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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余宛宛 -【逃婚八百年(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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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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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7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拓跋司功因為撞擊到頭部而昏迷,當天送到醫院之後,醫生便立刻安排頭部計算機斷層掃瞄,在確定沒有腦出血或腦水腫的情況下,宋隱兒這才鬆了口氣。
  
  只是,因為拓跋司功尚未清醒,也未脫離七十二小時的急性觀察期,所以她還是不敢鬆懈。
  
  而當她守在他的床邊時,那份血咒契約的內容則不停地在她腦海裡盤桓著,但她告訴自己,一切要往最好的方向想——
  
  老天爺會保佑他,他一定會沒事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祈禱奏效,拓跋司功在入院第六個小時後,喊著她的名字,清醒了過來。
  
  而當醫生過來檢查拓跋司功的情況時,看到宋隱兒哭到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一度還以為是他病情惡化了。
  
  總之,拓跋司功的命撿了回來。雖然他的右小腿因為粉碎性骨折,得打石膏一段時間,之後還得花上半年左右的時間復健,以避免關節攣縮或肌肉萎縮,但是宋隱兒為此已經非常非常感謝老天爺了。
  
  她因此把拓跋司功送給她的能賣到好價錢的東西全都捐出出去,並且再次在心里許諾,一定要做更多的好事來回饋社會。
  
  只是,為了照顧拓跋司功,她在「天香餅鋪」的工作,全都暫停,每天就專心守在他身邊,陪著他出院、陪著他在家靜養,並以醫生交代的「頭部受到創傷後,不得熬夜,且該盡量少從事傷神以及需要極度注意力的工作」為由,強迫他每天晚上十點就上床休息。
  
  這天,是拓跋司功出院的第七天。
  
  宋隱兒端著木托盤,裡頭有她熬了很久的粥和一小盤的白糕。
  
  她推開臥房的門,發現他竟坐在床上,手上還拿著來不及合上的計算機。
  
  「為什麼你又在工作了?不是答應我至少要午睡一個小時嗎?」她擰著眉頭,把托盤擺到一旁几案上,直接拿走他手裡的計算機。
  
  拓跋司功眼睜睜地看著她剝奪他的工作權,也只能無奈地說道:「不過是幾份『豪斯酒店』台東分部土地的評估報告,看一下沒關係的。」
  
  「你可以吃完飯、睡完午覺之後再看。」宋隱兒笑著拍拍他的頭,感謝他的配合。
  
  拓跋司功不是靜得下來的人,回家第二天,就吩咐林秘書開始把公事全都拿到病榻前處理。
  
  要不是有她在他身邊押著他休息,加上他回家後突然染上重感冒,發燒整整三日起不了床,她想他八成早就恢復了一天只睡四小時的生活。
  
  「怎麼這麼快又要吃東西了?」他皺了下眉。
  
  「你前幾天胃脹氣,可你又需要補氣,只好少量多餐了。」宋隱兒捧起粥,一匙一匙地吹涼送到他的唇邊。「你前天不是才說『豪斯酒店』台東分部的土地評估要交給別人去做嗎?吃完半碗後,再回答我這個問題,免得你邊說話邊吃飯又胃脹氣。」
  
  拓跋司功乖乖吞下半碗粥之後,搖頭拒絕了另外半碗,目光瞄向那一小份甜點。
  
  宋隱兒見狀,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什麼東西都不貪多,唯有對她做的白糕,完全不可自拔。
  
  「你真的很像小孩子。」她笑著拿過白糕。
  
  他直接張開嘴巴,等人喂。
  
  宋隱兒當然知道他這樣的舉動是在撒嬌,但她更知道他鐵定死也不會承認。所以,只是微笑著將已經切成一口大小的白糕一塊接一塊地送到他嘴裡。
  
  「好了,吃完了,你可以告訴我剛才那件土地評估的事情了。」她揚了揚空盤子,對他說道。
  
  「『豪斯酒店』集團老闆相信我挑土地的眼光,我不認同的評估及我沒到場的土地評鑒表決通常也都不會算數。」拓跋司功說道,也不認為這事有什麼需要謙虛的。
  
  他是天生的生意人,眼光奇準無比,他選中的酒店地點,通常只要兩年的時間,就能夠開始回本。所以,集團老闆才會給他百分之五的干股,只是要借重他精準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孫曉麗跟你推薦的那塊地鐵定不會通過嘍?」宋隱兒脫口問道。
  
  因為在他出車禍之後,她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會因為利益關係而傷害他的人,就是孫曉麗。
  
  「沒錯,所以警方那時到醫院來做筆錄,問我有沒有想到什麼可能想傷害我的人,我只能說『太多了』。畢竟土地牽涉的利益極廣,如果我得罪了人,自然會有人想教訓我。」他淡淡地說道,不快地瞪了她一眼。「你之前也是因為被我牽累,所以才會收到『拓跋司功,該死』的威脅簡訊,不是嗎?」
  
  「不要瞪我,我以後有什麼事都會報備的。」她嘟起唇,忍不住咕噥了一聲。「我還以為餐飲業是安全事業咧。」
  
  「只要跟大量金錢扯上關係的事,就說不上安全。」
  
  「那你可以不管那些土地開發的事情嗎?錢畢竟是身外物,你的安全最重要。」
  
  拓跋司功望著她關心的眼神,撫著她的頭說道:「如果我在土地開發的事情擁有主導權,我以後就可以要求『豪斯酒店』多替當地人留些工作機會,或者對他們進行在職訓練,好讓他們有更多機會也能進到裡頭工作。這不是你一直希望我做到的事情嗎?」
  
  「對。但是,你這次車禍把我嚇死了,巴不得從此把你鎖在家裡,鎖成宅男。」她撫著他額上縫了十幾針的傷口,還是心疼地皺起眉頭。
  
  他拉下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
  
  「我躲過這一劫了,以後也會沒事的。」
  
  她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那你答應我,以後如果出門,一定要帶著羅倫。然後,你以後也不准自己開車。」
  
  「是。」
  
  「好,那你開始午睡。」她雙手插腰,繼續命令道。
  
  「遵命,女王。」他把她拉到床上,拉過被子把兩個人全裹在裡頭。
  
  她靠在他胸前,輕聲地問道:「還是沒有肇事摩托車的消息嗎?」
  
  他搖了搖頭。
  
  雖然路口的攝影機拍到了肇事摩托車的影像,但是那輛車既沒有車牌、也不是特殊車款,騎車男人又戴著安全帽,看不到長相特徵,很難找到兇手。
  
  「那……那份古董契約什麼時候會送到?你想另一本提到『拓跋司功』的手札裡頭會不會有寫著破解血咒的方式?你有沒有請他們仔細地檢查每一處,也許血咒契約裡還有什麼夾層……」她揪著他的衣領,只要一想起血咒契約內容、想起他出的這場車禍,擔心的話語便沒有法子停下來。
  
  「血咒契約和手札的正本及完整翻譯應該會在下星期送到。」拓跋司功挑起她的臉,鎖住她的眼。「所以,我們就在送達的那一天結婚,好嗎?」
  
  「可是,我媽說的一個月還沒到。」她搖頭拒絕,因為她仍然處於草木皆兵的狀況中。
  
  他凜著眉,神色嚴肅地說:「我不想再等了。因為如果我真的突然先走一步,我希望你是能繼承這一切的人。」
  
  「再胡說的話,我咬你喔!」宋隱兒立刻揪住他的衣領,兇惡地瞪著他。
  
  拓跋司功笑著拉下她的手,低頭在她的唇上說道:「我只是以防萬一罷了。擁有你這麼堅強的守護者,誰都帶不走我。」
  
  「沒錯。」她睜大眼,再度抓住他的衣領,斬釘截鐵地說道:「而且我還打算要生幾個孩子,一起守護你。」
  
  「生孩子這個部分,我非常樂意配合。」
  
  拓跋司功用唇銜住她的,將她整個人抱到身上,壓住她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
  
  唇瓣相接,熱吻開始變得纏綿。她被褪去身上的衣服,肌膚在他的碰觸之下,整個著火了起來。
  
  她捧著他正在她胸前放肆的頭,低聲地說道:「你的腿不不能動……」
  
  「我該動的部分都沒問題。而且,如果我不能動,你可以。」他將她抱到身上,一個動作就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紅了臉,卻沒有拒絕他,她伸出手像女戰士一樣地將他推倒在床上,從他的唇開始沿路吻下。
  
