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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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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風筝 -【千古娘子現代夫(剩女穿越記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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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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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直到睡前,耿丹菲還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梁乃楠送她的禮物——

    那是一整打的鉛筆,鵝黃色的外皮,上頭鑲著磚紅色的橡皮擦,梁乃楠用一條紅色滾著金邊的鍛帶將這十二枝鉛筆捆成一束,還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像極了一束小花。

    小花束漂亮又實用,她好喜歡好寶貝,她會留一枝給自己,剩下的正好帶回去一風堂送給掌櫃大叔,好讓大叔記帳的時候更方便。

    之前,是她誤會鉛筆了,還直說它難用,沒想到是她自己使用方法錯誤,把鉛筆當毛筆使,自然覺得難用。

    多虧了梁乃楠……

    她坐在床上,弓著腿、托著腮,腦袋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他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她用鉛筆寫字,想著想著,整個人仿佛又回到白天在他辦公室裏的情景——

    他將她安頓在一張氣派的大桌前。

    “喏,這枝就是佳佳借我的筆。”爲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她特地親自示範梁佳佳借給她的鉛筆有多難用。

    果不其然,一個字都還沒寫完,不是紙張破掉就是筆尖斷掉。

    她氣嘟嘟的望著他,像是等著他替她出氣。

    他眉眼含笑,氣定神閑走來,抽走她手中的鉛筆,揶揄道:“鉛筆不是毛筆,它是讓人這樣輕松握住輕松書寫的工具,發明鉛筆的人要是知道你把它當毛筆使,不捶胸頓足才怪。”

    他扳弄她的手指,讓拇指搭著食指,牢牢把鉛筆握在手心裏,就連手肘手腕也都舒服的靠在桌面上,然後,他從身後連筆帶手的握住她,慢慢教她在紙張上寫字。先是他的名字,再來她的。

    幼細小手被陽剛大掌牢牢包裹著,和諧得仿佛女人天生就該這麽被男人牽握著。

    記憶的弦瞬間被撥動,已經遠去的溫暖與熟悉,再度湧上心……。

    那個時候她還小,跟著阿爹在外走镖,餐風露宿,沒有紙筆沒有桌案,阿爹就隨手取來小樹枝,抓著她的小手一筆一劃的耐心教她識字。

    那一直是耿丹菲心裏最幸福的記憶,卻也是這輩子再也不可得的幸福,沒想到阿爹走後的今天,竟還有一個梁乃楠這樣待她。

    “你好像我阿爹……”她聲音微哽,“記得小時候,我阿爹也這樣手把手的教我寫字。”

    聽出她聲嗓裏的哽咽,他憐惜的揉揉她的發心,“你父親很疼愛你。”

    “那是當然,阿爹最疼的人就是我。”

    冷不防往她的腦門敲了一記,“可我有那麽老嗎?”故意打趣問。

    被自己認定的小女人說他像她父親,好像沒幾個男人高興得起來,就好像他若說她像他媽,這張小臉不拉得老長才怪!

    她偏著首,一手捂著倒黴的腦袋瓜,一邊用那雙微微濕潤的眼睛谄媚的瞅著他,“你不老,你長得還……”

    挑眉,“還怎麽樣?”

    “特別好看!”說完,也不知怎地,耿丹菲臉一熱,低頭不好意思看他。片刻,才又鼓起勇氣,嬌睨著他,“總之,你就是跟我阿爹一樣好!”

    餓了,他買東西給她吃;沒錢了,他幫她付錢;傷心了,他在身邊守著由著她哭;現在還陪她練字寫信——

    他待她的好,幾乎都要超過一風堂的叔伯大娘師兄弟了,令她都忍不住動了心思,恨不得日後也能把他打包一起帶走。

    但是,怎麽可能,他可是隱身于此修行的高人欸。

    突然覺得,如果他只是個平凡人,多好,她就可以把他拎回齊城去,讓他跟她成親生小娃娃,他可以繼續待她好,她也可以不必再被人嘲笑嫁不出去,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可,反過來想,倘若梁乃楠只是個平凡到不行的平凡人,那他們兩人還能相遇嗎?她還能闖進他設下的結界、成爲他的有緣人嗎?

