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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那年冬,同叔父去二十五里外城內推炭(用獨輪車,他推我拉),在城裡看了場戲,上路時已是晚上九點多。 
 
  星月在天,四無人聲,只有我倆的腳步及車輪的滾動聲。不時的有片閒蕩的雲,掩住皎月,當走到俗稱西大窪的漫野間,覺得有點累,叔父把車把一放:「咱歇歇再走!」 
 
  就在這時,我們不約而同的回頭一看,乖乖!有位披頭散髮的女人,在距車子七八步遠的地方站著;我們坐下來,她仍站得筆直,一動也不動,一身白衣,臉是灰的,雙手下垂,其餘都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咱走!」我們上路了。 
 
  走了幾步,我回頭一看,那女人在叔父背後緊跟著,我說:「叔!她跟著我們呢!」叔父沒吭聲,猛一停車,提著推車子搭在肩上的「攀」(麻編的扁形繩,厚十公分,寬三十五公分,兩頭有牛皮扣、麻穗,可以當武器用)追下去了。 
 
  追不上,回來再推起車子走,她仍跟著,不遠不近,總在六七步之間,追追趕趕四五次,都沒追上,你回來她也回來,你追她就如風吹一般的向後退。 
 
  獨輪車停下時,如果向前豎起,必須在車把橫木中央以叉棍頂住,此物俗稱「開棍」。當看到叔父追下去時,我抽出開棍子尾隨叔父並吆喝著「打!打!」,也追下去。 
 
  這時的玉米還沒有完全收光,追入玉米田中,踩得乾了的玉米稈子並沒聽到響聲,追!追!叔父見我也協力追捕下來,似乎壯了膽,大聲喊著,從右邊包剿!當我舉著開棍子向右包剿時,那女人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住了,倒在地面,我一棍子打下去,打得不是人,而是一口沒有入土的棺木。 
 
  第二天才知道是丁庄王家受氣的兒媳,自縊而死。因娘家要打官司,所以放在田野裡未葬。 
 
  知道底細之後,我再回想所看見的披頭散髮的女人,可不?胸前垂著到地的繩子。從那之後誰也不敢夜間走那段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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