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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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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謎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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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6 13:23:58 |只看該作者
謎蹤 第九部︰真有那樣一幅畫
良辰駕車(事實上我根本分不清誰駕車),美景坐在她旁邊,我坐在後面,車子一開始行駛,我就道︰「駕車的最好少說話。」

她們說話,一人半句,我怕影響駕駛,所以才這樣吩咐。

美景在座位上,半轉過身子來,臉向著我︰「巴圖叔叔人非常有趣,我們和他,一見就投緣,也就沒有隱瞞自己的來歷。」

我「嗯」了一聲,良辰美景的來歷,也相當駭人听聞,所以我道︰「以後,還是盡量少告訴人的好。」

兩人齊聲答應,美景又道︰「我們也另有作用,心想我們把來歷秘密說了,他也應該把那十年中在作什麼,向我們說一說了吧。誰知道他半響不語,突然……突然有了一個極怪的動作。」

(良辰美景的神秘身世,在(廢墟》這個故事中。)

我忙問「什麼動作?」

開車的良辰美景是忍不住插了一句︰「他閉上眼楮,拿出紙筆,閉著眼楮寫字。」

我吸了一口氣,良辰美景不明白巴圖何以那麼怪,要閉著眼楮寫字,可是我知道——巴圖果然直到現在,還未曾擺月兌他「半機械人」的身份。我奇怪的是,他離開蒙古草原,已有七年,在這七年中,他大有機會把植人的「零件」取出來,他為什麼不那麼做?

美景瞪著我,我道︰「你管你說,稍後我會解釋。」

美景眨了眨眼︰「他先寫了一句︰絕不要把我所寫的念出來,最大的特務行動,牽涉範圍之廣,等于是一場世界大戰。」

良辰連連點頭︰「他是那樣寫的,閉著眼,而且,樣子神秘得要命。」

我「晤」地一聲,心中在想︰巴圖不會騙兩個小女娃,他所說的「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間諜」,是怎麼一回事?全世界的特務,難道在十年之後,還在找那個帶了一整箱機密文件,墜機未死的無帥?

美景見我神色凝重,也就住口不言,我想了片刻,不得要領,示意她再說下去,美景道︰「他又道寫︰你們明白了?請在我手背上踫一下。」

良辰道︰「他竟不讓我們出聲。」

連在駕車的良辰,也轉頭向我望來,神情十分疑惑,我吃了一驚,心知解開她們心中的疑團,只怕會出車禍,所以我極簡單地解釋︰「他腦部曾植入電子裝置,他看到形象,听到的聲音,在一定距離內,可以通過儀器接收到。」

良辰美景現出怪異莫名的神情。

我又道︰「他一定不願意告訴你們的事給別人知道,所以才用這種怪方法。」

兩人同時吁了一口氣,顯然巴圖用這種怪方法告訴她們一些事,使她們疑惑了許久,憋了許久的疑惑,一旦有了答案,自然會松一口氣。

美景道︰「他繼續寫的是︰過去十年,開始三年的遭遇,我已經用隱秘的方式,告訴衛斯理,他如果不太笨,這時應該已經發現了。」

良辰問︰「衛叔叔,發現了嗎?」

我悶哼一聲︰「我太笨,所以沒有發現。」

兩個小鬼頭見我神色不善,各自伸了一下舌頭,不敢再說什麼。

我催她們︰「揀重要的說。」

兩人朗聲答應,美景仍然伏在椅背上,面向著我︰「我們在他手背上踫著,他又告訴我們,他已經有了一點眉目,大有可能,他會成為最偉大的間諜。」

我不禁苦笑,連巴圖這樣出色的人,也避不開人性的弱點——最偉大,世界第-……等等的虛名,看得那麼重,看來他不除去「零件」,純屬自願,因為他要當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間諜。

我低嘆了兩聲,美景繼續道︰「以後,還有一兩次,他用這個怪方法和我們交談,大多數情形,十分正常。」

我作手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在接下來一個半小時的行程之中,她們把幾天來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等到車子停在一幢相當宏偉,看來又極典雅的房子前時,她們講完了已有十分鐘之久,可是我還是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巴圖和她們這幾天的遭遇不算十分怪異,但卻有難以形容的震駭。

以下,就是他們那幾天的遭遇。

飛機上,巴圖和良辰美景,絕不寂寞,巴圖見多識廣,兩個小鬼頭能說會道,一老兩少,談天說地,只覺得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到赫爾辛基,巴圖就把她們帶到了一個被她們形容為「十分神秘」的所在——那地方的確神秘,從一間舊書店的店堂走進去,移開一架子舊畫,現出一道暗門,經過一條,才能到達,是布置得極舒適的,有三間房間的居住單位。

(良辰美景見識少,像這種「神秘地方」,各國的特工人叫都十分喜歡采用,那「舊畫店」,自然只是掩眼法,根本也是特務機構開的。)

(由此可知,巴圖的確還在從事間諜工作。)

休息了一會,他們就開始去調查「失蹤事件」,良辰美景認為巴圖的調查方法不當,她們要「另癖蹊徑」,一下就到了「失蹤」的現場,巴圖到過現場很多次,本來不想去,但良辰美景堅持,他也只好勉為其難。

良辰美景全副滑雪裝備出發,到了那里,哪里做什麼研究調查,只是嘻嘻哈哈滑雪嬉戲,巴圖在一旁,跌足不已,提了三次抗議無效之後,嚴重警告︰「你們年輕,能浪費時間,浪費十年,也還是二十來歲,我可不行了,我是老頭子,時間過一秒少一秒不能陪你們這樣浪費,從現在起,分道揚鑣。」

巴圖說著就要走,由于他的那番話,說得相當重,良辰美景嚇得不敢再玩,當下就除了滑雪裝備,仔細看著附近的形勢,搖著頭,發表她們的意見。

良辰道︰「根本沒有人失蹤,其實不應該查他們到哪里去了。」

美景道︰「對,應該查他們從哪里來。」

這都是曾討論過的了,若不是她們兩人模樣實在可愛,巴圖決不會再和她們耗下去。這時,巴圖沒好氣︰「他們會從哪里來?難道挾空冒出來?」

良辰「啊」地一聲︰「我看過一些故事,有人,有馬,不是平空冒出來,是畫中走出來的。」

美景道︰「對,這類故事多得很,一個書生買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美女,那美女就會走下來,幫書生洗衣服煮飯。」

良辰又道︰「也有人日日看到有一匹馬,飛快地在路上跑來跑去,後來看到了一幅畫,畫中就是他天天見到的那匹馬。」

她們自顧自講著,沒有留意到巴圖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們還想巴圖也同意她們的假定,可是當她們向巴圖望去時,卻嚇了一大跳︰「巴圖叔叔,你……不舒服?」

巴圖臉色難看,自然由于她們的話,在他听來,所受的震動,遠在別人之上的緣故。因為他曾被攝進一幅畫中,達三年之久。

良辰美景這時,信口開河,提出了這種匪夷所思的假設,對別人來說,或許一笑置之,但對他來說,卻不能鄭重考慮。

兩人一叫,他又震動了一下,望向兩人︰「你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良辰美景一時之間,吃不準巴圖是同意她們的看法,還是要責斥她們,是以支支吾吾︰「只是隨便想想……沒有可能的可能,什麼都要想想。」

巴圖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他們……那些失蹤者,真是從一幅畫中走出來的,那麼,這幅畫……會是什麼樣的畫?」

良辰美景一听,巴圖竟然大有同意她們的假設之意,不禁喜得手舞足蹈︰「當然是一幅好畫,畫要在不好,畫中的人,怎會成精?」

她們由于從小在一個封完備環境中長大,所以說起話來,用的詞匯,也不免有「古意」,像「成精」這種說法,別的少女,就很少使用。在中國的傳說中,什麼東西,都可以成精,樹可以成精,狐狸可以成精,洪鈞老祖的手杖也成了精,一塊石頭也同樣有成精的資格,畫,自然也可以成精。

成了精的畫,畫中的人,自然會離畫而出,在人間活動,順理成章,他們要回去,自然也回到畫中去。

兩人咭咭呱呱,把自己想到的,進一步發揮出來,巴圖听得神情嚴肅,喃喃自語︰「真……有這樣的魔法,真有的。」

那時,良辰美景正為自己那假設,興奮莫名,巴圖自言自語,用的又是蒙古話,所以她們沒有注意。不然,這樣的話,要是被她們听到了,自然追根問底,巴圖曾進人畫中的秘密,只怕會守不住。

當下,一老二少,也不再勘察現場了,他們決定︰在赫爾辛基各藝術博物館中去找那幅畫。

他們這樣的決定,溫寶裕若在,自然雙手贊成,陳長青也會,胡說就難說,要是在,更不會同意。

一連兩天,他們駕著那輛名貴車子,風馳電掣,一個一個畫館博物館走,引得整個北歐的畫商,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議論紛紛,一致認為三個神秘的東方人,一定擁有大量現金,想購買大批名畫。到第三天,就有人向他們來主動搭訕,那是他們在離開一個畫廊,並無發現垂喪氣的時候,一個看來十分神氣,衣著華貴的中年人,跟了出來︰「三位若是想買畫,我知道有一間私人博物館,藏的好畫十分多,可是一定要整批出售。」

巴圖「哦」地一聲,並不是很感興趣。

因為在北區,收藏藝術品的風氣甚盛,普通的收藏,大都不會有什麼真正的精品。

那中年人壓低了聲音;「出售者不願透露身份,可是據知,可能是匈牙利還帝國時期的一位 赫人物。」

巴圖還想拒絕,良辰美景已然道︰「反正我們要看畫,就去看看。」

四個人上了車,那人先對車子贊不絕口,接著,他對西洋油畫,還真是內行,一路上滔滔不絕,數說著名畫家的名宇,風格、歷史,和近四十年來,名畫的市場價格的起跌。

巴圖雖然見多識廣,但對藝術卻是外行,良辰美景自然更不會懂,听得他們三人,目瞪口呆,只是「嗯嗯哦哦」,不敢搭腔,良辰美景最後想起,自己的目的,只是要找一幅成了精的畫,不知讓那經紀知道了,會有什麼感想?一想到這里,兩人忍不住大笑起來,巴圖知道她們在笑什麼,也笑得前仰後合,那個中年人把口張得老大,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目的地,走進建築物,看到建築物的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油畫,「私人收藏」竟也可以豐富到這一程度,巴圖等三人也不禁肅然起敬,他們在那人的帶領下,粗略地看了一下,最近三天來,他們三人加起來,至少看了上萬幅畫(為了在最短時間內可以看到更多的畫,他們分頭各看各的。)

三層樓的藏畫,匆匆看完,大約是由于他們三人失望的神情太甚,那中年人也覺察到了他有點訕訕地︰「地窖里還有一批,不過都不是名家的。」

巴圖隨口問了一句︰「這屋子在郊外,屋子里的畫又那麼值錢,不怕人偷嗎?」

那人神情有點尷尬︰「保險公司雇有護衛,剛才開門給我們的,就護衛之一。」

巴圖听出這人的話中,很有點不盡不實之處,但巴圖根本無意買畫,事不關己然沒有再追問下去,他連到地窖去想不想,留在大堂上,良辰美景跟著那中年人下去,約莫過了二十分鐘,還沒有上來,巴圖有點不耐煩,踱到地窖的入口處,還沒有張口叫,就听到良辰美景發出的驚呼聲。

呼叫聲之中,充滿了驚詫,也充滿了快樂,巴圖听得心頭一熱,幾乎立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倏然之間,只听得那中年人的驚呼聲中,兩條紅影疾竄了上來,眼看要撞在巴圖的身上,卻又倏然分開,貼著巴圖的身子卷了過去,接著,在巴圖的身後,紅影交岔而過,立時又並肩站在巴圖的面前。

兩人手指著下面,張大了口,瞪大了眼,由于太興奮緊張刺激,竟然半個字也講不出來。

巴圖想問什麼,可是也發不出聲,他作了一個手勢,良辰美景會意,轉身,又向地窖下掠了下去,通往地窖的梯子相當高,她們兩人幾乎一躍而下,巴圖沖下去,看到那中年人目瞪口呆,在光線並不明亮的地窖之中,面色格外蒼白——他實在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地窖相當寬敞干爽,也不雜亂,有三列豎放著的畫,每列約有七八十幅,其中一列,有七八幅倒在地上,正面對著入口處的一幅,一進來就可以看到,而一看到,巴圖只覺得「嗡」地一聲響,像是身上所有的血,都沸騰著,涌到了腦際,幾乎連看出來的東西,都變成紅的了。

那幅畫,是一幅一公尺乘一公尺半左右的油畫,白皚皚的積雪是背景,一個美麗的女郎在畫的右方,二十來個男女小孩在她的四周,有兩個還仰頭望著她,分明她是那群孩子的領袖。

這本來沒有什麼特別,畫家畫的是一個小學女教師和孩子,可是那女教師!那些孩子!

巴圖做的調查工作十分廣泛,包括請了人像描繪專家,要目擊者把那女教師的容貌畫出來。畫成之後,給那旅游車的司機看過,那小伙子說︰「簡直就像本人一樣。」

而這時,油畫上的那個女教師,就是那個樣子,別說巴圖是早已看熟了的,連良辰美景一看之下,也可以認得出來。

過了好久,巴圖才漸漸恢復知覺,慢慢挪動雙眼,移到了油畫之前,他盯著看,可以認出幾個小孩子的樣貌來,自然也是根據曾見過他們人的描述而畫出來的。

良辰美景盯著畫,也不住地吸氣,他們三人這種神情,真正的原因,那中年人想上一萬年也想不出,但這幅畫深深地吸引了他們,那是誰也看得出來的。

他耐心地等了好久,才道︰「藝術,有時候真是震撼人心的,是不是?」

巴圖的聲音听來像是在夢游︰「是……的確震撼。」

良辰問︰「這幅畫,誰畫的?有多久歷史?」

那中年人俯身向前,看了看,搖頭︰「對不起,無名畫家的簽名,很難辨認,我也說不上來。」

美景一揮手︰「賣多少錢?」

那中年人神情為難︰「這里所有的畫,整批出售,不分賣。」

良辰一揚眉︰「總售價多少?」

巴圖一听良辰講話的氣派,定過神來,知道小鬼頭要上大洋當,連連擺手。

那中年人氣定神閑︰「連建築物,一億英磅。」

巴圖早知會有那樣的結果,這時也不擺手,也不施眼色,只是看兩個小丫頭怎麼應付,看她們怎麼下台。可是巴圖卻大失所望,因為在良辰美景的心目中,根本不存在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也覺得沒有什麼下不了台的,她們只是實話實說,半秒鐘也沒有考慮,就道︰「太貴了,我們買不起。巴圖叔叔,走吧。」

她們一面說,一面反倒向巴圖眨了眨眼楮,巴圖會意,向那中年人道︰「如果你不介意,請你自己回去,我們在車中,要商量點事。」

那中年人神情難看之極,但一老二少,不等他有任何反應,早已急急離去,上了車,疾馳而去,三人都抿著嘴不出聲,直到駛出了好遠,才齊齊吁了一口氣,良辰美景的聲音尖得很︰「真有一幅成了精的畫。」

巴圖喃喃苦笑︰「我……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真有這樣的事。不知他們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他的話,良辰美景不是很听得懂,但是也沒有問,因為發生的一切實在太駭人了。她們的腦筋轉不過來,只是說了一句︰「什麼叫什麼時候進去的?」

巴圖也沒有回答,事實上,巴圖的思緒也亂了套,他把自己攝進一幅畫中的事,套了上去。不過當時他這樣想,也大有道理,那女教師和那些小學生,可能是許多年之前,被「魔法」攝進畫中去,忽然又離開了一下,結果又回到了畫中。