    唉,這真是令人左右爲難。

    “喔,既然我這麽好,那你喜歡我嗎?”梁乃楠口氣淡淡,似是隨口問起。

    “喜歡。”耿丹菲毫不猶豫的點頭說。

    挑高一雙濃眉,目光充滿興味的瞅著眼前這占據他全部視線的女人,“多喜歡?”

    “……”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頓時一楞。

    她不知道如何測量對他的喜歡,就覺得一看見他便是喜歡,每多看他一回,對他的喜歡就又多些,她的喜歡看似微不足道,卻又一點一滴的在累積著。

    她看似傻氣卻很認真的問:“有測量喜歡的工具嗎?”

    男人勾了勾唇,“沒有。”

    唔,奇了,高人的幻境裏居然也有沒有的東西,由此可知,喜歡這種東西有多難測量。

    她歪頭想了想,認真而誠懇的說:“我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可是我想,我喜歡你,應該會比喜歡一風堂的叔叔伯伯大娘嬸娘師兄弟們還有小青兒再多一點點,這樣可好?”她捏著大拇指跟食指,比著多出的一點點。

    對愛情蒙昧無知的耿丹菲渾然不覺,就在她用手指努力比出那多出的一點點的瞬間,她心中的天秤,早已朝著愛情的那個方向徹底傾斜。

    “不夠,得多些。”他故意撐開她幾乎粘在一起的兩根手指頭,硬是拉到極限,霸道地說:“至少得多這樣多。”

    耿丹菲驚訝地瞠眼,“這麽多啊!”沈吟須與,“好,就這麽多。”她孩子氣的把手晃到他面前比劃著。

    梁乃楠一把握住她頑皮的手,“記住你說過的話。”

    話落,他低頭,牢牢銜住她的嘴後,又是一陣狠狠的蹂躏與掠奪,似乎非要把那張可口的小嘴吃得幹淨潤亮不可。

    又吃?!他是有這麽餓嗎?好可憐喔,定是平日忙著修行太虐待自己了。

    唉,高人的修行之路,果然不是她這個平凡女兒家可以想象的。

    要是哪日她回一風堂了,他怎麽辦,難道就這樣一直餓下去嗎?那他會不會把自己餓成皮包骨啊?

    她心疼,又感到濃濃的舍不得,她想要讓他吃飽飽的。

    她溫馴的仰著頭,由著他熱切又投入的吃著自己,偶爾也忍不住反過來偷吃他幾口,果然是又香又可口。嘻嘻。

    一開始,思緒還是清楚的,可漸漸的,腦袋就不聽使喚了,四肢也無力、軟綿綿的,活像團麻糬,但她清楚的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卻是澎湃激昂的流動著,像是有一把火在身體裏燃燒似的

    莫不是高人又在傳授她什麽神功吧?要不,四肢百骸奇筋八脈爲什麽都變得跟平常不一樣,又熱又軟又激昂?

    原本握在手中的筆不知掉到哪裏去了,她亦不知道自己的雙手幾時交橫在他頸後,既不能思考,就只能順心而爲,繼續與他的唇舌忘情的糾纏不休。

    至于那封要捎給小青兒的平安信……

    真正完成,已經是好幾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佯裝平靜的寫完了信,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眼前就真的出現了一只鴿子,羽毛雪白,她將信筆綁在鴿子的腳上,對著充滿靈性的小家夥叮囑了去向,雙手捧著鴿子朝天一放,白鴿旋即振翅飛向天際。

    她虔誠祈禱小白鴿可別教哪個貪嘴兒的家夥給一箭射下,變成烤小鳥,務必要平平安安的把平安信捎回一風堂。

    身後溫暖傳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

    “求什麽呢?”

    “求白鴿飛快點,快點去、快點回。”耿丹菲揚著暖洋洋的笑容說。

    能不能快點去,他不知道,至于快點回來,那是一定的,因爲白鴿是阿超爲了電影需要特地買來的,暫時就養在頂樓,像這種腳上有鴿環的鴿子,代表是有人豢養,自然會回來。

    世上是否真如她所言有蕪州齊城一風堂的存在,梁乃楠並不清楚,他始終抱持著懷疑,又或者,他是不願意相信的。

    畢竟,這是一個講究科學的二十一世紀,就算科學家已經證實宇宙黑洞的存在,可硬要扯到時空穿越,他是不願也不想相信的。因爲,倘若真有穿越,耿丹菲既能穿越而來,那麽哪日她是不是也要穿越而去?

