪兒也不去了。”

  “為什麼要偷偷的?”

  “我不是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嗎?如果出去亂逛,別人會知道你欺君的事!”

  “阿怡,我要你成為我光明正大的妻子,不要偷偷的。”

  “可是皇上和太後那兒……”

  “他們其實也明白我不會捨得親手殺死你的。”他溫柔的笑,“如今只能另給你取一個名字,然後把你娶進門。”

  “另給我取個名字?”她詫異,“什麼名字?”

  “我早就想好了。”他看了眼錦囊,“從今以後,我要叫你——青旋。”

  “青旋?”

  呵呵,她當然明白這個名字的意思,這個名字將成為他們愛情的明證,成為世上再也沒有第三個人能懂的暗語。

  從今以後,她是他的青旋,他的王妃,他的妻。

  甜甜地綻放歡顏,她點點頭,主動而又有些害羞的往他唇上印上一抹櫻色。

  這一刻,她有了一個新的名字,也即將開始一段新生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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