也有可能,是所有曾見過他們的人,在見到他們時,根本也被魔法攝進去。

凌亂的思緒,使大家都不想講話,又過了好久,巴圖才問︰「準備怎樣?」

這句問話,听來無頭無腦,良辰美景自然可以明白是「準備怎樣把那幅畫弄到手」的簡化。她們立時道︰「偷,今晚就下手。」

巴圖「唔」了一聲︰「看來不會有什麼困難。」

良辰美景豪氣干雲︰「就算畫被鎖在國家銀行保險庫,也得把它弄出來。」

巴圖想了一想︰「這樣簡單的事,我看由我一個人去單獨進行就好了。」

良辰美景十分認真地想了一想,一起搖頭︰「不好,那女教師十分美貌,要是離開了畫,和巴圖叔叔談起戀愛來,巴圖叔叔一往情深,要給她做畫精,跟著她跑進畫里去,那就不好玩了。」

兩人在說這番話時,一人一句,說得就像一個人。巴圖听了,又不禁臉上變色,叱道︰「小鬼頭再胡言亂語,馬上押你們回去。」

兩人互扮了一個鬼臉︰「叫人說中心事,老羞成怒了。」

巴圖閉上眼一會,想起自己見到過那女教師,的確十分美麗動人,若她是一個真實的人,兩人年齡相去甚遠,他自然不會動什麼綺念,可是如果那女郎只是「畫妖」,或是好久之前被攝進畫中去的,可能比他更老,那也就不存在年齡的隔閡了。

他想到這里,心中不禁起了一陣畢生之中,從來未曾有過的異樣感覺,有點空空洞洞,飄飄忽忽。他年輕時,正是戰爭最吃緊的歲月,他擔負的工作又重,後來,各種古怪的工作都干過,各種經歷都有,就是未曾談過戀愛,這時他看起來,雖然仍精壯得像一頭牛,可是自己想想,毫沒來由地,忽然有了這種怪感覺,不禁自已了起來,對兩人的話,語氣也溫和了許︰「也不是太胡言亂語,人進畫中去,也不是絕不可能。」

良辰美景不知他真有所指,所以也只是听過就算。巴圖忽然間變得興奮,話也多了,回到了住所之後,忙進忙出,準備了「夜行人」所需要的一切,準備去把那幅畫偷出來。

他還根據記憶,把那建築物的平面圖,畫了出來。地窖只有一個出入口,要進入建築物,也不是什麼難事。良辰美景也是興高采烈,一連串的行話,什麼「剛才該好好踩一踩盤子」,「總要有一個人把風」,「風緊了就各自扯乎」,那本來是她們說慣了的話,卻听得巴圖目瞪口呆。

只嫌時間過得慢,到得天黑,巴圖開始喝酒——他本來就喝酒相當多,這次重新出現之後,似乎喝得更凶,我不知道他在接下來的七年之中又發生了什麼事,但就是那三年在草原上兜圈了,人可能在一幅畫中的經歷,也夠刺激他多喝酒的了。好在他酒量甚宏,也醉不倒地,他在臨上車的時候,還撿了大半瓶威士忌在手,看得良辰美景直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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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6 13:24:13 |只看該作者
謎蹤 第十部︰再度進人了畫中
出發的時候,月色甚佳,良辰美景不免有點愁容,口中念念有詞,車行到半途,忽然烏雲密布,月黑風高,兩人齊聲歡呼︰「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正是行事的好時刻。」逗得巴圖哈哈大笑。

到了目的地,巴圖指著她們一身紅衣,笑道︰「這好像不合規矩,夜行衣,應該黑色。」。

兩人沖巴圖一瞪眼︰「我們藝高人膽大,要是喜歡白色,也就穿白的。」

這時,他們都覺得要在那守衛松懈的建築物之中,偷出一幅畫來,是輕而易舉之事,所以心情也十分輕松,甚至在幾十公尺外停了車之後,也不偷偷模模,三個人公然走向建築物。

不過他們倒也不敢由正門進去,而是到了背面,從一扇窗子中進入。

附近極靜,建築物中又黑,氣氛倒也有點神秘,由樓梯下樓,來到地窖入口處,巴圖取出開鎖的工具來,一下子就弄開了鎖。

良辰美景搶著要下去,巴圖狠瞪了她們一眼︰「在上面把風。」

良辰美景齊聲道︰「把什麼風,根本沒有人。」

正說著,忽然一邊的走廊處,著亮了燈,又有人聲,他們三人的反應都極快,良辰美景身形一閃,就一起門到了一根大柱後面。巴圖由于正好在地窖門口,所以一步跨下去,也順勢關上了門。

(良辰美景在說到這一點時,說得十分肯定,她們當時雖然極快地閃開去,但是快速移動,幾乎是她們與生俱來的本領,所以她們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巴圖躲進了地窖去。)

走廊處的人聲漸漸向前移來,她們在柱後,看到一個人,口中喃喃不知說些什麼,向前走來,又著亮了大堂的燈,探頭探腦,向前看著。

良辰美景畢竟是在做賊,心中發虧,躲在大柱後面,連大氣兒也不敢出了,那人兜了一轉,又一路開燈,一路走了開去。看樣子,他像是守衛,出來巡視的。

這時,良辰美景就心中犯疑,因為守衛的行動,看來不像是例行的巡視,而像是听到了什麼聲響,所以出來察看的,但是,他們三個人,可以說一點聲響也未曾發出來過,剛才講話,也是壓低了聲音講的。

那個守衛,實在沒有理由被驚醒的。

當時,她們自然只是想了一想就算了,誰也不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去多想這無關緊要的事——可是後來,就是在這個細節上,使得整個謎團一樣的事,有了被揭開的線索,萬丈高樓平地起,整個大謎團,只要怞出一股線頭,也就可以解得開。

守衛離開,良辰美景行事倒十分小心,又等了一分鐘,才從大柱後閃了出來,來到地窖門前,門鎖是早被打開了的,她們輕輕推開門,門後一片漆黑,她們白天來過,知道門後是一道通向下面的樓梯,她們先下了兩級,然後反手將門關上,松了一口氣,低聲叫︰「巴圖叔叔。」

出乎她們意料之外,竟然沒有回答。兩人心中好笑,還以為巴圖要和她們戲耍。兩人都帶有相當強力的電筒,心意又相通,同時著亮,向下照去。

電筒一亮別說是光柱直接射得到處,就算是別處,也可以看得清楚,她們又居高臨下,整個地窖中的情形,一目了然,哪里有什麼人影?除了那三列畫之外,一個人也沒有。良辰美景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一躍而下,四處搜索,地窖中實在沒有可供人藏身之處,而且也沒有別的出路,巴圖上哪里去了?

在大約又找了兩分鐘之後,兩支強力電筒的光芒,都照到了那幅畫——就是他們要偷的那幅畫上,一瞥之下,兩個人「嗖」地吸了一口涼氣。

她們白天曾仔細看過那幅油畫,熟悉得很,所以,這時再看,油畫之中,忽然多了一個人,她們自然可以覺出不是很對頭。

而當她們看清楚,多出來的那個人,就在女教師的旁邊,望著女教師,像是想講話,維妙維肖,就像是巴圖忽然縮小了許多倍,進入了畫中。

兩人從驚呆之中醒過來,同時踏前一步,叫︰「巴圖叔叔。」

她們思緒紊亂之極,一起伸手去撫模,油畫的表面凹凸不平,而且離得太近了,畫中的人,看起來也就不那麼清楚。她們忙又後退,退到了適當的距離時,看起來更加逼真,絕對是巴圖,不可能是別人。

良辰美景也不是夭不怕地不怕,這時.她們就害怕了起來——這是她們從來也未曾遇到過,而且絕想不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她們畢竟年輕,沒有什麼應變的經驗,當時在震驚之科,只想先離開這里,和我、和白素聯絡。

她們要離去,自然輕而易舉,駕車回去時沒有出事,算是奇跡,她們一回去,立時打電話找我,我已啟程,她們把經過情形告訴了白素,然後,焦急之極地等我來到。

等到她們把經過講完,我瞪著她們︰「你們那時,至少應該做一件事。」

兩人眨著眼,我提高聲音︰「走的時候,把那幅畫帶走,我們現在就不必長途跋涉了。」

良辰美景嘆一聲︰「下次再有這樣的意外,會有……經驗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要不是我在巴圖留下的那些錄音帶中,知道他當年在蒙古草原上,曾經被「魔法」攝進過畫中去,這時,我就一定當良辰美景胡言亂語了。

巴圖,他竟然兩度進入了畫中,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車子到了那幢建築物附近停下,良辰美景一起轉過了頭來望我。這時,正是下午時分,若要等到天黑來偷畫,未免要等太久,我想了一想︰「只有一個守衛?」

兩人點頭︰「上兩次來的時候,只有一個。」

我做了一個手勢︰「你們兩人去絆住他,我去下手偷畫,畫一到手,我按兩下喇叭,你們也功成身退。」

我說一句,她們答應一句,她們上次來過,這時一拍門,守衛開門,就讓她們進去,我則從屋後,弄開了一扇窗子,跳了進去,十分容易就進入了地窖,一眼就看到了那幅畫。地窖中這時,光線不是很明亮,可是一眼看到畫上的巴圖,我也呆住了。

我和巴圖十分熟悉,他的神態,我自然也一看就知,毫無疑問,那是巴圖。

當然,一個好的畫家,可以畫出這樣的成績來,可是事情和那麼怪異的經歷有關,也就叫人一下子就聯想到了人進人畫中的魔法。

我吸了一口氣,走向前,到了畫前,幾乎有要向巴圖打一聲招呼的沖動。

我把畫挾在肩下,離開地窖,沿路出來,到了車上,把畫先送進車子,然後,按了兩下喇叭,幾秒鐘,就看到兩條紅影奔了過來。

我們三個人,一起望著那幅畫,女教師和小學生,畫面本來十分調和,多了一個巴圖,看來有點不輪不灰,也就格外怪異。

良辰美景的神情駭然之至,不住地在問︰「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我思緒也亂成一片︰「我對魔法,巫術,所知……極少,這種情形……」

我一面說,一面搖著頭,由于頭部移動,看到畫的角度,也有些微差異,光線照射也角度不同,一時之間,竟然有巴圖的頭也在跟著轉動的錯覺。

良辰小聲提醒我︰「你說過,你曾見過一個天生有巫術力量的女孩子,是一個超級女巫?」

我點頭︰「是原振俠醫生的朋友。」

美景道︰「能找到她?」

我抿著嘴想了想︰「大概可以找得到,我和她的養父也很熟,就算她神出鬼沒,總有方法找到她的。」

說著,我們都上了車,那幅畫相當大,由我托著,駛回酒店途中,我把巴圖的情形,向她們大致說了一下,兩人驚呼︰「難道這一次,又要三年?」

我苦笑︰「誰知道。看來人在畫中,也有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味道。」

正說著,公路對面,有一輛十分華麗的大房車,迎面駛來,公路上車來車往,本來十分尋常,可是這輛車子,在和我們的車子交錯而過時,大按喇叭,我們還未曾知道發生什麼事,那輛車子,竟然陡然轉了一百八十度,一面按喇叭,一面極快地追了上來。

良辰美景發出了一下歡呼聲,神情大是高興,我忙道︰「停在路邊。」

兩叫了起來︰「為什麼?沒有車子可以追得上我們的車子。」

我指著後面的車子︰「一定是熟人,不然,不會按車號,快停下。」良辰不情不願,把車子駛向路邊,停了下來,那輛大車子也停下,車門打開,一個身形高大,頭發銀白的西方人,自車中跨了出來。

我一看到他,也連忙下車,這個人我認識,他是西方集團的情報組織首腦,外號「水銀」,很多人叫他水銀將軍,雖然沒有見過,可是听人形容過他,他是巴圖的好朋友,巴圖在這蒙古的事,水銀將軍在這里出現,其間的原因也很容易明白,因為巴圖是「半機械人」,他看到的,听到的,可以通過儀器接收到。

倒是水銀將軍看到了我,陡然一呆,他十分客氣地問︰「閣下是這兩位小姑娘的監護人?」

我搖頭︰「不能算是,我的名字是衛斯理,我想巴圖一定曾向你提及過我。」

水銀大喜過望——很少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到真正那麼高興的,他伸手出來,和我用力握著手,連聲道︰「太好,太好了。」

他看到我會那麼高興,自然是因為他有著極為疑難的事,而我又頗具對付疑難雜癥的本領之故,他又道︰「我只知道巴圖和兩個十分有趣的女孩子在一起,不知道衛先生也在,真太好了。」

我交替著雙腳,跳動著,不然,氣候太冷,腳會凍得發僵︰「上車再說,還是到我酒店去?」

水銀將軍提議︰「到我轄下的一個機構去?」

我立即搖頭︰「不,我有一個習慣,不和任何情報機構生發關系。」

水銀向我望了一眼,沒有說什麼︰「好,到你的酒店去,能不能先上你的車子?可以節省點時間,盡量把巴圖的情況弄清楚。」

我當然同意,我性子比他還急,他上了車,和良辰美景打了一個招呼,自我介紹了一番,良辰美景十分有興趣地打量著他。

巴圖把那些錄音帶,用那麼隱秘的方式,交到我的手上,我自然知道他不想他的上司知道,所以我等水銀上了車,就指著那幅畫︰「請看,這件事極其怪異,根據良辰美景的敘述,巴圖可能被一種力量,弄到了這幅油畫之中。」

水銀緊蹩著眉,我又道︰「更怪的是,畫上的女教師和小學生,曾有許多人見過他們,後來又神秘消失,這是一幅魔畫。」

水銀用厚實的手,在他的臉上重重撫模著,神態顯得極其疲倦。

我說完了之後,他苦澀地笑︰「你相信?」

我也在自己的臉上模了一下︰「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而是的確有這樣的事發生著。」

水銀抿著嘴,在這種情形下,他看來十分肅穆,看來他正在考慮該對我說些什麼,我忙道︰「我只對巴圖個人有興趣,若是有什麼和情報工作有關的事,千萬別說給我听,我根本不想知道。」

在我這樣說的時候,前面的良辰美景都回過頭來,向我望來,我用極嚴厲的眼光把她們逼了回去,講完之後,我又狠狠地警告她們︰「兩個小鬼頭听著,要是亂講話,亂出主意,從此之後,我們斷絕來往。」

良辰美景嚇得諾諾連聲︰「是,是,我們只管開車。」

水銀神情苦澀︰「那我真不知從何說起才好了,巴圖是特工,他在從事的,又是……嗯……人類自有歷史以來的最大的間諜戰。」

車子開得飛快,可是也很穩,我听得水銀這樣講,想起巴圖也有過同樣的話,可知情形十分復雜。我不禁嘆了一聲,關心巴圖,就得知道他在干什麼,那就無可避免,要知道特工戰爭的許多秘密。

水銀又道︰「你剛才說自已絕不參與特工戰爭,可是你和巴圖卻是好朋友。」

我忙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研究的是異種情報。」

水銀不經意地;「你和納爾遜兩代的交情也好,還有鼎鼎大名的蓋雷夫人,也曾經和你有過交往……」

我接了上去︰「現在又加了一個水銀將軍看來跳在大海也洗不清。」

水銀沉默了片刻︰「那我從頭說起了?」

我考慮了一下,才點了點頭,良辰美景立時鼓掌,還道︰「對你的決定表示同意,這總可以吧。」

我嘆了一聲︰「你們別以為事情好玩,等一會你們要听到的,可能有許多是國家的絕頂機密,知道這種機密,隨時可以有殺身之禍。」

我明知這樣的話,嚇不倒這兩個小家伙,可是卻也未曾料到,她們竟然敢向我歪纏,作恍然大悟狀︰「衛叔叔原來是怕死,所以才不敢听。」

水銀把頭轉了過去,忍住笑,裝成沒有听見,我「哼哼哼」冷笑三聲。良辰道︰「這三下冷笑,大有意思。」美景道︰「是的,一笑是不同意,二笑是不服氣。」良辰又道︰「三笑是說等下叫你們吃點苦頭。」