    想到好端端的一個人,說不准哪天就這麽嘩的一聲不見了,梁乃楠心裏真是不舒服,像是有什麽東西卡在胸口似的,不上又不下。

    “對了,要是白鴿回來了,記得要第一時間把回複的信筆拿給我喔!”

    他雖不信,卻也不忍毀了她滿心的期待,便輕輕的點頭應允。

    “信捎給誰了?”似是隨口問起,殊不知,某人心口其實有股微酸在發酵。

    “小青兒,她是我身邊的大丫鬟。”

    原來是女的……梁乃楠心裏松了口氣。

    不敢想象,若是她的什麽青梅竹馬,只怕有人要翻倒醋缸了。

    “從這裏看出去好美。”

    “你喜歡可以常來。”

    “你好好喔,真的好好……”耿丹菲發自肺腑說。

    “我知道,像你父親一樣好。”

    她笑咪咪的仰望著他,陽光在他背後閃爍著一圈金黃的薄扁,炫目得教她無法直視,接著從炫目的光圈裏伸出了一雙結實的臂膀,將她一把拉了去,跟著他一起融入了薄扁之中。

    她貼著他溫暖厚實的胸膛,嗅著他身上好聞又清新的氣味,聽著他胸口有力的心跳聲,和他一起沐浴在夕陽下。

    好美,是不?美得她現在回想起來仍暈陶陶的,幾乎無法思考,只得找點事情做,好讓自己發熱的腦袋能夠暫時冷卻些。

    耿丹菲望了望手中的鉛筆花束,從中抽出一枝,咕咚的跳下床,用梁乃楠給她的削鉛筆機,削去木質的部分,露出黑色的筆尖,隨手拿過一張紙,坐在梳版台前逐一寫下她准備要帶回一風堂的“伴手禮”。

    兩盞電燈要挂在一風堂的大門口;好吃的奇異果至少得足夠大家嘗一口;IPhone5手雞不是雞,不下蛋,不能送給竈房大娘,幹脆送蔬果調理棒好了,她瞧李嬸用起來還不錯;馬桶太大扛不走;鉛筆要給掌櫃大叔;至于小青兒……就給她這裏女人穿的超神奇肚兜,肯定會讓她哇哇叫;對了對了,還有水龍頭、麥當勞、可樂、指甲剪、領帶、牙刷、牙膏、削鉛筆機、糖果……

    她寫得認真,什麽新奇的好玩的實用的好吃的通通都有,還得是人人有禮。

    蓦然,她停下筆來——

    人人有禮,那麽,她呢?

    她又給自己准備什麽大禮,來爲這一段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異旅程留作紀念?

    她搜索枯腸絞盡腦汁,唯有梁乃楠的身影始終清晰的在她腦海裏。

    可以嗎?她要的,可以是梁乃楠嗎?

    她好想好想把他也一並帶走,真的好想,若不能……

    她將雙腿蜷縮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的環抱自己,不住的在腦中假想著若事情不能照著自己的想法進行……愕然發現,光是想象往後的日子恐怕再也無法見到他,仿佛快要喘不過氣來似的難受,又像是有人活生生的要往她心口拽下肉來般疼痛。

    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湧現,她不想走了,她想留在他身邊。

    如果一風堂跟梁乃楠,她只能二選一,那麽,她想,她要的會是——

    梁乃桶。

    這輩子,她失去過娘,也失去過阿爹,她不想又失去梁乃楠。

    沒有了她,一風堂的每個人都還是能夠繼續過著他們的生活,但是沒有梁乃楠,她怕她會死掉,因爲思念而亡。

    如果留下才是擁有,她願意。

簽約後的第二天,張董的資金依約到位,之後的相關新聞發布、召開各種名目的記者會,不過都是爲了真正的電影開拍走個過場。

    大花瓶溫莉的加入,果不其然引起不少話題,不管是質疑還是謾罵,總之“九龍镖局”這出電影連著幾天都在各大媒體的影劇版上占了不小版面,引起各方討論,也算是另類的宣傳。

    大監制的生活依舊忙碌,雖說拍片的事情有導演搞定,但整部電影的工作進度、資金控管、人力調度,以及接下來的宣傳,甚至是殺青後的所有大小事,他都必須掌握,顯然,還不到他松懈放假的時候,繼續開會是他的宿命。

    雖然忙碌,他的感情可沒冷卻,因爲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溫暖著,還送了耿丹菲一支iPhone5,好讓他們隨時可以煲電話粥。

    原以爲白鴿很快就會回來,他心裏也一直記挂著,然而,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都超過一個禮拜了,始終不見白鴿蹤影。

    老實說,他很不安,難道在天之涯海之角的某處,真有蕪州齊城的存在?難道,這封平安信箋,當真穿越時空黑洞,去了另一個空間?

