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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事後,沐香蘭尸首及寶劍都被送至衙門,谷長風亦在那里待了一日說明案情,並在確定了蘇姑娘手里緊握的寶石確實是從沐香蘭長劍上掉落無疑之後,這才回到褚管事早早派人前去打理的鄰近谷家酒樓里。
當谷長風進到酒樓時,只見司徒家三人正坐在一樓廳堂東側窗邊,對著一道「渾羊歿忽」指指點點著。
「不是說有燒鵝嗎?為什麼來一頭羊,莫非這里的鵝長得像羊?」司徒雲邊愈口水邊說道。
「一定是點錯了!」司徒莫明用力地點頭,也用力吞口水。
「送錯有什麼關系,吃下去就對了。」
烏金鳳一聲令下,三雙手同時出動。
「慢著慢著,請容小的為三位解釋一下。」博士好不容易插進一句話。
「你想說不早說!」司徒莫明深吸了一口香氣。
「幾位不給我說話機會啊。這是褚管事吩咐小的準備來慶功的。這只燒鵝藏于烤全羊之間,取其香氣避開焦火,鮮嫩多汁,極是可口。」博士拿出刀子剖開羊,從其中拿出一只燒鵝。
司徒家三人見狀全都歡呼出聲,博士只覺眼前一花,那只腹中塞滿了美味糯米的燒鵝就在瞬間被人奪走了。
比長風見狀,笑著朝三人走去。
「你回來了!我替你搶了一份!」司徒莫明嘴里咬著,手里則揮舞著另一片鵝肉。
「不用搶。」谷長風坐下後,很快地看了旁邊的客人一眼。
幾名客人雖與他們離得遠,臉上卻都是一臉厭惡和鄙夷。「跟他們說,今日有喜事熱鬧,用餐的錢都算我帳上,也送一份‘渾羊歿忽’過去一畢竟這不是常見飯菜。」谷長風召來博士說道。
博士點頭,快步離開報訊去。
「一口肉一口酒一一」司徒雲搖頭晃腦了一會後,看向司徒莫明等她接話。
司徒莫明一口肉一口酒,然後看著她爹,很正經地說道︰「一口肉一口酒,真快樂。」
比長風又笑了,覺得光是看著她便足以褪散這些時日的疲憊。
他拿過桌上酒壺,替大家斟滿酒杯之後,率先舉杯致意說道︰「多謝岳父岳母願意出谷相助。」「多謝你讓我們來看熱鬧。」司徒雲說。
「嗯。」烏金鳳說。
「多謝你娶了沐香蘭。」司徒莫明說。
所有人全看向她。
「那樣才顯得我好啊。」司徒莫明咧嘴一笑,連喝了三大杯。「爹,這酒好!你多喝一點,不然咱們晚點回子虛谷後就沒得喝了。」
「說得也是!」司徒雲直接拿起酒壺就口,之後便忙著替娘子布菜。
「爹、阿娘,多吃點。這樣咱們回谷之後,才不會有遺感。」司徒莫明腮幫子鼓得滿滿地說道。
比長風听著司徒莫明幾句話間都提到回谷一事,心中不免一嘆一一看來得早點跟她把話說清楚。
「我想先回房休息。」谷長風低聲跟她說道。
「不是想回房休息,是想跟她說些親熱話吧?」司徒雲朝女婿擠眉弄眼說道。
「應該不是。他最近一天到晚又是忙帳又是查案搜集證據,已經很久沒跟我煮……」
比長風連忙搗住她的嘴,壓低聲音說道︰「這事不要在外頭說。」
「這里又沒外人。」司徒莫明拉下他的手,因為這樣會害她不能繼續吃鵝肉。
「你的聲音太大了。」谷長風說。
「是喔。」司徒莫明看著另一端的客人,大聲問道︰「你們都听到了哦?」
客人冷哼兩聲。「姑娘聲音大到三里外都能听到。」
「那我要殺人滅口嗎?」司徒莫明說。
客人們倒抽一口氣,連忙起身。
「她是開玩笑的,各位別當真。」谷長風起身向客人賠禮,心里卻因為那兩個客人擠成一團發抖的模樣而有些發噱。
看來他也被司徒家給影響到有些跳脫常理了。
「是啊,別當真。」司徒莫明用力點頭。「殺人會進衙門的,那打到別人沒牙,滅口說不出話可以嗎?」