水銀終于忍不住而哈哈大笑,我只好長嘆一聲,向水銀作了一個手勢。

水銀道︰「事情要從十年之前的那宗著名墮機事件開始說起。」

我已經知道了詳情,但也不妨再听水銀說一遍。而良辰美景由于年紀小,這種事她們不會明白,要解釋起來,更是糾纏不清,例如要向她們說明,一個聲威赫赫的元帥,為什麼竟然要坐了飛機逃亡,前因後果,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明白的,所以我把話說在前面︰「將軍的話,你們會有很多听不懂處,不準發問。」

良辰美景呶起了小嘴,但倒也沒有反駁。

我望向將軍,本來想裝出一副初次听到的神情,但繼而一想,這種轟動天下的大事,我多少也得知道些,況且我剛才警告了良辰美景,已經表示他要講什麼,所以也不必假裝了。

我「嗯」地一聲;「那一宗。」

水銀的反應真快,立時道︰「原來衛先生已經知道了起因?」

我不置可否,水銀觀察了我片刻,並無所得,才又道︰「墮機未死,又有一大箱文件的消息傳出之後,可以想象世界各國如何轟動,那一箱機密文件中的任何一份,都可能和世界大局有關,人人都是都想得到這個人,得到這些文件,于是……」

我接了一句︰「于是,就展開了自有人類歷史以來,規模最大的間諜戰。」

水銀吸了一口氣;「不但規模最大,而且,持續最久。」

我沒有表示什麼意見,水銀補充︰「我們派出了巴圖,巴圖已經是最好的情報人員,為了小心,在派他執行任務之前,我們……我們在他頭部植入了一些裝置,通過儀器,可以看到他看到的東西,和听到他听到的聲音。」

水銀講得十分技巧,我仍然沒有什麼反應,但面色顯然不是很好看,所以他忙又補充︰「一切……全是巴圖自願的。」

我悶哼一聲;「自然有許多方法,可以令他自願。」

良辰美景听得「咭」地一聲,笑了出來,水銀居然臉紅了一下,我有點好奇︰「通過儀器接收器接收到的一切,就像目擊一樣清楚?」

水銀搖頭︰「聲音比較清楚,形象相當模糊,嗯,譬如這兩位小姑娘,看起來,就只是兩團紅色的影子,而且她們移動得極快,開始時,以為那是……兩只紅色的袋鼠,對不起。」

水銀看到良辰美景回頭瞪了他一眼,才趕緊說「對不起」的,看他堂堂將軍,對兩個小姑娘也那麼客氣,可知他心中的疑難,真是非同小可,不然,又何必這樣低聲下氣討好?」

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又在臉上撫模了一下︰「各國派出的,全是出色的特工,而且,大家都可以肯定,人不在蘇聯特工手中……」

我揮了一下手︰「何以如此肯定。」

水銀道︰「因為蘇聯也派出了最好的一個特工,外號叫‘老狐狸’的,在蒙古草原上活動。」

我笑了起來︰「這種根據,未免太靠不住了。」

水銀道︰「是,在KGB內部,有不少雙重身份的人,各國都有,都一致報告說,蘇聯最高當局下了機密命令,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得到人和文件——那些文件,對蘇聯說來,比西方更重要。」

我攤手︰「一個人,尤其是一個老年人,不可能在草原上一直流浪而不被人發現。」

水銀頗有為難的神色,但是他還是道︰「巴圖有一段十分怪異的經歷,他報告說……他進入了一幅畫中,元帥也一樣,三年之後……他仍然未能在圖畫中見到元帥……而他又離開了圖畫……」

(水銀當時所講的,自然比我現在所記述的,詳細得多,但由于那是我早已知道了的一切,所以從略。)

我道︰「你當然不相信?」

水銀的神情變得嚴肅,點了點頭;「我們懷疑他一進入蒙古,就遭到逮捕,而且經過‘洗腦’;成了對方的間諜。」

我吃了一驚︰「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水銀忙雙手亂搖︰「別緊張,沒有什麼,只是對他進行調查……相當長時期的調查。

我聲色俱厲︰「多久?」

水銀不敢和我目光相對︰「三年。」

我悶哼了一聲,調查了三年之久,巴圖不知是怎麼忍受過來的。我問︰「結果怎樣。」

水銀將軍道︰「令我們最疑惑的是,巴圖所報告的一切,竟然有可能真是事實,可是人……能進入圖畫這種事,又實在怪誕得令人無法置信。」我苦笑了一下︰「現在,巴圖看來,又進入了圖畫中。」

水銀濃眉緊蹙,用手敲著他自己的額頭︰「和上次聯絡突然中斷時一樣。」

我任了一怔︰「什麼意思?」

水銀道︰「我們接收到的形象,不是很清楚,只是模糊可以看出一些形象……」

良辰美景齊聲道︰「例如把人當成袋鼠之類。」

我忙喝︰「別打岔,將軍快說到十分重要的部分了。」

水銀道︰「上次,聯絡突然中斷前,接收到畫面,是一大片眩目的彩色雲團,急速旋轉,大約有五分鐘之久,十分難以想像,巴圖在那段時間之中看到了什麼,接著就什麼也不收到了。」

我的聲音懸空;「這次,也一樣?」

水銀點頭,神情變得更嚴肅︰「完全一樣,所以我知道一定又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兼程趕來,結果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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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6 13:24:34 |只看該作者
謎蹤 第十一部︰一切是精心的結果
水銀說了三個「他」字,也無法完成「他又進了畫中」這一句話。我問︰「那不是說,你們和巴圖的聯絡中斷了?」

水銀點頭,我再問︰「上次,巴圖……在畫中三年,你們和他之間的聯絡,也中斷了三年?」

水銀點頭︰「是,我們幾乎已經放棄了,接收儀器仍然在運作,可是沒有專人監視,當他的聲音再度傳來時,一致認為是奇跡。」

我皺著眉,喃喃自語︰「進入了畫中,就無法和外界聯絡,他在畫中,生活在蒙古草原,本身一點也不覺得只在平面上活動……」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言自語,有什麼用處,只是由于思緒實在太紊亂,一面把事情經過說出來,便于整理思索。水銀的神情很難看,「巴圖的經歷,你全知道。」

我揚了揚眉︰「巴圖的特務工作經驗如此豐富,總有他自己的辦法。」

水銀臉色更難看,又疑惑,良辰美景一起縱笑︰「將軍,你怎麼連這一點都想不到?他只要閉著眼楮寫字,說法可以向人傳遞任何消息,而儀器上卻什麼也接收不到。」

水銀張大了口,發出了「呵」地一聲,顯然這個辦法雖然簡單之極,可是他確然未曾想到。

我不客氣地道︰「想通過任何方法去控制人,都不會百分之百成功。」

水銀沉聲︰「沒有人要控制他,一切都是為了執行任務的方便。」

我又悶哼了一聲︰「任務,任務,多少罪惡藉汝之名以行。」

良辰美景立時劈劈拍拍鼓掌。水銀苦笑︰「巴圖的報告,成為自有部門行動以來最大的笑柄,所以我們才懷疑他被洗腦了。」

我的聲音听來也不自然︰「你是說,一開始,你們根本不相信巴圖的遭遇。」

水銀點頭︰「不是不信,而是認為那是「老狐狸」安排的圈套,叫巴圖進去,好藉巴圖的報告,叫全世界的行家都相信那個人人要尋找的目標,進入了畫里,再也出不來了。」

我「嗯」了一聲︰「如果所有人都相信,自然就不會再有間諜戰了。

水銀道︰「對,這就是俄國人的目的。那個禿頭元帥,一定在俄國人手里——當時大家都那麼,所以間諜行動,一志沒有停止過。」

我問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那麼接下來的四年,他在干什麼?」

水銀苦笑︰「他致力研究把人變到畫中去的黑巫術。」

良辰美景放肆地哄笑了起來,我在她們的頭上,一人敲了一下︰「別笑,巫術的力量是一種實際的存在,有機會,我會介紹你們認識一個超級女巫。」

兩個小鬼頭吐著舌頭;「會把我們真的變成兩只紅色的袋鼠?」

我狠狠地道︰「是,而且固定在畫上。」

要是白素在,她一定會瞪我一眼,怪我用那麼無聊的話來嚇小孩子,可是她們並不是普通的小孩,而且根本嚇不倒。果然,她們一起沖我作了一個鬼臉,又笑了好一陣子。

我並不覺得好笑,顯然,巴圖十分在乎他那三年的「畫中生活」,他作了報告,組織上不相信。奇怪的是,那些錄音帶,他為什麼不交出來給上頭?錄音帶上記錄的一切,可以證明……

想到這里,我也不禁糊涂了——錄音帶上的一切,只能證明他在蒙古草原上,過了三年莫名其妙的日子,並不能證明他真的「進入了畫中」。

老實說,我對他「進入畫中」的說法,也一直有保留,如果不是又有如今這宗意外,我更可以進一步的懷疑,一切正如水銀將軍所料,全是老狐狸的布置。可是,如今發生的事,又怎麼解釋呢?

小學教師和小學生的神秘出現和消失,巴圖再次在畫中出現,本人又不知所終。

這一切,又如何解釋?

難道他是老狐狸的布置?

一想到這一點,我心中不禁怦然而動,甚至整個人都震動了一下,忙問︰「他會對我說,他在追蹤一只狗,那……是什麼意思?」

水銀將軍的眉心打結︰「這件事十分怪,他雖然不再屬于任何組織,但是我們之間還維持著友誼,而且植入的……零件依然有作用,也有專人記錄,在他埋頭研究巫術之後,一直有人專門在記錄的他看到、听到和所說的一切……

良辰美景插了一句口︰「對一個人的控制,到了這一地步,可以說是人類滅亡的第一步。」

水銀的口唇,顫動了一直,可是沒有發出聲音來,從他的口唇的動作中,我可以看出,他想說而沒有說出來的一句話是︰他是自願的。

他曾經說地這句話,被我的駁了回去,這時他不想再自討沒趣,所以就不再重復。

我向他作了一個手勢,水銀嘆了一聲︰「關于那長狗,記錄之中,他說了一句︰「要在一長黑狗,完全純黑的狗上,解開這個謎。」

我大是不明︰「他……在什麼地方研究巫術的?」

水銀將軍現出極其愕然的神色︰「在海地,他媽的,天下竟然荒謬到有一所規模極其大,有著花不完的經費的巫術研究學院。」

他的聲音激動之極,我卻十分平靜︰「這是你自己孤陋寡聞,這個研究學院的主持人叫古托,人自己曾深受巫術之害,知道巫術的存在值得研究,所以才創立了這個研究學院的。」

這個巫術研究學院,我是在原振俠醫生那里听說起過的,其中有十分多曲折離奇難以想像的故事。

水銀瞪了我半響︰「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不禁感到一陣悲哀︰「絕不可能,巴圖現在究竟在哪里,我就不知道。」

我的回答十分普通,可是水銀一听,忽然大是興奮︰「你這樣說,就是也不信他又進入了畫中。」

我略想了一想︰「很難說,巴圖是當事人,他自己看來十分相信進入了畫中,我們是局外人……」

水銀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還沒有回答,良辰美景已齊聲叫︰「到了。」

我全神貫注在和水銀說話,沒有注意車外的情形,這時一抬頭,才看到車子已停在金碧輝煌的大酒店門口了。

四個人下了車,美景將車匙和一張鈔票,拋給門口的司機,小姑娘揮霍起來,真令人吃驚,我暗中決定,要和白素,好好教訓她們認識金錢。

到了我房間中,把那幅油畫放在面前,我和水銀喝著酒,良辰美景低聲商談,我道︰「將軍,你還想證明什麼。」。

水銀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又伸手抓起酒瓶來︰「我想證明,一切全是老狐狸的安排,十年之前的鬼話是,現在巴圖的失蹤也是。」

我盯著他看,搖頭︰「不可能,巴圖調查那件古怪之極的失蹤,起因完全是因為他偶然遇上了女教師和那些小學生。」

水銀長嘆一聲︰「俄國人再安排這樣……的事,目的何在?」

水銀語音鏗鏘,听來大有斬釘斷鐵的味道︰「想結束這場間諜戰,使所有人相信,人真可以進入畫中,這更證明,元帥,全世界要找的人,正在他們的手中。」

我陡地吸了一口氣,水銀話,否定了一切巫術魔法的幻想,認為一切都只不過是間諜戰的把戲,這自然不是很合我的胃口,我道︰「剛才你還告訴我,人不在KGB的手里,有著確切的證據。」

水銀的神情,顯得十分悲哀,他嘆了一聲︰「俄國人真正要把元帥藏起來,還是可以做得到,我說一切全是俄國人玩的馬戲,那只是我一個人的意見,別人,連最高決策者在內,都認為人不在俄國人手上。」

我盯著他,水銀也相著我。

我已經隱隱感到他想說什麼,有一種忍不住想笑的感覺,他並沒有把他想說的話直接說出來,而是轉了一個彎︰「唉,我是實在身不由主,不然,我一定到莫斯科去,探索真相。」。

听得他這樣說,我實在忍不住了,近年來我脾氣好了很多,不然,不是一拳打向他的下頦,就是一杯酒潑向他的頭臉,我的脾氣好得非但沒有動粗,而且沒有哈哈大笑,等他繼續說下去。

這家伙,他居然有點臉紅,又不敢正眼看我,可是還是抱著億分之一的希望,將他的最終目的說了出來︰「其實,你去怞查真相,是最合適人選。」

我反應平靜之極,食指向上,左右搖動了幾下,表示拒絕,他又道︰「巴圖是你朋友,他若不是進入畫中,也必然在俄國人手里……」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講完,就冷冷地道︰「還是先說說什麼純黑的的狗我絕對不會到莫斯科去。」突然之間,我哄笑了起來,笑得這位著名的水銀將軍,狼狽之極,張皇失措。

良辰美景也不知道我忽然大笑為了什麼,張大了眼望著我,我指著水銀︰「你可以派一個人去,比我適合,這個人,和你的部下,外號「烈性炸藥」的一個女上校,關系十分親近,他的名字羅開,外號叫亞洲之鷹。」

水銀極其懊喪︰「你以為我沒有想到過?我甚至找過浪子高達,他媽的……」

這是水銀將軍第二次口出粗言了,我饒有興趣地望著他,他苦笑︰「浪子倒一口答應,不過他要一百萬美金一天酬勞,先付三年。」

我笑得前仰後合,但突然之間,止住了笑聲——我看到良辰美景的神情不對頭,她們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時,我犯了一個錯誤——我現出了相當吃驚的神情望著良辰美景,雖然那只是極短的時間,而良辰美景那種躍躍欲試的神情,也立時,消失,可是一切都已經落在水銀眼中。

我討厭和笨人來往,喜歡和聰明伶俐的人打交道,但是和聰明人來往,也有利弊,非得打醒十二萬分的神情不可,不然,他要是想計算你的話,你就會吃虧。

水銀當然是聰明人,他外號「水銀」,那就是任何隙縫,他都可以鑽得進去的意思。我後來終于不可避免,卷入了這場自有人類歷史以來最大的間諜戰,就是為了當時的一時不慎——我怕良辰美景不知天高地厚,想到莫斯科去「活動」,所以才吃驚,同時以十分嚴厲的目光,制止了她們的妄想,看來已經成功了。

但是這一切,既然被水銀看到,又覺得可以利用的話,事情就大不相同了。

他並沒當時發動,只是搖頭︰「一定要有極出色的人去,才能把人找出來。」

我嘆了一聲;「我不認為有什麼人比巴圖更出色,連他都失敗了,別人也不會成功。」

水銀轉動著手中的酒杯︰「可惜他卻上了人家的當,真以為自己進入了畫中。」

我來回走動,思緒甚亂,水銀不相信人會進入畫中,甚至現在那幅油畫就在他的面前,他還是不信,認為那一切全是精心安排的結果。

水銀這樣想法,自然比「人進了畫中」來得實際,可是,有一個關鍵性問題︰如何可以安排巴圖卷入那宗謎一樣的失蹤?