  那一晚,他成了她的俘虜,戰火一夜未歇。
  
  於是,兩份古董契約送達的那天,宋隱兒和拓跋司功公證結婚了。
  
  他們找了林秘書和羅倫當見證人,而他們兩人對於這個邀約都感到十分地榮幸。
  
  婚禮雖然簡單,但宋隱兒完全能感受到拓跋司功的激動,因為他緊握著她的大掌一直不停地顫抖著。
  
  她知道那是因為他終於擁有了家人,而她也打算讓他身邊有更多關心他的人——所以,她邀請了她的那群徒弟們到拓跋司功家裡替他們打理餐點,準備待會兒和她們、林秘書及羅倫進行一場歡樂晚宴。
  
  拓跋司功雖然極度不適應自己的空間裡闖進了這麼多外人,但是,為了討她歡心,自然還是同意了。
  
  此時,在婚宴開始前,拓跋司功與宋隱兒正坐在書記裡,看著古董經紀人拿來的古董契約及手札。
  
  拓跋司功一看到那份血咒契約時,不但頭皮發麻,全身還起了雞皮疙瘩。
  
  他因此知道這份契約一定與他脫不了關係,也許真的是當年的人親手所寫下的血書。
  
  宋隱兒感覺得出他激動的心情,她伸手與他十指緊扣,讓他知道她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這真的是很難得的因緣,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古董文書裡的名字與買方夫妻完全相同的。」古董經紀人笑著說道。「裡頭的文字,就請兩位當成是當年的拓跋司功對宋隱兒的深情吧。不過,我們現代人實在是沒法子瞭解究竟是愛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才會願意生生世世折自己的壽,只為了與愛人相見。」
  
  拓跋司功沒有接話,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血咒契約上。
  
  古董經紀人見狀,只好尷尬地陪著笑臉,低頭打量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拓跋先生正在思考一些事情。謝謝你跑這一趟,這份古董契約真的是很珍貴的結婚禮物。」宋隱兒連忙起身和古董經紀人握了下手。「林秘書會和你處理後續的事項。」
  
  古董經紀人點頭離開,宋隱兒則坐回了他的身邊。
  
  「你……你的名字是誰取的?拓跋不是個常見的姓氏。」宋隱兒問道,努力地想幫他跟血咒契約裡的「拓跋司功」劃清界線。
  
  「那是一間成立一百多年的育幼院,聽說當初成立者是為了紀念『拓跋司功』,在國外的亞洲面孔不多,所以我就被依照他的名字命名,當成一種紀念。」
  
  「那個拓跋司功活到幾歲?」
  
  「三十多歲就過世了。」
  
  宋隱兒驀地打了個冷顫,不由得緊握住他的手。
  
  「這份血咒契約的力量真的這麼大?叫拓跋司功的人真的都會短命嗎?」拓跋司功沒看她,只是目光渙散地看著那份文書。
  
  「喂!」宋隱兒捧起他的臉,強迫他正視著她的眼。「另一個拓跋司功的事不歸我管,但你好不容易才願意開始和人及外界有接觸,好不容易找回一些『人味』,不許你再不理我!」
  
  「我怎麼會不理你?」他抬頭望著她閃亮水眸,聲音卻突然哽咽了。「我只是……只是……」
  
  拓跋司功驀地將她摟在胸前,不敢讓她看到他泛紅的眼眶。
  
  「我只是覺得心很痛,總覺得他應該不止一次地在遇見她之後,就很快地死去了。而在他還沒找到解決之道以前,他就只能每一世、每一世都重複這樣的煎熬……」
  
  宋隱兒聽得鼻尖一酸,將臉龐整個埋入他的胸前。
  
  「我想,他既然對她那麼執著,又決定要生生世世地找她,所以他一定會熟能生巧,每一世找到她的時間也一定會愈來愈快,這樣他們就可以擁有更多時間相守了。」她愈說愈心酸,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拚命往下掉。
  
  「我想,我知道夢境及這些古文物存在的目的了。」他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大聲地說道。
  
  「快說。」她急忙抬頭看向他黑黝雙眼。
  
  「雖然他許的血咒可能是他們重逢最主要的原因,但我想他也一定是拼了命地告訴自己,不論在哪一世,只要見到某些東西,他最初的回憶就會被牽引出來。就像我一見到鎏金八稜銀奩,就開始作夢,一看到你就想快點將你娶回家,這一切都是因為害怕壽命不長……」
  
  拓跋司功猛然打住話,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如此說來,他真的就是那個「拓跋司功」!
  
  「我不想聽這些。」宋隱兒搗住他的唇,不許他再說,繼而抓起另一本手札的翻譯本。
  
  寫這本手札的人詳細記載了拓跋司功的生平及魔族的點滴,還有一些魔族術法的傳承,裡頭也許有記載對這種血咒契約的破解方法。
  
  她打開手札,飛快翻閱著,雖然她其實一點也不想相信那份血咒契約,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這一切的一切,已經不能只用巧合來解釋了。
  
  突然間,手札裡頭一則文字讓宋隱兒停下動作——
  
  魔族血咒,折己身陽壽生生世世尋人,是最陰狠纏人之術。欲破解此法者……
  
  譯註:此處文字已佚失。
  
  「可惡!」宋隱兒氣到噴出淚來,重重地把翻譯本子往沙發上一扔。
  
  拓跋司功看著她,再看著手中的血咒契約。
  
  他用力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命中注定他只能擁有她這麼一小段時間,那麼他現在又怎麼捨得浪費一分一秒呢?
  
  當拓跋司功再睜開眼時,他放下那份血咒契約。
  
  「無所謂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現在的我,只想謝謝那個拓跋司功讓我遇見你。你改變了我的人生,我有了你這個妻子,生命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拓跋司功啞聲說道,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
  
  「什麼叫做沒有遺憾,你答應要和我生很多孩子的。」她用盡全身力量摟住他的腰,整個人緊貼在他胸前,恨不得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這樣他們就再也不用分離了。
  
  「乖,我會沒事的。」他安慰著她,努力壓抑著心裡的難受。
  
  若是無常隨時會奪走他的生命,那麼他不要她愁眉苦臉,不要她日後每一次回想起這一段時,腦海裡都是苦悶的回憶。
  
  「沒錯,你一定會活得好好的!」她看著他,努力想擠出笑容,偏偏跑出來的卻都是眼淚。
  
  她忿忿擦去淚水,抓著他的衣領說道:「而且你才剛經過一場大難,大難不死鐵定就是要活到一百二十歲的。」
  
  「當然。」他用額頭靠著她的,低聲說道。
  
  她望著他深黑的眼眸,心痛欲裂卻又無能為力,只能痛苦地把臉埋到他的胸前。
  
  為什麼他們要愛得這麼多?經過了這麼多年,他所許下的毒誓,應該早就失效了才對啊!
  
  而她連他們這一世的下場都不敢想了,更遑論是下一世啊。
  
  「我們出去吃飯,大家都在等我們。」拓跋司功拿過他的助行器,撐起他還裹著石膏的腿起身。
  
  宋隱兒遲疑了一下。
  
  「我們兩個自己待在房裡吃飯就好,好嗎?」她只想把握每一個和他獨處的機會啊。
  
  拓跋司功彎下身,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定定看著她。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也想和她獨處。但是,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外頭那些人將會是陪著她超過悲傷的良藥,所以他要和他們打成一片,要他們與她有著對他的共同回憶。
  
  「怎麼突然學我搞起孤僻來了,之前不是一直希望我和他們多多接觸嗎?」他低聲催促著她。「走吧。」
  
  宋隱兒咬了下唇,終究還是點頭順了他的心意。
  
  然而,出乎拓跋司功的意外,這一頓晚餐,他竟然吃得非常開心。
  
  晚餐期間,宋隱兒偎在他身邊,毫不介意被大嬸們取笑她愛慘了他的表現。她只是笑著替他布菜,自然而然地和所有人談著生活點滴,偶爾回頭問問他的意見,好像他已經參與這樣的場合無數次了一樣。
  
