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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瓔 -【百膳鮮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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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13: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霸商與廚婢

寧朝,京城。

臘月初八,瑞雪紛飛,家家戶戶飄著臘八粥的甜香,增添了一抹濃濃的節日氛圍。

「爺啊,都十個月了,您怎麼還不醒?今兒個是臘八,過了臘八就快過年了,一切都要置辦起來,雖然崔總管沒因您昏迷而怠惰,可少了爺的過年怎麼算是過年?誰來打賞我們?誰來看我們放煙火?誰來跟我們賭通宵?您可不能這樣啊爺,不能盡躺著什麼事也不干,雖然生意有齊爺頂著,可久了也會力不從心,再說齊爺能幫您頂一輩子嗎?您自個兒的生意,還是得自個兒起來打理的好,沒一直丟給旁人的道理……」

床邊,一名小廝在給他的主子用溫布巾擦臉擦手,一邊叨叨絮絮地念著,他擦得仔細,十指都不輕不重地擦過一遍,跟著擦臉,耳後也一點兒不漏的顧及到了。

這十個月來,他日日都如此給主子擦身。主子愛美,注重外表,他可不能給主子沒臉,即便主子如今不醒人事,還是得每日給他梳頭,時時給他更衣,將他打理得干干淨淨,像平時一樣的玉樹臨風、瀟灑倜儻。

「打從您昏迷開始,皇上便隔三差五的派柳公公來關心您的情況,明著是擔心您的身子,事實上是擔心您若永遠不醒來,那條玉脈會如何處置?您給皇庫的支持還會不會繼續?大寧軍的糧草軍餉會不會斷?柳公公私下向小的透露,皇上這幾個月來幾乎急白了頭發,雙擔心您不會醒來。

「還有那華頤長公主,幾乎天天都要上門來問一次您醒了沒有,雖然有心,可長公主儀仗一來,也是搞得府里人仰馬翻,天天都要接待長公主可是個苦差事。還有那宋丞相的妹妹宋姑娘,也像跟華頤長公主約好了似的,天天都上門來探望您,兩個女人遇上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煙硝味十足,較勁意味濃厚,都搶著要到您的床前,她們至今沒打起來算是佛祖保佑,萬幸了。可小的也難保她們哪一天會打起來……說也奇怪,您又沒向她們其中哪個示好過,怎麼她們就一副主母的姿態,叫小的實在想不通……」

嚴暮雪听到小路子的聲音,初時,他以為自己在作夢,畢竟在大岳朝作為顧紫佞時,他時不時便會夢到前世,夢到小路子依依不舍的在對他說話,所以他剛開始以為自己還是顧紫佞,以為自己在作夢,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小路子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他為他擦拭身子時的感受也像真的一樣,嚴暮雪開始懷疑自己回到了寧朝,直到如此過了數日,他才肯定自己真的回到了寧朝。

他一直以為他在寧朝已經死了,卻不然,原來他是昏迷了,昏迷不醒了十個月。

才十個月,他在大岳朝過了三年……大岳朝……

驀地,嚴暮雪的胸口緊緊一縮,心室的部位像被劍剌穿了似的疼痛,令他中止了往下想。

他不解,為何每每想到大岳朝都會令他痛徹心扉,他作為顧紫佞時發生過什麼事嗎?依稀記得,顧家數代經商,是成功的商人世家,正好與他的專長不謀而合,而他穿越投身的顧紫佞是商業奇才,恰好可以讓他發揮所長,旁人也不會覺得奇怪,他過得如魚得水,除此之外,他便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爺!」小路子看到主子手指動了動,他驚呆了,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主子的手指是在動嗎?這十個月都沒有動過的主子,這會子手指是在動嗎?

「小……路……子……」

小路子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他瞪大了眼楮看著嚴暮雪,懷疑自己是否幻听,昏迷中的主子有在喊他的名字嗎?

「爺……」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嚴暮雪,正想湊近點听得真切,嚴暮雪卻驀地睜開了眼楮。

「您醒啦!您醒啦!」小路子歡天喜地的喊著,外間守門的柳葉、素月奔進來查看,見到嚴暮雪睜開了眼楮,都不敢置信。

素月連忙去將通知崔總管,崔總管一邊派人去請大夫,一邊心急火燎的隨素月往暖雪閣走。

崔總管見到主子真的醒來,平時嚴謹又不苟言笑的他,忍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太好了,太好了,老奴就知道您會醒,您不會輕易丟下這一切的!」

嚴家家主嚴暮雪昏迷了十個月奇跡醒來的事,很快就成為京城茶余飯後的熱門談資。而他也一天一天在復原中,除了臥床太久,腿有些無力之外,兩個月後他已能如常行動,只是大夫交代暫時不能太過操勞,所以他有所節制,避免╴重蹈覆轍,發生過勞無預警倒下的悲劇。

「是我多心嗎?」齊飛揚看著嚴暮雪,眼里帶著審視。「我怎麼覺得你醒來之後,好像並不太開心。」

雖然他是京城紈褲一名,可也是有自個兒正經事要做的,齊家雖不若嚴暮雪家大業大,可身為齊家少主的他也是挺忙的,他之所以肯分神替嚴暮雪分憂解勞,也是怕嚴暮雪又操勞過度的倒下,下回能不能再這麼幸運的醒過來很難說,不能冒險,所以了,像他這樣的好友哪里找?嚴暮雪是三生有幸才得以和他結交啊!