「瘋子!瘋子!」客人起身指著她鼻子大叫。
「瘋子!瘋子!」司徒雲從矮榻上站起,也齜牙咧嘴地回嘴道。
「二位,若是我們音量過大有所打擾,你們可以明說。但直接稱人是瘋子,那便是失禮。」谷長風沉聲說道,沉穩姿態自有一種不凡氣度。
兩名客人看著他,停頓了一會之後,其中一人才板著臉說道︰「是她先威脅我們的。」
「他們一看即知是來自外地,行儀上或許與我們不盡相同,對許多事情感到驚異亦是情有可原,二位應當善意回應而非惡意譏諷。」谷長風說。「你既要帶他們出來,就要把他們教好,跟他們說……」
「你敢教訓他!」司徒莫明立刻往前要沖向客人。
「莫明,站住。」谷長風低喝一聲。
司徒莫明硬生生停下腳步。
「莫明,不要站住,把他們揍到鼻青臉腫。」司徒雲雙手叉腰地說道。烏金鳳一語不發地繼續喝酒吃飯。
「我有錯在先,不該以為這酒樓是我的,便沒有交代他們該注意的事項。」谷長風一揖身,知道搬出名號會是處理事情的最快方式。
「你是谷當家!」兩名客人跳了起身。
這一排大街原本是處大溝,谷長風買下整頓了一年,填平了大溝、蓋起了房舍。他們如今也承租了其中兩間,怎麼敢得罪谷長風。
「準備兩份三勒酒讓這兩位先生帶回去。」谷長風說。
「不知谷當家到來,失禮。」兩位客人連忙起身行禮。「早就听說‘三勒酒’這從西域傳入的好酒就屬谷家酒樓釀得最是地道了,多謝谷當家。」
「失什麼禮?你們知道他是誰,才覺得失禮,這樣算什麼有禮?」烏春鳳冷冷拋去一句。
「夫人說得好!」客人打哈哈笑道。
「我娘子人好,還要你們說嗎!再不走,我揍到你們飛出去!」司徒雲瞪著他們說道。
「我們這就告退,請谷當家莫怪。」兩名客人對著他們又是作揖又是打恭,好一會之後才離開。
「這就是我不喜歡外頭人的原因,一定要看對方有幾多銀兩幾間屋子,才決定對方說的話能不能听。」烏春鳳說。
「沒關系,咱們再幾日便回去了。」司徒雲說。
博士送客完畢,返回時,谷長風向他問道︰「他們可是承租了鋪子?」
「是。當家的如何得知?」博士說。
「若是尋常客人無所求于我,不需說那麼多諂媚之詞。」谷長風說。
「以後不要租給他們了。」司徒雲說。「當然要租。」
「你敢違抗岳父的話!」司徒雲一拍桌子,氣得臉紅脖子粗。
「當然要租,但要租得比以前還貴,這樣才能拿他們付我的錢帶著一家子吃香喝辣。」谷長風說。
「好女婿!」司徒雲樂得抱住了他,還用力拍他的肩膀。
比長風先是一僵,既而便微笑地接受了所有的對待。
「爹,你不要抱他抱那麼久。」司徒莫明扯扯爹的衣擺,還努了下唇。
「怕他愛上我嗎?」司徒雲說。
比長風倒抽一口氣,立刻往後退了三步。
「好了,谷長風不是說要回房嗎?去吧。」烏春鳳大掌一揮說道。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看到你們,才不要這麼快回房去,是吧……」司徒莫明抬頭看向谷長風,眼楮突然大睜。「你你你你快回房休息!」
「什麼不累!你之前擦了那藥膏,整張臉皺到我都看不出來你變丑了。現在瞧你眼眶這麼黑,臉色這麼蒼白,臉頰也凹進去了!不妙,真的不妙!」司徒莫明捧著他的臉,哇哇大叫道。
「我若沒了這張皮相,你難道不敝我妻子?」谷長風皺眉說道。
「我是認定你了。但是,如果你變丑了,我怕自己會提前嫌棄你啊。」司徒莫明一臉坦蕩地看著他。
「好了,為了不讓你提前嫌惡,我這就回房盥洗、睡飽,還你一個原來的我,這樣總成了吧。」谷長風敲了下她的頭。
「這還差不多。」