  而拓跋司功看著她的笑臉,看著和他們一起用餐的林秘書、羅倫及她徒弟們臉上的笑容,他有好幾次也不禁跟著揚起了唇角。
  
  他想,擁有了這樣的一切,他就算是死也無憾了。他只不過是——
  
  會不捨她一個人獨活罷了……
  
  隔天下午,宋隱兒接到孫曉麗傳來的簡訊——
  
  若你願意在三點半單獨到以下住址來,我願意告訴你舍妹自殺身亡的原因。孫曉麗。
  
  宋隱兒見拓跋司功正在午睡,不想吵醒他,但她又很想為他弄清楚孫明麗自殺的原因。所以,她要林秘書跟他說她出門買菜,馬上就會回來,然後就讓羅倫載著她出門。
  
  只是,她才坐上車,便全盤跟羅倫托出了孫曉麗發簡訊找她的事情。
  
  羅倫一聽,馬上打電話給保全,要他們到孫曉麗給的住址附近戒備,並且再度詢問關於她之前收到的那通威脅簡訊的電話來源,是否已經查出。
  
  「保全說他們已經追查到賣出那個門號的便利商店,調出了錄像帶。最遲再兩天,就應該會有結果了。」羅倫掛了電話,轉頭對她說道。
  
  「謝謝。」宋隱兒雙手合十,露出感謝眼神。
  
  「拓跋先生對我們很大方,我們盡責也是應該的。」羅倫正經地說道,發動車子上路。
  
  「你果真是個有為的好青年啊!不枉我那些徒弟們全都爭先恐後想幫你介紹女朋友。」宋隱兒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沒有啦。」羅倫紅了臉,卻忍不住笑著說道:「不過,我下星期有三組相親宴,實在很誇張吧!」
  
  「媽啊,她們還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行動這麼迅速啊。」
  
  羅倫呵呵地笑著,但卻很快地便正經了神色。「宋小姐,你確定真的不要我陪你去見孫曉麗小姐?」
  
  「萬一你陪我去,她突然反悔,不說出真相的話,那該怎麼辦?搞不好,她是要給我看她妹妹的秘密日記之類的東西啊。」她眉頭都打了八個結,對於待會兒可能會發生的事還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孫小姐有沒有留下日記,我是不清楚,但是柳秘書自殺後,她的家人找到一本日記,裡頭記載了她和愛人感情受阻的痛苦掙扎。日記只記到她生前一個多月,就沒再記錄了。」羅倫邊開車邊說道。
  
  宋隱兒看著他的側臉,腦子裡有兩條電線突然通了電——她記得柳芬自殺的前一個多月,正是孫明麗自殺的時間。
  
  「小羅,請問一下喔!柳芬和孫明麗兩人之前見面時,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應該沒有吧,應該就是點頭打個招呼吧。」
  
  「但是,她們高中時是很好的姐妹淘,這樣的見面態度,實在很奇怪。」
  
  「也許她們後來吵架了吧。」羅倫只想得出這個解釋。
  
  宋隱兒握緊拳頭,心臟怦怦跳著,覺得她腦子此時的結論或者荒謬,卻是不無可能。
  
  但是,現在唯一能證實她猜測的人只有孫曉麗。
  
  車子在路旁緩緩停了下來。
  
  「已經到了。」羅倫擔心地皺起眉頭看著她。「真的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我會告訴孫小姐,你在樓下等我,她聽到之後,應該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這邊有一組竊聽器,你可以別在包包上,這樣我在車子裡就可以監聽到你們的談話。」
  
  羅倫說完,很快地教導宋隱兒如何將竊聽器裝在她的後背包裡頭,並測試了一下通訊之後,這才敢讓她離開。
  
  「我覺得自己像女間諜。」宋隱兒摸了下竊聽器,雙眼都發亮了。
  
  「我聽林秘書說,孫小姐屬意的那塊土地沒得標。她貸款了好幾億,現在也許是要跟你求救吧。」羅倫說道。
  
  「謝謝,我心裡多少有底了,沒問題的。」宋隱兒一拍胸口,笑嘻嘻地下了車。
  
  走過警衛室,登記了名字,宋隱兒其實又放心了一些,有這麼多人證,除非孫曉麗是喪心病狂,否則應該是不會出手對她不利才是。
  
  宋隱兒搭著電梯上了十樓,就著透明電梯看著下方庭院裡的雕塑花園。拜拓跋司功的豪宅之賜,她現在已經漸漸習慣有錢人的世界了。
  
  她走出電梯,孫曉麗已經等在門口。
  
  宋隱兒看得出來孫曉麗的笑容有些僵硬,顯然也不是習慣笑容滿面的人,她於是回以一個自然笑容,希望對方能自在一些。
  
  「謝謝你願意走這一趟,這邊請。」孫曉麗說道。
  
  「不客氣。我只是很好奇,你有什麼事不能當著拓跋司功的面說?」宋隱兒走進孫曉麗貴氣逼人的家裡,選了離門最近的洗髮坐了下來。
  
  「宋小姐要來杯咖啡嗎?」孫曉麗站在她身邊問道。
  
  「不了,我們直接切入正題吧。」宋隱兒看著孫曉麗的眼,直到她避開了眼,在她對面的洗髮坐下。
  
  「我不知道宋小姐是否知道我近來投資失利的事。」孫曉麗握緊雙手,神色悲愴地說道。
  
  「略有耳聞。」
  
  「但是,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和妹妹都是庶出的女兒。我妹妹生前是最支持我的人,而她之所以願意嫁給拓跋先生,也是為了想讓我在家庭出人頭地。」孫曉麗坐直身子,臉孔開始變得有些激動。
  
  「所以?」宋隱兒不解地眨著眼。
  
  「我想請你替我在拓跋先生面前美言幾句,只要他願意放出風聲,說『豪斯酒店』有可能投資那塊土地,我的投資者就不會撤資,銀行方面也會願意再寬限一些還款期限……」
  
  「為什麼我需要替你美言?你妹妹已經離開,而她甚至沒有正式嫁給他。」宋隱兒打斷她的話,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
  
  孫曉麗扯動了下唇角,看著她的肩膀吶吶地說道:「我妹妹一開始雖然是因為想幫助我而嫁給拓跋先生的,但是她後來自殺也是因為得不到拓跋先生的愛,因而絕望離開的。我不想拓跋先生掛意或內疚,所以才會私下找你談。我想,我妹妹在天之靈,一定會希望拓跋先生幫助我的……」
  
  屁話!宋隱兒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卻也知道孫曉麗一定是因為狗急跳牆才會找上她。而人在心急之時,可能比較容易被套出話來吧——
  
  「孫小姐。」宋隱兒突然皺著臉,捂著胸口,一臉驚惶地問道:「我昨晚夢見令妹和柳芬。」
  
  「你……你說什麼!」孫曉麗突然驚跳起身,臉色刷地變得慘白。「她……她們有沒有說什麼?」
  
  「你妹妹說她是因為不能和柳芬在一起而自殺的。而柳芬則是不忍你妹妹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所以才不願意獨活。」她眼也不眨地看著孫曉麗。
  
  孫曉麗驀地低下頭,全身因為強忍著情緒而不停顫抖著。
  
  「我說的應該沒錯吧?她們還說她們兩人從高中開始就是一對了。」宋隱兒說道。
  
  「她們本來就不應該在一起的!」孫曉麗脫口說道,眼淚也在同時潰堤而出。「她們高中時,我就知道她們兩個的狀況了,所以才叫媽媽把妹妹送出國的。如果妹妹是同志這種事傳了出去,我們這一房還有臉見人嗎?大媽那邊都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
  
  孫曉麗說到最後,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像告解似地繼續說道——
  
  「好不容易,我妹妹學成歸國了,但她卻得了憂鬱症。我想盡辦法,把她推到拓跋司功身邊,想說結婚也許會讓她變好一些。誰知道柳芬居然是拓跋先生的秘書,她們兩人一見面之後,又開始私下交往!我當時氣炸了,告訴我妹妹她如果不和柳芬分手,我就要再把她送出國,誰知道隔天她就做傻事了……」
  
  孫曉麗說完,捂著臉開始痛哭失聲,哭到完全沒法子再開口說話。
  
  「她自殺後,柳芬來找過你嗎?」
  
  「她找過。而且她當時還『故意』不小心透露『豪斯酒店』台東分部可能會雀屏中選的土地。所以,我才會見獵心喜,急著找人募集資金買地……」孫曉麗的眼裡閃過一絲恨意。「誰知道一切都是柳芬的陰謀,她是為了報復我不讓她們兩人在一起,她要我垮台!」
  
  宋隱兒故意板著臉,試探地問道:「那你之前傳簡訊恐嚇我,還找人衝撞拓跋司功,又是什麼意思呢?」
  
  「你在說什麼?!我沒做那些事!我背了我妹妹一條人命還不夠嗎?她走之後,我每天都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孫曉麗抱著雙臂,幹練模樣在此時已經完全褪去,只剩下一個被痛苦壓得喘不過氣的軀殼。
  
  宋隱兒咬著唇,看著她痛苦模樣,忍不住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你妹妹和柳芬要我告訴你,只要你好好過日子,不要再計較這些名利,她們會原諒你的。」
  
