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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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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囍 -【嬌妻不是御史料(吾家奇娘子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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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7 00:04: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妹妹,我失戀了

  隔日午時過後沒多久,聶席郎依約前來杜月香的府邸,僕人先將他請到後花園的花亭裡,請他稍等一會兒,主子很快就會來。

  聶席郎走進亭子裡,發現桌上已經擺了不少小菜,還有一壺酒,他隨意挑了個位子坐下,靜候杜月香出現。

  等她出現,他該跟她說些什麼?昨夜的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說的很多很多,但能說出口的卻極為稀少,只好作罷。

  他黯然苦笑,笑自己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還不知道該放下牽掛,無端自找罪受。

  不期然的,他聽到了輕微的憲宰聲響,偏頭一瞧,才發現杜月香的愛犬妹妹正在亭子旁的草叢後頭,用那雙圓圓的大眼窺探著他。

  認識杜月香的這段日子,他來這裡不少次,也見過妹妹不少次,原本的不習慣漸退,倒開始覺得,它似乎多了幾分可愛,順眼多了。

  當然,杜月香愛給它穿各式各樣花花綠綠衣裳的行為,他還是很難理解、很難習慣。

  聶席郎瞧了桌上的小菜一眼,從竹筍炒肉絲中挑了一小條肉絲出來,俯下身,伸出手,試圖引誘妹妹過來。

  「要吃嗎?」

  妹妹圓圓的大眼瞧了瞧肉絲,又瞧著他的臉,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過去。

  「不吃嗎?」

  妹妹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邁開步伐走上前,停在聶席郎的腳邊,先是嗅聞著他手上的肉絲,最後嘴一叼,開開心心的將肉絲吃下肚,吃完還舔了舔他的指尖及掌心以示友好。

  「真是稀奇,妹妹很怕生人的,尤其是男人,不熟的人拿東西喂它,它都是直接逃跑,沒這麼乖過。」

  杜月香帶笑的嗓音在此刻響起,聶席郎一抬頭,見到杜月香一臉笑容地走進花亭。

  她今日化的是清柔的淡妝,身上穿的是簡單卻飄逸的粉紫色紗裙,打扮雖簡單,沒有平時的豔麗奪目,卻讓人感到舒服、順眼。

  既然她的態度坦然不扭捏,聶席郎也跟著淡淡一笑,暫時忘了之前的種種磨擦,以平常心相對。「或許見到的次數多了,它看著看著就眼熟了。」

  「是有這個可能。」

  杜月香在亭子裡坐下,妹妹立刻靠到她的腳邊搖尾討好,她摸摸妹妹的頭之後,它就靜靜的坐在她腳邊,看著她與聶席郎閒話家常,氣氛+分平和。

  他們敞開心胸自在地聊天,不時輕酌杯中淡酒,聊著在禦史台發生的點點滴滴,唯獨很有默契不提他辭官即將離去一事,就怕破壞此刻輕鬆的氣氛。

  或許她怕、他也怕,怕一談到這件事,平和的假像就會立即崩解,兩人的最後一次聚會也就跟著結束了。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日頭已經西斜,照了一地橘黃豔色,妹妹早就蜷曲著身子睡著了,而在亭中的兩人也不知喝下了幾壺淡酒,小菜倒是動得極少。

  雖說是淡酒,喝多了也是會醉的,就見杜月香臉蛋泛紅,含笑的眉眼有著微醺之色。「說實話,我一直以為我會和你在禦史台繼續吵吵鬧鬧下去的,卻沒想到,世事難料,轉眼間你就要離開了。」

  「我也沒想到自己離開之前的最後一項任務,會是個令人頭痛的麻煩。」聶席郎淡淡一笑,因酒意而放鬆許多。

  「我以為你是個會『鞠躬盡瘁』到最後一刻的死腦筋人物,原來你的腦筋也沒那麼死嘛。」

  「我一開始也以為自己不會離開,只能說……從前的我太天真了。」聶席郎自嘲的苦笑。

  「為什麼?」她的一雙水眸直盯著他,多麼希望他能夠吐露自己的心事讓她明白,要不然她真的不懂,意志力如此堅定的他為何會心灰意冷,決定放棄這條路?

  聶席郎突然沉默下來,看著杯中還有一半的酒,像是在猶豫、掙扎著,之後才仰頭一飲而盡。

  心防一開,有些話不吐不快,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想忍了,只想好好發洩一次。

  「你知道前任御史大夫收賄壓案的罪行,究竟是誰搜集證據暗中向皇上秘密告發的嗎?」

  杜月香搖搖頭,不只她不知道,連朝中其他人都不知道,眾人議論紛紛,猜測那個人應該是擔心遭報復所以才不露面,騰錦茜也跟著保密。

  「是我。」

  「啊?什麼?」她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

  「那你知道,讓我決定踏上禦吏一途的貴人是誰嗎?」

  她繼續搖頭,如果她知道那她就是神了呀。

  「就是被我告發的那位御史大夫。」

  「……」她張大嘴,啞口無言。

  聶席郎笑了笑。「很矛盾吧?伹的確是真的,是他讓我對禦史台有所憧憬,也是他讓我看到官場最殘酷無情的一面,因而萌生退意。」

  其實聶席郎小時候就見過那位御史大夫了,當時那位御史大夫還只是個小小的監察禦史,被朝廷派到聶席郎的家鄉調查縣令貪污之事。

  那位縣令擅自提高稅收額度,私吞中間的差額,所以百姓過得極苦,怨聲載道,聶席郎家中經濟本就不甚寬裕,再過到縣令超徵稅收,所以他小時候經常吃不飽,總是看著父母愁眉不展。

  直到那位年輕的監察禦史出現,他搜集了縣令種種非法行為的證據上報朝廷,朝廷因此撤換縣令,改派另一個清廉有德的縣令來治理當地,百姓們的生活才逐漸好轉。

  就因為這件事,讓聶席郎從小就下定決心自己以後也要成為禦史,將所有不公之事都揪出來,讓更多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們也能過好日子。