我停了下來︰「話接上文,那頭狗,怎麼一回事,巴圖在海地研究巫術,又跑到赫爾辛基來干什麼?」

水銀望了我半響︰「在接收到的資料中,可以整理出結果來,可是……嗯,這是我們國家一個高級特工人員的機密,我沒有……」

我不等他講完,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立時走到門前,打開門,極不客氣︰「對,你沒有必要告訴我,請吧。」

水銀顯然想不到我行動會如此激烈,僵住了不知如何才好。他只好干笑︰「你看看,我又沒說不講。」。

我仍然板著臉,本來,他一見我,顯得那麼高興,也確然很令人感動,但現在知道他的高興,全然是由于他以為我會替他去執行任務,那非但不值得感動,而且令人感到他的卑鄙。那自然不會有好臉色給他。我道︰「要說,就痛快些。」

水銀用大口喝酒的動作。來掩飾他的,當時,我也曾想了一想,他何以忍受的我惡劣態度而不離去,但當時未曾想到他有一個更卑鄙的陰謀要展開。我相信他當時一面喝酒,一面心中定然用最難听的話在罵我。

他甚至嗆咳了幾秒鐘,才道︰「綜合的資料是,巴圖在巫術研究之中,得到了靈感,告訴他,有一長純黑的狗,會告訴他心中之謎的答案,于是,他開始找那條狗。」

我感到匪夷所思︰「找一頭黑狗?世上黑狗千千萬萬,上哪兒找去?」

我「哼」地一聲,懶得搭腔,良辰美景道︰「那黑狗會……口吐人言?」

我沒好氣︰「對,會念推背圖!」

水銀雖然見多識廣,可是卻也不知「推背圖」是啥玩意,一時之間,疑容滿面。

良辰美景向他追問︰「巴圖叔叔是為了找那頭黑狗,找到芬蘭來?」

水銀道︰「這不是……很清楚,總之,他在全世界到處亂找——可能他有一定和程序,憑巫術的力量,得到靈感……」

我陡然打斷了他的話頭︰「會不會有什麼人利用什麼力量,在影響他的腦部活動?」

水銀神情疑惑,我補充道︰「他曾在頭部被植人‘零件’!」

水銀搖頭︰「那不能起影響他腦部活動的作用!」

我一揚眉︰「要是另外有人在他的頭部做手腳,加了一點東西進去。」

水銀搖頭︰「我很早就想到過這一點,在他回來之後,作過仔細檢查,絕無這個可能。」

我無意識地搖頭︰「他一進入畫中,和你們的聯絡就中斷?」

水銀知道我在想什麼,我是在想,植入巴圖頭部的「零件」,是不是會有副作用,反而使他容易給利用。水銀也搖著頭︰「信號十分微弱,要加以干擾,破壞,十分容易,不能藉這一點證明他真的進入畫中。」

良辰美景來回走動,紅影晃得人眼花緣亂,她們還對我表示不滿︰「衛叔叔,求求你別再打岔,讓將軍說下去好不好?」

水銀忙道︰「他忽然到了赫爾辛基——究竟什麼原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實,要安排一個人,不論他是什麼人,自願到一個地方去,是十分容易的事。」

良辰美景笑了起來︰「吹牛!你就無法安排衛叔叔到莫斯科去!」

我知道他還是不死心,反正我打定主意,不去睬他,他也拿我無可奈何。

他又道︰「如果衛先生沒有防備,那麼,通過很多精心安排的小事,去影響他,要他自願到一處地方去,就十分簡單。」

良辰美景听得大有興趣,水銀趁機發揮他的理論︰「人十分主觀,都以為被迫去做一件事,十分痛苦,要反抗,自願去做,就大不相同。事實上,人的行動,可以說沒有一件是真正自願的,都只是意識上的自願,那種自願,是許許多多的外來事件影響的結果。」

我的點不耐煩;「你長篇大論,想說明什麼?」

水銀用力一揮手︰「我想說明,巴圖來到赫爾辛基,遇見過那個女教師和小學生,使他有興趣去調查他們謎一樣的失蹤,一直到在那私人博物館中發現那幅畫,到他進入畫中,全是精心安排的結果。」

我和良辰美景都睜大了眼楮,他的話,的確令我們吃驚,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整件事情,就一點也不神秘了。

水銀接著說︰「世上雖然有許多神秘的事,但這件事不是,那全是俄國人的安排。」

良辰美景高聲道︰「可是,女教師和小學生……」

水銀打斷了他們的話頭︰「從蘇聯去,你怎麼查得出他們的來龍去脈?為什麼要揀芬蘭?因為芬蘭有很長的和蘇聯的接壤——有些俄國領土,根本就是從芬蘭手上搶過去的,那私人博物館,如果有一億英鎊的藏品,會那麼容易進出嗎?」

給水銀一剖析,「精心安排」說似乎大可成立。

而且,水銀也早已說穿了俄國人的目的,是想藉著「人在畫中」的說法,使各國間諜死心,把這揚間諜戰結束掉。

水銀又道︰「種種安排,成了一個精密無比的圈套,等他們鑽了進去,還不自覺!要是肯定了這一點,再回想一下,就可以知道,有許多許多破綻,例如巴圖忽然會去找衛斯理,俄國人就料不到,他又會和兩個紅衣少女一起來,俄國人也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那油畫上就會有她們兩個。」

良辰眨著眼︰「油畫有兩幅,一幅有巴圖,一幅沒有巴圖?」

水銀點頭︰「哪還用問,我相信畫家一定在很遠處,不然,可以立即把他找來,把你們也畫上去,連你也進入畫中了!」

良辰美景各吐了吐舌頭︰「現在,巴圖叔叔落到俄國人手里了?」

水銀笑︰「他不會吃苦,他會和那女教師、那些孩子在一起,而且,我相信不會太久,最多幾天,就會讓他出來,看來俄國人很急于結束這件事。巴圖兩次‘入畫’的事一傳開來,所有人都會相信他們的話,而放棄找尋一個在畫中的人!」

良辰美景側著頭︰「想起來是犯疑,我們去偷畫,如入無人之境,可偏偏在要下地窖時,守衛走了出來。」

水銀「哈哈」大笑︰「如入無人之境?我相信,你們的每一個行動,都在十個以上電視攝像管的監視之下!守衛突然出現,自然是怕你們兩人也進去!」

良辰美景駭然︰「巴圖一進去就遇襲?那地窖另外有出路?」

水銀一連發出了幾下悶哼聲,大有「你們到現在總算明白了」的意思。

我陡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件事來,指著那幅畫,聲音听來很尖銳︰「將軍,我可以立刻證明你的假設,是不是能夠成立。」

水銀畢竟經驗極其豐富,先是一呆,但不到半秒鐘,他也「啊」地一聲,整個人直跳了起來!良辰美景更是精靈無比,立時道︰「如果一切真是精心安排,這幅畫,必然偷听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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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6 13:24:48 |只看該作者
謎蹤 第十二部︰中了水銀奸計
那正是我所想到的——俄國人作了那麼精密的安排,讓我們上當,他們只要在畫上做些手腳,裝上偷听裝置,就更能知已知彼了,而且,現代利用脈沖信號原理的偷听裝置,可以薄得如同一片魚鱗,這幅畫連畫框,可供放置偷听器的地方大多了!

我們開始檢查,五分鐘後,水銀先放棄,理由是︰「一定要用儀器來檢查,會容易得多。」水銀老實不客氣地把畫挾在腋下,望向良辰美景︰「衛先生是絕不到情報機構去的,你們可有興趣?我那里,很有點有趣的……」

我不等他說完,就大喝一聲︰「住口!」

良辰美景立時道︰「我們也沒有興趣。」

我一听得她們這樣說,大大松了一口氣,向水銀揮手︰「你快去快回,一有結果,立即要回來!」

水銀連聲答應,走出房間。兩個小鬼頭打了一個阿欠︰「忙了那麼久,我們也累了!我們就在這酒店,找一間房間休息。」

她們雖然是小孩,可是畢竟男女有別,我絕無理由把她們留在房中,自然點頭表示同意,她們兩人,也就跳跳蹦蹦,走了出去。

在她們離去的一剎間,我感到事情有點不對頭,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是什麼不對頭,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又喝了幾口酒想把整件事整理一下——這本來是我行事的習慣,往往在整理之中,可以發現很多新線索,有助于揭開整個謎團。

可是這件事,卻實在太錯綜復雜,只能大致歸納為兩類,一類是相信「人進入圖畫」。另一類是「一切是精心安排」。而歸納為兩類之後,兩方面都十分撲朔迷離,沒有確實的證據!

看來,水銀的想法,還是有點道理︰真要弄清楚一切,還是得從根子里去找,到蘇聯去。

一想到這一點,我陡然「啊」地一聲,直跳了起來,連杯中還有半杯酒,也濺了一地。我不是大驚小怪的人,但這時無法不吃驚,因為我想到,剛才感到大不對頭,是為了什麼!

良辰美景太听話了。

她們竟然「乖」得水銀邀請她們去參觀情報機構,都自動一口拒絕!那種反常情形,必然大有花樣。

我立時打電話到酒店框台,果然,她們兩人並沒有訂房間,反倒是職員看到她們和一個銀白頭發的老人,一起離開了酒店!

這一老二少三個家伙,竟而公然在我面前做手腳,這雖然不致于令我氣得手腳冰冷,但呼吸多少難免有點不很暢順。

我在考慮,水銀的機構不知在什麼地方,要是找得出來,還可以把她們帶回來。可是繼而一想,我不禁手心直冒冷汗——如果只是到水銀的機構去參觀一下,那實在太簡單了!

我想起水銀說過,要到莫斯科去查失蹤元帥和巴圖的下落時,良辰美景那副懼懼欲試的情形,想起水銀狡猾的神情。

只要我不在眼前半分鐘,水銀只要有講一句話的機會,就可以令良辰美景到任何地方去,他只要說︰「你們是和巴圖一起來的,巴圖極有可能落在俄國人手里了,你們可不能不管!」

良辰美景的身體之中,流的只有「江湖好漢」傳統的血,況且她們自己也喜歡涉險。

我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幸好我也有些朋友,但是當我用電話和一個能告訴我一些事的朋友取得聯絡時,已是大半小時之後的事了。我得到的資料是;「有兩架享有外交特權的飛機起飛,一架飛向莫斯科,一架飛向西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假設俄國人把巴圖弄走,也可以假設水銀和良辰美景,先離開芬蘭,再不知用什麼方法進蘇聯去。

水銀說得很明白,這老奸巨猾,他自己不會去,他擺弄兩上小女孩去。他自然知道,兩個小女孩去了,甚至都做不成(連巴圖都做不成的事,良辰美景怎做得成),水銀最終目的,是要我為了擔心良辰美景的安危,而出馬去救她們。

這就是水銀所說的,只要經過一定程序的安排,可以使人自願到任何地方去!

一想到了這一點,我反倒平靜了下來。因為的至少可以肯定,第一,雖然暫時我被他們騙了,但他們最後,仍然有求于我。我若是著急,正上了水銀的當,我全然不放在心上,水銀就奸計不得逞。

若說要我真正不關心良辰美景的安危,自然不可能,可是表面的至少要這樣,水銀總不能讓她們兩人真落在蘇聯的特務手中。

而且,是不是能在那幅油畫上,找出偷听裝置來,水銀也必然會來找我商量,他乍一見我時,高興成那樣,不至于是裝出來的。

現在,最主要的是︰我應該采取行動?

想了一想,我根本什麼也不必做,只等水銀再來對我威逼利誘時,再設法應付他就可以了。但還是有一件事要做,我必須把良辰美景如今的情形,向白素說一聲,不然,若真是出了什麼事,她一定會怪我照顧不周。

接通了電話,我把經過的情形一說,白素立時就道︰「你太大意了。」我悶哼一聲︰「對于自以為了不起的小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們吃點苦頭。」

白素嘆了一聲︰「別意氣用事了,她們一不小心,可難會闖大禍。」

我依然冷笑︰「那也是她們求仁得仁,我相信在我一不留神時,她們和水銀一定曾眉來眼去,把我當作了傻瓜,太過分了!」

白素也苦笑︰「看來,她們比水銀更起勁,不過,也不能否定她們為了巴圖的處境而焦急——還有,我想那幅畫中,決不會有偷听裝置。如果真是俄國人的精心安排,他們才不會那麼笨,露出破綻來。」

我用力在床上敲了一拳,以發泄心中的憤懣︰「你看她們現在可能在哪里?」

白素道︰「外交飛機飛向西方,那是掩人耳目,從芬蘭邊境,進入蘇聯,太容易了。」

我吃了一驚︰「對,我沒想到。」

白素道︰「所以,我提議你立刻也用相類的方法,可能有機會把她們追回來。」

我陡然叫了起來︰「不!不是那樣,正好中了水銀的奸計!」

白素道︰「那也無可奈何,你總不能眼看她們兩個闖出大禍來吧!」

我想了一會,覺得白素的話,也大有道理,可是又實在有不甘,正在沉吟間,忽然有敲門聲,同時,水銀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衛斯理先生,請開門。」

我急急對白素說了情形,白素居然笑得出︰「好,水銀會安排你進入蘇聯的,祝你順利,快開門吧——話說回來,能參興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間諜戰,也是很可以回憶的事。」

我報以「哈哈」三下笑聲,放下電話,打開門,水銀竟然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還挾著那幅畫。

我懶得和他多講,一揮手︰「快安排我的行程,我一定要把她們追回來的了。」

水銀道︰「她們早走了那麼久,這上下,怕已到列寧格勒,追是追不回來的了。

我氣往上沖,對準了他的臉吼叫,把口水全都噴在他的臉上︰「那是我的事。」

水銀涵養功夫好至已極,笑著,伸手抹臉,又指著畫︰「什麼也查不出來。」

白素有點料事如神的本領,水銀作了一個手勢︰「等到確定一下,到那邊去,要做些什麼!」

我瞪著他看,並不出聲,他只好自己再說下去︰「我不相信人進入圖畫的鬼話,好自然要設法把失蹤元帥找出來。」

他想得真是開胃之至,我語氣冰冷︰「在兩千兩百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去找一個人?」

水銀道︰「總有一定的線索,可以遵循,何況,巴圖也極有可能,在他們手里,先把巴圖找到,你們合作,就力量更強大了!」

水銀竟然向我交代起「任務」來了,這實在令我啼笑皆非!我盯著他︰「最快的方法送我去!」

水銀眨著眼︰「送她們……也是最快的方法!」

我心中大是疑惑,又吃了一驚︰「空降?」

水銀點了點頭︰「這兩個小女孩膽子之大,前所未見,她們說有能力適應任何惡劣的環境,所以不怕在冰空雪地之中空降,如果你覺得危險,我有更安全的法子。」

我雙手揚了起來,十指伸屈不定,一時之間,決不定是去擒他的脖子,還是扯他的關發,但臉上凶惡的神情,一定十分駭人,所以水銀也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雙手連搖︰「衛。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不必沖動!」

我咬牙切齒︰「我一定會和你算賬!」水銀說得很老實︰「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和我算賬,可是至少把巴圖弄出來,俄國人為了要維持「人進入了圖畫」的鬼話,可能會把他一輩子關在不知什麼地方,或者干脆把他殺了滅口。」

我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特務本來就什麼都做得出來,俄國特務,不擇手段,自然更不在話下,巴圖「進過圖畫」一次,再出來,他自己到處宣揚,現在又進去了,不再出來,還有人作證,他的作用消失,殺他滅口,自然是最正當的處理方法,看來我真還得快一點才行。

我苦笑了一下︰「那得快點進行,你對于他在何處,有沒有概念?」

水銀搖頭︰「得靠你到處去打听。那地方,實在沒有多大活動的余地,像那兩個小女孩,她們曾巴圖在一起,俄國人一定早已知道……」

我雙手由自主,握緊了拳,水銀忙道︰「放心,我早就算準了,俄國人不在畫上放偷听器,也就不會承認他們曾安排什麼,一定不會對她們怎麼樣,會讓她們平平安安,知難而退,說不定再作些安排,使她們相信巴圖真的進入圖畫中,再藉她們的口把事情宣揚出來,這……中國歷史上,好像有一個這樣的故事。」

我知道水銀是指《三國演義》上的蔣干中計一事而言,看來水銀說得很有道理,兩個小家伙不會有什麼危險,連帶我,只要不發現他們真正秘密,多半也能「逢凶化吉」,真正的危險是巴圖!