  「我怎麼能不計較?萬一我倒了,我下頭的那些人也全都要倒,他們也是有家庭的人啊!」孫曉麗擦去淚水,眼神乞求地看著她。
  
  「拓跋司功之所以能得到『豪斯酒店』那邊信任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凡事都是稟公辦理,現在也不可能為你破例的。但是——」宋隱兒歎了口氣,實在是於心不忍。「但我會詢問他一下,有沒有什麼其它的方式可以幫助你。」
  
  「謝謝。」孫曉麗衝到她面前,激動地抓住她的手。
  
  「事情成了之後再謝我吧。」宋隱兒拍拍她的肩,輕聲地說道:「名利財富什麼也帶不走,就像你幫妹妹預想了美好的榮華富貴前途,但她都已經到了天堂了,所以別貪求那麼多吧。」
  
  「我現在只希望我妹妹能活著,和她心愛的人在一起……」孫曉麗說到這兒,淚水再度決堤。
  
  宋隱兒心有慼慼焉地紅著眼眶,點了點頭,朝她揮揮手之後,轉身大步走出門口——
  
  她此時只希望能夠快點看到拓跋司功,告訴他這個真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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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那天午後,拓跋司功午睡後醒來,便到書房處理公事。
  
  當林秘書告訴他宋隱兒由羅倫陪同著外出購物時,他只是點點頭,便開始向林秘書交代起關於基金會成立的事情。
  
  他準備為宋隱兒在台灣成立一個基金會,專門幫助貧困家庭的孩子自立,幫助他們學得一技之長。以前行善,他覺得是在彌補自己兒時的遺憾,希望能幫到和他一樣的人;現在行善是為了讓她開心,是為了讓自己在她眼裡像個好人。
  
  想起她時,拓跋司功就會抬頭看看時鐘,心裡嘀咕著——
  
  怎麼還沒回來?
  
  在遇見宋隱兒之前,拓跋司功從來不覺得自己不像正常人,他單純地認為他只是不愛與旁人有所接觸罷了。
  
  當然,所有情況都在他遇見她之後大為逆轉,有了她之後,他才開始知道為什麼男人在辛苦一天之後會只想要回家——那是一種動物歸巢的本能,因為唯有在家裡,才能感覺到真正的安全與放鬆。
  
  只是,拓跋司功知道對現在他而言,那樣的安全與放鬆只是假象——即使他昨晚才千百次地告訴自己,不要去介意那一切,只要認真過好現在的每一天。但,所有的念頭都會在看到她眼中的不捨時,化為一股心疼——
  
  一種他若是早逝,捨不得她獨自難過的心疼。
  
  「……這是各間餐廳上星期的營業額報表。還有研發團隊開發的新的平板電影菜單預計下個月可以正式在各間餐廳上線,您希望何時出發去測試?」
  
  「看她什麼時候有空和我一塊兒出國。」拓跋司功說道。
  
  「還有,有一所新成立的偏遠小學希望邀請您去剪綵——『M餐廳』贊助孩童一年的營養午餐費用。」
  
  「如果她願意去的話,讓她上台,我陪她一起去。」拓跋司功說道。
  
  「等夫人回來,我馬上和她確認行程。」林秘書聽到拓跋司功以宋隱兒為主的行程,忍不住微笑地點頭說道。
  
  拓跋司功看著林秘書的微笑,想起昨晚所有人相談甚歡的氣氛、想起宋隱兒對他不時的耳提面命,要多關心身邊的人——因為當他車禍時,跟了他好幾年的林秘書和羅倫對他的關心,絕對不亞於親人。
  
  「林秘書,你……」拓跋司功開了口,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方臉的林秘書立刻立正站好。「請問您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拓跋司功皺著眉,在腦中回想著她給過的幾個家常問題。「你……放假時候都做些什麼?」
  
  林秘書嚇傻,金邊眼鏡下一對不怎麼大的眼突然瞪得奇大無比。「……通常……都是去打打高爾夫球,有時會去騎腳踏車……」
  
  拓跋司功點頭,覺得氣氛實在不對勁,連忙再拋出一個問題,「你還沒結婚對不對?」
  
  「對。」林秘書立正站好,緊張得額冒冷汗。
  
  為什麼這個話題又結束了?拓跋司功皺眉看著林秘書,努力想再問出第三個問題。
  
  林秘書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不曉得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事。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拓跋司功和林秘書同時都鬆了口氣,因為那是宋隱兒特有的敲門法。
  
  「我回來了!」宋隱兒探頭在門邊問道:「你們忙完了嗎?」
  
  「忙完了。」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宋隱兒走進書房,指著他的臉說道:「拓跋司功,你又皺眉頭了,罰一百塊!」
  
  「我沒有皺眉。」拓跋司功皺眉說道。
  
  「哈!再加一百。」宋隱兒伸手去揉他的眉心,回頭對一旁的林秘書問道:「我這星期賺到多少公益基金了?」
  
  「一千八百塊。」林秘書笑著說道。
  
  「下回改罰皺一次眉頭一千塊,看你還會不會老要皺眉?哪有那麼多不開心的事情。」
  
  「我這是不自覺的老習慣。」
  
  拓跋司功拉住她的手,她則是顧著他的手勢偎在他身側,並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的手臂。
  
  林秘書看著拓跋司功望著宋小姐的溫柔眼神,至今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現在竟然會因為宋小姐而有了一百八十度大改變。
  
  「林秘書說你去買東西,怎麼這麼早就回來?」拓跋司功問道。
  
  「我怕你太想我啊。」宋隱兒抬頭看向林秘書。「另一半太拈人真是甜蜜的麻煩啊,我又不是遲鈍的恐龍,當然要表現得熱烈一點啊。」
  
  林秘書聞言,大笑出聲。
  
  拓跋司功直覺地冷眼瞥過去。
  
  林秘書立正站好,馬上九十度直角轉彎。「我去找羅倫,我有些事要跟他討論一下。」
  
  林秘書才離開,宋隱兒馬上跳到他的身上,不客氣地咬了下他的唇。「你喔,懲罰你嚇到林秘書,不是叫你要跟他們培養感情,怎麼你就是惡習難改啊?」
  
  「我剛才有問他平時都做些什麼、結婚了沒有。」他一本正經說道。
  
  「一定是板著臉,用冷冷的聲音問的,你看林秘書嚇到一副想去收驚的樣子。」她笑著用鼻尖摩著他的,忍不住將他的頸子攬得更緊。
  
  「你心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今天早上明明還不怎麼笑。」拓跋司功低頭在她發間印下一吻。
  
  「因為我有重大消息要宣佈!」她抬起頭,明亮大眼興奮地瞅著他,一想到他終於可以徹底擺脫外人口中不祥克女的惡名了,昨天那些關於前世的陰霾好像就可以變淡一些。
  
  「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去了哪裡?」她神秘兮兮地問道。
  
  「不是去買東西嗎?」
  
  他皺眉看向她,她伸手揉去他的眉心。
  
  「比那刺激多了。」她興奮地抱住他的手臂,簡單說了下剛才與孫曉麗會面的過程。
  
  拓跋司功瞪著她,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
  
  「我了不起吧?女人的第六感果然不可小覷!你們當初如果多注意一下孫明麗與柳秘書的互動,可能早就發現真相了。」她雙手插腰得意地說道,只差沒替自己鼓掌。「你怎麼都不稱讚……」她看向拓跋司功——
  
  咦,他怎麼臉色鐵青,牙關也咬得死緊?
  
  「宋隱兒——」拓跋司功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宋隱兒一看苗頭不對,馬上就要落跑。
  
  偏偏拓跋司功快她一步,他用力攬過她的腰,讓她臉朝下地趴在他的大腿上,大掌二話不說便打向她的臀部!
  
  「你怎麼可以私下去見孫曉麗,萬一出了事,你要我怎麼有法子忍受!萬一你說出真相,而孫曉麗惱羞成怒想要害死你,你要怎麼辦?!」他滿腔怒氣全落在大掌裡,一下又一下地飛到她的臀部上。
  
  她奮力掙扎著、哇哇大叫,偏偏他就是不鬆手。
  
  「我現在沒事了,而且我是帶著羅倫去的……你不要再打了,很痛……我要告你家暴啦!」宋隱兒齜牙咧嘴地抬頭瞪著他。
  
  「你造成我的心理恐慌,那才叫家暴!」拓跋司功鬆開手,黑眸還是冒火地瞪著她。
  
  宋隱兒馬上跳起身,站在一旁嘟著唇,揉著被他打得發麻的屁股。
  
  拓跋司功瞪著她一臉不知悔改的模樣,他驀地一個箭步向前,摟住她的腰,狠狠吻向她的唇。
  
  他不給她任何機會,雙唇和雙手同時探向她最敏感的部分,執意挑惹出她的每一分快感。他要感受到她的一切,感受她還是平安地屬於他!
  