  當他長大之後,好不容易進京赴考,入朝為官,輾轉成為禦史台的監察禦史一員時,當年的那位監察禦史已經步入中年,成為禦史台主,他很開心能在恩人的手下工作,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漸漸發現,一切不如他所想像的美好。

  在禦史台所見到的不公不義的事更多,而且早已成為慣例,他待得越久,看到的醜陋事實就越多,沒有人試圖改變現狀,這讓他有些喪氣,不過想了想,或許因為大環境就是如此,想改變很困難,禦史台主心有餘而力不足,才會沒有動作。

  他不打算像同僚一樣得過且過、同流合一汙,努力的盡己所能,好好揭弊,希望靠個人的力量能改變多少算多少。

  因為他辦事認真,所立下的功績也不少,幾年後就被拔擢為禦史中丞,成為禦史台主的左右手,就當聶席郎以為自己的能力被看重,與台主能有一番大作為時,卻想不到,這才是理想真正幻滅的開始。

  越接近政治核心,他看到的窯暗面也更深、更多,他甚至發現連台主自己都在犯罪,而且毫不愧疚。

  「原來當年那個有所作為的監察禦史早已消失了,變成一個貪得無厭的傢伙。」聶席郎的眼神不由得黯下。「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打擊,因為他曾經是我努力的目標,甚至是理想的憧憬,但我卻在他身上看到官場最醜陋的一面,理想破碎了,我已瞧不見任何希望。」

  一個原本正直的人身處官場,終究抵擋不了各式各樣的誘惑,成為最該被彈劾的貪腐官員之一,這要聶席郎如何不心寒?

  如果每個官場中人最後都會走上這條敗壞之路,那麼他寧願離開,也不想變成他最厭惡的那種人。

  所以他在下定決心要離開禦吏台的同時,也決定揭發禦史台主的罪行,這是他為禦史台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之後禦史台是好是壞,就與他無關了。

  聽完聶席郎遊說這段日子以來的心路歷程,杜月香眉頭緊蹙,內心感到無比沉重。「那麼你回家鄉去之後要做什麼?」

  「先設個學堂教貧苦人家的孩子們讀書,讓他們明白做人的道理,之後的事,到時候再想吧。」

  其實他的家人都不在了,就算回去也是孤身一人,就是本著回饋故里的心意,才打算回去教書。

  「難道真的不能再留下來嗎?」杜月香還是鼓起勇氣懇求。「現在的情況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至少我有心要改變,這回咱們可以一起努力,你不會再感到孤掌難鳴了。」

  「難道你還不懂,少數幾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改變朝廷長久累積的腐敗現狀,最終不是心灰意冷,就是同流合污。」他已經把現狀看得很透澈了,絕不是她三言兩語能說服得了的。

  「這一次肯定會不同的,相信我!」

  「我累了,真的累了。」聶席郎苦苦一笑。「你讓李德三繼續幫你吧,他還有熱誠,不像我,已經心如死灰。」

  「死灰可以複燃,為什麼你就不能再振作一次?你以前曾經堅持那麼久,為什麼不再給自己一個機會,或許改變的契機就要出現了!」杜月香難掩激動的說著。

  「別說了,現在無論你再說什麼,都無法改變我的心意……」

  聶席郎的話沒說完就頓住,只因杜月香的手突然覆上他擺在桌上的右手,掌心溫暖的熱度瞬間熨燙著他的手背,讓他的心也跟著急違跳動。

  別這麼撩撥他、誘惑他,他承受不起,也無法回應,因為他註定要離開,他們倆之間,下會有結果的。

  杜月香難得出現脆弱的表情,哀聲懇求。「留下來陪我,咱們倆一同努力,好嗎?」

  「你可以找別人……」

  「我只想要你,難道你還不明白為什麼嗎?」

  聶席郎抿唇不語,他不是不明白,他倒希望自己真的遲鈍到一點都不明白,這樣他就不會有任何牽掛。

  為什麼要讓他在萌生退意之後才過見她?又或許兩人如果不是在禦史台重過,結局有可能會大大的不同……

  「聶席郎,我喜歡你!」見聶席郎遲遲不肯回應,杜月香鼓起勇氣表白,趁著酒意豁出去了。

  她傾身向前,主動吻上他的唇,什麼都不管了,被他認為不知羞也不要緊,反正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再矜持下去不會有任何改變,那為何不衝動一次?

  她就是喜歡他,她就是要讓他明白,要他無法再逃避、裝傻。

  聶席郎睜大眼不敢置信,唇上的溫熱柔軟真實又清晰,屬於她的香氣也在這一刻緊緊纏繞住他,拚了命的誘惑他,試圖動搖他已然不穩的心牆。

  他沒有立即推開她,這讓她更加大膽,微啟唇瓣,輕含住他的唇,試圖勾出他對她的欲望,誘他有所回應。

  這進一步的誘惑的確帶來更大的震撼,幾乎挑斷他腦中最後一根理智的線,但他還是在最後一刻忍了下來,用盡全身所有的自製力,伸手握住她的盾將她推開。

  杜月香紅著臉輕喘氣,想不到最後他還是選擇將她推開。

  聶席郎的氣息也有些不穩,但他還是力持鎮定,冷靜的開口。「別如此糟蹋自己。」

  她微紅了眼眶,強忍住淚意,哽聲追問:「為什麼?」

  聶席郎只是苦笑,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為情勢發展至此,說再多也只是多餘,乾脆就別說了。

  他起身要離開,免得再待下去她又會做出什麼擾人心魂的事,讓他更是為難。

  「席郎,別走!」杜月香心慌意亂的站起身,試圖做最後的挽留。

  聶席郎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語氣平淡的說:「剛才的事就當作從沒發生過吔,你喝醉了、我也喝醉了,就是這樣。」

  說完,他再度邁開步伐,漸行漸遠。她只能眼眶泛淚的瞧著他的背影逐漸變小、模糊,直到再也見不到,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外。

  結束了,她終究是……失敗了……

  妹妹被這陣騷動擾醒,抬起頭不解的瞧向主子,低叫一聲,想引起她的注意。

  杜月香深吸了口氣,忍住淚意,蹲下身摸摸妹妹的頭。「沒事的,沒事……」

  她可是個堅強的女人,在工作上遇到再多的挫折都會咬牙撐過去,現在只是告白被人打槍而已,又不是什麼天崩地裂的事,她可以的,絕對撐得住的。

  不接受她是他的損失,最後後悔的人肯定是他,所以她不必難過,他才是真正該難過的人!