屋里燃著燻香,嚴暮雪皺著眉,拿起杯盞,緩慢地抿了口香茶。

今日雪大,在屋里便可听到雪落屋檐的聲音,外頭一片銀裝素裹。過去他對四季變化並無任何感觸,但這場雪,卻是無端惹得他心煩。

齊飛揚說的沒錯,醒來之後,他確實不開心。

要命的是,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一切都沒有變,他仍舊是寧朝最有權勢的霸商,人們依然稱他為地下皇帝,可是,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壓在心頭,簡直就像附骨之蛆,如影隨行。

還有,他多了個心痛的毛病。京城最好的大夫,包括所有太醫都來給他診治過了,都說他的心髒沒問題,可他時不時便有利劍穿心般的劇痛,那真實的感受他甚至無法承受,要靠針灸才能平復下來。

嚴暮雪眸光微黯,落在窗外飛舞的雪花。「若你能找出我不開心的原因,府里東西隨你搬,包括你一直覬覦的那座雙龍搶珠。」

齊飛揚眼楮都亮了,瞬間笑容燦爛,他坐直了身子。「當真?」

嚴暮雪臉上並無太多變化,他淡淡地道︰「只要你能找得出原因。」

齊飛揚傾身靠了過去,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煩惱財富太多了?這煩惱我百分之百能幫你解決,過到我名下即可,再多我都義不容辭、概括承受。」

嚴暮雪眉角微皺。「要說這些廢話,你就早點滾。」

「都還沒幫你想出不開心的原因,我怎麼可以滾,這樣太沒義氣了。」齊飛揚大言不慚的說完,又興沖沖的說道︰「不是煩惱財富的問題,那就是感情問題了是吧?華頤長公主和水翩姑娘盛情難卻,兩人在你昏迷之時都對你有情有義、不離不棄,如今你大好了,也該做個選擇了,而你不知道要選擇誰,在為此苦惱。」

嚴暮雪挑眉。「難道我昏迷時,街頭巷尾的大嬸、大娘來對我不離不棄,我也得感謝她們,在她們之中選一個?」

齊飛揚嘖嘖了兩聲,搖了搖頭。「你呀,就是這張嘴壞,太沒有人情味了,人家幾乎天天上門來探望你,容易嗎?若是你不醒,一命嗚乎了,她們的付出不就打水漂兒了?像這種關心,你要心存感激才是呀你!」

「我有讓她們來嗎?」嚴暮雪的眸子里冷然一片,木然的沒有一點感情。

一廂情願的單方面付出便要他有所回報,太莫名其妙了,他是不會奉陪的。

齊飛揚驀地指著嚴暮雪心髒位置。「你那心口痛的毛病,還持續嗎?」

嚴暮雪眯起眼眸,心情不佳地道︰「從未間斷。」

日後他也將和過去一樣,大江南北地走闖,帶著這心疾實在不便,得治好才行。

「喏,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齊飛揚一副了然的樣子。「你肯定在倒下時傷了心室,我剛好認識一個神醫,專治百病,只不過有點貴,出診一次要一百兩銀子,若你肯花一百兩銀子,我馬上叫他來!」

嚴暮雪鄙視的看了一眼齊飛揚。「那種江湖郎中留給你自己病重時再用就好。」

「好陌生啊,我的好友。」齊飛揚搖頭嘆道︰「你啊,現在動不動就不耐煩,以前的你不會這樣,總是從容淡定、談笑風生,再大的事也不看在眼里。我听小路子說,你現在很少說話,卻時常為了小事動怒,好像隨時隨地都有人在惹你心煩似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有對我如實以告?你要說出來,我才曉得要如何幫你啊,好兄弟。」

嚴暮雪神色更形冷漠。「什麼事都沒有。」

他穿越到大岳朝之事,究竟是長長的夢境還是事實,他也說不準,因此他不願講述。如今他已醒來,更沒有說出來的必要,大岳朝之事總會在他心中抹去痕跡,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究竟是什麼讓他心口時不時就犯疼?他會找到的。

雪已經停了,夜已深沉,夜色如墨,一輪明月懸空高掛。

李姮漱睜開眼楮,入目之處有些陳舊,她有瞬間的恍惚。

室內昏黃的燭光搖晃,一股子寒意竄上心頭,她覺得冷,手腳都很冰冷,她還覺得痛,胸口好像插了一把劍似的痛。

「哎喲,我的老天爺,你可醒了。」一個大娘謝天謝地的喊了起來。「死丫頭,你可嚇死我了,好端端一個還沒嫁人的小姑娘,不過是在雪地里滑一跤就流那麼多血,頭上沒有傷,身上也沒有傷,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小產哩!」

小……產?前世記憶驀然涌到眼前,畫面歷歷在目,李姮漱躺在床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是小產沒錯,她的孩子沒了……

只是,她分明死了,她分明記得靈魂剝離身軀那撕心裂肺的痛,怎麼她又好端端躺在這里?這房間極為普通,像是下人的房間,這照看她的大娘又是何人?

「大娘……這里是哪里?」她腦子里一片混沌,對于自己怎麼會在這里毫無印象。

「不會吧?你這是摔壞了腦子不成?」安大娘嚇了一跳。「你不記得這里是哪里了?那你記得你自己是誰,叫什麼名字嗎?」

莫名地,李姮漱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她心里隱隱有個可怕的可能性浮現。若她還是李姮漱,是顧家的二少奶奶,這大娘何以這樣問她,她又何以待在這樣一間不起眼的小寢房里?

她定了定神,佯裝不知,說道︰「我一時想不起來,請大娘苫知。」

安大娘試探地問道︰「你叫銀兒,想起來了嗎?你在嚴府大廚房里干活,三個月前,要送膳食去上房時在雪地滑跤,一直昏迷不醒,今天才終于醒過來。」

驀然間,李姮漱面如死灰,她死死盯著安大娘,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這、這里是哪個朝代?是大岳朝嗎?」

安大娘一愣。「什麼大岳朝?你真是摔胡涂啦?這里是寧朝啊!你怎麼連這個也忘了?」

李姮漱腦子轟的一聲,胸口劇烈起伏。

真的發生她最害怕的事,她又穿越了,從大岳朝穿越到這個叫做寧朝的地方,她又再世為人……

安大娘見她面色如土,安慰道︰「你也不要焦急,可能昏迷久了,腦子才會不清楚,應該會慢慢好起來。主子心善,崔總管也說了,等你醒來之後好好調養身子,身子復原再干活就可以了,大夫開了好些湯藥,這會兒你醒了,可以慢慢將那些湯藥都喝了。」

李姮漱心灰意冷的躺了好幾日,她什麼也吃不下去,一點求生意志都沒有。

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失去顧紫佞,失去月復中的胎兒,就她一個人又活了下來,又穿到了另一個朝代,作為另一個人活下來,沒有了顧紫佞和孩子,她苟活于世有什麼意思?