    爲此,他幾天沒能睡好,旁人只當他是爲了新電影盡心盡力,渾然不知他心中恐懼。

    由于這部片是大亞洲影業和木南工作室一起合作,梁乃楠免不了兩邊開會,今天早上,他到木南工作室准備開會的時候,發現白鴿回來了,就停在辦公室的窗台上,腳上系著信箋。

    他足足楞了有好幾分鍾之久,心跳得厲害,遲遲沒敢開窗去取下白鴿腳上的信箋,就是不斷的想:不會吧,真的回來了,當真帶著一風堂的回複信箋回來了?

    他一連深呼吸了幾次,這才鼓起勇氣上前,打開窗,一把抓住白鴿,取下它腳上的信箋,微顫著手指將之打開——

    一切平安,勿憂。丹菲。

    看到這八個字,他蓦地松了口氣。沒有,沒有穿越,沒有一風堂。

    可下一秒,他想到耿丹菲可能的失望,不舍之余,遂心生一念頭。

    他招來阿超,“會不會寫書法?”

    “書、書法?”阿超臉部一陣抽搐扭曲。

    “對,用毛筆寫張信筆過來,就寫……『出門在外保重自己,家中一切安好,勿念。』署名小青兒。”

    阿超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撓腮抓耳,“老大,電影裏有這一段嗎?而且,我又不是道具組的,我是你的特別助理欸.再說,我都百八年沒拿過毛筆了。”

    “因爲是特別助理,當然要幹些特別的事,百八年沒拿過毛筆,就從現在開始,往後的百八年,你就每天用毛筆給我寫一張字來。”揮手,趕人。

    阿超苦著臉離開後,梁乃楠看了看時間,知道耿丹菲現在正好沒課,旋即打電話給她。

    嘿,完全掌握女朋友的課表,那是一定要的啦!

    在學校辦公室裏的耿丹菲,正在爲新遊戲當低頭族,手指刷個沒完,突如其來的鈴聲,差點害她嚇掉了手中的iPhone5,回過神後,她趕忙接起電話,“餵?”

    “在做什麽?是不是又再玩遊戲?”梁乃楠問。

    “哪、哪有?我在備課,在備課。”她否認的同時,心裏暗罵一聲,哇靠,有沒有這麽神准啊這位高人!連忙又正經八百地答,“下一堂要打樂樂棒,我在思考規則,雖然說今天是我代課的目前後一天,但也不能因此松懈。”

    沒錯,她學會了哇靠,還有其他更多的詞彙,時不時便會脫口而出,甚至就連不能松懈這種冠冕堂皇的官腔說法都跑出來了,顯然她社交語言學習狀況良好,她不禁在心裏偷偷感到得意。

    “到底找我有什麽事?”梁乃楠很少在這種時間打電話給她的,大多是她去電騷擾他還比較有可能。

    “白鴿回來了。”

    她當場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真的?!”

    “真的。下午放學後,我去接你,順便把信筆拿給你。”

    “你是說,有回複的信箋?”

    “對。”

    “太棒了!”耿丹菲喜出望外。“對了,你要幫我好好的餵白鴿吃東西喔,它那麽辛苦,要替我好好感謝它喔。”

    “知道了。我挂電話了,還得去開會。”

    “梁乃楠……”

    “嗯?”

    “我……很想你。”說完這句,耿丹菲趕緊按掉通話鍵,嘴角卻不自覺泛著甜蜜的笑意。

    對面的陳老師擡起頭來,賊笑兮兮說:“跟男朋友講電話昀?”