  真的沒事嗎?妹妹歪著頭,一臉困惑的模樣,之後不斷舔著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

  沒想到妹妹的這個動作瞬間擊潰了她最後的堅強,她一把將妹妹抱入懷裡,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淚水滾滾滑落。「妹妹,我失戀了……」

  原來失戀的感覺這麼痛苦,一顆心好像被緊緊擰住,好悶、好酸、好痛,幾乎要喘不過氣,真的像是天崩地裂了。

  情緒一湧上來,源源不絕的淚水傾泄而出,在妹妹的衣裳上哭出一大片濕印。

  她真的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覺,只能不斷哭泣,像是要把所有的力氣都哭盡一般,聲嘶力竭。

  該放棄了,都到了這樣的地步,她不放棄……也由不得她了……

  聶席郎離開禦史台前的最後幾天,他們就像沒有發生過告白的事一樣,各做各的事,互不相擾。

  只不過聶席郎發現她的意志似乎更加消沉了,雖然她在人前還是保持著一貫開朗樂觀的模樣,但當別人不注意時,她明顯變得有氣無力,看起來很……無助。

  不能再在意她了!他強逼自己收回心神,不能再心軟不舍,免得自找罪受。

  他離開禦史台的那一日,她請假了,送行的同僚裡不見她的身影,這樣也好,他不必看到她強顏歡笑的表情,那只會讓他更加的……難受。

  他的行囊很簡單,只有幾個包袱,而在京裡府邸的奴僕也都給了一筆銀兩遺散,只留一個貼身侍從與他一同回鄉。

  主僕儷一人一匹馬,終於離開宣京城,因為他們並不急著趕路,所以一路上都慢慢前進,順道欣賞沿路的山光水色。

  照理說,離開了禦史台、離開宣京城,他應該要感到輕鬆的,因為他終於擺脫了讓他感到厭惡絕望的環境,但他卻發現,事實上完全不是他原本預想的那樣。

  離開京城越遠,他的心反倒越沉重,胸中鬱悶越來越明顯,讓他忍不住開始煩躁起來。

  離京已有三日,這一日他們在一處小城鎮裡用午膳,菜肴一盤盤端上桌,聶席郎卻明顯的心不在焉,遲遲沒有動筷。

  侍從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決定開口。「主子,菜都上了。」

  「呃?」聶席郎恍然回神,這才開始動筷。「快吃吧,免得涼了。」

  侍從見他胃口很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忍不住脫口而出。「主子,您心裡對京城還有牽掛吧?」

  他微微一頓,雖然沒有回答,但他的態度已經給了侍從肯定的答覆。

  「既然還有所牽掛,為何一定要離京呢?」反正說都說了,侍從不吐不快,乾脆說到底。「有時小的真不明白,主子到底在堅持些什麼?之前打算回鄉,是因為京城沒有主子可留戀之處,但現在有了,為此改變心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是嗎?」

  其實主子不說,他也猜得出主子在掛念什麼事,就是那個杜台主嘛,他本來還盼著主子能與杜台主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卻沒想到主子說走就走,毫不留情。

  「您想想,您從一出京就掛念著『那個人』,依主子的性子,肯定回鄉後還在繼續想她,日日夜夜牽腸掛肚,兩人卻已經在遙遠的兩個地方,想見也見不到,這不是苦了自己嗎?」主子的脾氣就是倔,要不然也不會在禦史台忍了那麼多年才終於心冷放棄,他都可以預見接下來的狀況。

  留下來陪我,咱們倆一同努力,好嗎?

  我只想要你,難道你還不明白是為什麼嗎?

  聶席郎,我喜歡你!

  她那日哀衷懇求的模樣又出現在聶席郎的腦海裡,掙扎的難受再起,為了她繼續留在令他生厭的官場,值得嗎?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已經心死了,她的出現又改變得了什麼?雖然她有遠大的理想,但能不能實現還是未知數,困難度有多高,他一清=楚。

  他已經傻過一次,認清了現實,已沒有剩餘的勇氣再傻第二次……

  「再說姑娘們總歸是要嫁人的,就這麼讓她嫁給別人,您會甘心嗎?」

  侍從試探性的言語猛地像是一根刺狠狠紮入聶席郎的心口!雖然這只是假設,根本就還沒發生,卻已經讓他心驚膽跳,大受震撼。

  他能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對別人露出嬌羞的神色,甚至吻別人的唇,轉移原本投注在他身上的情意?

  那本該都是屬於他的,但他卻親手將她推開了,狠狠傷了她的心,也讓自己糾結難受,傷人又傷己。

  他的抉擇是對的嗎?他不會後悔嗎?

  「話說回來,主子您好不容易才過上一個能讓您牽掛的人,如果就這麼放棄,不知您何時還會再遇到……呃?」

  侍從的話都還沒說完,聶席郎突然無預警的站起身,急急地往客棧外走,決定掉頭回京。

  為什麼他到現在才醒悟?他這一路上的消沉是為了她,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與她的分開,離京城越遠,他的心就越痛,全都是因為她!

  錯過她,他會後悔的!

  她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比起失去她的懊悔,黑暗官場帶給他的失望又算得了什麼?他居然會選擇捨棄她,他真是遲鈍不已的大笨蛋!

  「主子,等等小的呀!主子……」侍從急急付了錢,才趕緊從客棧裡追出來。

  聶席郎跳上馬,已經迫不及待趕回城。

  如果繼續留在讓他絕望的官場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他決定不再逃避,因為她的珍貴值得他這麼做,她的重要早已勝過一切。

  希望還來得及,希望她還沒對他徹底絕望死心,他還有挽回她的機會!