「你還好意思說他,你來這里之後,臉都圓了一圈了,再腫下去都成一顆球了!」司徒雲傾身捏了下女兒的臉。
「唉呀,這樣好吃的東西多,又不像在谷里一樣,到哪里都要東奔西跑。吃多又不動,自然就圓嘛。
反正,他又不是因為我的臉才娶我的。」司徒莫明扯扯谷長風的袖子。「是吧?」
「當然。」谷長風笑著點頭。
如今他看人,看的是心,而不是只看到這人能帶給他的利益,這一切都是她教會他的?也是她讓他知道,光是愛護對方便能得到多大的滿足。
「你。們看吧,我就知道他娶我,不是因為我的臉,而是我的力大無窮。」司徒莫明得意洋洋地說道。
比長風的笑僵在臉上。「我不是貪你這個。」
「那你貪我哪個?」她奇怪地看著他。
比長風看著她,遲遲不語。
她看得著急了,猛扯了他的手臂幾下。「你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貪我?這樣表示你不夠喜歡我啊!」
「我貪你的開心和笑容。」他低聲說道。
「這樣我就放心了。」她挨向他,撞了他幾下。「那還不簡單,給我吃的,你就可以佔我便宜了。」
比長風大笑出聲,忍不住緊握住她的手。
「爹,阿娘,我們回房了喔。」她壓低聲音嘿嘿笑著,興奮得臉頰微微紅著。
「我看他現在一臉很想煮飯的樣子。」
「我沒有。」谷長風輕咳一聲,耳朵開始變紅。
「也是啦,你今天這麼累,應該是沒法子煮了。我可以體諒的。」
司徒雲和烏金鳳看到谷長風被女兒鬧得百口莫辯的樣子,同時大笑出聲。司徒莫明見爹娘笑得開心,也跟著大笑。
「不能煮也好,現在早點睡,明天我們一早就出門準備回子虛谷。」司徒莫明說道。
比長風很快看了司徒莫明一眼,再抬頭時迎上的卻是烏春鳳銳利的目光。
「我想你是有話要跟她說,是吧?」烏金鳳說。
「是。」谷長風對著岳母一揖身,對于她的佩服已經無法再多。
烏春鳳看著女婿,再看看女兒,最終揮揮手讓他離開。「有話要說就快回房吧。」
比長風點頭,拉著莫明的手離開。
「你嘆什麼氣?」司徒雲不解地問著妻子。
「鳥兒翅膀硬了,該有自己的巢了。她早晚都是要做出選擇的。」
「她為什麼要有其它的巢!她不需要!」司徒雲瞪大眼,已經紅了眼眶。
「她可以有兩個巢和三個照顧她的人,這樣豈不更好嗎?」烏春鳳拍拍丈夫的肩膀。
「那我要跟著她,兩巢並一巢。」
「那你就自己待在這里好了,我可住不慣這種要和人虛偽來虛偽去的地方。」
「不,我嫁妻隨妻,你在哪我就在哪。」司徒雲一把抱住烏春鳳,把眼淚鼻涕全擦在她胸前。
「丟不丟人啊。有人在看。」烏春鳳指指博士。
博士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即便被人抓到偷看還是動彈不得。在谷家酒樓敝事的第一原則就是不對客人有太多評論,但眼前這對夫妻的奇特言行,真的讓他睦目結舌,很想問問他們是打從哪來的奇人異事啊。
「你有什麼想問?」烏金鳳喝了酒,心情尚可,決定給這個招呼得很熱絡的博士一個方便。
「我我……我可以問嗎?」博士慢慢地靠近他們。
「準!順便一起過來喝酒。」司徒雲拍拍桌子說道。
博士眼巴巴地挨了過去,半個時辰之後,博士醉倒在店里,留下已經知道好酒擺在哪里,開始把自己當成博士的一對夫妻,把店里的酒全嘗了個遍。
就在谷家夫妻還在大贊「好酒」之時,谷長風已拉著司徒莫明回到房里。他才在榻上坐下,鞋還沒脫,她就撲到他身上,抱著他問道︰「官府那邊都沒事了嗎?那個沐香蘭是真的死透了,不會突然活過來亂砍人了吧?」
「放心,一切都處理好了。」他撫了下她的發。