每每想到了這里,她就猶如萬劍穿心般的痛徹心扉。

對不起,孩子,娘對不起你,沒能讓你出世,沒能讓你看看這個世界,沒讓你被疼愛,是娘的錯,都是娘的錯,不要原諒娘,求你投胎再來做娘的孩子,讓娘百倍、千倍的補彌你……

「銀兒,喝藥了。」芊兒端著藥進來,她是和李姮漱住一間寢房的粗使丫鬟,同樣在大廚房里當差。

「我不喝,我要死……讓我死……」李姮漱躺在床上,像被抽干似的,到只剩一雙空洞的大眼楮。

芊兒拍了拍她的手,勸道︰「別說渾話了,動不動就死不死的。我在洪災里和爹娘家人失散了,整個村都滅了,雖然希望渺茫,可我從未想到要死,抱著或許有一天還會重逢的想法支撐到了現在,所以你也別氣餒,只要按時服這湯藥,失去的記憶會慢慢回來的。」

芊兒的話宛若醍醐灌頂,令她茅塞頓開,心思突地清明,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是啊,她還不急著死,如果顧紫佞也來了,如果能找到他,如果能……

她急切的坐了起來。「我喝!」

李姮漱已恢復得差不多了,也開始在大廚房干活了,只是她干的是提水、洗菜、清洗鍋碗瓢盆的粗活,算是雜役,壓根踫不到爐火,而嚴府的大廚房可比前世李家、顧家的大廚房大上五倍,每日婆子、小廝、丫鬟、管事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看得人眼花撩亂。

她听說府里沒有女主人,主子也沒有妾室和子女,每日膳食要求算是簡單,只是主子的嘴刁得很,要合他胃口並不容易。

這日,她看安大娘很是煩惱,便問了緣由。安大娘雖然只是在大廚房干活的,但和大廚子是遠親,也算在大廚房說得上話,她在李姮漱住的下人房里算是舍監之類的位置。

「主子沒胃口,崔總管要大廚房想方設法讓主子開胃,可幾個大廚子連日來做的菜都被主子打回票,都變不出什麼新花樣了。」

李姮漱這些曰子以來也將身處的寧朝打听得七七八八了,知道在位的皇帝沒什麼能耐,之所以能保住江山,鄰國不來侵犯,全是靠著一位戰神般的威武大將軍在保家衛土,而支撐著軍方糧草、軍餉的則是她現在的主子——嚴府的主人嚴暮雪,人稱寧朝第一霸商,地下皇帝,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富可敵國,權勢滔天,是寧朝權勢越過皇帝的第一人。

這麼巧,前世她在顧家的院子便是叫暮雪閣,這分巧合也讓她有所期待,尋思著要找機會去上房,去見見那位嚴家家主,覓得能找到顧紫佞的線索……

「大娘——」李姮漱沉吟了會兒,說道︰「我手藝還行,不如讓我試試?」

她已許久沒做菜了,但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信心的,這是最有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顧紫佞的方式,她一定要試一試。只要她做的菜能從嚴府流傳出去,若顧紫佞也在寧朝,就有機會看到,只要他獲得她也在寧朝的訊息,以他的性格,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找到她!

「你?」安大娘狐疑的說道︰「你會做菜嗎?打從你進府,也沒見過你做過菜啊。」李姮漱嫣然一笑。「那是因為沒有機會,您姑且信我,讓我試試,況且現在大家不是一籌莫展嗎?讓我試試也沒有損失不是嗎?」

安大娘被她說服了,她去問了大廚子,大廚子考慮了下也同意了,如李姮漱所言,讓她試試也沒損失,若做得不好,頂多是被退回罷了。

李姮漱到了大廚房,幾個大廚子都圍著她,好奇她的胸有成竹,也好奇她要做什麼菜。

李姮漱微微一笑。「我要做西紅柿醬和炸薯條,食材很簡單,西紅柿和馬鈴薯。」

大廚子瞠目結舌。「西紅柿和馬鈴薯?都是些便宜的食材,我說銀兒,你不知道咱們爺的嘴有多難伺候吧?他會看上西紅柿和馬鈴薯做的菜肴嗎?」

眾人紛紛附和,「就是啊,貴重的食材,像那活蹦亂跳的大龍蝦和東珠似的圓滾大干貝,咱們爺都不見得看得上眼了,西紅柿、馬鈴薯那種雜糧瓜果怎麼可以送到爺的面前?」

面對眾人的質疑,李姮漱不以為意的說道︰「我可以先做一些讓各位試吃,若各位覺得好,才送到主子面前,若各位覺得不好,我也無話可說。」

她既然都這麼說了,眾人也只好同意她做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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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13: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寧朝的美好歲月

嚴暮雪蹙著眉。

沒有胃口,這情況已持續了十來日,他覺得煩躁,十分煩躁,明明周遭一切都沒有變,日子和從前一樣平順,可他就是沒來由的煩躁。

听聞他胃口欠佳,皇上便殷勤地讓御膳房里首屈一指的御廚做了好些宮廷料理給他送來,甚至說要撥幾名御廚給他用,可他一樣沒有胃口。那些個山珍海味、龍膽鳳髓不是他想吃的東西,至于他想吃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每當要細想時,腦子就一抽一抽的疼,讓他沒法再往下想。

每到用膳時間,小路子也是心驚膽跳的,主子過去就嘴刁,如今益發難伺候了,大廚房的廚子都是經過主子認可留下來的,如今主子又覺得他們手藝平平,總不會要再換一批人吧?