  沒有聶席郎在禦史台的日子,杜月香也跟著沒什麼動力。

  騰錦茜要她自己決定遞補禦史中丞這個空缺的人選,她卻始終沒有給她答覆,因為她的腦袋還空空洞洞的,無法思考,暫時不能振作。

  雖然如此,某些重要的事還是得做,所以她只能強打起精神,繼續與韋玉笙及李德三在夜裡到春風閣執行計劃,雖然她也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的計劃是不是已經失敗了?

  都過了這麼久,雷亦凡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看來拋不想放棄也不行了。

  杜月香獨自走在春風閣的長廊上,沮喪地決定承認自己的失敗,如果三天后再沒有任何進展,那麼這個計劃就結束吧。

  至於結束之後的事,她還沒有心情想,遲一點再說吧…一

  「呃?」

  垂頭喪氣的杜月香突然發現自己的前方出現一雙男人的靴子,她即刻停下來,抬頭瞧向來人,就見一個留著落腮胡的中年高壯男子擋住她的去路,瞧著她的眼光還透露著一股明顯的淫邪之色,正不客氣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男子後頭選跟著兩個護衛,同樣對她不懷好意的邪笑,她渾身泛起雞皮疙瘩,非常厭惡他們這種眼神。

  但這個落腮胡男子,似乎……就是雷亦凡?聽說雷亦凡最明顯好認的特徵就是一臉落腮胡,雖然她之前根本沒見過他的面,但她就是有種強烈的感覺,目標出現了。

  杜月香猜對了,他就是雷亦凡本人。

  「你……是玉笛姑娘身旁的丫鬟之一?」

  「是,奴婢叫做甜兒。」她即刻打起精神,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出現,絕不能放過這個引他上鈎的機會!

  「甜兒?果然人如其名,是個小甜妞呀。」雷亦凡邪邪一笑。

  他前陣子丟失了賣官名冊,煩心到了極點,覺得肯定是逃跑的丫鬟婉兒將名冊帶走了,派人到處找她,卻沒找到任何線索,就因為這煩心事,害他沒心情上春風閣,雖然他已聽說玉笛姑娘的豔名許久,老早就想來看看。

  直到現在,那個逃跑的丫鬟還是沒找到,但他忍太久了,終於忍不住想來春風閣好好發洩一番,調劑一下身心。

  「爺兒肯定對玉笛姑娘很有興趣吧,奴婢可以替爺兒引路去見玉笛姑娘,包管不會有人阻擋礙事。」杜月香眨了眨眼,就等著他點頭說好。

  「不必了,剛才玉笛姑娘在亭子裡吹笛時,我已經見到她了。」

  「呃?」杜月香錯愕一愣,他不想得到玉笛?那攔下她做什麼?

  雷亦凡偏頭命令身後的護衛。「就是她,帶回府裡吧。」

  「是!」

  「耶?啊——」才一個眨眼,杜月香就被其中一名護衛扛上屑,像士匪一樣毫不客氣的帶走了。「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等等,計劃不是這樣的啊,該被帶走的人是韋玉笙,不是她呀,為什麼他不照計劃走,反倒莫名其妙的看上了她?

  人算不如天算,她完蛋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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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7 00:04: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別扭卻甜蜜的表白

  聶席郎一路馬不停蹄,原本該走三日的路程,他整整一日多就趕了回來,只可日頭已落,城門已關,他若要進城,得等明日一早城門開時才能進去。

  但他不想等待,恰巧其中一個城門守衛他認得,為了能早點見到杜月香,他使出了原本他非常不屑的手段——賄賂,請城門守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主僕進城。

  為了杜月香,他可以破例。

  那守衛愣了愣,萬萬想不到聶席郎也有如此「上道」的一日,既然如此,他當然也很給面子,爽快收下銀兩,放兩人進城。

  順利進城後,聶席郎先讓侍從回府,自己則即刻前往春風閣,他料想杜月香還沒放棄計劃,所以現在人必定在春風閣。

  然而他才一進春風閣,卻發現裡頭氣氛詭異,一身女裝打扮的韋玉笙及李德三正一臉焦急的不知在與高嬤嬤說些什麼,顧不得四周的客人及花娘們眼睛睜得老大,不敢相信那貌美如花的兩人一開口竟是不容錯認的男音。

  高嬤嬤也是一臉的苦惱。「人都已經被帶走了,我也沒辦法呀,你們也不是不清楚,那人就是如此惡霸,咱們根本攔不住。」

  聶席郎心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上前問:「李德三,發生什麼事了?」

  「聶中丞?」

  李德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他不是已經離京了,怎麼又回來了?但現在狀況緊急,他也管不了那麼多,急急報告。

  「台主剛才被雷亦凡強行帶走了!」

  雷亦凡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沒看上韋玉笙,倒是抓了杜月香就走,丟給高嬤嬤一袋銀兩了事,高嬤嬤一見被帶走的人是杜月香:心下大喊糟糕,趕緊命人去向李德三與韋玉笙報消息,他們才趕緊沖出來瞭解情況,但人早就不見蹤影。

  「什麼?」聶席郎雙眉緊蹙:心驚膽跳。「快!撤出春風閣,快帶人去救她,別管那什麼計劃了!」

  「是!」雖然聶席郎已經辭官,但李德三還是很自然而然的聽從他的指示。

  另一方面,杜月香被雷亦凡的護衛強帶出春風閣,塞入馬車裡,沒多久就被帶回雷府,想逃都沒得逃。

  她一出馬車,繼續被護衛扛上層,在點了夜燈的廊道上行走,不管她是如何的掙扎、驚呼,也只是徒勞無功,浪費力氣。

  「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她不禁有些心慌害怕,不知道接下來會遭遇什麼事。

  沒過多久,杜月香就被扛到一問無人的小房間裡,護衛毫不客氣的將她往床上一丟,就離開房間,不打擾主子接下來的「好事」。

  「哎呀!」杜月香被摔得屁股都疼了,忍不住哀號出聲,當她坐直身子時,雷亦凡已進入房裡,來到床邊,對她一臉淫邪的笑著。

  「你……你不要過來——」杜月香緊張地想往床榻內側退,卻被雷亦凡一掌掐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痛得她忍不住皺眉。

  「小甜妞,既然被本大爺看上了,你就乖乖地從了我,才能少受點皮肉之苦,懂嗎?」

  杜月香緊張得心越跳越快,他們倆力氣懸殊,她就算用盡蠻力抵抗,肯定也敵不過他,看來這時候最好的辦法是智取,絕不能與他硬碰硬。

  為了爭取思考的時間,她只能想辦法說話拖延。

  「為什麼?玉笛姑娘美豔無雙,我的姿色差她差得遠了,大爺連她都看不上眼,又怎麼會看上我呢?」

  「的確,玉笛那女人是美豔無雙,但說實話,美豔的女人我看多了,最近稍微覺得有些膩,所以打算換換口味。」

  杜月香不禁傻眼,他早不膩、晚不膩,偏偏這個時候膩,有沒有這麼不湊巧的呀?