我托著頭思索,盯著那幅畫看,水銀利用了一具小巧的無線電話,下達了命令。

水銀這家伙,倒有點夠意思,他竟然和我一起上了飛機,這使我興起一個念頭︰他的手段絕不高尚,十分卑鄙,我考慮是不是當我向下跳我時候,把他硬拉下去,至少也叫他吃點苦頭。

但是考慮的結果,還是嘆了一聲算數——我畢竟不是溫寶裕這樣的年紀了,做事,想得太多,三思而後行,這實在不是好現象,想到立刻就決定,這才是勇往直前的一股沖勁!一上機,水銀就交給了我一包東西。

飛機雖然小,但是飛得相當高,在密密的雲層中飛,駕駛員是一個身形很高的小伙子,雖然擔任的是秘密任務,可是絕不沉默寡言。他在把降落傘交了給我之後,在整個駕駛過程中,幾乎都在對我說話。

他不久之前才送走了良辰美景,小伙子對良辰美景的興趣,簡直到沸點,連連問︰「東方女孩子全是那樣?全那麼可愛?」

我懶得和他多說什麼,他一副心癢難熬的樣子︰「這兩個女孩子,真大膽,說是從來也沒有跳過傘,可是艙門一開,就像兩朵雲一樣,飄了下去,我……將軍,我違反了規定,在上空多打了一個盤旋,確定她們打開了傘才回航!」

水銀悶哼一聲︰「就這一個盤旋,可能使你被俄國發現。」

小伙子熱誠之至︰「我總得確定她們安全才放心。」

我譏諷他︰「安全,她們著陸之後,不知多少軍隊民兵在等她們,等她們到了西伯利亞苦工營,她們才真的安全了!」

小伙子大是吃驚︰「不會吧,她們那麼可愛,誰會加害那麼可愛的小天使?」

看來小伙子的腦有點不怎麼清醒,所以我和水銀,只有相視苦笑。不一會,飛機又急速降低,小伙子這時,倒又表現了他專業的機警︰「俄國人本來在俄芬邊界,防備不是很嚴,因為芬蘭人一直很忍讓,近幾年,西方世界利用這一點,甚至中國,也經由芬蘭邊界派人進去,這才嚴了一點,有相當數目雷達站,我們要降低到雷達站側不到的高度飛過去,這需要相當技巧。」

我皺眉︰「不見得上千公里的邊界,全在雷達探測的範圍,為什麼不避開?」

小伙子笑︰「沒有雷達站的地方,地面巡羅嚴,反倒不如在空中飛行技巧避過去好!」

我在他肩頭上拍一下,表示贊賞他的勇氣,他很高興,益發賣弄,飛機在最低時,幾乎就是貼著下面一大片一大片的森林樹掠過去的。

然後,飛機又升高,他吸了一口氣︰「好了,這是最適宜降落的高度。」

我站了起來,到了艙口,轉頭對水銀道「我曾考慮過你一起拉下去!」

水銀泰然︰「你不會做這種傻事,萬一,事情和我們的估計不同,你可以提出見兩個人,老狐狸,或者蓋雷夫人都可以。」

我苦笑一下,找開艙門,寒風撲面,如朵針刺刀割,我拉好防風鏡,一縱身已向下跳去,抬頭向上看,飛機竟然也打著盤旋——不知是駕駛員自己的主意,還是水銀將軍的命令,他們的行動相當涉險,而且毫無意義。但有時毫無意義的行為,很能令人感動。

身于下落了幾百公尺,拉開了降落傘,徐徐下降,降落在一片林子的邊緣,相當理想,地上積雪甚厚,當雙腳插進積雪中時,感覺十分異樣。

我提起降傘,先進入林子,藏好了降傘,打開水銀給的包包,檢查了一下,水銀準備得十分充分,有的假的證件——我是來自東方,海參威的一個出差官員,工作單位是「海參威專區氣象局低溫研究所研究員」,有著極完善的證件。他的工作效率之高,令我驚嘆,我就無法想像他什麼時候替我拍了照;可以放在假證件上——後來才知道他隨身帶著鈕扣大小的超微型攝影機。

包中還有錢和其它應用物品,足可以提供我行動上的方便——自然,這一切,只能騙騙普通人,遇上了真正的特務只怕也沒有什麼用處。

更有趣的是,還有一幅地圖,地圖上標明我降落的地點,也指出步行三公里,就可以到達一個小鎮,那里,有火車通向列寧格勒。

看到了這幅地圖,我心中不禁生出一線希望︰要是良辰美景以得到的是同樣的地圖(水銀曾不經意地透露過她們會到列寧格勒),她們在雪地上前進比我快,但這種小鎮上,火車班次不會太密,說不定我趕到的時候,她們還在車站候車!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我精神為之一振,先根據地圖上的指示,找到了一條小路,在走了大半公里之後,又在公路旁的幾間農舍的牆角處,偷了一輛腳踏車,自然更縮短了趕往小鎮的時間。

等到我來到小鎮的火車站時,正是凌晨時分,火車站的候車室中,一個人也沒有,冷得像一個大凍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老頭子,知道每天只有一班車,早上七時到達,駛向列寧格勒另外一班,早上八時經過,駛向相反的方向。

我不禁大喜,因為,除非良辰美景放棄乘搭火車,不然,她們必然還在附近,而且,我甚至不必去找她們,她們要搭火車,兩小時之內,必然會自動出現,因為現在快五點了。

我向那老頭子買了票,老頭子老得連看證件的氣力也沒有,我找到了暖氣的開關,自行打開暖氣,車站中總算有了點生氣。

在不到一小時的時間中,陸續有人來,我又趁機問那老人,有沒有見到過一雙穿著紅衣服的少女,那老者卻膛目不知所對。

將近七點鐘,至少有三十多人在候車,可是良辰美景還沒有出現,我有點焦急,心想她們要是先走了,利用了別的交通工具,那就麻煩了,追到列寧格勒那是一個大地方,如何再去找她們?

越是想時間慢點過,時間過得越快——這和越是想時間快點過,它就過得越慢一樣——火車居然準時,嗚嗚叫著,駛進了站,所有上車的搭客,必須三分鐘內上車,良辰美景沒有來,我無可奈何,只好上了車,車廂十分空,服務極佳——我絕未想到,蘇聯的火車,有那麼好的服務,一個扎著辮子的列車員過來,問我想喝點什麼,我要了一杯咖啡。

端上的是一杯熱氣騰騰染咖啡,我心滿意足地喝著,一股暖意,在體內循環,我閉上眼楮,車廂在有節奏地晃動,駛過路軌時又發出有規律的聲音,車廂的暖氣適中,這令我產生一股懶洋洋的舒適,而且又著實相當疲倦,所以不多久,就睡著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便被一陣十分異特喧鬧聲吵醒。

那是許多孩子在一起吵鬧說笑的聲音,充滿了童真、歡樂和熱鬧,雖然有時,孩子的尖叫聲,會相當刺耳,但只有心理正常,听到這種喧鬧,總會感到十分高興,生氣勃勃。

身子仍在搖晃,火車還在隆隆作響,我可以肯定,自己還在火車上,我懶得睜開眼來,心想︰我睡的時候,火車又靠過站?上來了一群孩子?

我感到有孩子在車廂中追逐,有幾個不斷撞在我的座位上,同時,我也听到了一個清脆悅耳的女性聲音,不住要孩子安靜些。

這時,我已隱約感到,雖然不像會有什麼意外,但一定已經有意外發生了,也就在這時,我听得那動听的聲音在叫︰「彼德,安芝,不要打開窗子!」

我陡然震動!

彼德,安芝,是很普通的名字,可是,一群孩子,一個動听的聲音(發自一個女教師?)還有那兩個孩子的名字,卻一下使我想起,那失蹤的小學教師,那些小學生,那幅畫!

他們全是從畫中出來的人,還是我現在已經進入那幅畫中?

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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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版主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哥哥你好色 轉吧七彩摩天輪 藝術之星 星座之星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手機遊戲智慧王勳章 動漫達人勳章 手工藝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影音達人勳章 環瀛達人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汽車達人勳章 機車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寵物達人勳章 笑臉討論主勳章 靈異大法師勳章 成人文學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色瞇瞇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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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6 13:25:00 |只看該作者
謎蹤 第十三部︰把戲被戳穿了
一想到了這一點,所感到的震栗,眼幾乎沒有勇氣睜開來!

我想我一定呆了相當久,只覺得一陣陣孩子的喧鬧聲,化成了嗡嗡的聲響,當我終于有勇氣睜開眼來時,發現有好向個可愛的男女孩童,在我的面前,用充滿了好奇的神情望著我!

一看到了那幾個孩子,我又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聲吟聲——我認得他們!雖然我從未曾見過他們,但是我的而且確認識他們!

他們全是那幅油畫上的孩子!

女教師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我鼓足勇氣循聲看去,看到了她——不但和畫上的一樣,也和巴圖所詳細形容的一樣。

她也正好向我望來,帶著極動人的淺笑,可是又略有驚訝的神色。

我想我那時的樣子,一定難看之極,因為我意識到,我……極有可能,進入了那幅畫中,和巴圖一樣,進入了畫中!

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完全屬于圖中的人,會出現在我的眼前?

可能只有兩個︰一是他們出來了,一是我進入了圖畫!

一想到有可能是他們出來了,我心中好過了一些,因為雖然巴圖曾告訴過我,說進入了圖畫之後,全然不覺得自己是在一個平面上活動,但是在思緒上,總被壓在一個面的壓迫感,不會產生舒暢之感的!

我張大了口,望著那女教師,陡然叫了起來︰「是你們出來了?還是我進來了?」

我一開口,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因為我發出的聲音,又尖又澀,難听之極,比狼叫好不了多少,所以,在我一叫之後,所有正在喧鬧的孩子,都靜了下來,離我近的幾個,現出害怕的神情後退。

女教師也現出十分駭然的神情,但正像她應該做的那樣(我的意思是,在她行動中,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綻),她用十分柔和的聲音反問︰「先生,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我急速地喘著氣,揮著手,搖搖晃晃,站站了起來。這時我的樣子自然更駭人,孩子們緩緩後退,聚到了女教師的身邊。

女教師也有駭然的神情,可是她卻十分勇敢,雙手拉住了兩個看來年紀最小的小女孩的手,面對著我,挺起了胸,像是一頭保護著一群小鳥的母親。

我剛才叫出的那兩句話,確實不容易叫人一下子就明白,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明白,只要她是來自那幅畫,她就明白。

我這時,雖然還十分震駭,但是總比乍一發覺自己處在這群人之中時好得多了。而且,我畢竟有過許多許多怪異莫名的經歷,能夠在非常的環境之中,迅速地鎮定下來,而且,眼前的女教師和孩子們,看來一點攻擊性也沒有,他們怕我比我怕他們更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仍然向著女教師︰「請問,你,和這些孩子們,來自何處?」

這是一個最好的問題,就算去問白痴,只要不是太無希望的白痴,也一定可以回答出來的,可是女教師一听,在她的俏臉上,立時現出一片迷惘。本來她雙臉白里泛紅,絕麗之至,可是一下子,也就沒有了血色。

她瞪著明亮的大眼楮,望著我,眼神中所流露的那種無助,簡直叫人辛酸,就像是我逼著她要把相對論好好解一遍。

孩子們也全不出聲,車廂中十分平靜,我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女教師仍然沒有回答,卻有一個孩子的聲音在反問︰「老師,為什麼老是有人問我們這樣的問題?」

女教師向說話的女童望了一眼,低嘆了一聲︰「人總是有好奇心,我和這位先生有些話要說,你們只管玩,看外面的雪景多美麗!」

女教師一面說,一面向窗外指了指,我也不由自主,循她所指,向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是一綿亙無際的草原,皚皚白雪,極目看去,略見屋舍林木,景像單調,乏善足陳。

我記得我是在前赴列寧格勒路中,鐵路沿線,當然不會繁榮。我又向另一邊窗子看了一下,看到的情景,全然一樣。

這時,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知道一定有事發生,我忙又向那女教師望去,女教師已向我走來,孩子們又開始自顧自游戲,但是都有點忌憚,不像剛才那樣,大聲吵鬧。女教師來到了我的面前,柔聲道︰「先生,我們坐下來談?」

我不由自主坐了下來,火車的座位面對面,她在我對面坐了下來,雙手交岔著,細長的手指,瑩白無比,然後,她用十分迷惘的聲音說︰「先生,你剛才問我的問題,正是我想問你的!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和這些孩子,從那里來?」

車廂中應該有暖氣,溫度適中,可是我一听得那女教師這樣說,不禁感到了自頂而至的一股寒意。

我眼睜睜地望著她,半晌,才道︰「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女教師皺著眉︰「本來,我從來也未曾想過這個問題,我和他們在一起……」

她指了指孩子們︰「一切都很正常……很自然,像是什麼問題也沒有,我有時,會帶著孩子們,到處走走,有時也會踫到許多別的人,也都沒有什麼問題,一直……一直到……到……」

她講到這里,現出了十分猶豫不決的神情,像是不如何說下去才好。

我一直在用心听她的話,所以知道在常理之下,她應該說什麼,所以我就提醒她;「一直到前幾天,或者是前些日子。」

她仍然皺著眉,好像不習慣地重復著我所說的話,在那一剎間,我又陡然想起——如果她真是從一幅畫中來的,那麼,她對于時間,一定絕無概念,畫中的人,時間對之沒有什麼影響,不像是活生生的人,過一年,就老一年,人人無法避免,而畫中的人過上一百年,不還是不變的。

我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另理它,你說起了什麼變化吧……」

女教師美麗的臉上,有極度的迷惑︰「在我和孩子中,忽然來了一個人,這個人……我好像曾見過,他一開口,就連連怪叫,說他的名字是巴圖……」

我發出的吸氣聲,尖銳之極,甚至打斷了她的話頭,她用懷疑的眼光望向我,我急不及待地向她作手勢,示意她快點說下去。

她又道︰「這位巴圖先生……他的話很怪,他說,我和那些孩子,是在一幅畫上的,我們不是世上的人,只是畫中的人!」

我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聲吟吟聲︰「你是說,你自己從來不知道這一點?」

女教師神色極度茫然,過了一會,才點了點頭。

我思緒紊亂,疾聲問︰「巴圖呢?」

我始終沉覺得,在一連串雜亂無章的事件中,巴圖是極重要的人物,非把他找出來不可。

女教師道︰「他剛才在前面一節車廂——」

我不等她講完,就直跳了起來,一面吩咐︰「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把他找來!」

我急急向前走,來到了車廂的盡頭處,推開門,一股寒風,撲面而來,今我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寒冷的空氣,能令人清醒許多,也就在這時,我听得那女教師在叫︰「你不必去找他,他說,他喜歡和我們在一起,他要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她可能還嚷叫什麼,但是我由于急著要找巴圖,所以門已在我的身後關上,我走進了另一節車廂,車廂中的人不多。就像是所有旅客不多的車廂一樣,各人都在做著他們該做的事,看來正常之極。

(太正常了!)