「那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你快說完,我也有好多話想說。」
「你先說。」
「那我先找到位置坐。」她推他在榻邊盤腿坐下,自己則窩躺進他懷里。「沐香蘭為什麼要對你動手?為什麼她不殺了你弟弟和叔父後再逃走?那樣不是比較快?」
「和他們相較之下,我才是不容易被糊弄的那個。殺了我,她才能一勞永逸在谷家安逸終生。」
「也是喔。宰了你,他們兩個又定不了她的罪,她想干麼就可以干麼。」司徒莫明想到沐香蘭的狡辯,還是忍不住咬緊了牙根。
「犯不著為了一個毒蠍心腸的女人氣壞自己。」他輕捏了兩下她的臉。
「她真的很奇怪。為什麼會覺得所有人都應該愛她?本來就不是大家都喜歡吃一樣的東西啊。人家不愛不吃也不行,還要毀了別人,真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
「這樣自私之人本就不少,只是她更偏激一些罷了。當人心里只有自己時,對于所有違逆其意願的人事物,便會看不順眼或動手毀滅,甚且不會有任何內疚感。」
「真是可怕。像我們子虛谷多好,都不會遇到這樣的人。」她笑眯眯地仰頭看他。「很棒吧。」
「因為你們那里只有你們三個人。」
「錯!」她哈哈笑著,戳戳他胸膛。「現在有四個了。若是我們再有了孩子,那就是五個、六個、七個了……」
「莫明,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他傾身向前,握住她肩膀,讓她坐正,以便他能看著她眼楮說話。
「如今雖已知曉沐香蘭就是凶手,但谷家和酒樓的事務敗壞許久,需要一些時間處理,我不能跟你回子虛谷。」他放不下谷家事務,也沒打算就此退隱江湖。但莫明的意思,顯然便是如此。
「沒問題啊,等你處理好,我們再回去。」
「谷家酒樓生意養活了很多人,我如果就此放下,避居到子虛谷,那些人該乍心麼營生。」他握住她的手。
「這還不簡單啊,你把家產全都變賣再分給他們不就得了。」她笑著,開始覺得他有點傻了。
「坐吃山空,再多的銀兩都會敗得精光。他們需要學習一技之長,我日後會將釀酒技術慢慢傳授下去,但是這些事都需要時間,所以……」
「所以,你究竟還要多久才能跟我一塊回去子虛谷?」她皺起眉,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我每年都能帶你回去探望子虛谷。但是,我並不想長期住在那里。」他定定地看著她的眼說道。
她扁著嘴不開心了,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悶聲說道︰「那你還要多久時間才能長期住在那里?」
「至少十年。」
司徒莫明倒抽一口氣。
「十年!那就是不跟我回子虛谷住的意思了!」司徒莫明翻身下榻,躁動的情緒讓她在原地彈跳著。
「這種大事,你為什麼不早說!」
「一般而言,成親之後,女子都跟隨著男方居住的。我原本以為你說的回子虛谷,是要回去小住的意思。」
「不是不是就不是!」她跺了下腳,開始在房內不停走動著。「我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外頭,外頭豺狼虎豹壞人這麼多,你又這麼弱。」
「莫明,我在外頭很平安的。沐香蘭畢竟只是個意外。」
「那我怎麼辦?我不想一個人回去。」她扁著嘴,一臉要哭的神情。
他走到她面前,擁她入懷。「你不能考慮一下,每年陪我在外頭待幾個月,我再陪你回子虛谷一個月,這樣不好嗎?」