  雷亦凡手一轉,將她的臉扳向左邊,瞧著她右眼角的那顆小痣,眼色瞬間深了幾許。

  「你眼角的這顆痣,讓我想起了遠嫁外地的青梅竹馬,雖然我已經將她的樣貌忘得差不多了,但心中一直有所遺憾,得不到她,拿你來彌補也聊勝於無。」

  所以是眼角這顆痣害她被他看上的?有沒有這麼冤的?簡直比竇娥冤還冤呀!

  杜月香腦筋一轉,乾脆說:「大爺,您對青梅竹馬的懷念是很感動人,但……我今晚恐怕要讓大爺失望了。」

  「為什麼?」

  「因為很不巧的,人家『那個』來了,您若是真要碰我,就怕髒了您一身,壞了您的興致。」她記得月經是個很好的理由,尤其古代人認為經血一污穢,能避當然會儘量避開。

  「哈哈,怎麼那麼湊巧,被我帶回來昀女人,十個有八個會說她不便服侍?」雷亦凡狂笑不已,根本不信她這一套。「你還是放棄掙扎吧,乖乖從了我,免得自討苦吃。」

  「我說的是真的!」杜月香一臉認真。「要不然你叫個丫鬟來驗看看,就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說謊。」

  雷亦凡狐疑的皺起眉。「你別想耍什麼把戲。」

  「是不是把戲,找個丫鬟來就知道了,反正這種事花不了多少時間,難道您一會兒都不能等,硬要髒了自己?」

  他考慮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鬆手放了她,冷哼一聲。「要是丫鬟過來,確定你根本什麼事都沒有,你就等著瞧吧。」

  說完,他離開房間去找丫鬟了。

  好不容易暫時逼退他,杜月香暗暗松了口氣,只過了一會兒,馬上又振作精神開始想辦法。

  不知道李德三他們趕來救她沒,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努力拖延時間,絕不讓雷亦凡碰她,直至援兵到來為止!

  她從腰帶裡摸出一個小油紙包,這是之前聶席郎給她自保用的,她本以為用不著,沒想到現在真派上用場了,

  沒多久,一名丫鬟就被叫入屋裡,雷亦凡避見污穢,所以在門外等,這給了杜月香更好的機會行動。

  當丫鬟走近床邊,杜月香馬上憋住氣,將油紙包裡的白粉往丫鬟臉上撒,她不期然的嗆了一鼻子,馬上大咳出聲。「嗚咳咳咳……」

  才沒咳幾聲,丫鬟就沒了聲音,全身癱軟的昏倒在地,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這迷藥的效果還真不是普通好呀!杜月香即刻下床,搶時間扒下丫鬟的衣裳變裝。

  「好了沒有?只是驗一下而已,需要這麼久?」在門外的雷亦凡不耐煩的詢問。

  「快了,就快了,請老爺再等一會兒!」杜月香一邊扒衣,一邊回應。

  杜月香快手快腳的把衣服套到自己身上,也不管有沒有穿好,趕緊來到臉盆架前,捧起清水洗去臉上的妝,再拿布巾擦臉,三兩下重現素顏,變裝完畢。

  她小心翼翼地開窗,儘量不發出聲響,探頭往外一瞧,正好是座小園子,並且沒有人在附近,她即剡跳窗逃亡!

  「到底好了沒呀你們!」

  已經等得火大的雷亦凡終於推開房門進屋,一見到倒地的丫鬟便愣住,抬頭再見到大開的窗戶,他才發現自己被要了,頓時怒火中燒。

  「來人!那女人跑了,去給我抓回來!」

  杜月香一個人沒頭沒腦的在雷府裡亂闖,幸好她一身丫鬟的衣裳不讓人起疑,見到有巡夜侍衛經過,她即刻表現鎮定地慢慢走過,等侍衛遠離後才又加快腳步往前疾行,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只不過她雖然逃出了那間小房間,卻也不知道該躲到哪裡去才能不被發現。

  「快,快去那邊看看!」

  回廊轉角傳來了侍衛尋人的命令聲,杜月香知道雷亦凡已經發現她逃走了,緊張地想找個能夠躲藏的地方,但糟糕的是,附近不是穿廊,就是種植低矮花草的庭院,連個遮蔽物都沒有,她急得都流出了一身汗。

  「前面的,你給我站住!」

  杜月香走到一半,背後猛然出現叫住她的聲音,她的心狠狠一個緊縮,就連呼吸也跟著停了,頓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鎮定的轉過身來。

  只見三名拿著火把的侍衛來到她面前,領頭侍衛瞧了瞧她的穿著打扮,再仔細看著她的面容,尤其是她右眼角有沒有黑痣。

  雷亦凡命令他們得瞧清楚每個丫鬟打扮的女人,只要發現誰的右眼角有顆黑痣,就馬上把人抓起來!

  「好了,你可以走了。」雷府妻妾眾多,服侍的丫鬟更是多得數不清,侍衛也認不出她這個生面孔是不是哪位夫人的丫鬟,只確定她眼角沒有黑痣就放行了。

  杜月香暗暗松下一大口氣,朝侍衛們行個禮後就轉身離開,腳步非常鎮定。

  等侍衛走遠,她快步往前沖,嚇都快嚇死了,穿過花園,東繞西繞的,也不知道自己繞到了哪裡,直到來到一間陰暗的院落前,抬頭一瞧,赫然驚見上方的匾額寫了三個字——桃紅院。

  「桃紅院?」杜月香訝異的低呼出聲,這不就是名冊所藏的地方?