小路子看著送膳的婢女魚貫提著食盒進來,又看到主子還沒吃就已經皺起眉頭,還臉色不善,他一顆心不由得七上八下。

婢女一一將膳食由食盒里取出,這些都是熱騰騰剛出爐的菜肴,因為天寒地凍,大廚房過來上房又有段距離,這才放在食盒里保溫。

嚴暮雪先是聞到一股熟悉的勾人香氣,那是炸物特有的酥香,跟著,他看到了一道過去不曾看過的料理,一股熟悉的感覺驀然涌上心頭,他問送膳食的領班婢女春枝道︰「這道菜叫什麼?」

春枝立即福身,照著大廚子的吩咐,低眉順眼道︰「回爺的話,這是炸薯條,這是西紅柿醬,將炸薯條沾著西紅柿醬吃即可。」

嚴暮雪腦子像被狠狠撞擊了一下,頓時陷入了混亂,他急切問道︰「炸薯條可是馬鈴薯炸制而成?」

「是的。」

春枝一說完,小路子便看到主子迅速抓起炸薯條去沾西紅柿醬,他看得瞠目結舌,主子的餐桌禮儀何時破壞成這樣了?用手……

「爺,旁邊有筷子。」他小聲提醒。

嚴暮雪恍若未聞,炸薯條沾著西紅柿醬一入口,他便青天霹靂,呆在原地,感到天旋地轉,不能呼吸。

大岳朝……廚藝大賽的授獎台上,有個人為了要護他而死……他的漱兒……難怪他醒來後會突然有了心疾,心口老是會作痛,那正是長劍剌穿的位置!那是他的死因,而他竟然忘了,竟然將最重要的人給忘了,他真是該死!

「爺!您這是怎麼了?是緩不過氣來嗎?」見到主子臉色發白、搖搖欲墜,小路子嚇得連忙過去攙扶。「是不是這道菜有問題?」

「走開!」嚴暮雪揮開了小路子,他陰沉沉的看著舂枝,大聲質問︰「做這炸薯條、番茄醬的人在哪里?在哪里!」

春枝嚇得魂飛魄散,立即跪了下去,其他婢女也同時跪了下去,春枝顫抖著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是大廚房的廚子做的,在大廚房里……」

不等春枝說完,嚴暮雪便疾奔了出去,小路子暗道了一聲糟,連忙跟上。

這大廚子好生大膽,什麼不好做,竟弄馬鈴薯這等便宜食材給主子食用,主子肯定是生大氣了,這下子恐怕是要解雇大廚子……

嚴暮雪風風火火的來到大廚房,臉上幾乎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眾人見到主子爺來了,都嚇了一大跳。

老顧作為府里最資深的大廚,雖然看嚴暮雪興師問罪的樣子,他也心驚肉跳的,可他必須代表大廚房出去請安。

老顧硬著頭皮,向嚴暮雪拱手施禮問道︰「呃……爺怎麼來大廚房了,是……今日的菜品又不合您的胃口了嗎?慚愧啊慚愧,我等已想方設法的鑽研新菜色了,無奈功夫不夠,又叫爺失望了……」

「住口!」嚴暮雪眼里的火星子似要飛濺出來了,他心里有種莫名的焦躁,打斷了老顧的話之後。他陰著臉,死死的盯著老顧,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炸薯條、西紅柿醬是誰做的?人在哪里?」

看到他連連吸氣,幾乎要喘不過來,又听到他大聲質問,所有人都愣住了。

「奴才該死!」老顧連連磕頭,這才明白原來是那炸薯條和西紅柿醬得罪主子了,他連忙撇清道︰「是銀兒!西紅柿醬和炸薯條都是她做的,奴才不讓她做,她偏生要做,自作主張,奴才也來不及阻止,不知情的丫鬟便送去了上房,這都是銀兒一個人的錯,和其他人沒有關系……」

他隱瞞了事實,卑鄙的將過錯都推到銀兒身上,眾人明知道事實,可為了自保也都默許他的謊言,沒有站出來說出事實,他們都心虛的不敢看銀兒,畢竟一群大人將過錯推到一個小姑娘身上實在說不過去啊……

李姮漱卻不在乎被污蔑,她站在原地,從剛才開始便一眨也不眨的看著踏雪而來的嚴暮雪。

他身長玉立,眉目深沉,錦衣玉袍,身上抖落著雪花,明明是個陌生人,她的心卻狠狠一震,險險失了心跳。

這些日子以來,她之所以沒有尋死是因為她抱著一絲希望,顧紫佞會不會與她一樣,穿越來這個叫做寧朝的地方,他們是在同年同月同日同一個時刻,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方式死去的,會不會老天垂憐,他也來了?

如果他也穿越來,也跟她一樣穿越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身上,樣貌變了,名字變了、身分變了,那她要如何找到他?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他來找她,而讓他認出她的方法便是她做過的那些現代菜品了……

「銀兒?」嚴暮雪焦急的在人群里搜尋他記憶里那張熟悉的清麗面孔,他的手攥得死緊,眼神渴盼至極。「銀兒是何人?快出來!」

「是我。」李姮漱站了出去,她看著嚴暮雪,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彷佛靜止不動的泥潭。

嚴暮雪立即轉頭看著她,小小的瓜子臉,瓷白的面頰染著淡淡的粉色,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張臉,不是他的漱兒。嚴暮雪的失望全寫在臉上,心中一片頹然,攥緊的手也松開了。

這個叫銀兒的丫鬟也是從漱兒那個朝代來的,所以會做炸薯條和西紅柿醬,是這樣嗎?