「不好啦!」她揚臂想甩開他的手,偏偏他握得牢緊,怎麼都不肯放。
「放手!」她氣了,大喝一聲一使勁。
他被她狠狠摔回榻邊。
「我不是故意的……」她立刻沖到他身邊,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把他拎起來。
「我只是很煩……」
他張手環住她。「不要再推開我了。」
她把額頭抵在他胸前,吸氣吐氣了好半天後,才冒出一句︰「你們那里不是很多人都三妻四妾嗎?」
他挑起她的下顎,深深地看著她。
「莫明,我不會再娶其他女子……」
「我沒問你。我是在想我是不是也該娶一個可以跟我待在山里的丈夫,然後你就當我外頭的那個丈夫,等我出谷時……」
「你想都別想!」
比長風眼里閃過怒焰,緊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拖到面前。
「為什麼?」她眨了眨眼。
「我不許!」
「我也沒允許你有什麼三妻四妾啊。」
「那是遇見你之前。難道我之後娶妾,你也無關痛癢嗎?」
「不可以!連說都不可以說!」
她捧住他的臉,重重地咬住他的唇。
比長風的滿腔怒氣此時有了出口,他扣住她的後腦勺加深唇齒交纏。兩人吻得急,又都迫不及待地想踫觸彼此,便雙雙倒到了榻上。
兩人衣服扯得七零八落,卻完全不影響他們踫觸彼此的力道與熱情,嚙咬與親吻聲在屋內回響。
他低頭吻住她一聲呻吟,長指往下探著她的動情之處,讓她在他指下拱起如弓。
她迷蒙地睜開眼,仰看著他的臉龐,突然脫口問道︰「你看起來很累,可以煮飯嗎?」
「我沒說我累,是你嫌我丑,要我去睡覺。」
「可是你看起來真的很累。」她撫著他的臉龐,忽而一個躍身,反客為主地將他壓在身下。
「不然,你躺著,讓我來就好。」
比長風瞪大眼,耳朵發熱,可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排斥她的提議。
「你知道怎麼……」
「幫我。」
她動情非常卻經驗不足的身子只能在他身上廝磨著。
他倒抽好幾口氣,險些就要把持不住,手掌驀地扣住她腰身,利落地讓兩人分毫不差地結合了。
她手掌貼在他胸膛,身軀起伏著,卻始終掌握不到要訣,只得眼色迷蒙地睨著他。
「快點幫我。」
他嘆了口氣,當然是又幫了。然後一一司徒莫明再一次地後悔了。
好累!生米煮成熟飯這事真的比練功還累啊!練功還能摸魚打混一下,可他根本不給她休息時間。
比長風根本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那麼累,她才是那個做到最後,已經徹底攤倒的人。雖然後面幾次都是他在動,但她的感受那麼多,怎麼可能不激動。加上還要忍著不大吼大叫,力氣耗盡得更多啊。
于是,當遠方雞鳴響起,她由著他從身後與她合而為一,再一次地于歡愛中崩潰後,她縮啊縮地縮到榻邊最里側,帶著哭聲說道︰「……不要了……」
「莫明。」他偎到她身邊,俯首親吻著她的耳朵。
「不要了。」她閉著眼楮,神智已不清。「你只能有我一個丈夫。」
「我也不會想跟別的人生米煮成熟飯。但是,我一個人會很無聊……」
「我會挑人送去陪你。」「嗯,要好玩一點的……」
「就知道玩。」見她一臉入睡神態,他輕晃了下她的小臉。「我過幾天先送你們回子虛谷,待我這里整頓好,立刻就去谷里陪你住一小段時間,如此可好?」
「干麼還送我?這一來一往浪費時間,不如你早點回去整頓好,再早點來找我。我爹娘跟我一起去,沒問題的。」現在她可以睡了吧?