  因為桃紅院的主子被打死在裡頭,這院落從此就空了下來無人居住,杜月香咬了咬牙,決定趁這個機會進去將名冊挖出來。

  她摸黑走進桃紅院,腳步還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拐了幾下,費了點時間才來到庭院,就著月光四處張望,發現池邊有棵葉子快掉得差不多的柳樹,她來到柳樹邊,發現樹根某一處的雜草特別稀疏,就在地上摸了根小樹枝開始挖,希望能夠順利找到她要找的東西。

  「快點、快點、快點……」她心驚膽戰的挖著,手都發抖了,原來這種事還真不是普通人有辦法做的,心臟不夠大顆的人還是別輕易嘗試。

  正當她覺得似乎怎麼挖都沒有斬獲時,樹枝突然被某種硬物擋住,挖不下去了,她即刻捨棄樹枝,用雙手挖開土壤,果然被她挖到一個木盒子,她欣喜的睜大眼,努力掰開盒蓋,一本藍色書皮的名冊好好的躺在盒子裡,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她拿起名冊翻了翻,確定真的是賣官名冊,開心得差點就要尖叫出聲,原本的緊張頓時一掃而空。

  太好了,她總算沒白被劫來雷府一趟,一切都值得了!

  聶席郎與李德三一離開春風閣就急著調集兵馬好救人,這事韋玉笙幫不上忙,於是就先回杜月香的府邸等待消息。

  一調集好兵馬,聶席郎等人立刻包圍雷府,拿著火把的官兵猛力敲著雷府大門,聲勢驚人。

  雷亦凡得到消息,顧不得還沒找到那逃跑的女人,怒氣衝衝的來到大門口,與包圍的官兵對峙。

  「這裡可是雷府,豈容你們隨意來犯,快滾!」

  「雷亦凡,你強搶民女、目無法紀,再不平安放人,咱們就對你不客氣了!」聶席郎揚聲說道。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沖進雷府找人,很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強力阻止杜月香世行這個汁剴,卞會讓她身陷危機。

  他一定要將她救出來,無論得付出什麼代價,都無法阻止他與雷亦凡對峙到底的決心!

  「誰強搶民女了?本大爺買個青樓花娘回來玩玩,到底礙著誰了?」雷亦凡有恃無恐的回罵。「我背後有誰撐腰,難道你們還不清楚?敢動我一根寒毛,當心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你確定你帶回府的真是簽了賣身契的花娘,而非清白女子?」已換回男裝的李德三冷哼出聲。「雷亦凡,夜路走多總會碰到鬼,難道這道理你不知道?」

  「什麼?」雷亦凡表情一僵,馬上明白自己被人算計了。

  「剄底是誰吃不完兜著走還很難說。」聶席郎沉聲命令。「拿下雷亦凡,給我進去搜,找出一位右邊眼角有痣的姑娘,保護她的安全,將她給帶出來!」

  「是!」

  官兵們齊聲應答,其中兩名官兵一左一右抓住雷亦凡,其他人不再顧忌的接連沖進雷府,氣得雷亦凡是暴跳如雷,卻也阻擋不了。

  一時之間雷府亂哄哄的,許多官兵大陣仗地四處搜查,嚇得府裡奴僕不知所措,聶席郎著急地在廳裡等待回報消息。

  然而官兵們四處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什麼右邊眼角有顆痣的姑娘,紛紛來向聶席郎報告,聶席郎轉而逼問雷亦凡,雷亦凡只能不甘心的回答,她早就從他手中溜走了,不知躲在哪裡。

  聶席郎只好命人再找一次,他也來到雷府偌大的院子裡親自找人。

  月香,你到底在哪裡?快出來吧,快點出來!

  他心急的盲目亂走,竟然走到了桃紅院,頓時愣了一下,這不就是名冊所埋藏的地點?

  月香或許來過這裡,可能找得到什麼線索,思及此,他急忙走進院裡,來到池邊柳樹下,發現樹根處已被挖了個洞,洞裡還有個空木盒,名冊則不見蹤影。

  「名冊不見了,難道月香真的來過這裡?」

  那麼她離開這裡,又會去哪兒呢?

  「……席郎?」

  杜月香遲疑的嗓音突然從背後響起,聶席郎猛然一震,馬上回過頭來,就見一個纖細的身影從角落處的雜草叢後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是不敢置信。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

  「月香!」

  聶席郎激動的奔到她面前,緊緊將她抱入懷裡,狂喜不已。他終於找到她了,內心的擔憂不安終於可以放下,徹底松一口氣。

  「謝天謝地,幸好你平安無事,聽到你從春風閣被帶走,差點就嚇死我了。」

  他抱她抱得很緊,緊到她都有些疼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在作夢,他真的回來了,並不是錯覺。

  她欣喜的回抱任他,哽咽地問:「你不是離開京城了,怎麼又回來了,又怎麼會出現在雷府?」

  「我後悔離開你,所以回來找你,知道你被雷亦凡帶回雷府,我就馬上跟李德三帶兵來救你。」

  「你終於後悔,終於知道我的好了?」她好開心,更加控制不了自己激動的情緒,開始嘩啦啦的哭了起來。「那你怎麼不早一點回來,還害我難過這麼多天,都快難過死了……」

  從他離開禦史台的那一日,她的心就像是跟著空了個洞一樣,平常忙碌的時候可以暫時忽略那無所適從的空洞感,但等到夜深人靜時,她就開始備受折磨:心房空得慌,幾乎夜不成眠。

  「很抱歉,都怪我醒悟得太遲,才害你傷心難過,原諒我的遲鈍,好嗎?」他微啞著嗓音,低聲懇求。

  他既已明白自己對她的心意,並且決定留下來,他就不會再傷害她,接下來的日子他會好好的彌補她,極盡所能的讓她快樂,再也不會害她掉眼淚了。

  「月香,原諒我吧,原諒我……」

  他鬆開緊抱住她的雙手,捧住她早已哭濕的臉蛋:心疼的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水,見她還是哭個不停,他乾脆低下頭吻上她的唇,以此撫慰她。