顯然巴圖不在,我又急急再走向前,有幾個人用好奇的眼光望著我。

在另一節車廂,我遇上了列車上的服務員,我向他形容巴圖的樣子,他用心想著︰「我不記得曾見遇他,你只管每節車廂找一找!」

我一共找了八節車廂,已經不能再找了,因為那已是最後一節車廂了。

我又急急走回去,剛才女教師伸手,指向列車的尾部,巴圖不見了,我還要再和那神秘的女教師作進一步的談話,可是,當我回到了我一直乘坐著的車廂時,我睜大了眼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整節車廂是空的!

在最初的幾秒鐘,我真的感到了震驚,首先想到的是,滑雪比賽現場的謎一樣的失蹤,又重復了一次!接著想到的是,女教師和兒童,再加上巴圖,從圖畫中走了出來,如今又突然消失,那自然又「回到」圖畫中去了。

可是,那卻只是最初幾秒鐘的想法,接著,我有然開朗的感覺——應該說,我有「正應該如此」的感覺,要是我回來之後,女教師和孩童還在,那才是怪事!

雖然在前面,一直到火車頭,還有好幾節車廂,我也不會向前去,去尋找女教師和孩童,或是對他們的消失表示吃驚,或是大驚小怪,去向列車長投訴,因為在剎那之間,我覺得我已明白了一切!

水銀說得太對了,一切全是精心的安排!

安排得太精心了,太完美了,配合得太天衣無縫了,這反倒成了虛假,在這樣的安排之下一次二次,絕對不會覺得人在圈套之中,但三次四次,就會發人深省,知道那終究只是圈套。

機關算盡太聰明——機關是不能算盡的,留些余地才好,可是太聰明人,卻又非算盡不可!

我忍不住發笑,笑得十分自然,才一進車廂時的驚愕神情,自然已消散,我腳步輕松,在我原來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我相信,我一定接受著嚴密的監視,這種監視,極的可能,在水銀陪著我上那架小飛機時已經開始了。監視水銀的行動,連帶監視我,那只不過是這場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間諜戰的小插曲而已!

我一直在被監視中,上了車之後,他們的計劃就開始展開,關鍵自然是那杯又濃又香的咖啡,我迷醉了多久?可能是整整二十四小時,那足可以安排女教師和孩童的出現了。

接著,再安排他們失蹤,使我相信,他們來自一幅畫,又回到了一幅畫中——那就是他們要通過巴圖的報告要人相信的事,如果再能令我相信,一宣揚出去,他們的故事,就幾乎能變成事實了。

可是,我是我,巴圖是巴圖,巴圖可以相信自己在畫中三年,我不以為自己會進入畫中,也不相信有什麼魔法,可以使人進入畫中!那女教師的演出太精彩了,整列車的上人,表演得太完美了,我想,這時,列車長、列車員、眾多的乘客,一定都等得急不及待了︰這個中國人,怎麼還沒有大呼小叫,說一個教師和一群兒童竟然不見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點著了一支煙,徐徐地噴出了一口。果然,他們有點等不及了,那列車員走了進來,看了一下,像是不經意地道︰「啊,只有你一個人,嗯,找到你要找的人沒有?」

我笑吟吟望著他;「我的確是要找人,不知你指的是誰?」

列車員訝異,將巴圖的外形,形容了一下︰「就是你剛才告訴我的。」

我笑道︰「還有,我還要找兩個一身紅衣的……」

我講到這里,故意突然停了下來,那列車員想來急于要和我講話,因為我的行動,逸出了他們的安排之外,越是精心安排的計劃,越是不能有絲毫差錯,一有差錯,整個都會打亂。

他們一定先弄清楚為什麼我會那麼反常,有點急不及待,是以那列車員就中計了,他道︰「那個少女?我見過她們,在車上……」

他講到這里,也陡然知道自己中計了,因為我只說到「一身紅衣」為止,並沒有說出是什麼樣的人。

而那列車員卻說出了「少女」。

列車員的話講到了一半,也陡然知道他自己犯了什麼錯誤,本來留著八字須,樣子十分神氣的他,剎那之間,臉色蒼白得可怕,身子在不由自主發抖。

我望著他微笑︰「把戲是早已拆穿了的,雖然你說漏了口,更使我相信那是把戲,不過責任並不在你。你不是負責人?找你們間最高級的來!」

那列車員的喉際,發出一陣難听的聲響,腳步踉蹌地走了開去,我怡然自得,用十分舒服的姿勢坐著。不一會,就有一個人走了進來。那人約莫六十上下年紀,一臉的精悍之色,我好像曾在尋找巴圖的時候,見他在車廂中充乘客。

那人在離我不遠處站定,目光灼灼望向我,我立時知道了他是什麼人。

我向他作了一個手勢︰「老狐狸,坐下來談談?」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早就有了我一見他就知道他是什麼人的心理準備,所以連眉毛都未曾動下,就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

他一坐下之後,動作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雖然他仍然盯著我,可是卻不由自主之間、現出極疲倦的神情,而且,伸手在臉上,重重撫模了幾下。然後,他才道︰「很高興能見到你,衛斯理先生!」

我冷笑︰「只怕不是那麼,因為我戳穿了你精心安排的把戲!」

老狐狸有點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把戲也早該被拆穿了,事實是,已經不想再玩下去,或者說,再玩下去已經沒有意思!」

我一時之間,不明白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我只是一揮手︰「那與我無關,我關心的只是巴圖,和那一雙紅衣少女的安危!」

老狐狸眨著眼;「你當然不會相信,他們進入了一幅畫中?」

他在這時候,還有心情說這樣的廢話,那真不容易之至,我笑了一下︰「那幅畫,你們自然早已準備好的了。」

老狐狸揚了揚眉,略低下頭,低聲說了一句什麼,不一會,就看到一個人,挾著一幅畫,走了進來,他作了一個手勢,那人把油畫面向我,我看了之後,也不禁贊嘆了好幾聲。

畫上,有女教師和孩子,有巴圖,又多了良辰美景,她們在畫中,正展開向前飛撲而來的姿勢,動感猛烈,足證畫家的藝術造詣之深。

老狐狸倒並沒有玩什麼花樣,自行解釋︰「我們的人,會帶著這幅畫,把在水銀那里的一幅換出來,只要你相信了我的安排,回去一說,他們全進入了畫中,那還有疑問麼?怕本來不信的水銀,也非相信這個神話不可!」

我默然半晌,忽然想起了一個令我遍體生寒的問題︰「人人都相信了你的神話之後,你準備如何安排巴圖和兩個少女?」

老狐狸笑了起來,他笑的時候皺紋甚多,他的笑容,叫人看了很不舒服,帶著殘忍和那種對他人命運絕不關心的冷漠︰「巴圖沒有問題,只要那女教師長在他身邊,他看來很願意成為畫中人,再不去想自己究竟是在什麼地方……我這樣對老朋友,實在是為他好,如果有人要這樣安排我下半生,我一定滿足。」

我本來就有點心寒,一听得老狐狸這樣說,更是駭然之至!

照老狐狸的說法,任何人的一生,他都可以作出安排,使得被安排的人心甘情願接受也好,不情不願接受也好,總之非接受不可!

這是多麼可怕的一種安排。

可是,不單老狐狸那樣說,水銀將軍也那樣說︰他們兩個,都是極有權勢的人,都那樣說。

那等于說,通過權勢。可以決定河以安排任何人的命運,在許多情形下,這種安排,都在不知不覺進行,被安排者,一無所知。

少數的,極少數的權勢,整個地球上,掌握了那種權勢的人,可能不超過五百個,但通過他們的安排,可以決定五十億地球人的命運。

老狐狸望著我,他或者看穿了我正想到了什麼,他喃喃地道︰「一直是那樣,一部人類歷史,就是絕大多數人被絕少數人安排的過程。」

我緩緩吸了一口氣,也緩緩而沉重地點頭,老狐狸說得很對,人類歷史就是那樣——秦始皇要造長城,幾千幾萬個家庭就破裂,羅馬大將要立戰功,幾千幾萬個人就喪生,老瘋子晚年忽然大發其瘋,幾千幾萬人就受盡痛苦折磨而死,希特勒為了證明他的日耳曼優秀論,幾千幾萬人成了炮灰……

這種事,在人類歷史上,可以找出幾百宗幾千宗幾萬宗!

比較起來,若是安排巴圖與那女教師,像所有神話故事結束時一樣︰「從此他們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那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苦笑了一下︰「那一雙少女……」

老狐狸仙著頭︰「她們比較傷腦筋,但是要她們相信自己到了畫中,要安排她們在畫中找尋巴圖,拖上三五年,也不成問題。」

我一揮手;「就像巴圖在蒙古草原上尋找那禿頭元帥一樣。」

老狐狸狡猾地笑︰「類似。」

我再問︰「她們會相信自己進入了畫中?」

老狐狸笑︰「正在極度的疑惑中,再有進一步的安排,她們就會相信——讓她們見一下巴圖,而又不讓巴圖和她們交談。」

我想了一想,越來越覺得事情可怕,我想盡快了結這件事︰「現在,既然神話已被拆穿,我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也不會對別人去說,我只要巴圖安全,而要良辰美景跟我回去!」

我說的時候,語意十分誠懇,但也極其堅決,表示不達目的,絕不干休。

老狐狸望著我,不出聲,我有點發急︰「元帥在不在你們手中,仍然不能肯定,你不必怕秘密泄露……」

我才講到一半,老狐猾忽然用力一揮手,打斷了我的話頭,沉聲道︰「元帥,一直在我們手里。」

我淡然頜首道︰「這是意料中事,不然,你們也不必裝神弄鬼,安排什麼人進到了圖畫中的神話了。」

老狐狸的聲音更低沉︰「飛機失事,元帥奇跡般地生存,我們第一時間發現了他……」

我忙伸手,掩住了自己的耳朵;「別對我說這些,我一點也沒有興趣。」

我是真正的沒有興趣,元帥的生還和他攜帶的文件,形成了糾纏達十年之久的、號稱自有人類歷史以來最大的間諜戰,我可不想去淌這個渾水!

老狐狸「咯咯」笑著,笑聲十分尖銳︰「我一定要讓你知道!」

我抗議︰「我不想淌渾水了。」

老狐狸詞鋒銳利︰「你已經在淌了。」

我也不甘後人︰「就算已經淌了,也要快點退回去。」

老狐狸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淌到了河中心,退回去和前進,一樣的路程,何不淌到對岸去看看,或者風光更好?」

「不!」

老狐狸居然伸了一個懶腰,十分耍賴地道︰「那只怕由不得你!」

我霍地站了起來,神情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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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6 13:25:12 |只看該作者
謎蹤 第十四部︰被上司出買的特工
老狐狸望著我︰「當然不會強迫你,而是你的一切行動,都會是他人精心安排之後的結果。」

我怔了一怔,還想反駁他的話,可是老狐狸卻陡然大笑起來︰「別的事我不知道,至少在這件事上,你的一切行動,都照人家的安排計劃在進行。」

我張大了口,還沒有出聲,老狐狸就伸了一只手指,直指著我︰「從巴圖忽然又出現在你面前起,好好想一想經過!」

我知道他想暗示什麼,他是想說,我在巴圖的安排下,在水銀的計劃下,加入了這次間諜戰,他這樣說,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我也必須辯駁一下︰「不能那麼說,要是你的說法成立那麼任何人的一切行動,都是他人安排的結果——因為人群體生活,無法月兌離任何人的影響而單獨生活。」

老狐狸的神情和聲音,听來都有一種相當深遠的悲哀︰「本來就是,拿那位聲名顯赫的元帥來說,你以為他是自己要利用飛機逃亡嗎」從他被捧上了第二把交椅開始,一切的精心安排也已在進行,一步一步,使得他(或者說逼得他)結果非走上漏夜駕機逃亡不可——這種結果,安排者早已知道,只不過被安排者蒙在鼓里,以為是命運之神在捉弄,以為自己努力掙扎,會開創自己理想的意境——每一個人都這樣想,而這種想法……」

老狐狸講到這里,略頓了一頓,像是想尋找一個恰當的比喻。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個老資格的特工人員,可能由于他的經歷,看透了世情,所以才會有那麼深刻的一番話說出來。

老狐狸呆了一呆,又伸手在臉上重重撫模了一下,才道︰「就像扯線的木頭人,忽然異想天開,想離開扯線人,而有獨立生命一樣。」

他講完了這句話之後,好一會不出聲,我也不說什麼,雖然列車仍然在轟隆轟隆地前進,可是車廂之中,卻有極度的靜寂感。

我過了好一會,才道︰「那……太哲學化了,說點實際點的。」

老狐狸苦笑︰「好,最實際的是,你進入我國國境,全是水銀這東西的安排。」

我不但同意,而且憤然︰「很可以說,我是中了他的奸計。」

老狐狸苦笑︰「水銀的一切行動,也接受安排,他自己以為一切全在秘密中進行,但實際上,他的一舉一動,我們都知道。」

我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他組織中有叛徒?」

老狐狸提高了聲音︰「任何組織內都有叛徒!我們組織里,也有他的人。」

我不想接觸大多有關雙方組織的情形,我問︰「那元帥,水銀說一定已在你們手里。」

老狐狸的回答,很有點玄︰「人人都那麼說。」

我不明所以,用疑惑的眼光望向他,他補充道︰「我的上司這樣告訴我。」

我心中一凜︰老狐狸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暗示他的上司也在騙他?