「我會早點去看你的。」
「嗯嗯。」
「你們回去之前,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這回她連應都沒應,小臉往旁邊一偏,張開紅紅小嘴,呼呼大睡了起來。
他看著她憨睡姿態,伸臂將她擁進了懷里。她掙扎了一下,背對著他又繼續作起好夢了。
他埋首她發間,輕輕地呼吸著,感覺到心頭有股愴然慢慢地升起。怎麼她還沒走,他就已經開始在想念她了,明明他很習慣一個人的啊……
棒日,天空湛藍無雲,舒緩和風與暖陽相伴。司徒莫明趴在馬車窗口,嘴里嚼著甜食,看著旁邊在田里耕種的人們。
因為搭的是可以讓她在里頭跳前竄後的谷家馬車,凡是駛過之處,必有人抬頭觀看,而司徒莫明就會笑著朝著大家揮手。
「大家心情都很好喔。」她說。
「一抬頭就看到你這個傻丫頭對著他們笑,心情當然好。你趴在窗口半天了不累嗎?」他拉她回到馬車內。
「不累啊。昨夜分明是你比較累,我累昏過去就睡著了。而且我後來兩次除了唉唉叫之外也沒能干麼……」
車窗被關上,司徒莫明被他用親吻滅口了。
「我們到了。」車夫駕著馬車緩緩地在一處大坑旁邊停了下來。
「到了嗎?」司徒莫明沒待谷長風說話,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來。「你要我看什麼……」
司徒莫明的目光與前方那幾個推著獨輪車搬土的婦人打了個照面。
「王嫂、巴嫂,你們在這做什麼?」司徒莫明認出她們,還有幾個經常搭腔她們二人的婦人。「你們曬黑了好多。」
「你來這做什麼!我們可沒心情再幫你梳妝打扮。」王嫂啪地把手上的獨輪車往地上重重一摔。
司徒莫明往後一退,免得上頭的土塊派污了谷長風新買給她的紅衣裳。她從沒有穿過紅衣裳,整天都覺得自己好看極了。
巴嫂一看到她閃躲的樣子,抓起手中泥土就往她身上扔。
司徒莫明的反應何等快,怎麼可能被扔中,反而是左閃右躲地玩起你丟我躲的游戲。
「你來看什麼笑話!滾回去!」王嫂吼道。
「你們是笑話嗎?」司徒莫明又閃開三次她們扔來的土塊,樂得不得了。
「玩什麼玩!全都回去工作!今天要是沒填滿一百車的土,是想沒飯吃嗎?!」一名灰頭發、身材魁梧似男子的婦人狠瞪了所有人一眼。
「原來你們是沒飯吃,才會一下子像老了十歲,那很慘,我也來幫忙吧。」司徒莫明說,開始卷起袖子。
「好啊!你最厲害你最強,今天那百車都讓你來搬!」王嫂用她的細d肥楮看了巴嫂一眼。
「有人在等我,我搬十車就好了!」司徒莫明往馬車看了一眼。
「不行,一定要搬百車,我們都听見你說要搬完百車了!」巴嫂跟著大聲嚷嚷道。
「莫明,上車!」谷長風從車內喊道。
「可我不幫忙,她們沒飯吃。」
「你是想讓她們從運滿一百車的土,變成運滿二百車才有飯吃嗎?」谷長風說。
「听不懂。」司徒莫明抓抓頭。
「你不懂就滾!憑什麼我們就要被送離谷家!憑什麼那些被趕出去的僕佣,就只要耕田做農事,我們幾個就要做勞力活、運土填炕!」王嫂咬牙切齒地說。
「因為你們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麼人。」馬車內傳來冷冷一哼。
「說是你那男人吧。」王嫂抓起一把土往馬車扔去,可惜力氣不大,泥土落了泰半在半路。「一個又老又丑的佝僂說什麼大話!怎麼?搭了別人的馬車就以為了不起了,等你升起來當管事,不用再對香蘭夫人流口水時,再來訓一一」