  杜月香訝異的睜大眼,沒想到他居然也有如此大膽放縱的時候,這陣子以來的辛酸頓時被一股洶湧而出的甜意所取代,她淚中帶笑的伸手環上他脖子,互相貼合的雙唇更是緊緊相依,誰也捨不得先離開誰。

  除非有不識相的人突然闖入打擾,要不然這重逢的一吻可能還要持續很久很久……

  搶救杜月香的行動,終於在聶席郎找到她後順利結束,危機解除。

  賣官名冊順和到手,聶席郎更是毫不客氣的命官兵將雷亦凡暫押大牢,免得雷亦凡乘機逃跑。

  等到所有事都暫時告一段落,都已經是大半夜了,聶席郎送杜月香回府,在府裡等待的韋玉笙見她平安歸來,也跟著松了口氣,放心的回家去。

  前廳頓時就只剩杜月香與聶席郎兩人。

  杜月香雖然已經很累了,還是目不轉晴的瞧著他,眼神有些呆呆的,與平常精明有神的模樣相差許多。

  聶席郎被她瞧得一頭霧水,不由得微蹙眉頭。「怎麼了?」

  「我在想……這到底是不是在作夢?」她到現在還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好不踏實。「你真的回來了嗎?會不會只要我再眨個眼,你就會消失不見,然後我的開心又變一場空了?」

  不能怪她會這麼想,現在的感覺太美好,美好到讓她不敢相信,她甚至不敢休息,就怕醒來後,現在的美好就戍了泡影,消失不見。

  原來她如此不安,聶席郎心疼的將她緊抱在懷裡。「你這個傻女人……」

  只要能讓她安心,要他一整晚都這樣抱著她也不要緊,他認定了她,只想緊緊抓住她,管他什麼禮教束縛,就是不想放手。

  「我的確傻,傻到喜歡上你這個拘謹又慢熱的傢伙,才會害自己吃苦。」她笑容洋溢的窩在他的懷裡,忍不住撒嬌抱怨。

  「你也知道是自找的?」聶席郎淡笑調侃。

  他居然敢笑她?她不依的抬起頭來。「你……唔?怎麼了?」

  聶席郎突然捧住她的臉蛋,微蹙著眉不知在思索些什麼,害她跟著緊張起來。

  「今晚情況特殊就算了,不過,以後別再讓其他男人看到你不施脂粉的模樣。」

  「呃?」

  經他一提,她才猛然想起自己今晚為了逃命而卸妝的事,雖然她也很不想素顏見人,但聽他這樣說,她還是覺得有些受傷,難道她的素顏就真這麼見不得人?

  「為什麼?」

  「還問我為什麼?你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什麼話?」她是真的一頭霧水。

  「你不是說你們家鄉有個習俗,姑娘的素顏不能隨便給男人看,只能讓自己的丈夫看?」

  杜月香恍然大悟,這是她在綠綾山騙他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家鄉才沒有這種習俗,你別當真了。」

  「你剛才說什麼,我都沒聽見。」

  「呃?」什麼意思?

  聶席郎抿了抿唇,非常認真的「威脅」她。「總之從今以後,你的素顏只有我能瞧,只屬於我一個入,所以……不准你再在其他男人面前露出真面目。」

  她傻愣地眨眨眼,腦袋好一會兒轉不過來,等到終於轉過來時,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就是要當真,他就是想對她負責,所以不再允許她在其他男人面前露出真面目,只有他能獨佔她最真實的一面。

  這是拐個彎在對她表白呀,這個男人果然彆扭,連表白都要這樣左彎右拐的,一點都不乾脆。

  但就算如此,她還是覺得他好可愛!

  「噗呵呵呵……」杜月香忍不住笑出來,從未有過的甜蜜滋味滿溢著心房,讓她心花朵朵開,原本的疲累也跟著消散無蹤。

  「笑什麼?你還沒回答我。」他緊蹙起眉,想儘快確認兩人的關係他才能放心。

  他會與她一同努力的,不僅僅是在官場上,還有彼此的將來,他都不會再放她孤單一人。

  他會成為她最有力的依靠,不離不棄,兩人相伴至終老。

  杜月香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眉眼含情地看著他。「我的回答嘛,就是……」

  她攀上他的脖子主動送上香吻,與他緊密相依,以行動代替回答,她的心裡早就滿滿的都是他,心甘情願的被他威脅,只在他面前露出自己最真實無偽的一面。

  聶席郎眸光一黯,嘴角輕揚淺笑,雙手環住她纖細的腰主動加深這一吻,所有的情意全都融入,纏纏綿綿,久久不停。

  因為心意相通,他們已經明白彼此的答案,不必多作解釋……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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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7 00:04:5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這對夫妻太犯規!

  聶席郎回城後馬上官復原職,又回到禦史台,與杜月香攜手在朝廷裡掀起一陣改革的風浪。

  一本賣宮名冊果然令朝廷出現大地震,因為一查下去,就發現牽連其中分杯羹的官員還真不少,一個連著一個,最終果然連到吏部尚書范敬得身上,一口氣將這些惡勢力盡數拔起,全都抓下獄待審,霎時震驚朝野內外。

  眾官員本以為這件事會雷聲大、雨點水,風頭過去就算了,沒想到卻是來真的,頓時之間人人自危,言行都謹慎了起來,就怕做什麼不法的事遭受彈劾,朝廷腐敗的風氣因此逐漸改善。

  杜月香順利靠著這一案在禦史台立下威信,得到眾僚屬的敬重,李德三也從監察禦史升到侍御史,禦史台裡的氣氛跟著大轉變,大家重燃鬥志,想要有一番作為,不再像以前那樣得過且過。

  婉兒因為提供名冊的線索有功,因此在杜月香的幫忙下拿回押在雷府的賣身契,恢復自由之身。不過她丫鬟當久了,恢復自由後一時之間也不知自己到底該做什麼,杜月香還是把她留在自己的府裡當丫鬟,簽工作契約,只要她想,她隨時都可以結束契約離開。