  宋隱兒抗拒不了他的誘惑,被他褪去牛仔褲,趴在沙發上與他歡愛了一回。
  
  原以為他的怒氣會因此而消退一些,沒想到他像是要證明她沒法抗拒他一樣,用盡各種讓她呻吟出聲卻達不到巔峰的方式折磨著她,逼得她一定要開口求饒,說她以後再也不敢妄自行動,他才肯放她一馬。
  
  「拓跋司功……我沒有力氣了……」
  
  幾個小時之後,宋隱兒已經累到全身無力,偏偏他還不收手,偏偏她又抵擋不了他的撩撥,總是在他的愛撫之下全面失控。
  
  「啊!」宋隱兒抓著俯首在她最女性之處的他的頭髮,拱起身在他蝕人心神的唇舌下崩潰。
  
  「你也知道自己力氣贏不過人,下回還要出去惹是生非嗎?」他拱起身,挺身進入她仍濕潤的身體。
  
  宋隱兒的頭在沙發間晃動著,已經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隨著他的每次沉入而發出貓咪般喘不過氣的呻吟,直到他終於饒過了她,好心地彼此同登高峰。
  
  「你明知道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明知道如果我失去了你,就不知道要怎麼過日子,你還敢給我做出危險舉動!給我小心一點,知道嗎?」拓跋司功語帶威脅地瞪著她,伸手撫去她眼角的淚水。
  
  「我開始懷念你面無表情的樣子了。」宋隱兒嘟著唇,勉強揚眸看他一眼後,馬上閉眼沉沉睡去。
  
  拓跋司功緊擁住她的身子,目光仍然沒法子從她身上移開。知道只要她不離開他身邊,他根本不介意自己被別人貼上惡名那種小事。
  
  只是,見她這麼為他著想,他實在應該再多做點什麼的。
  
  他穿好衣服後,拄著助行器,慢慢地走出書房。
  
  「幫我跟古董經紀人聯絡,要他無論花多久的時間去比對,也要找出與那本手札缺失文字相關的文件……」拓跋司功找到林秘書,嚴肅地說道。
  
  「是。」林秘書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頭。
  
  「這事對我及隱兒非常重要,麻煩了。」他看著林秘書,不自覺地多加了這一句。
  
  「我明白了,請您放心,我會盡一切努力幫忙古董經紀人尋找的。」林秘書馬上站直身子,有種被交付重任的使命感。
  
  「謝謝。」拓跋司功對著他點頭。
  
  林秘書被他這麼一致謝,先是立正站好,繼而忍不住對自己的手忙腳亂感到好笑。
  
  於是,兩個男人互看了一眼,唇邊都洋溢出笑意,他們同時想著——
  
  一切,應該會愈來愈好的。
  
  一年後——
  
  孫明麗在台東的那片廣大土地,被拓跋司功以成本價買下,用隱兒基金名義成立一座庇護弱勢孩童的農場及一座「M餐廳」的中央廚房——「M餐廳」新成立的古式糕點宅配品牌「天香」,日後全都會統一從這裡製作寄出。
  
  孫明麗為了報恩離開家族事業,擔任基金會董事長。而宋隱兒則是基金會裡頭的大廚兼大家長,每天都和院童混在一起,直到拓跋司功來拎著人回家為止。
  
  是的,為了避開宋隱兒媽媽及哥哥不時的騷擾及借款,拓跋司功和宋隱兒如果落腳於台灣時,他們就會定居在美麗的東部,珍惜著彼此攜手的每一天。
  
  一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他們所擔心的血咒契約會讓他提前離開人世一事並未發生。拓跋司功連跌倒的意外都沒有,依然安然無恙,兩人這才漸漸放下心。
  
  只是,對宋隱兒來說,這段期間內最讓她難過的事就是——
  
  當初那封「拓跋司功,該死」的簡訊竟被調查出,是從她哥哥宋立朋友的手機裡發出去的。
  
  拓跋司功的保全那邊派了人到她哥哥朋友那裡控口風,沒想到卻打聽到宋立竟然只因為認為拓跋司功指使他妹妹要和宋家劃清關係,所以就找人騎車去教訓拓跋司功。
  
  宋隱兒一開始並不願相信這麼殘忍的事實,她覺得羞對拓跋司功,於是趁著他午睡時偷溜出門,想找個地洞躲起來不見人。
  
  偏偏拓跋司功身邊耳目眾多,每一個都知道他不能沒有她,第一時間便通報了他。
  
  她當時才溜走一個小時,拓跋司功就已拖著他還裹著石膏的腿,氣急敗壞地找到她,不許她把家人所犯的錯攬到她的身上,因為她不是他們。他直接警告她要是不好好待在身邊,他對於那些慈善事業就全都撒手不管。
  
  她把他的話全聽進耳裡,不但乖乖回到他身邊,而且在痛定思痛之後,現在除了每個月匯款幾萬元給媽媽當生活費之外,和宋立不再有聯繫。她知道自己必須放手,否則後患無窮啊——
  
  她可不想下輩子還和宋立有恩怨牽扯啊。
  
  這一天,宋隱兒剛從台東市區辦完事回到位於農場裡的基金會,她才下車就急著往辦公室方向沖,一心只想快點把好消息告訴拓跋司功。
  
  「宋隱兒。」有人喚住了正努力跑步前進的她。
  
  宋隱兒一回頭,萬萬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她的前任男友周多倫。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女朋友看了電視新聞報導,說這座農場現在有開放觀光及糕餅製作課程,所以說想來這裡看看。」
  
  「她呢?」宋隱兒好奇地左右張望著。
  
  「她現在在裡面做糕點,我到外頭抽根煙。」周多倫輕咳兩聲,表情有些不自在。
  
  「歡迎你們,多多捧場買一些我們小朋友自製的手工藝品及糕點,當成你當年拋棄我的代價!」宋隱兒笑著朝他眨眨眼,小臉洋溢著光彩。
  
  「你氣色很好。」周多倫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
  
  「是啊,因為我老公很疼我。」宋隱兒因為想到拓跋司功和接下來要告訴他的事,整個人就笑到連腮幫子都鼓起來。「其實,你算命真的算得滿准的,我確實是旺夫益子命格。」
  
  「我前陣子看新聞報導說『天香』現在每個月網絡營收上百萬?」周多倫問道。
  
  「我老公營銷手法一流,加上原本就是在做好事,購買的人當然踴躍。」宋隱兒笑得嘴巴好酸,可是真的好幸福喔。
  
  等她待會兒把好消息告訴老公時,他一定也會跟著傻笑的。
  
  咦?宋隱兒看著拓跋司功從辦公室大步地走來,剛毅臉龐一股殺氣,目光如刀地瞪著她這邊。
  
  宋隱兒左右張望著,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拓跋司功大步站到她身邊,大掌直接把她攬到身側。
  
  「你在笑什麼?」他板著臉沉聲問道,恰巧從辦公室監視器裡看到她對這個男人笑得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一樣,他當然要出來瞭解一下狀況。
  
  「老友重逢,開心嘛!他是我的前男友周多倫。」宋隱兒各看了兩個男人一眼。「周多倫,這是我老公拓跋司功。」
  
  近來已經願意看著人眼睛說話的拓跋司功,黑眸先是一瞇,繼而定定地看著周多倫。
  
  周多倫被他兩道銳利目光盯得動彈不得,勉強揚起唇角就想告辭。
  
  「喂,你不是神算嗎?快點幫我老公看看運勢。」宋隱兒上前想阻止周多倫後退。
  
  「不需要。」拓跋司功拉回她,斬釘截鐵地拒絕。
  
  宋隱兒興致勃勃地說道:「不看白不看啊,他平常論命也不便宜耶!」
  
  拓跋司功很少反對老婆意見,倏地往前伸出手——
  
  周多倫嚇得後退一步,臉色驚恐得像對方掏出的是手槍一樣。
  
  「你太凶了啦。」宋隱兒用手輕點著拓跋司功的唇角。
  
  拓跋司功抿緊唇,不情願地挑了下唇角。
  
  「快看啊。」宋隱兒拉過拓跋司功的手塞到周多倫手裡。
  
  周多倫握住那只剛硬的大掌,看著上頭每一道深刻得像是刀刻出來的紋路。
  
  「一生富貴,成就不凡,命中子女至少三人。生命線……」周多倫沉吟了下,瞇起眼看得更仔細些。「很奇特,明明該是中斷的紋路,卻又被細紋填補了起來,而且後半段的壽命很強韌。」
  