我定了定神︰「人到了畫中,你在蒙古草原上的種種活動,全是……」

老狐狸接口︰「全是上面的安排,目的是要各國特工,相信元帥的處境,神秘之極,和魔法、巫術有關——現在,這一類的事,信者甚多,又有西方最能干的特工,巴圖親身的經歷,人人都應該相信。」

我悶嘆了一聲︰「可是效果顯然不如預期?」

老狐狸嘆了一聲︰「如果衛斯理也相信曾進入過畫中,那就十全十美了!」

我用力一揮手,雙手拍著桌面,好使身子俯向前︰「你的上司,這樣想使人相信元帥進入了一幅畫中,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老狐狸一點也不考慮︰「為了掩飾真相。」

我疾聲問︰「什麼真相?」

老狐狸的神情也有點激動,顯然那是他想到了不知多久,但是從來也未曾對任何人說過的話︰「真相是.那元帥在他們手中!」

我也是想到了這一個結論,老狐狸的想法,和我一樣,那對我來說,已經夠令人震驚的了,對老狐狸來說,他從想到了這個結論起,所受的心理打擊之大,可想而知,難怪他時時有疲倦之極的神態顯露。

因為,那說明了他的上司向他隱瞞了事實,欺騙他,不信任他,而又繼續利用他。

在特工組織中,再也沒有比不被信任更可怕的事了!一個不被上頭信任的特工,地位再高,能力再強,盡管繼續在執行任務,但也和行尸走向無疑,因為他是一個被上級出賣了的人。

我盯著老狐狸,心中對他有無比的同情,可是實在不知道用什麼語言去安慰他,他苦澀地一笑,想來是在我的眼神中,看到了我對他由衷的同情,所以他喃喃地道︰「謝謝你!謝謝你!」

我苦笑︰「你是什麼時候得到這個結論的?」

老狐狸沉聲道︰「最近,上頭又要我在芬蘭安排‘人在畫中’的把戲之後,根據種種跡象——連你也可以得到那種結論,我自然更可以。我是一個被自己上級出賣了的特工人員,和巴圖一樣!」

老狐狸最後那一句話,今得我整個人直跳了起來,恰好車廂一個搖晃,今我站立不穩,又坐回在座位上,我張大了口︰「巴圖……誰出賣了他?」

老狐狸的聲音十分平淡︰「水銀,或者比水銀更高級,更有權的人。」

我胡亂比劃著雙手︰「不……至于吧?西方的特工系統,不至于那麼……」

我沒有把下面的一連串形容詞說出來,老狐狸已轟然大笑,然後,他笑聲陡然停止,也把雙手按在桌上,身于俯向前︰「我們一直在留意巴圖的行蹤,發現,我們安排好了芬蘭的‘失蹤’,隨時可以上演之際,巴圖也在那時,到了芬蘭,極可能是水銀的安排。」

我早就知道特務工作很有些匪夷所思的過程,但是也決計想不到可以出格離譜到這種程度,我忙道︰「巴圖在路上遇上女教師和學生是安排好的,你在指責什麼?指責水銀和你的上司有勾結?」。

老狐狸搖頭︰「水銀還不夠高級,極有可能,連他都是被出賣的。」

我「嘿嘿」地笑了起來︰「這太不可思議了!東西方特工組織的最高首腦,竟然會攜手合作,這太天方夜譚了吧,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老狐狸搖頭︰「不是我想像力豐富,而是你對世界微妙的局勢,缺乏敏銳的觀察力。」

我凝視著他,漸漸知道他想表示什麼了,我順手取過一張紙來,撕成大小相若的三塊,然後,把其中兩塊,放在一起︰「你的意思是,為了要對付這一邊,兩個敵對勢力,進行了一次史無前例的合作。」

老狐狸點頭︰「這種情形,在歷史上太多了。」

我道︰「就算是那樣,雙方的最高領導,也不必出賣自己的下級。」

老狐狸緩緩搖頭︰「必須,唯有連自己的下級都在出賣之例,才能使另一方相信,元帥既不在俄國人手里,也不在西方世界處,而是……極神秘的失蹤了!朋友,這就是一切故事的由來!」

我有點咬牙切齒︰「一個又丑惡又乏味的故事。」

老狐狸笑著︰「和你以前的那些經歷來比較,也許是。你的經歷中,多的是和外星人打交道,而在這個故事中,卻全是地球人,而且是一群勾心斗角,行事但求目的,不擇手段,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

我的情緒,頗受感染;「大至元帥,下至學童,真叫人感到悲哀。」

老狐狸長嘆一聲︰「別怪孩童,他們……是被安排的,也別怪我,我也是被安排的……」

他傷感地講到這里,忽然精神抖擻起來︰「我剛才說,你現在在河中心,前進和後退一樣,也邀請你和我一起到對岸去,現在你可願意接受?」

我略為遲疑,因為我不知道他的這種邀請,具體的行動是什麼。

我提出來︰「請說得具體些。」

老狐狸做了一個生特工,但這時,居然現出十分緊張的神杰夫︰「我和你,實際上,是我、你和巴圖,我們三個人攜手.打破人家給我們的安排,把那個元帥找出來。」

我一听,心頭也不禁怦怦亂跳,好半晌,講不出話,老狐狸的提議.十分對我的胃口,既然已卷入了事件之中.與其被人安排,不如來個突破,來個反擊。

那元帥所帶出來的文件,他本身所知道的秘密,都是情報世界的無上寶庫,要不然,錯綜復雜的間諜戰,也不會持續如此之久,我所知道的,只怕不到百分之一,還不知有多少驚心動魄的在暗中進行。

我考慮了片刻︰「我如果接受,算不算是被你安排了在進行活動?」

老狐狸道︰「隨便你怎麼想,我們三人聯合,絕對可以打破人家對我們的安排!」

我引用他剛才講過的話︰「扯線木頭人,想要自己有活動的能力。」

老狐狸閃過了一絲悲哀︰「可以掙扎,總要掙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不考慮後果?」

老狐狸口角向上翹︰「沒有什麼後果比被上司出賣更壞的了,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準備和巴圖一起進行。」

我問︰「和巴圖商量過了。」

老狐狸搖頭︰「還沒有,但我相信,我去和他一說,他一想通了其中的關鍵,必然答應,如果再加上你,那就更沒有問題!」

我又想了一想︰「你上司對你行動的監視……」

老狐狸把聲音壓得極低︰「上頭想不到我已想通了被出賣的關鍵,不會監視我,以為我一定忠心耿耿的賣命。」

我不禁呆了半晌,在這種你騙我、我騙你的環境中,實在無無法在人和人之間達成什麼真正的協議,更不必說什麼推心置月復了。

我和老狐狸之間的情形,也是那樣,但如果答應了他的話,至少可以利用他見到巴圖。我和巴圖的關系比較特殊,見了之後,再商量下一步應該怎麼樣,就有利得多了。

所以我點頭道︰「好,先去和巴圖會會再說。」

老狐狸向我伸出手來,我和他握手,看起來,他像是很有誠意——我看起來,自然更像有誠意,但實際上,心中在想些什麼,自然只有自己才知道。

老狐狸又低頭,低聲講了一句什麼,火車的速度,明顯減低,不一會,就停了下來。

俄國特工的辦事效率極高,火車才一停下,就听到軋軋的機聲,一架小型直升機,在路邊的田野上停下,老狐狸向我作了一個手勢,我們一起下車,冒著寒風,沖下路基,在積雪的田野上奔跑,踢得積雪四下亂濺,不多久,便上直升機。

目的地顯然是在火車上的時候,就已聯絡好的,老狐狸沒有吩咐什麼,直升機已開始飛去,方向是俄芬邊境,不一會,便在一個只有幾幢房子的小村莊前降落,老狐狸和我下了機,向一幢相當大的、純木材搭成的屋子走去,在門口,就听得屋中傳出了一陣嘻笑聲——有男、有女、有小孩。

我一听,就听出在大聲嘻笑的是巴圖,那嬌美的女聲是那個女教師,而孩童則是那群學童。

老狐狸推開門,我和他一步跨進去,一看里面的情形,我不禁呆住了!同時,我心中極後悔來找巴圖,可是這時才來後悔,自然遲了。

巴圖、女教師和那群孩童,正在玩一種「老鷹抓小雞」的游戲,女教師擔任「母雞」,孩童一個連一個,抱住前面的腰,跟在女教師的後面,巴圖是「鷹」,他必須繞過「母雞」,去抓小雞。

他們玩得極投入,極認真,巴圖大聲叫著、笑著,我自認識他以來,從來也未曾見過他的臉上,顯露出如此無牽無掛,盡量享受人生的神情過。

自然,他此刻以為自己身在畫中,世上的一切煩惱紛爭,都可以置之不理,心情之輕松愉快,可想而知,而且又有那女教師那樣的可人兒作伴。

所以,我一看就後悔,不該去見巴圖——這樣的愉快輕松、無牽無掛的日子,並不是人人都可以有機會得到的!巴圖得到了,就該讓他繼續下去,多一天好一天。

可是,我們的出現,卻把他這種日子終結了。

我們向前走出不幾步,巴圖也看到了我們。

他整個人僵呆,神情之古怪,真是難以形容之極,老狐狸先向他打了一個招呼,他也不知道如何反應才好,我急步到了他的身前,他才叫了起來︰「你們也來了!也進來了!」

我難過地瞅著他,並且搖了搖頭,巴圖這樣問,顯然他以為我和老狐狸,也進入了畫中。

我正在想,應該如何向他解釋,他才會明白,但是根本不必我解釋,老狐狸的一句話,就使巴圖一下子自迷惑之中,明白了一切發生過的事。

老狐狸並沒有向巴圖說什麼,只是對著那女教師道︰「卡諾娃同志,你的任務結束了。」

巴圖陡然震動,立時向女教師看去,一分鐘之前,他神情還是那麼歡愉,接著,見到了我們,是極度的錯愕,這時,他顯然在一剎間,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又是失望,又是憤怒,又是難過,我從來也未曾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到過在那麼短的時間中,表現出內心世界那麼復雜的表情,我甚至閉上了眼不忍看。

那女教師立時用了一個標準的軍人立正的姿勢,向老狐狸行了一禮,響亮的答應︰「是!」

她向孩子們招了招手,揮動手臂,以標準的蘇聯軍隊的步伐,向外走去。

轉眼之間,「女教師」和孩童都離去,偌大的建築物之中,只剩下我們三個。巴圖緩緩轉過身,慢慢挪動身子,像是他的雙腳有千斤重,然後,來到一根柱子之前,把身子向柱子靠去。他靠得太用力了,或者是他全身已缺乏支持身體的力量,是以他的頭,竟然「咚」地一聲,撞在那柱子上。

他也不去撫模撞到的地方,雙眼失神落魄,也不知望向何方,我看到他這種情形,心中極其難過,老狐狸向前走去,直來到他的面前,大聲道︰「喂,別對我說你對于自己身在畫中,沒有絲毫懷疑。」

巴圖的目光仍然渙散,哺哺地道︰「懷疑又怎樣,誰會懷疑快樂的日子。」

老狐狸簡直是在喊叫︰「那快樂的日子是虛假的。」

巴圖陡然和他對叫起來︰「快樂是自己切身的感受,沒有虛假的快樂。」

老狐狸更叫︰「明明是假的。」

巴圖簡直聲嘶力竭︰「就算是虛假的快樂,也比真實的痛苦好。」

老狐狸有點氣妥︰「夢總會醒的。」

巴圖的額上冒著汗︰「遲醒比早醒好。」

老狐狸吧了一聲,伸手在他的肩頭上拍了拍,沒有再說什麼,巴圖向我望來,大有責備之意,我忙道︰「我不知道你在‘畫’中地那麼快樂,不然,我決不會把你拉回現實來!」

巴圖苦笑,用力甩著頭,又用頭在柱子上重重撞了幾下,老狐狸顯然為了使氣氛輕松些,他道︰「小心些,別把你頭里面的好些精密儀器撞壞了。」

巴圖挺了挺身,盯了老狐狸片刻︰「為什麼來了一個大轉變?」

老狐狸沉聲道︰「不想繼續被上頭出賣,也不想你繼續被上頭出賣。」

巴圖震動了一下,竟不由自主,伸手抱住了柱子一會,才松開手來。可知那一剎那間,他感到的震撼,是如何之甚。而接下來的一兩分鐘內,他抿著嘴,皺著眉,我敢保證,至少有超過一百個對他來說,極這嚴重的問題,他正在急速考慮。

足足兩三分鐘,他才吁了一口氣︰「犧牲我們,為了做戲給第三方面看?」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老狐狸鼓掌︰「正是如此。」

巴圖的神情十分痛苦︰「水銀不會出賣我。」

我也認為如此,所以道︰「我看,水銀也是被出賣者,不能怪他。」

老狐狸攤了攤手︰「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把元帥找出來。」

巴圖問了一個我未曾想到的問題(我畢竟不是特工人員)︰「弄出來了,又怎麼樣?」

老狐狸哈哈笑了起來,笑聲之中,有著悲憤,也有著期待報仇的塊感︰「把他弄到中立國去,開開記者招待會,一定很熱鬧。」

巴圖一揚眉,我覺得那並不是太有意思,可是看他們兩人的情形,都認為那是對出賣他們的上司的有力反擊,所以十分興高采烈。

我不忍去澆他們冷水,只是提出了一個現實問題︰「好了,繞來繞去,又回到老問題上面︰失蹤的元帥,在什麼地方?」

巴圖和老狐狸互望,老狐狸發表他的意見︰「西方的高層人士,一定曾見過他!」

巴圖道︰「可是他人,一定在俄國。」

我提醒他們︰「俄國橫跨歐亞兩洲,面積是兩千兩百四十萬平方公里。」

要在那麼大的土地上,漫無目的地去找一個人,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巴圖望向老狐狸︰「首先要知道,秘密到達哪一級,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副局長,你都不能參與。局長?」

老狐狸苦笑︰「理論上來說,在局長面前,沒有什麼秘密,但是……也難說

看著他遲疑不決的樣子,我心中也不免駭然,一個秘密,若是連國家安全局局長都不能參與的話,那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巴圖突然道︰「人在圖畫中的那個計劃,是誰向你下達布置的?」

老狐狸「啊」地一聲;「不是局長,是軍隊指揮本部的一個將軍,一直掌管情報工作的老人……」

我也明白了了︰「那就是說,連局長也不知道,誰向你布置迷惑巴圖的任務,他至少知道一些秘密,先在他的身上著手。」

老狐狸深深吸了一口氣,神情猶豫。

我問哼了一聲︰「怎麼樣,怕難以接近?」

巴圖也發出了同樣的問題,老狐狸道︰「不是,他早幾年退休,如今正在黑海邊上的別墅休養,要見他不是難事,不過想想,要在這樣一個老資格的人口中套出秘密來,有可能嗎?」

我沉聲︰「有沒有可能,都要試一試——但必須極度機密,巴圖頭上所裝那東西,要繼續令之失效,不能被水銀收到任何訊息。

老狐狸道︰「那簡單,抗電波發射裝置,一直在他身上,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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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蹤 第十五部︰俱往矣!
巴圖的眼睜得老大,老狐狸伸手在他的耳朵上指了一指,他立時伸手去捏自己的耳朵和耳輪,然後,苦笑了一下︰「我真成了機器人。」

我想起了一個存在已久的疑問︰「巴圖,你對你的上司,早就有懷疑了吧?不然,為什麼不把你秘密錄音的事報告上去?」

巴圖皺眉︰「人要學會在恰當時候,保護自己。」他說著,向老狐狸望去,他們兩人不單畢生從事情報工作,而且是老朋友,自然可以從對方的一舉一動之中,知道對方的心意。

老狐狸苦笑︰「經過我們三人合作之後,你以為我還能在這里混下去嗎?」

巴圖皺了皺眉︰「投奔西方?」

老狐狸大是意興闌珊︰「再說吧。」

我有點不耐煩︰「你的那些錄音帶,雜亂無章,費了我不少功夫,早知那只是一場騙局誰會去听?」

巴圖嘆︰「早知,世上事哪有可以早知的。當時,我真的以為自己,元帥,都不知中什麼巫術,攝進了畫中,真正相信。」

我向老狐狸望了一眼︰「是啊,一切都安排得那麼好,真本事!」

老狐狸並無慚色,只是略有感慨︰「那又怎樣,還不是不能令人相信?你在那些日子中一直在錄音,我們的人怎麼不知道?」

巴圖笑了起來︰「這是我的秘密,連衛斯理也不知道,你們想知道?」

我和老狐狸都是聰明人,聰明人絕不想知道別人太多的秘密,所以我們異口同聲︰「不想!不想!保留你的秘密好了。」

我當然也可以預計得到,太陽能源的超小型錄音裝置,自然在他的身上,說不定也有可能,植在他的身體之內——這個科學機械人!