    “你又偷聽。”

    “我哪是偷聽,我這是光明正大的聽,而且還是想不聽都不行的那種,一個不小心就聽見有人嬌滴滴的說“梁乃楠,我很想你”,哎唷,甜滋滋的哩!”不忘打了個哆嗦。

    “……”耿丹菲只能面孔漲紅,無言以對。

    這廂,梁乃楠還陶醉在“我很想你”這四個字裏。果然,人都是有潛力的,再怎麽粗枝大葉沒神經,只要多調教幾次,還是很解風情的。

    放學時間的新百國小,校門口滿滿是接送小孩放學的車輛,沒早點來卡位,排到兩條街外只是剛好的事情。

    梁乃楠就是那個剛好。

    沒辦法,之前他都是在上課時間來的,聽完訓、領著搗蛋的小噴火龍就走了,壓根不知道小學生放學的陣仗竟是如此驚人,跟他以前當小學生的年代完全不一樣。

    眼看卡不到臨停車位了,他正准備認命的退回兩條街外去,突然,前方校門口由學生、老師、義工媽媽組成的導護交通崗,似乎發生了騷動,他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聽見尖叫聲從降下的車窗外清晰傳來。

    和他一樣隔著些許距離的許多家長交頭接耳,“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黑壓壓的沒看見。”

    當他們企圖上前了解情況的時候,愕然聽聞,甯靜的校園居然發生可怕的社會事件——

    男子持槍挾持一名身形瘦小的男童。

    幾名導護老師跟義工媽媽忙著把其他孩童擋在身後,許多小朋友看到這一幕都嚇壞了,膽子小一點的孩子當場哭了出來,盡避現場有一堆大人在,但誰都沒敢貿然上前,就怕男子情緒失控會開槍殺了男童。

    渾然不知發生這起可怕意外的耿丹菲,正跟著梁佳佳悠哉悠哉的往校門口移動。

    “你很開心呴?”梁佳佳擡頭瞟了她一眼。

    說來她就悶,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怪裏怪氣、進化不全的的耿老師,真的跟帥到人神共憤的小叔叔談戀愛,小叔叔做出這麽落漆的事情,實在很破壞她少女的粉紅色幻想。

    “有嗎?”耿丹菲抓抓頭發,狀似無辜問。

    心裏冷嗤一聲,暗暗嗟了耿老師一聲。“對,你沒有很開心,你只是非常開心。當別人是瞎子啊,也不想想自己的嘴巴都咧到天邊去了。”

    “哈哈哈……”耿丹菲也不惱怒,捂著嘴巴學巫婆哈哈哈的笑起來,蓦然,笑容楞住,“咦,校門口怎麽這麽多人擠成一團?”

    梁佳佳也是個天生的好奇寶寶,二話不說就往前跑,眼尖的她看見熟悉的臉孔,拉住一名隔壁班的同學問:“發生什麽事了?大家怎麽全都擠在這裏?”

    “我跟你說,好可怕喔,有、有一個壞人,他拿著一把槍抓住你們班的李大仁了。”

    那個瘦瘦小小弱不禁風的李大仁?!

    像是被一道驚天落雷打中,梁佳佳完全說不出話來,小腦袋瓜裏當下閃過一個問題——

    他會不會死掉?

    想她今天還在課堂上欺負過李大仁,這家夥怎麽那麽倒黴,他是衰鬼來投胎嗎?全校學生那麽多,爲什麽偏偏就是他被抓走?

    “佳佳?”耿丹菲也好奇的快步跟了過來,正巧聽到那位同學說的話,眉頭頓時一蹙,同時發現梁佳佳表情不對,叫了幾聲都沒反應,使用手肘輕輕推了推她。

    只見平常恰北北的梁佳佳突然紅了眼眶,“他不可以死掉,他不可以死掉啦!”他死了,那她以後要欺負誰?

    她作勢就要往人群堆裏衝,耿丹菲連忙一把拉住她,“我來。”

    一個大男人敢拿槍挾持小孩子,簡直是廢物也不如!包別說這件事是在她眼前發生,她更不可能坐視不管。

    “我不會讓你的同學死翹翹的。”她對梁佳佳承諾道。

    在警察遲遲未到、大人們又束手無策的時候,耿丹菲已經來到對峙的位置,手中抓著一根從糾察隊那裏借來的木棍,准備拿長棍對長槍。

    “你是梁佳佳的同學,對不對?”

    李大仁蒼白著臉,顫抖地點點頭。

    “×!退後,你給我退後,不然老子就殺了他——”男子揮舞著手中的槍。

    耿丹菲看了眼說話的男人,楞住,歪頭納悶想,不是說壞人拿槍嗎,在哪?