  「真的?」她抓著拓跋司功的手,高興到驚叫起來。
  
  「真的。」周多倫鎮定地點頭,卻很快地放下拓跋司功的手,因為對方又看了他一眼。「拓跋先生先天原本有著過壯年而逝的可能,但現在可以安享天年卻是無庸置疑的事。」
  
  「為什麼?」她好奇地問道。
  
  「命格原本就是不停地變化,像明朝『了凡四訓』的作者袁了凡,本來命中注定短命絕後沒功名,後來是因為轉念修福行善,改變了命運。最後,成就福祿壽俱足的好下場,代表了求禍與求福,全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周多倫說道。
  
  「大師開示得好啊!我從來沒覺得你這麼了不起過。」宋隱兒一臉崇拜地看著周多倫。
  
  拓跋司功臉色難看地轉過她的臉龐,不喜歡她用這種目光看別的人。
  
  宋隱兒一看到她家大老爺一臉介意模樣,馬上摟著他的手臂,笑著對周多倫說道:「謝謝你啦!等下帶你女朋友過來,大家一起吃頓飯,認識一下嘛。!」
  
  「不用了,我們待會兒還有行程要走。」周多倫又被拓跋司功看了一眼,嚇都嚇壞了,哪裡還敢吃飯寒暄啊。
  
  「再見再見。」周多倫右手一揮,很快地走人了。
  
  「你喔,都告訴過你一百次了——」宋隱兒看著老公,不滿地拉長了語調。「想要多結善緣,唇線就要上場,更替學是這麼嚇人。」
  
  「我不想對你的前男友微笑。」他抿緊唇線,還是一臉的不痛快。
  
  「愛計較!」她先是戳了戳他緊皺的眉心,繼而揉著他緊崩的臉皮,咕噥地說道:「以後肚子裡的寶寶出生,八成會被你這個老爸嚇哭。」
  
  拓跋司功心臟停了一拍,他立刻抓住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逼問道:「你你你……剛才說什麼!」
  
  「看你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你明明就聽得很清楚啊。」她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龐,笑嘻嘻地大聲說道:「恭喜你要當爸爸了!」
  
  拓跋司功看著她的笑臉,繼而又不能置信地看著她的肚子,然後又看回她的眼。他的嘴巴開合了幾次,卻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不開心嗎?」宋隱兒故意逗他,裝出苦哈哈的臉。
  
  「我很高興……我……天啊……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天啊!我要當爸爸了!」拓跋司功用力將她摟進懷裡,卻雙倏地鬆開手,滿臉驚恐地看著她。「我這樣會不會傷到你?」
  
  「這位大老爺。」她軟軟地喚著近來在私下才會喚他的暱稱——誰要他老是要她餵他吃東西。「我不是玻璃做的,OK?」
  
  「我要當爸爸了。」他滿臉敬畏地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嘴裡還不往地喃喃自語著。「天啊,我要當爸爸了。」
  
  「是的。」她撫著他的髮絲,望著他的彎彎眉眼裡儘是溫柔。「你想生兒子還是女兒?」
  
  「只要是你生的都好。」他點頭,唇角開始上揚。
  
  「那我生個香囊好了。」她揶揄著他。
  
  「好。」他點頭,繼續傻笑。
  
  在這一刻,以往的孤寂、往昔在夢中感受到的求不得苦的折磨,他都不以為意了。如今他擁有妻子、幸福的家,還有——孩子哪!
  
  宋隱兒看著拓跋司功笑到露出白牙的開心模樣,她踮起腳尖緊摟住他的頸子,在心裡感謝老天爺給了他們這樣平安的好日子。
  
  她現在恨不得全天下都跟她一樣幸福啊!
  
  「喂,為了慶祝我懷孕……」她仰頭看著他,沒把話說完。
  
  「我捐款。」他馬上接話說道。
  
  「乖。」她笑著說道,又把臉埋入他的肩膀裡,跟他一樣傻傻地微笑著。
  
  她不知道他過去追尋了她多少回,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接下來的命運。但她相信他們能夠相守到老,也相信那個血咒契約已被破解,已經沒有法子再妨礙他們相愛了。
  
  真愛能克服一切,幸福故事的結局就該如此啊……
  
  「拓跋先生!拓跋先生!」林秘書氣喘吁吁地從辦公室裡衝出來,跑到連金邊眼鏡都歪了一邊。
  
  「發生什麼事了?」拓跋司功心一驚,神色立刻一凜。
  
  「怎麼了?」宋隱兒緊握住拓跋司功的手臂,就怕聽到任何壞消息。
  
  林秘書扶正眼鏡,方正臉龐因為激動而脹得通紅。「學者找到了一份西夏古文記載,可以補足手札佚失的那段文字的不足!」
  
  「裡頭怎麼說——」拓跋司功不敢呼吸,後背也冒出了冷汗。
  
  「學者說……」林秘書從口袋裡拿出學者剛才傳來的翻譯文件打印紙,快速地念道:「原本手札上是寫『魔族血咒,折己身陽壽生生世世尋人,是最陰狠纏人之術。欲破此法者……後面就沒有了,不是嗎?現在,他們找到一條資料,說是——」
  
  「抱歉!」心急如焚的宋隱兒一把搶過林秘書手裡的打印紙。
  
  魔族血咒之術,效力可達七世輪迴。若想提前破解此咒,則需做足千件善事,以諸多善事助人之力,化解血咒裡糾纏執著、造成不得善終之惡念。
  
  「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宋隱兒又哭又笑地把那張紙推到拓跋司功面前。
  
  拓跋司功點頭,用顫抖的手抓住那張紙,目光仍然不置信地定於上頭文字。
  
  「做足千件善事就沒事,那我們就給它做個萬件,以防萬一。」她摟住他的頸子,依舊邊哭邊笑地說道。
  
  拓跋司功說不出話來,只是牢牢地抱住她,把臉埋到她的頸間,掩住他發紅的眼眶——
  
  不會再有任何心痛!
  
  他們總算可以真正地放下心頭那個重擔了!
  
  林秘書不知道這對夫妻為何會如此激動,但他覺得自己做了件對的事,也就開心地跟著宋隱兒一起笑著。
  
  「謝謝。」當拓跋司功恢復鎮定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前用力握住了林秘書的手。
  
  能夠找到這段記錄,林秘書絕對功不可沒。
  
  林秘書除了交代古董經紀人尋找那份文書之外,還找了羅倫幫忙,兩人費了許多心思,一有空就從世界各地廣搜數據,因此才會有今天的收穫。
  
  「謝謝、謝謝,一千一百萬個謝謝!」宋隱兒感動地給了林秘書一個大大擁抱。
  
  林秘書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幸好拓跋司功很快地拉回了她。
  
  「我肚子的孩子出生後,要認你和羅倫當乾爹!」宋隱兒大聲地說道。
  
  「你有孩子了!」林秘書驚喜地叫出聲。
  
  「對!」
  
  「恭喜恭喜,那我們得快點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林秘書聲未落地,人就已經先往辦公室方向衝去。
  
  在林秘書身後,拓跋司功一手拿著那份打印文件,一手與宋隱兒十指交扣著,慢慢地走向公辦室。
  
  兩人每跨出一步,唇邊微笑便會為之再多上揚一些。
  
  畢竟,他們在苦難中折騰了這麼多年,如今有了這樣的圓滿結局,怎能不讓人露出微笑呢?
  
  不是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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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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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八百年》之〈第二世輪迴〉

  三更時分,她在惡夢間醒來,就著桌上一盞微弱燭光,看著身邊臉色蒼白的夫婿。
  
  她伸手探向他的鼻息,確定他正淺淺地呼吸著,這才鬆了口氣偎回他的懷裡。
  
  他的懷抱總是清冷的,讓她忍不住將他擁得更緊,只恨不得能把自己體溫全渡給他。
  
  兩個月前,當爹娘要她嫁給這個外號『金算盤』的城裡首富時,她當天夜裡便逃婚了。
  
  誰都知道金算盤即使家財萬貫,身體卻是奇差無比,隨時會嚥氣。曾有知名命相師說他前世殺業太重,此生注定病弱早逝,誰會想要嫁給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夫婿?
  