當下我們三個人的結論是︰部署那個假局,迷惑各方特工的將軍.一定知道內幕,自然也可以把真相告訴我們,問題是如何講行。

討論了一會,結論是︰不管如何,見到了那個將軍,再見機行事。

到討論告一段落之後,我和巴圖,同時向老狐狸提出了同一問題︰「良辰美景,兩個小女孩呢?」

老狐狸皺了皺眉︰「有必要使她們兩個,也參加我們的工作?」

我和巴圖互望了一眼,老實說,我們的心中,也難以再決定。

讓她們參加,她們也很有用處,決不至于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可是,讓她們加入這種間諜戰,對她們來說,實在沒有什麼好處。

我吸了一口氣︰「她們現在處境如何?」

老狐狸笑︰「她們自以為在畫中。和那女教師成了好朋友,正在找尋也進入畫中的巴圖!」

巴圖苦笑了一下,又不無傷感地道︰「她的真名是卡諾娃?」

老狐狸眯著眼笑︰「卡諾娃少校。」

巴圖轉過頭友去,沒有再說什麼,我道︰「那就由得她們暫時留在‘畫’里好了,我們就出發,一路上,有你這個副局長在,大約沒有問題。」

老狐狸大是感慨︰「我這個副局長,有什麼用,連這樣的秘密都不知道。」

我安慰他︰「那是天大的秘密,想開一點,連你的局長都不知道。」

老狐狸苦笑,他這人,雖然狡猾無比,但極其有趣,花樣層出不窮,要判斷他在說真話還是說假話,是真心誠意還是在欺騙你,真是困難之極,我也和巴圖是好朋友,曾經和巴圖討論過該如何對會老狐狸,巴圖倒十分實在,他吧了一聲︰「你沒有辦法對會他的,只好當他說真的時,你就相信他所說,真是真的。我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不然,整日得以吊的,根本連一分鐘的合作都不能,還說什麼把那天大的秘密揭發出來。」

離開了那個小莊子,直升機把我們載到列寧格勒的近郊,老狐狸作為副局長,職權範圍相當廠,最好的一點是,在這個寸步難行的地區,由于他享有的特權,就到處可以通行無阻。

在列寧格勒,我們竟無困難,登上了飛往德輪的航機,在設備簡陋的航機上,享受著相當好的待遇,老狐狸喃喃地道︰「黑海上,會是達官貴人的別墅——社會主義的新貴族,你們也想不到,當一個權貴快要失勢時,新冒上來的權貴,爭奪他黑海別墅的慘烈情景。而誰能爭到,也就是勝利和權力鞏固的象征。」

我和巴圖都沒有說什麼,他仍然悻悻地道︰「真丑惡!只有在權力決定一切的制度之下,才會有那樣的丑惡!」

我有點疑惑︰「你說那位將軍已經退休,他還能在黑海邊上保留別墅?」

老狐狸道︰「我就是在擔心,恐怕他早已不在了,別看他曾 赫一時,我說,說不定要花很多時間,才能找到他,在權力決定一切的社會中,人特別善忘。」

巴圖嘆了一聲︰「老朋友,別發牢蚤了,在金錢決定一切的社會中,還不是一樣!」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齊聲長嘆,心頭黯然。

到了黑海之濱,風光大不相同,黑海沿岸的風景也佳,舉世聞名,那里的自然風光,和地中海、愛琴海本來都是一樣的,後來,才被人為的因素分隔了開來而已。一下了飛機,老狐狸就弄了一輛有特別通行證的車子——那一區,蘇聯黨政軍要人匯集,守衛警戒,自然也特別嚴密,沒有特別通行下,不知要惹多少麻煩。車子經過時,我就看到不少武裝人員,手中所持的,竟是輕型火箭發射器。

老狐狸駕著車︰「嗯,又多了不少新的別墅,我十年前接受任務之後,來過一次,對了,從這里轉上去,他的別墅,可以看到極寬闊的海景……」

車子行駛了大約一小時,在各種式樣不同的別墅之間轉來轉去,也十多次被武裝哨兵示意停下,而又立即行禮放行。

一小時後,車子在一幢別墅前停下,才一停下,我們三人便大是愕然,只見別墅前停著許多車輛,大部分都是工程車,整幢別墅,都在進行整修,規模極大,幾乎所有的門、窗都被拆了下來,在那樣的情形下,人決無法住在里面。

老狐狸急忙下車,我們跟在後面,找到了一個管工模樣的人,問︰「發生了什麼事?」

那管工十分粗暴,一瞪眼︰「你自己不會看嗎?」

老狐狸取出一份證件來,直送到那管工面前,管工雙眼睜得老大,鼻尖冒汗,老狐狸冷冷地道︰「我問,你據實回答。」

管工臉色,縱使不像死灰,也好不了多少,連連點頭,和剛才判若兩人。

老狐狸發了一輪官威,在管工和一個中級軍官的口中,得知老將軍在三個月前,由于健康原因,被批準在黑海邊上的療養院中,長期療養。以老將軍的年齡而論,「長期療養」也是等于說他會在療養院上渡其殘生,那麼,宏偉的別墅空置著豈不可惜?社會主義的國家財產,豈容這樣浪費?于是他的接任者,也就順理成章,接收了這幢別墅,並且,進行了近乎改建的大裝修。

老將軍到了哪一家療養院呢?黑海之濱,專供達官貴人住的療養院,少說也有三五十家,可是都問不出來,只知道當日老將軍離去時,車子向南駛,而敖德薩以南的黑海沿岸,正是各療養院集中的所在。

老狐狸的結論是︰一家一家去問!

這雖然是笨辦法,可是除此之外,也別無良方。我們輪流駕車,反正有老狐狸在,各機關、療養院絕不敢怠慢,沿途風光又佳,走走停停,一直沿著海岸南下,倒也十分快樂,巴圖說得好︰「一輩子吃的上佳魚子醬,都不如這三天中吃的多!」

開始,我還不免和老狐狸有一定的距離,但漸漸,我發現這個出色的特務,對他從事了半生的工作,厭倦、厭惡到了極點,這正是他要作一次爆炸性的反抗的原因。而且,他如此認真,完全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那天晚上,在海邊,我們三個坐在岩石上,听緩緩的波濤,卷上來又退下去,老狐狸十分堅決地道︰「我必須這樣做,只有這樣做了,我才會有我自己,就算我立即被捕,送到西伯利亞去,或是打入黑牢,至少我找回了我自己——扯線木頭人,忽然可以成為真正的活人,這是何等的幸運,誰還在乎成為真正活人之後處境?」

巴圖抿著嘴,不出聲,我安慰他︰「也不至于如此差,是不是?」

老狐狸提高了聲音︰「更差,我的面目,是由一支無形的筆,在畫布上一筆一筆畫出來的,畫成什麼樣,全由不得我自己作主,作主的那枝筆——是握住了那支筆的手,指揮那只手行動的腦!」

我也默默無語,老狐狸和巴圖都不由自主,喘著氣,過了一會,我才用無可奈何的口吻道︰「嚴格來說,每個人都一樣。」

巴圖點頭︰「廣義來說是如此,但我們的感受最直接,所以,也最想……反抗。為什麼越是控制嚴密的組織,越多雙重身份的人和叛徒?人生來是自由的,自我的,束縛與壓制的力量越大,反抗的意願也越強,有時,甚至沒有目的,只是為反抗而反抗!為突破而突破,為改變而改變!」

他說到後來,聲音十分嘶啞,可知心情之激動。

當晚坐到深夜,三個成年男人,各有非凡的經歷,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交換對人生的看法,在我這十多年來的生活之中,可說從來也未曾有過,而且地點又是在黑海之濱,真是意料不到。

第二天中午時分,就在一家中型規模療養院中,找到了那位將軍——他的名字十分長,其實他早已無權無勢,稱他老將軍就算了。

醫院方面看了老狐狸的證件,自然沒有話說,找來了主診醫師值班護士長,護士長看看表︰「現在是他午飯後的休息時間,他喜歡在土崗子的那株樹下看海,我帶你們去。」

我們三人互望一眼,都掩不住內心的喜悅,因為一椿天大的秘密,可能就此揭開。

醫院有很大的花園,土崗是一個小小的半島,突出在海面,在土崗上,三面環水,土崗上有幾株大樹,有少少坐輪椅上的老人,望著大海,互相之間,也並不交談。

護士長把我們帶到了一個雖然坐在輪椅上,但是仍然覺得他身形高大的老人面前,老人緩結轉過頭,向我們望來,目光相當遲緩,但還有著一股陰森懾人的光芒,而且他顯然絕不糊涂,因為他一看到老狐狸,就震動了一下,自喉間發出了一下渾濁不清,意義不明的聲響。

老狐狸趨向前,向他行了一個軍禮︰「將軍,還記得我?」

老將軍眼珠轉動,滿是皺紋的臉上,現出狡猾的神情︰「記得……你在蒙古草原……多久了?後來計劃停止了,有人通知你?」

老將軍嘿嘿干笑,不置可否,老狐狸吞了一口口水︰「將軍,元帥……墮機未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老將軍一听,咯咯笑起來,他真的笑得十分歡暢,可是喉際痰多,笑聲听來十分怪異,他一面笑,一面身子聳動︰「這是一個大秘密,你怎麼可以隨便問?」

老狐狸的神態堅決︰「我必須知道。」

老將軍向我和巴圖斜睨了一眼,剎那之間,他態度轉變之快,令我們不敢相信——後來,自然知道原因再簡單也沒有。

老將軍笑道︰「被空對空飛彈擊的飛機,如何會有什麼生還者?」

我「啊」地一聲︰「根本沒有生還者……一切……全是煙幕?」

老將軍向我眨著眼︰「如果在被擊落前,先有人跳傘逃生,自然他可以生存!」

我們三人一起吸了一口氣,老將軍眯著眼︰「求急電訊第一時間送到我手里,我就作了決定︰元帥可以逃生,其他人听天由命,在元帥跳傘之後五分鐘,對方的追擊飛彈已經追上了。」

老狐狸想說什麼,被老將軍阻止︰「我第一時間趕到,把他帶到莫斯科,知道這個人生還的人,甚至不是政治局委員的全部,只有七個人,因為他和他所知的,以及他帶出來的文件,實在太重要了。我們七個人商議了很久,又听了他提供的許多情報,也知道各方面的人都在找他,尤其是他們自己人,所以,才決定和西方世界聯絡,西方世界知道真相的,只有三個人。那一年,有一次高峰會議……」

巴圖發出了一下如同聲吟似的聲響來,同時也吁了一口氣︰至少水銀將軍不會是那三個人之一,水銀沒有出賣他。

老將軍提起當年的事,十分興奮︰「一連串的方案訂下來——」他指著老狐狸︰「你參與了其中主要部分,和西方首腦商量的結果是,元帥提供的資料,不作任何處理,順其自然發展,對我們和西方都有利,所以,秘密一直是秘密。」

我壓低了聲音問︰「元帥現在還活著?」

老將軍並沒有直接回這問題︰「人老了總要死,布列日涅夫同志死了……現在,只有我和葛羅米柯還在生,葛羅米何當了最高蘇維埃主席,好笑得很,是他,想起了要把整件事在原計劃上結束掉,但是那一方面的特工,還在不斷制造事端,其實,照我的意思把元帥推到幕前去,一個十年來沒有一兵一卒的元帥,已經夠可憐的了,可是一個擁有十年前最機密情報的人,更可憐!」

我們三人,一時之間,有點不明白老將軍那樣說是什麼意思,他忽然向著一邊,大聲叫著一個俄國人的名字,又轉頭對我們說︰「那是當年,他參加斯大林格勒戰役的俄國名字。」

一听得他這樣講,我只覺得身子僵直,循老將軍的視線看去,只見在不遠處,一個護士,推著一張輪椅,轉過來,向老將軍走來。輪椅上坐著一個老人,戴著一頂絨線帽子,顯是東方人,看來精神不振,眼楮半睜半閉,可是那一雙倒吊眉,喪門眼,看得我指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將軍像是作了一個成功的惡作劇,十分高興︰「看,十年,元帥也老了。」

護士把輪椅推到了這里,我絕想不到,會那麼輕而易舉就見到了這個蹤跡成謎,引起了人類歷史上最大間諜戰的元帥!

巴圖和老狐狸也傻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眼前這個人,不知知道多少頂級的秘密!怎麼就這樣輕易在人前露面?

元帥向老將軍打一個招呼,老將軍笑著,仍然叫著他的俄國名字︰「你所知的秘密,說一兩件給這三個听听。」

元帥惱怒︰「那是天大的秘密,怎麼能亂說?」

老將軍眨著眼︰「你不說一兩椿,他們說你是假冒的,根本不是元帥,也沒有什麼秘密!」

看來老將軍這樣激元帥,不是第一次了,元帥立時悶哼一聲︰「假冒的?我知道的秘密,說出來,嚇死他們!我知道,老頭子只要一死,那女人就立刻會受逮捕,一切早就就計劃好了。」

他說著,昂著頭,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那是一個自以為掌握了人類大秘密的人的一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姿態。可是我們一听,都不禁怔呆。

這算是什麼秘密?

「等頭子一死,那女人就會受到逮捕」,這已經是舉世皆知的事實,怎麼秘密?

可是,怔呆只維持了幾秒鐘,我們就明白了!

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那自然是天大的機密,要是泄漏出去,「老頭子」、「那女人」,都可以事先作準備,做反抗,進行部署,先下手為強,那麼,局勢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是,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秘密也就變得一文不值。

剎那之間,我們也都明白了老將軍何以對我們說那麼多,又何以隨便把元帥叫來,因為十年過去了,十年前的天大秘密,到今已全是盡人皆知的事,還有什麼狗屁秘密可言?

這個只有十年前秘密資料的元帥,根本已經一點價值都沒有,俱往矣,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成為笑談中的事,還有什麼秘密?

我們三人同時想到這一點,同時心頭駭住,也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在我們的大笑聲中,元帥怒道︰「我知道所有秘密!」

我向巴圖和老狐狸做了一個手勢,我們幾乎半秒鐘也沒有再耽擱,就一起大踏步向外走去。

走出療養院的大門,巴圖才道︰「老將軍的話對,把元帥推出來,大家才知道他這個人,根本什麼價值也沒有了!」

老狐狸悶哼︰「有的人腦筋不清楚,才使巴圖第二次進入圖畫!」

巴圖微笑︰「第二次,比第一次有趣得多了,她叫什麼名字?卡諾娃少校?」

我們都笑。

把良辰美景帶回來,我對白素說及經過時,道︰「有很多看來是意料之外的結果,實在再正常也沒有,簡單的道理放在那里,想不到就是想不到。十年前的秘密,在十年後,一文不值。」

白素側著頭,想了一地︰「當時,知道秘密的,只有十個人?」

我道︰「據稱如此!」

白素道︰「那十個人作了‘听其自然’的決定,十分正確,不然,有一部分人類歷史要改寫。」

我點頭,表示同意,良辰美景嚷了起來;「原來一點也不幻想,現實得很,無趣之極。」

我沒有睬她們,只是想起巴圖說︰「衛斯理,這次人進入畫中,雖然只是俄國人的把戲,但我在巫術研究院三年,知道真有使人進人畫中的巫術。」

我表示存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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