一身藍黑長袍、腰系繡金袍帶的谷長風從馬車內走了出來,俊容凜然、深目不怒而威地往所有人看去。
「賤蹄子又跟了別的男人,現在是來炫耀你的水性揚花嗎?!」巴嫂愈看心里愈不是滋味。
「他是谷子婿,也是谷長風。之前易容人府,是為了追查真凶的。」司徒莫明笑嘻嘻地挨近他身邊。
王嫂、巴嫂聞言,臉色全都發白,立刻跪了下來。
「大當家恕罪!」王嫂立刻磕頭起來。「是我們有眼不識珠,看您夫人年輕可愛,這才跟她鬧著玩的……」
「鬧著玩?」谷長風臉色一沉,眼露寒光地瞪著她們。「讓她一人提幾十桶水,提到手臂都快廢掉,還教她畫大花臉,騙她那般模樣叫做國色天香,如今又叫她搬百車的土,你們玩得還真大。不如今日便比照辦理,讓她對著你們也這麼玩,只要不鬧出人命,我都隨她玩得盡興。」
「玩得盡興好啊!」听話向來只听她想听的司徒莫明,立刻拍手叫好。「哪里有炭筆,我也要替她們畫臉!」
「大當家饒命!」王嫂、巴嫂一听到只要不鬧出人命都隨司徒莫明,二人嚇得當場下跪磕頭。
比長風仍是臉色嚴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
王嫂和巴嫂對看一眼後,同時轉向司徒莫明。「夫人饒命啊!」
司徒莫明一見她們全都對她下跪,完全不明究竟,只好也跟著跪下。
王嫂和巴嫂被嚇呆到連磕頭都忘了。
「啊,我忘了我穿的是新衣裳,不玩了。」司徒莫明拍拍膝蓋上的塵土,抓著谷長風就站起來。
「別拍了,這樣的衣服,你想要幾件就有幾件。」
司徒莫明根本听不到他在說什麼,因為旁邊一幫人正聲嘶力竭地喊著︰「夫人!饒命啊!」
「我剛才有說要殺她們嗎?」司徒莫明撝著耳雜,皺著眉問。
「她們知道如果這里的事再不做好,就會被賣到動物比人還多、吃頓飯要掘地三尺才能有東西吃的蠻荒之地。」他攬著她往馬車走去。
「有那種地方嗎?不如我也來去玩玩。」司徒莫明眼楮又大了。
「你覺得好玩,她們也一定覺得好玩,不如我明日就送她們過去。」
「不一一」王嫂大叫,竟昏了過去。
巴嫂則繼續跪在地上磕頭。
「她們看起來不是很想去喔。」司徒莫明仰頭看他。
「小的願意繼續在這里為大當家賣命啊!」巴嫂大聲說道。
「走吧。她們若安分,便留在這里。若再發生欺負他人之事,便將她們發派到更艱難之處。」谷長風扶著司徒莫明搭上馬車,回頭對著管事的灰發婆子點點頭後,便出聲喚車馬起動。
車夫拉起馬鞭,馬車揚長而去。
「之前,南風貪便宜買了這批僕佣進來,卻不知道都是些刁奴或是惹是生非之人。」他撫摸了下她的頭說道︰「委屈你了。你現在想怎麼教訓她們都行。」
「我不委屈,也不想教訓她們。她們做不出好事,也不會遇到好人,不會善終的。這就是我娘說的什麼惡有惡報。」她抓起他替她準備的食盒,拈起一塊甜糕人口。
「你的心胸倒比我寬大。」
甜糕的甜讓她開心地眯著眼,而他看著她的嬌憨笑顏,忍不住問道︰「莫明,你既已見過你爹娘了,為何不能留下來陪我?」
「我和你回谷家,我爹和阿娘會有多無聊啊。何況他們才出來幾天,就想念子虛谷了。我出來更久,就更想啊。」她嘟嘴看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回去子虛谷……」