  只是,許多人為了貪圖『金算盤』的財富、還是不停拜託媒婆上門說媒。誰知道「金算盤」卻在一次上街時看上了她——一個糕餅人家的女兒。
  
  但她不貪圖富貴啊!怎麼也不想嫁給這樣一個以體弱無比著稱的男子,於是她牽著小驢真著半夜離開家門。
  
  誰知道他……
  
  「怎麼醒了?」男人睜開眼,低頭看著懷裡的小妻子。
  
  「想到我逃婚那時,老爺騎著快馬來追我,一條命都去掉半條的拚命模樣,覺得好笑。」她笑著捧著他臉龐,親吻著他的下巴。
  
  「那次追到你,回來足足病了半個多月,說是拼了命去追你也不致言過其實。」他握過妻子暖暖小手覆在頰邊,強迫自己睜開眼。
  
  這些時間,總是倦的,很多時候,他甚至不敢閉眼,就怕這一閉,就再也睜不開眼……
  
  他才新婚一個月,可不能就這麼丟下這張他曾在夢裡魂牽夢鎖十多年,不料卻在市街上驚鴻一瞥看見的糕餅西施媳婦啊!
  
  「原本是不打算嫁給你的,可一看到你的眼……」她捂著胸口,至今還是沒法子解釋為何一看到他就想落淚的衝動。
  
  他撫著她的發,指尖滑過她頸間的那只香囊。
  
  他喜歡同時撫著香囊和她柔嫩的頸子,也喜歡讓她在香囊裡頭放些冰片和薄荷熏香為他提神醒腦。
  
  「好了,快睡吧。」她撫著夫婿的發,就怕他睡不好,又要生病。
  
  「若是有一日,我先你而去……」他摀住她的唇,不讓她開口。「你到我墓前祭拜時,記得要帶著這只香囊,用那個你陪嫁的鎏金八稜銀奩裝著你做的白糕,讓我直到下輩子都還能記得這幾樣東西,讓我下輩子能一眼看到你就想娶你為妻。知道嗎?」
  
  他凝望著她,外人面前淡漠的眼,也只有在望著她時,才會透出些許人味。
  
  她扯下他捂在她唇上的手,淚水在瞬間滑落臉龐。
  
  「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他拭去她的淚,啞聲問道。
  
  「我只明白你若是再說這些不吉祥的話,我不管哪輩子看到你都要逃婚!」
  
  她坐起身,將他的身子安置在她的腿上,再取過黑色狐裘為他披上。
  
  「我的大老爺,我求你快睡吧。」
  
  她柔聲說完,撫著他的烏髮,揉著他冰冷的肩頸,輕哼著不成曲的調子,直到他呼吸漸漸變緩,直到她的眼皮變得漸沉,她才倒回榻間,與他相擁而眠。
  
  清晨時分的雞鳴喚醒了她。
  
  她揉了下眼,伸了個懶腰,轉身想將臉頰挨在他的胸口撒個嬌。
  
  沒有心跳!
  
  她驚跳起來,看著他平靜得像似仍在睡夢中的臉龐。
  
  她顫抖的手探向他的鼻尖——
  
  沒有呼吸!
  
  「來人啊!快去喚大夫過來!老爺不好了!」她失控地朝著門外大喊著。
  
  她抱起他的身子,在他耳邊不停地喚著他。
  
  「老爺……老爺……你睜開眼睛來看看我。你別故意嚇我,明知道我只是嗓門大,膽子不大的!老爺,你知道我今天要蒸白糕給你吃的。你醒來的話,我就讓你多吃幾塊。你知道我平時不愛你吃那麼多甜食,怕你易咳……」
  
  話說到最後,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她拚命地揉著眼,就怕自己眼花會沒看到他睜開眼對著她笑。
  
  可即便她揉腫了眼、即便她聲聲呼喚,他卻始終沒再睜開眼。
  
  不久後,大夫來了,判定老爺已經往生,要她節哀順變。
  
  她哭干了眼,再也流不出淚,只是定定抱著他,氣惱自己昨晚為何要安置他快快睡下。也許他若不睡,現在還是醒著的啊。
  
  想到從今之後,再也看不到那個外人前冷若冰霜,但在她面前卻會笑得像個孩子的他。她以為已經乾涸的雙眸,不知道何時又落下淚來。
  
  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臉上,可他卻再也無法睜開那對冰眸,伸手為她拭淚了……
  
  「老爺,這是你愛吃的白糕,我給你送來了。」
  
  她穿著一身白色素裳,頭髮以一支木簪綰起,全身首飾就只有頸間掛著一隻他贈與的香囊。
  
  她給他上完香後,坐在他的墓碑邊跟他說著這兩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她不懂那些生意,他走之後留下的龐大家產全被親友瓜分一空,幸好她還分到一間能收租的鋪子,加上她在市集賣白糕的收入,日子過得不差,還能有些餘錢救濟其它人。
  
  只是,吃得飽穿得暖的日子裡,她的心是空的——因為想念著他……
  
  「這些日天氣轉暖了,你在那邊冷嗎?我記得人以前老睡不穩,老被惡夢驚醒。但我現在希望你作夢時,要夢到我、夢到白糕、夢到這只你送給我的香囊……」她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這時才突然驚覺到自己竟然又哭了。
  
  「唉呀,我沒事的。你可別擔心我,有好的地方投胎就往哪兒去……」她擦去淚水,靜靜整理著已經很整齊的墓園。
  
  收拾起祭品,原本應該要離去,可她怎麼樣也邁不開腳步,只是癡癡望著老爺的墓碑——
  
  如果有來生,她希望他和她可以相守得更久一些。
  
  如果有來生的話……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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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7 天前 |只看該作者
《逃婚八百年》之〈第四世輪迴〉

  「真是歹毒。」
  
  她聽見她師父在挖開墓穴後,對著裡頭發出不以為然的批評時,她只覺得好笑。
  
  在別人眼裡,他們師徒盜墓的行為也很歹毒,結果她師父現在居然還有法子對著墓穴說別人的是非。
  
  「怎麼了?」她好奇地上前探了探。
  
  「你過來見識一下。」老漢拿起油燈照亮兩盅骨灰罈。「這對骨灰罈上頭被人用血畫了符咒,上頭還墳著人骨串成的指環,這種咒術顯然是詛咒這兩人生生世世都不得相守太久。」
  
  「八成是這對男女偷情,大老婆不高興,找人作法了!」她一聳肩也不以為意,瞄了墓穴一眼,發現裡頭空空如也之後,便沒興趣再多看了。
  
  「死者面前別說不尊重的話。」老漢敲了下她的腦袋,雙手合十對著墓穴裡的骨灰罈說道:「咱們師徒今日踏門入戶,不過是想借點銀兩來用用,偏偏你們這裡連個陪葬品都沒有,可是,我們祖師爺交代過,我們若是空手而回,會倒霉一整年。所以,我就拿走這個人骨指環,等我有空時替你們化了它、解了咒,希望你們下輩子可以找到彼此,相守一生。」
  
  「哇,師父說得真是浪漫,就像上海電影院那些洋片一樣。」她吐吐舌頭,笑著說道。
  
  「浪漫的人是你吧!咱們師徒上上個月想到上海找門道時,不是有個地產大亨看中了你,硬是要娶你?要不是你從窗戶逃走,現在早就穿金戴銀了!哪裡還需要重返盜墓本業?」老漢笑著揶揄著她。
  
  「師父,那男人很嚇人耶。」她驀打了個冷顫,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那男人的樣子。
  
  深邃的眼窩、洋人一樣高挺的鼻樑、配上他冷峻的輪廓,加上高大魁梧到像是一手就能攬起她的巨掌。
  
  「哪裡嚇人了?人家那叫財大勢大、眉宇威武。」
  
  「威武個頭啦!他當街擄人,分明目無王法!」
  
  她哇哇大叫,對於那日不過是在大街上玩耍,不慎與坐在黑頭車裡的「他」對上眼,就被抓上車一事,仍然餘悸猶存。
  
  萬一,那人把她賣到窯子裡,或者是凌虐至死,也不會有人替她討個公道。
  
  「現在的世道哪來的王法,有槍桿子的軍閥就是王法。」老漢歎了口氣說道。
  
  「反正,我逃了,他現在也不能奈我何了!」
  
  她就愛自由自在,小鳥一樣飛來飛去,那男人一眼看中她,就像抓著金絲雀一般地想將她關在他所設下的金絲籠裡。
  
  最讓她不解的是——男人明明有著一對冷眸,偏偏看著她的眼又狂又熱。
  
  她捂著胸口,想起那人當日不由分說便偷吻她的霸氣,又是臉紅、又是心跳,怪了、怪了……她明明不喜歡他的……
  
  即便他的錢像是多到可以淹死一整村的人,但她又豈會因為榮華富貴屈服。
  
  世道不好,她自小生離死別經歷得多了,早知道愛恨苦、別離苦、七情六慾都苦。早在她爹娘過世之後,她就不再愛誰了。
  
  所以,她不喜歡那個男人,討厭他眼裡的狂,更恐懼的是自己再因為愛上誰而流淚。她知道人都是要走的,可她怕死了那種被留下來掃墓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已經掃了幾輩子的墓……
  
  「師父,我們做完這一筆之後就收手吧。」她一點都不想再與墳墓為伍了。「師娘之前教了我一道白糕,好吃得不得了,也許咱們可以靠那一味過日子。就用師娘的名字『天香』命名,怎麼樣?」
  
  「這種時局下,大家顧的是填飽肚子,只有上海那種地方及大戶人家才吃得起零嘴啊。」老漢歎了口氣。「不然,你以為師父真的喜歡這樣打擾死者安寧?」
  
  她沉默不語了,低頭陪著師父一同拿著鏟子將墓穴恢復原狀後,兩人便帶著工具,走出墓園,回到一旁的窩身小廟。
  
  她推門而入——
  
  不料,卻對上一雙又冷又熱又深不見底的黑眸。
  
  是那個男人!
  