老顧見主子爺神色不對,連忙向前討好道︰「就是這個丫頭,那炸薯條和西紅柿醬都是這個丫頭的主意……」

李姮漱見嚴暮雪變了神色,心中也沒定見了,她不能貿然相認,若不是他,她可要被當成鬼怪了。

她站在原地,並沒往前半步,心頭怦怦亂跳,決定要賭一把。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神情頹然的嚴暮雪,潤了潤唇,終于鼓起勇氣輕聲問道︰「是你嗎……紫佞?」

一瞬間,嚴暮雪心神一凜,他慢慢瞠大了眼,一顆心彷佛要炸開。

「是我!是我!是我!」他呼吸急促,一迭聲的說道,幾個大步往前,不由分說地將嬌小的銀兒擁進懷里。「對不住!這麼遲才找到你!我的漱兒,對不住!」

這是在演哪一出?在場眾人均愕然。

李姮漱喜極而笑。「不遲,好在我還沒尋死,好在你認出我來了……」

眾人都張開嘴,半天說不出話來,沒有人知道自家主子為什麼會對一個廚房的粗使丫鬟那麼激動,更令他們跌下巴的是,當日嚴暮雪便將銀兒帶回了暖雪閣,讓她直接住在他的寢房里,對她呵護備至,寵溺有加,好像他們已相識相知相許了許久似的,情況實在詭異。

小路子貼身伺候嚴暮雪多年,沒見他對哪個女子那麼上心過,主子對女人一向是各取所需的一夜風流,不用說娶妻了,連納個妾他都不願意,擺明了不願受到女人的牽絆,可是,主子今日卻親自將一個奴婢帶回了暖雪閣,這……

寢房里,李姮漱已沐浴過了,伺候的丫鬟為她全身抹了香膏,換上了絲袍,這是嚴暮雪的睡袍,穿在她身上顯得寬大。房里燃著銀絲炭,暖洋洋的,更暖的是摟著她的人體暖暖包,李姮漱枕在嚴暮雪的臂上,他緩緩道來穿回來寧朝之後的事,兩人徹夜談心,像有說不完的話。

「原來你長這樣啊。」李姮漱輕撫著嚴暮雪的臉,這是一張與顧紫佞相比,毫不遜色的出色面孔,許是年紀較長,多了幾分穩重和霸氣,還有種種高高在上的矜貴。

「如何?」嚴暮雪吻吻她的唇,微微一笑。「是不是比顧紫佞出色許多?明白我為何瞧不上顧紫佞的容貌了吧?」

李姮漱搗嘴笑了下。「自戀狂。」

嚴暮雪雙手撫過她的發,低聲道︰「可惜我沒法知道你原來的相貌。」

李姮漱打趣道︰「若是你到了我那朝代,不知能做什麼?我只能將你藏起來當小白臉養了。」

雖然他是商業奇才,可對現代的商業根本一竅不通,要縱橫商場,耍學得太多,英語、日語等等,看到股市交易、因特網絕對會令他瞠目結舌,不過說出來他肯定不會相信,他向來自信滿滿,怎麼會相信他有學不會的事?

想象他去現代的樣子,肯定很僵硬,她就忍不住想笑。

「那是什麼話?」他不以為然的說道︰「我嚴暮雪是會當小白臉的人嗎?不管到哪里,我都能養活你,都能白手起家,成為成功的商人。」

她就知道他會這麼說,遂也不與他辯了,轉而問道︰「你怎麼會失去了記憶?若你沒看到炸薯條、西紅柿醬,豈不是永遠想不起我來?好在我那麼聰明,懂得用炸薯條、西紅柿醬喚醒你的記憶。」

此時依偎在他懷里,她心里很是踏實。

老天雖然讓她死得淒慘,一尸兩命,但終究還是眷顧她的,讓她穿越到他府里的小丫鬟身上,讓她不費吹灰之力的找到他。若是他們同在寧朝,可所在之處相去甚遠,她也不能這麼快找到他。

「醒來之後,我覺得鎮日都沒由來的很煩躁,自己也無解,原來全是因為還沒有找到你。」嚴暮雪唇角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我一開始穿越到大岳朝時,對那里的律法有諸多意見,原本就想回來寧朝了,如今帶上了你,真是得償所願,再好不過了。」

他握住她的手,緩緩摩挲著她微粗的掌心,意識到她如今的這副身軀過去是粗使丫鬟,不由得感到心疼,心中的愛憐更甚。

若他能早一點想起來,就不會讓她在大廚房做那些粗活了。總之,都是他不好,她為護他而死,她都舍命為他了,牢牢將她刻在心版上都不夠了,他竟然遺忘了她,真是罪該萬死。

「我去哪里都沒差。」李姮漱將臉伏在他的胸口,柔聲道︰「只要有你。」

他們的外表變了,可是有共同的記憶和感情,並不太需要時間適應,就好像已經很熟悉對方的外貌了。

「只是孩子……」李姮漱深深的嘆了口氣,失去孩子是她心中永遠的遺憾,她對不起孩子,也將一輩子帶著對孩子的歉疚而活。

嚴暮雪何嘗不難過,他同樣對他們的孩子期待已久,他輕輕捏了捏李姮漱的手安慰道︰「明日我便派人去做個衣冠冢,讓孩子入我嚴家祠堂,還有,除了你的奴籍,咱們要盡速成親。」

李姮漱心里流過了一道暖流。「都听你的。」

這一晚情意深深,不僅有說不完的話,還有數不盡的纏綿,直到夜半三更,兩人才交頸而眠。

一代霸商,寧朝富可敵國、最有錢有勢的嚴家家主嚴暮雪要迎娶一個賤籍奴婢,整個京城都炸鍋了。華頤長公主和宋水翩更是無法置信,嚴暮雪一直拒她們于千里之外,以為他眼高于頂,連相府千金和長公主都看不上,誰知道他竟看上了一個奴婢?這不是對她們的污辱嗎?意思是,她們連個賤婢都比不上?