    她定睛瞧了瞧,發現男人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東西,她沒見過,小小的,該不會那就是槍吧?

    這麽小?!

    天可憐見,這位一風堂小姐把殺傷力十足的槍,跟古人的長槍劃上等號了。

    “耿老師,不要激怒歹徒,他手上有槍,很危險的,你快給我回來,警察很快就來了。”學務主任渾身冒汗,急得直叫。

    喔,那玩意兒當真是槍啊,想不到這裏的武器這般精巧,待會肯定要借來瞧瞧才是。

    不過,到底是誰激怒誰啊,她耿丹菲最痛恨這種喪盡天良的混蛋,這種人不把他抓起來扭送官府嚴辦,這才真真是激怒大家。

    “臭女人,你敢過來,我就殺了這個小孩!”

    “乖,李大仁,別怕喔,聽老師的話把眼睛閉起來,老師會救你的。”她笑咪咪的對李大仁說。

    李大仁虛弱的點點頭,乖乖閉上眼睛。

    幾乎是李大仁的眼睛一閉上,耿丹菲手中的長棍便跟著出擊。

    她不懂棍法,索性把棍子當槍使,一陣眼花撩亂的進逼後,她先是一棍打掉男子虛張聲勢不住揮舞的槍,接著擊中男子的眉心,打得他滿天全金條,要抓沒半條,再來往他膝蓋又是一擊,在他失去重心的時候,她順勢拉回孩子,讓他退離危險之外。

    男子看見掉落腳邊的槍,正想去撿,怎料一棍落下——

    “我有說你可以撿嗎?”

    男子感覺到手該死的痛,頓時氣極,伸出另一只手再度往地上的槍抓去,耿丹菲索性賞他一陣自創的打狗棒,打得男人完全招架不住,當她憑借手中的棍子輕而易舉的壓制住男子後,現場每個人歡喜不已,爆出如雷掌聲。

    耿丹菲剛在嘀咕,應該拿條繩子把這家夥捆起來,眼前就出現一條繩子。

    她喜孜孜的和對方通力合作,捆好男子的雙手雙腳,一擡頭,嘴邊的道謝還沒說出口,就被那張黑了大半的臉孔給嚇得噎住。

    是梁乃楠……他、他怎麽好像在生氣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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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是好像,梁乃楠是真的在生氣。

    只要想到耿丹菲一個女孩子,拿著一根棍子就去跟拿槍的歹徒拼命,講好聽點她是置個人生死于度外,說句不客氣的,這簡直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她有沒有想到,萬一她跟歹徒交手時有任何差池,他該怎麽辦!

    待警方趕到,他們又幫忙做了筆錄之後,梁乃楠才載著兩人回家。

    一路上,梁佳佳吱吱喳喳的把耿丹菲誇上了天,駕駛座上的梁乃楠卻仍是一句不吭,耿丹菲一邊偷看他,一邊還得回應梁佳佳,哎唷,緊張得胃都要打結了。

    “梁乃楠……”她怯生生的叫,小手想要碰碰他。

    冷若冰霜的眼刀射來,她當場閉嘴,小手貼在身側,渾身抖瑟瑟,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乖乖坐在副駕駛座上再不敢動彈。

    “哦喔,有人要倒大楣了。”梁佳佳幸災樂禍笑說。

    耿丹菲轉頭,朝忘恩負義的梁佳佳扮了個鬼臉。

    “小叔叔,耿老師還在玩,都沒有在反省自己。”

    好你個梁佳佳,居然陰她!雹丹菲立時回頭,恭敬安定的端坐在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心,心裏則暗罵梁佳佳圈圈你個叉叉。

    “佳佳,待會吃餃子好不好?”梁佳佳晚上還得去上美語課,梁乃楠得先餵飽她,再送她去上課。

    “好。不管小叔叔帶我吃什麽,我都喜歡。”她故意答得又甜又大聲。

    “狗腿。”耿丹菲小聲嘀咕。

    車子駛入了幸福路一百六十八巷,來到了幸福面店。

    老板大叔一看到他們,就咧著笑容招呼三人入座。

    “大叔,小美丫頭呢?”耿丹菲才剛坐下,就連忙問道。

    “喏,在那邊看故事書呢!”老板大叔笑咪咪回答。

    “小美丫頭——”有人給他臭臉看,她只好自己去找張比較香的臉來平衡一下了,張著雙手朝小美丫頭去。

    “菲姊姊!”小美丫頭很配合的高舉雙手,讓耿丹菲抱抱她。

    “好乖好乖,小美丫頭最乖了,不像某人臉那麽臭,都要嚇死人了。”