  她驚得後退兩步,卻發現門口不知在何時出現了幾個拿槍的士兵,擋住所有去路,並且押住了她的師父。
  
  「你們想做什麼!」她回頭大叫出聲,想奔向師父,卻被一對鐵掌握住了腰。
  
  「你乖乖地進來,他們就不會傷人。」男子沉聲說道,扯了她進入小廟,關上了門。
  
  廟內點了幾盞油燈,映得屋內極明亮,亮到她能將他臉上的佔有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為了逃避這個男人,他們師徒從上海走到銀川,誰知道還是被找著了。
  
  「你究竟想怎麼樣?」她握緊拳頭問。
  
  「我要娶你為妻。」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她倒抽一口氣,瞪著這個瘋子。
  
  「老娘不嫁。」
  
  「由不得你。」
  
  他將她的身子往自己攬近。
  
  她皺著眉大力地掙扎著,一條項鏈隨之滑出領口。
  
  他瞪著項鏈下方的香囊,像被子彈打中胸口一樣地驀地動彈不得。
  
  「這是什麼!」他出手攫住那只香囊。
  
  「我師娘送給我的香囊。」她搶不回香囊,只能狠狠地瞪著他。
  
  他牢牢握住香囊,怎麼樣都不肯鬆手。
  
  打從他在當鋪中買到一隻鎏金八稜銀奩之後,他就已經在夢中夢過無數次的她,原本以為那只是巧合,偏偏他竟在街上看到了活生生的她,就連這只他在夢中掛於頸間的香囊都掛在她的身上,他還能怎麼樣?
  
  這女人——他要定了!
  
  兩個月後——
  
  老漢穿著一身黑衫站在墓園裡,看著他已經在冷風中站了一個小時的徒弟。
  
  老漢歎了口氣,低頭燒著紙錢,並在心裡喃喃地告訴亡者,希望他保佑已經開幕一個月的『天香餅鋪』生意興隆。
  
  在燒紙錢之前,老漢突然想起一事,他從布袋裡拿出他和徒兒上回挖到的人骨指環——那時跟著徒一起被眼前這個如今已經入土為安的男人帶回上海,這只入骨指環就這麼擱在袋子裡了。
  
  老漢低頭將人骨指環一併放進火裡給化了。希望那對男女下回轉世時,真的可以相守了,不要像他的徒弟,才新婚便當了寡婦……
  
  老漢抬頭看向徒弟——
  
  她仍然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墓前,望著白色的大理石墓碑。
  
  一片落葉落在墓碑上,她彎身拾了起來,腦中卻仍是那男人被仇家子彈擊中前額,當場斃命在她懷裡,握著她的手死去的模樣。
  
  想起他連入殮時都不願合眼的不甘心,她捂著疼痛的胸口,彎下身子,覺得喘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她被他的在乎而感動、好不容易她開始敝開心胸,習慣了愛人與被愛、好不容易她才知道要怎麼樣逗得那個嚴肅的男人笑出聲來,結果——
  
  他卻這麼走了!
  
  她擁住雙臂,覺得又冷又孤單。
  
  想起那男人不講道理的霸道寵愛,想起他對她不顧一切地愛著,愛到她也愛上了他……想起她愛他愛到甚至和他作了一樣的夢,夢到他們曾經相守、也曾經死別……
  
  她抓住勁間香囊,閉上淚流不止的雙眼,只想逃離這一切的與憂傷。
  
  「師父。」她突然抬頭看向老漢。「我們天香餅鋪的鄰居——就是那個教會的瑪莉亞修女,前天問我要不要跟她一塊兒去英國。」
  
  「誰要去洋鬼子的國家!聽說那裡又濕又冷,光是搭船到那裡就可以搭死人!」老漢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要去。」她說。
  
  「你去那裡做什麼?」老漢錯愕地看著她。
  
  「我也不知道我去英國做什麼,但是,我不想再留在這裡觸景傷情了。」她握緊拳頭,目光才又看向大理石墓碑,胸口便又是一陣痛。
  
  「可是……可是你不是說要留在這裡用他的錢替他做善事、積陰德嗎?」老漢搖著頭用力地反對。
  
  「善事哪裡都可以做啊。」她現在只想離開,到一個完全不會讓她想起那個男人的地方。
  
  老漢看著她又泛紅的眼眶,也只能搖頭長歎了一聲。
  
  情字,就是這麼傷人哪!
  
  一個月後,她將師娘留下的香囊還給師父,和修女一同搭船到了英國。
  
  半年後,她在英國用他的名字成立了一間育幼院,請那些需要人照顧的孩子們代替「拓跋司功」這個早逝的生命,繼續地在世上活下去。
  
  她終其一生都不曾再嫁,也不曾有一天忘記過他。
  
  於是,她告訴自己——
  
  愛人太痛,下輩子若是再讓她遇見他,她不要再愛了。
  
  她要逃,逃得愈遠愈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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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余宛宛

  我還記得,當《逃婚八百年》的書名定下來之後,好朋友就揶揄我——
  
  「依你寫稿囉嗦又愛挑剔的程度,可能要寫八本吧!」
  
  幸好,她沒有一語所讖。
  
  我努力在上、下冊裡,完成了這個故事。
  
  (剛寫完《逃婚八百年》上、下集的現在,我趴在計算機桌前寫後記,不知道算不算酷刑的一種啊!)
  
  寫得很累很恐慌,是真的。
  
  腦子至少還有N萬字想加進去演,是真的。
  
  截稿日從來不曾這麼像惡夢過,是真的。
  
  寫完了,很有成就感——也是真的!
  
  寫作多年,轉世回報董事我沒這樣寫過,對我來說是個新的挑戰。我從不害怕處理複雜的情節,通常只怕一個不小心,會寫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有時候,其實很想限制自己不要跑出那麼多梗,專心處理男女主角談情說愛就好了。
  
  但是,我就是沒法子控制自己的筆要怎麼走,畢竟在我心裡,一直認為男女主角對彼此的試探及認同,是該透過情節來讓大家感同身受的。(嗯,大家都看到後記這裡了,代表已經看完書了,不知道你們的心情有沒有跟著拓跋司功及宋隱兒的分合而起伏?)
  
  在這套書裡,上集寫的是拓跋司功從人變魔的過程,下集想說的則是他因為宋隱兒而重拾回人性的這個部分。前者是因為身不由己,後者則是一種人定勝天且終究通過切的自在感覺。想一想,有點像是人生的寫照,不是嗎?
  
  在我們的生命中,總有許多一出生就被注定的事情,卻也有著更多可以靠我們自己改變而成就的事情。對我來說,日子能不能走得自在的重點在於——別緊抱著「執著」這塊石頭不放!
  
  畢竟,一口氣上不來,人生就說886了,哪有那麼多事情好牽掛呢?不信,你瞧瞧那個拓跋司功多慘啊!如果他從書裡跳出來追殺作者,我也不會怪他的!
  
  至於那些下集裡出現的其它角色,我想因為因緣和合總是不停地變化,所以你們別問我下集出現的人,是上課誰誰誰的輪迴轉世,咱們心領神會就好了唄。
  
  很開心,拓跋司功和宋隱兒在下集的第五世裡,終於走出了血咒的陰影。
  
  更開心的是——我終於寫完了!(真的差點就要喜極而泣了。)
  
  這套書在書展推出時,正是新年時分,在這裡先跟大家拜年,願你們一切平安、事事如意、有空可以到我和朋友在台南湖美小區合開的重奶酪蛋糕店『卡比甜甜地』玩耍!(哈哈!終於打到廣告了,耶!)
  
  總之,謝謝大家看完了這套書,送上飛吻一枚——
  
  咱們下回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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