齊飛揚听到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不請自來。「我听說你瘋了,不得不來看看你還好嗎?」

嚴暮雪居然要成親?要娶的人還是個在大廚房干粗活的丫鬟?這太離譜了,他怎麼也要來看看。

「我沒瘋,你可以回去了。」嚴暮雪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任誰都看得出來,煩躁與暴戾之氣已從他身上褪去,他看起來氣定神閑,對任何人都多了一分耐心。

「都揚言要娶妻了,還說沒瘋?」齊飛揚盯著嚴暮雪,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但他什麼也看不出,只看出嚴暮雪心情變好了。

奇也怪哉,這是掉進愛河的表情沒錯,嚴暮雪真的在談戀愛?他真的愛上那個廚房丫頭,且還是像外頭鋪天蓋地流傳的那樣,他們一見鐘情?

「你曾說,遇上真命天女就不能錯過,此刻我便是遇上了,自然不能錯過。」說完,嚴暮雪笑了起來,此刻他的漱兒在他的房里,隨時都可以看得到她、抱得到她、親得到她,他作夢也會笑。

「笑什麼啊?」齊飛揚皺眉。「听說是個廚房的小丫鬟,怎麼就是你的真命天女了?」

嚴暮雪露齒一笑。「說了你也不懂,到時來喝喜酒便是。」

齊飛揚對老友這樣溫和的笑容很不習慣,他追問道︰「你是不是中邪了?還是讓那小丫鬟下蠱了?听說你一見到她就不管不顧的抱住了她,你對她真是一見鐘情?」

「她是我命定的妻子。」嚴暮雪的眼神變得溫暖異常。「她還在適應,我會跟她提提你,等她想見你了,我再介紹你們認識。」

齊飛揚翻了個白眼。「有沒有必要這麼保護啊?」

說得好像他要等那丫鬟召見似的,身為嚴暮雪多年的老友,他表示嚴重抗議。

晚上,嚴暮雪對李姮漱提了齊飛揚,對于見他的老朋友,李姮漱沒什麼意見,她也知道外頭都說她飛上枝頭成鳳凰了,一個小小的粗使丫鬟竟然翻身成主母,都成傳奇了。

「喜秋她們幾個不知會哭成什麼樣?」李姮漱嘆了口氣,她比較掛心的是這個。「若能跟她們報個平安多好。」

嚴暮雪失笑地將她擁入懷里。「若真能報平安,不知道她們會多驚嚇。」

「也是。」李姮漱嘆了口氣。「我不在了,誰為平兒、紫蝶、小晴操持婚事?平兒是顧家家生子還好,紫蝶、小晴該何去何從?」

嚴暮雪安慰道︰「相信顧大夫人會安排好一切,她是心地溫暖的人,知道你的陪嫁丫鬟對你的重要性,定然不會薄待,你就放寬心吧。」

李姮漱身子軟軟地靠著他,說道︰「今日听到府里的丫鬟在說,當今皇上得知你要娶我為妻,想見見我是何許人,能讓你動心。」

嚴暮雪挑眉。「哦?我倒是還未曾听聞此事,看來府里下人太清閑了,還有時間嚼舌根,我可要讓崔總管好生管理管理了。」

李姮漱咬著下唇說道︰「可……我不想讓皇上召見,不想進宮,感覺壓力如山大。」

在大岳朝,她是普通的商戶之女、商戶之媳,皇上在京城,天高皇帝遠,根本不識得他們一介商家。來到寧朝,嚴暮雪權勢滔天超乎她的想象,皇上竟然會有興趣看她一個小小丫鬟,讓她很有壓力。

「放心吧。」嚴暮雪眼角一挑。「這里是我的王國,一切由我做主,只要你不想,連一絲風都不能吹到你身上。」

李姮漱笑著點點他的胸膛。「這麼霸氣啊,連風也要听你的。」

嚴暮雪勾了勾嘴角。「在寧朝,天地萬物都得听我的,而我,听你的。」

他抱起她走向華麗的大床,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傾身吻住了她。

翌日,主子與銀兒已先圓房的消息又不脛而走,嚴府上下又驚呆了,而這消息也傳進了皇宮和相府里,華頤長公主摔了寢宮里所有能摔的,她堂堂一個長公主自薦枕席,嚴暮雪卻不領情,叫她情何以堪?

另一邊,消息也傳進了丞相府,宋水翩沒那麼野蠻,但也發了好大一頓脾氣,看什麼都不順眼,把貼身丫鬟嚇得半死,不解溫柔的主子怎麼轉性了?

下午,華頤長公主終于忍不住心頭竄著的一團邪火,駕臨了嚴府,指名要找賤婢銀兒。嚴暮雪不在府中,眾人又不敢阻止華頤長公主,讓她一路氣勢滔天的闖到了暖雪閣。李姮漱如今這副小身板弱不禁風,看著我見猶憐,華頤長公主看到楚楚可憐的情敵,更是上火,劈頭就問︰「你是怎麼勾引嚴暮雪的?今日若不從實招來,本宮不會放過你!」

李姮漱先前在下人房時便听過華頤長公主和丞相的妹妹宋水翩在嚴暮雪昏迷時幾乎天天來探望,兩人都愛慕著嚴暮雪,大家都說嚴暮雪最後會娶華頤長公主,若他成為皇室駙馬,這也是皇上求之不得的。

若真是那樣,那麼半路殺出來的她就是壞人好事的程咬金了,怪不得華頤長公主面對她會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撕了她的凶殘模樣。

雖然長公主身分尊貴,高高在上,可嚴暮雪說了,只要她不想,一絲風都不能吹到她身上,何況是長公主這麼大個人,若想欺壓她,有人可不許。

有了嚴暮雪做靠山,她底氣十足,看著怒不可遏的華頤長公主,只是淡淡笑了笑。「民女敢問長公主是暮雪的何人?憑什麼問民女這個問題?」

華頤長公主氣到眼珠子快爆開了,她爆吼道︰「大膽!」

這個賤婢竟然直呼「暮雪」,氣死她了!