  朝局震盪,起起伏伏,不知不覺間半年就過去了——

  一大清早,聶席郎一個人騎馬離府,準備前往禦史台,路上行人還不多,街道上顯得有些冷清。

  半路上,另一個騎馬的身影從對頭迎面而來,引起聶席郎的注意,那是一名姑娘,身穿裙裝,頭上戴著紗帳帽,只不過那紗帳帽半掀,露出裡頭經過精心妝點的容貌。

  姑娘抬頭挺胸的從他身旁經過,似乎是對自己如此不合禮教規範的打扮很有自信,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

  聶席郎挑了挑眉,他最近聽聞,在芙蓉湖畔「野餐」的人多了起來,成為一種新風尚,而像陽才那樣掀起紗帳帽的姑娘家也陸陸續續出現,似乎杜月香與夏純純所做過的事,開始成為京裡某些姑娘的仿效目標。

  改變的風慢慢吹起了,他淡淡一笑,他所看上的女人,果然不簡單呀。

  聶席郎來到了禦史台,一群下屬正圍在一起討論事情,見到他前來,馬上有志一同的沖到他面前將他團團包圍,忍不住吐起苦水。

  「聶中丞,您私下也好好管管妻子吧……」

  「就足說呀,再讓她胡搞下去,咱們做丈夫的臉面都沒了……」

  他們口中所說的聶席郎的「妻子」,當然就是杜月香,他們已經在一個月前成親,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

  「發生什麼事了?」聶席郎不解的蹙眉。

  「還不就是……」

  大家搶著說,真是又氣又怨,因為杜月香及夏純純已經逐漸變成京裡女子崇拜仰慕的對象,她們都很羡慕杜月香等人有勇氣對抗禮教、活得自在的言行,一些比較大膽的女子便開始仿效她們。

  而禦史台僚屬的妻子們,受杜月香直接的影響最深,畢竟杜月香一有空就會邀她們到府裡喝茶聊天,在耳濡目染之下,這些夫人們個個都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

  有人的情況是妻子一直是個小綿羊,過到委屈也只敢默默吞忍,結果最近居然開始敢跟相公頂嘴,讓他很訝異。

  另一個人的情況是和妻子吵架吵到一半,妻子竟然就鬧出走,還說女人不一定非得依靠男人才能活。

  身為相公的權威受到挑戰,讓他們的面子很掛不住,追根究柢,他們的妻子之所以變得「不乖」,完全是被杜月香給帶壞了,所以他們才希望聶席郎能夠管管自己的妻子,別再讓他們間接受害了。

  只不過聶席郎聽完他們的投訴後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淡淡的開口。「你們說完了沒?」

  原本義憤填膺的一群人驚覺氣氛不太對勁,氣焰也消了。「……說完了。」

  「說完了?很好,那就換我說了。」聶席郎毫不客氣的冷掃他們一眼。「你們把這裡當成什麼了?自家閨房嗎?連處理不好的家務事都敢拿出來說嘴,是嫌不夠多人知道你們丟臉嗎?」

  他們尷尬地面面相觀,想想也對,他們這樣抱怨,就等於把家醜外傳了,他們不但在家裡面子掛不住,連在外頭也很沒面子。

  「你們與其頻發牢騷,說妻子不聽話、被帶壞,倒不如好好的思考反省為何會與妻子產生磨擦,重新調整與妻子的相處之道,互相尊重才能解決問題。」

  這一番大道理說得他們很汗顏,沒人再敢吭一聲。他說的話挺有道理的,之前他們為何就沒有如此想過?

  「但願你們以後不會再把禦史台當成自家閨房,大家還是認真辦事吧。」盯囑完之後,聶席郎就離開人群,朝自己的書房走去。

  不過還是有人又聚在一起小聲談論了一會兒,對於聶席郎沒有站在身為相公的他們這一邊,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怨言。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他和杜月香都已經成親了,怎麼今早卻只見他獨自來到禦史台,而不是與杜月香一塊兒?

  難道他們……吵架了?眾人瞬間眼睛一亮,對這不尋常的現象非常好奇,就盼能挖出什麼秘密!

  就在這時,杜月香急急地走進禦史台,臉色不是很好看,不過還是不忘向同僚們打聲招呼。「早、早,大家旱。」

  「台主……」

  但她根本不管其他人要說什麼,一進禦史台就一股腦兒地往聶席郎的書房闖去,氣勢驚人,像是要去解決什麼恩怨一樣。

  大家見獵心喜,知道有好戲可看了,即刻聚集到聶席郎的書房外,耳朵緊貼門板,完全不想錯過這難得一聽的好戲。

  果然,杜月香一進到屋裡就火大的質問:「聶席郎,你明知我再睡下去就會遲到,為什麼不叫我起來?你是故意要讓我丟臉嗎?」

  「我瞧你睡得那麼沉,乾脆就讓你多睡一會兒。」聶席郎的語氣不帶任何火氣,反倒是安撫柔哄。

  在外偷聽的眾人不禁僵住,他們哪時聽過聶席郎說話如此「和藹可親」了?這真的是那個不苟言笑的聶中丞嗎?

  「我會這麼累是誰害的?要不是你……唔!」

  原本還想繼續抱怨的杜月香突然沒了聲音……也不能說真的沒了聲音,而是被某種隱約曖昧的嚶嚀聲所取代,久久不絕。

  在外偷聽的眾人再度臉色一僵,大概都猜得出來現在屋裡正在上演哪出戲,就算沒到香豔刺激的程度,臉紅心跳肯定少不了的。

  過了好一陣子,曖昧的屋裡才又傳出聶席郎的聲音,溫柔得簡直要逼人起雞皮疙瘩。「月香,別氣了,好嗎?」

  「討厭……」杜月香的語氣明顯的有些酥軟,撒嬌意味十足。

  不行,聽不下去了!偷聽的眾人終於被裡頭的濃情密意打敗,趕緊鳥獸散,不想再聽什麼八卦了。

  搞了半天,將禦史台當成自家閨房的,這對夫妻才是個中翹楚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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