「你習慣子虛谷,而我習慣了外面的生活。只是你回到子虛谷,難道不會想念我?」
「當然會。誰叫你那時讓我以為你一辦完外頭事,就會跟我回子虛谷住,我才會跟你出谷的。」
那時他只求能活命回到谷家找出凶手,哪里會想到這麼多。況且,他現在也還沒打算此生就定居在子虛谷的。
「都是我的錯。」他嘆了口氣,把她擁進懷里。
「對,都是你害的!」司徒莫明一想到那麼多天看不到他,便紅了眼圈。
「莫明……」
她氣得伸手去推他。
比長風這回坐得很穩,沒被推撞到旁邊的東西。
「那你要記得找人到子虛谷陪我。我有伴,才不會無聊,不無聊就不會想你。」
「我說過了!你不準再娶一個丈夫。」他一把抓住她肩膀,額上冒青筋。
「我說找‘人’,又不是找‘丈夫’陪!反正,我不想自己在子虛谷。」她最想要的是他一起回去。
比長風看著她緊揪住他衣裳的手,心驀地一沉。
「你只是希望有人陪在你身邊,是嗎?」至于是不是他,一點也不要緊嗎?
「對啊。」那個人不就是他嘛。
見她點頭,他心頭驀地冒怒火,揚高音調說道︰「那個人是不是我,也無所謂嗎?若是我買幾個性情溫馴的少男少女,就讓他們進谷陪你,這樣也行嗎?」
「要找幾個好玩一點的。」她只听到後半部,眼楮立刻一亮。「那樣我才能撐到一一」你來子虛谷陪我。
「夠了,我不想听了。」谷長風沒待她把話說完,便板著臉坐向窗邊。
「是你自己說要讓人進谷陪我的。」她推推他手臂。
比長風繼續抿著唇,不說話。
「干麼不理我?」
「讓你提前習慣沒有我的生活。」他怎麼會在意了這麼一個沒良心的人!她瞪他瞪了半天,繼而忿忿地抹去滑下眼眶的淚水。
「反正,都怪你不陪我回去。」
「你只要有人陪就好了,何必稀罕我。」
「對!我才不要稀罕你!反正你也不稀罕我,不想跟我回子虛谷!」司徒莫明惱了,拉開車門一躍下馬。
「莫明——停車!」他被她嚇到頭皮發麻,急忙喊了停車。
他探出車門,見她健步如飛地往前疾奔,這才放下心來。
他出聲讓車夫追到她身邊。
「莫明,上來。」他在窗邊看著她。
「我不要看到你,你走開!」司徒莫明撿起石頭往窗內扔,然後故意朝另一個方向跑。
車夫見狀,只好掉頭。
只是這樣掉頭的事發生幾回之後,谷長風也發火了。
「莫明!」
一顆石頭正中谷長風肩膀,他怒氣騰騰地瞪她,她卻又已經往前跑得不見人影。
「好,我不追你了!讓馬車送你回谷家酒樓,你陪岳父岳母回去吧!」他下了車,對著她消失的背影她沒回應,而他吩咐了車夫,務必找到她、載她回酒樓之後,也就安步當車地繼續往前走了。
日後要住在城里還是子虛谷,既是一時半刻不會有讓兩人都滿意的答案,那麼還是讓莫明先跟著她爹娘回去,而他先回谷家,把所有事處理完畢,這樣才能快快去找她商討今後兩人何去何從的問題。否則一人心在紅塵、一個只想逍遙遁世,是要怎麼做夫妻啊!
比長風腦中想著要如何安頓好這許多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渾然不知就在他愈行愈遠之際,蹲在樹上的司徒莫明看著他毫不留情往前走的背影,忍不住放聲大哭、哭到肝腸寸斷、哭到谷家馬車都停到了樹下還亳無所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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