「民女膽子一點兒都不大。」李姮漱淡定地道︰「若長公主與暮雪有山盟海誓之約,那麼勾引他就是民女的不對,自然要坦誠相告是如何勾引的。若長公主只是路人,對暮雪沒有任何意義,那民女則無須回答長公主唐突的問題。」

「什麼?唐突?」華頤長公主揚起了手。「你這個賤人,竟然敢說我的問題唐突?今天不讓你知道本宮的厲害,你還真當自個兒是主子哩!」

她揚起手,正打算重重地搨李姮漱一耳光,不想,有個人制住了她的手,還捏得她生疼。

「啊啊啊啊啊——你放開!」華頤長公主痛得嚎叫。

嚴暮雪重重一甩手,華頤長公主險些跌倒,隨行宮女連忙一左一右的扶住她。

嚴暮雪轉身關心毫發無傷的李姮漱,將她摟進懷里。「有沒有怎麼樣?嚇到你了吧?都是我不好,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他當華頤長公主不存在似的,眼里只有李姮漱一人。

華頤長公主紅了眼,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刷存在感的大聲喊道︰「嚴暮雪!你大膽,竟然對本宮動手?」

嚴暮雪好像沒听到似的,他冷冷的對隨行而來的崔總管吩咐。

「崔總管,進宮告訴皇上,我嚴暮雪要和朝廷劃清界線,從此以後,不會再資助朝廷一分一毫,除非皇上下令禁止華頤長公主接近我嚴府方圓百里,否則我嚴暮雪說到做到,要怎麼做,讓皇上自己定奪吧。」

華頤長公主臉色一變,想不到他會出此狠招。

她知道皇室長期有名無實,若沒有嚴暮雪的資助,皇室將不再風光,她也沒好日子過。

「是,老奴這就進宮轉告爺的意思。」

見崔總管好像真的要去了,華頤長公主連忙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不要跟皇兄說,不能讓皇兄知道我來這里……」

嚴暮雪終于正眼看她了,他眼底布滿寒霜的說道︰「請長公主為自身的無禮向嚴某的未婚妻道歉。」

華頤長公主哭喪著臉。「好,本宮道歉就是……對、對不住了……」

她知道嚴暮雪的作風,說一不二,這也是她傾心于他的原因之一,她自然明白這時候她只能服軟,若與他作對,吃虧的絕對是她。

嚴暮雪扯了扯唇。「送長公主出去。」

這是下逐客令了,華頤長公主只得乖乖的讓人送出去,沒選擇余地。

李姮漱揚起了唇,假意不悅。「想不到你這麼風流,招惹了長公主不夠,听說還有位相府千金對你痴情一片。」

說完,她徑自旋身往里屋走去,唇畔在偷笑。

嚴暮雪大步追了上去,由身後摟住了她,在她耳邊發誓說道︰「天地良心,我連她們手指都沒有踫過,我對她們根本沒興趣。」

李姮漱忍住笑意,板起臉來。「那人家還找上門來理論?」

嚴暮雪蹙眉。「難不成路邊的野貓、野狗發情,我還得為這個負責嗎?」

李姮漱沒忍住,噗哧一笑。「就你最沒口德。」

寧朝,初夏。

「夫人……」

小荷才一開口,歪在榻上的李姮漱便立即放下手中的風月話本,一迭聲地道︰「知道了、知道了,看太久會傷眼力,不看就是。」

她深深覺得小荷根本不是來伺候她,是來監視她的。嚴暮雪自己忙,沒法時時刻刻待在她身邊,便派了個奸細來監視她的起居飲食。

「夫人,到點用點心了。」胡嬤嬤端了點心進來,滿滿的一大盤,盤子都快尖起來了。

「唉。」李姮漱看到那一大盤,她嘆了口氣,不情願的坐了起來。

一天是要吃幾次?她都快成母豬了,她雖然瘦弱,可是大夫都說沒問題了,嚴暮雪非要將她養胖不可,說她懷孕六個月還不顯懷,哪有這樣的,肯定是營養不夠,要多吃,要多多吃。

所以他像養豬似的喂,她一天要吃七餐,正餐三餐,外加點心三次和宵夜,偏偏府里廚子的手藝還不合她胃口,她想多吃也沒法。

最近不知怎麼搞的,她特別想吃臭豆腐,可寧朝和大岳朝一樣,連豆腐都還沒問世,更別說臭豆腐了。

于是,她起心動念,決定自己做臭豆腐。

當然,她現在有孕在身,不能自己做重活兒,但她能差遣別人做,人選自然是大廚房的老顧了。

想當初老顧為了自保,將過錯推到她身上,她當上嚴家主母之後,老顧自覺沒臉見她,又認為她肯定會記恨的趕他走,便自己說要辭了大廚的差事,另謀他職。

她知道後,親自慰留他,老顧很是感動,便留了下來。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這做臭豆腐的活兒,當然要交給老顧做嘍!

李姮漱將臭豆腐的做法詳細的寫了下來,先讓老顧研究研究,等老顧有了概念後,她再親自指導,很順利的先做出了豆腐、豆花,跟著臭豆腐也做出來了。

這一日,辦完事,嚴暮雪招待齊飛揚回府用膳,一進廳便聞到一股奇怪的臭味,特別的臭,說不出的臭,臭到他們兩人都皺起了眉頭。

「多日沒來,你府上發生什麼事了?怎地如此之臭?」齊飛揚好奇心重,拼命想嗅聞出是什麼來源。

李姮漱不只指導老顧做了臭豆腐,一並連台式泡菜也教了,做出的脆皮臭豆腐、麻辣臭豆腐、酸辣臭豆腐和清蒸臭豆腐,府里人人有分,外層微酥帶軟女敕口感的豐富層次,很快擄獲了所有人的心,剛開始捏起鼻子稱聞起來太臭而不敢吃的人,最後也吃得津津有味。

嚴暮雪和齊飛揚來到暖閣,就見李姮漱一臉滿足,很享受似地坐在圓桌首位,滿桌子的菜看起來長得都很像。

嚴暮雪對這樣方方正正的菜品並不陌生,長得類似豆腐,可他是知道的,豆腐不會發出如此臭味。

「快坐下吧,就等你們了。」李姮漱笑吟吟的招呼兩人。

臭豆腐果然令她胃口大開,一解她的思鄉之情。

齊飛揚坐了下來,他好奇心重,率先夾了一塊脆皮臭豆腐,看似不起眼,但外皮焦酥香脆,內餡豆腐女敕白可口,入口後香熱的爆炸口感直逼舌間,令他驚黯。

「這太好吃了!」他一口接著一口,完全停不下來。

李姮漱對身旁的嚴暮雪淺淺一笑。「入口前要先吹吹,小心燙舌。」

嚴暮雪看齊飛揚吃得那麼香,也半信半疑的動了筷子。

雖然他對李姮漱的手藝向來有信心,可這東西實在太臭了,讓他不由得懷疑真的會好吃嗎?

他一大口咬下,驀然間,咸香酥脆的炸皮衣和酸溜爽脆的泡菜意外的搭,軟女敕香滑的豆腐和香氣融為一體化在嘴里,非但口感酥脆香女敕,層次分明,入口後,每一咬合嘴邊還會不時地散出香氣,每一口都是扎扎實實的好味道。

他若有所思的說道︰「這麼美味的東西,不如……」

李姮漱看著他,兩人同時月兌口道︰「工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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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30 00:13:5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夫復何求

十五年後——

飄著鵝毛大雪的寧京透著一股歡欣鼓舞的氛圍,迎接燕家軍的百姓一早便把城門擠得水泄不通,他們不畏寒冷全都出來了,只因今日是燕飛大將軍領著燕家軍凱旋而歸的日子,燕家軍一次擊潰了東蠻與璃國,保衛了寧朝的安危,百姓紛紛出來迎接他們心目中的英雄,而那英雄中的英雄,此刻該率領著軍隊進城的燕家軍首領燕飛,卻是先一步悄悄進了城,快馬加鞭地停在皇城內的嚴宅大門口,利落地翻身下馬,疾奔入內。

深宅的書房里,嚴暮雪已在等著,手邊是才沏好的熱茶,是最上乘的貢品茶,皇室里御用的東西,在嚴宅里屢見不鮮,家僕們都已見怪不怪。

「燕飛幸不辱命,將爺要的東西帶回來了。」燕飛單膝下跪,拱手施禮,年輕帥氣的面容有著風塵僕僕和掩不住的興奮之情。

嚴暮雪贊許頷首,露出絲絲笑容,「好,辛苦了。」

燕飛由衣襟內取出厚厚一張地圖,恭敬地呈上。「玉脈所經之處,屬下皆已標記,您一看便能明白。」

他家人的命是嚴暮雪所救,他效忠的也只有嚴暮雪一人,而他,代表的是百萬燕家軍,這百萬以他姓氏命名的燕家軍,正是由嚴暮雪所供養,在大寧天子腳下也只听令嚴暮雪一人。

這回,佔領東蠻與璃國的同時,最重要的任務是將貫穿兩國的神秘玉脈拿到手,其余表面獻給大寧皇帝的戰俘和佔領的城池不過是玉脈的九牛一毛,不足掛齒。

燕飛告退之後,崔總管進來了,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稟道︰「爺,盧公公還在候著,要給您過目名單……」

皇上初初登基,對他們家爺戰戰兢兢、誠惶誠恐,連內閣名單也無法定奪,要盧公公送來給他家爺審核。

「不見。」嚴暮雪面容帶了點冷淡,他抿了口茶,摩挲著手中的扳指。

對于需要他扶持的小皇帝,自然要太後親自來拜會他,他才會將他定好的內閣名單送出去,在他沒有點頭之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他築起了一道比過去更加固若金湯的堡壘,假使哪一日他不在了,一切也能井然有序的進行。

當然,那只是假設,只是預防萬一,他不會允許自己哪一天不在,他要守在他的妻兒身邊,看著孩子們長大成人,再與他的漱兒生同衾,死同穴。

集思院的書房里。

「寧兒、馨兒,娘是怎麼跟你們說的?你們才七歲,如今正是皮、正是愛玩的時候,不要整天待在書房里,快出去走走,娘與你們玩丟雪球,小小年紀像個小老頭兒似的,這可怎麼得了?」

李姮漱咻咻的抽走孩子手里的書,還把他們拉起來,各踢了他們小一下,兩個孩子愁眉苦臉的揉著。

人家想讀書還不成嗎?這什麼娘啊?還有天理嗎?

門外的嚴暮雪好笑的揚起了嘴角,眼里融化成一片,適才的威嚴全消失不見。

他的漱兒……她這小小的身板一共給他生了四個孩子,老大攏風小小年紀才十四歲便執意去走闖江湖了,雙生子宇寧、宙馨不知道像誰,特別愛讀書,唯一的女兒,他的掌上明珠微微今年才三歲,有一雙明亮的大眼,像極了她,也最得他的寵愛,什麼稀世珍寶他都不吝惜弄來給他的寶貝女兒,人人都稱她微微公主,過得比真正的公主還像個公主。

「怎麼來了?」李姮漱發現倚在門口的夫君,笑著迎了上去,眉目間含著柔情。

嚴暮雪摟住愛妻的腰,滿眼笑意。「看你教導孩子是種樂趣,我愛看。」

如今有妻兒環繞在身邊,如此人生,夫復何求。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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