    “呴,小叔叔,耿老師說你臭臉。”梁佳佳唯恐天下不亂。

    梁乃楠淡淡一瞥,徑自起身跟老板點了五十顆水餃、大碗酸辣湯,回到座位,繼續沈著臉不發一語。

    耿丹菲一直等到餃子跟湯送上桌了,才硬著頭皮回到座位上。

    這真是一頓令人消化不良的晚餐,耿丹菲難受死了,可不吃又不行,梁乃楠那家夥肯定又會用兩只眼睛巴巴的瞪著她,活像她少吃一點就會餓死路邊似的。

    拜托,是他比較餓好不好,每次吃完食物還不夠,還要吃她來湊數,他才該多吃一點,想到這,她硬是多夾了好多顆水餃到他碗裏。

    梁乃楠皺眉看她,她也迎上他的目光。

    誰怕誰,當她膽子只有米粒大啊!哼。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老是一心二用、邊吃晚餐邊看電視的梁佳佳突然訝叫,“小叔叔,你看——”指著前方角落的電視螢幕。

    女镖師溫莉是小三?董座夫人的逆襲,小三跌斷腿,電影怎麽演?

    梁乃楠順著梁佳佳手指的方向看去,螢幕下方的聳動標題及主播播報的內容,讓他忍不住想罵髒話。

    是啊,他也想問,電影怎麽演?溫莉不是幾天前就已經加入劇組工作團隊,怎麽還有空溜出來被元配抓奸跌斷腿搞出新聞?

    因爲形象太花瓶,梁乃楠跟林導演都堅持她必須接受相關武術課程訓練,才准許她加入團隊進行電影拍攝,沒想到才剛拍了兩場戲,她就出包。

    這下好了,電影都開拍了,臨時要他去哪裏找人來接這個角色?

    就算有形象合適的藝人,檔期也是個問題,更別說這角色還是個女镖師,要耐打啊!

    “嗤,怎麽演,大不了換個人演就好啦!不是我說你呀小叔叔,既然要演女镖師,就要有女镖師的樣子,給我爆乳花瓶幹麽?那家夥一看就肉腳肉腳的,害我當初還以爲小叔叔轉性要去拍玉蒲團,嚇得咧!”梁佳佳邊吃水餃邊涼涼嘲諷。

    一個十一歲小女生居然也知道什麽是玉蒲團,這樣對嗎?

    梁乃楠簡直要瘋了。

    不過,她也沒說錯,溫莉確實不適合,打從一開始就是爲了賣金主張董面子,才不得不給她這個演出機會,現在正好名正言順換人演,憑他在業界的名聲地位能耐手腕,自然不怕找不到人,就是檔期會比較棘手。

    這圈子講的就是以和爲貴和氣生財,萬一爲了搶藝人檔期得罪同行或廠商,都是很不明智的。

    只是,聽梁佳佳說得這麽輕松容易,還真是讓人很想咬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一口,居然還敢調侃他是不是要轉性拍什麽玉蒲團,真是夠了。

    眼角抽了抽,梁乃楠恨恨地問:“梁師姑,講得很輕松嘛,那你要不要指點我一下,讓我知道該找誰接這角色?”

    “眼前不就有一個最佳人選?沒有檔期壓力,還很能打。”目光斜斜的瞟了埋頭苦吃的耿丹菲一眼。

    今天是耿丹菲代課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這家夥就失業了,退回流浪教師的行列,繼續在台灣的教育圈裏載浮載沈,所以沒有檔期壓力。

    況且,她剛剛才在校門口小露了一手,傻瓜都知道她能打,要不是小叔叔怕她被媒體追著跑,現在上新聞的就是耿老師了,哪輪得到溫莉那個花瓶,是不是?

    耿丹菲對新聞無感,對食物比較有感,嘴裏剛塞進一顆水餃,突然發現這對叔侄倆居然不約而同表情詭異的盯著她瞧,心裏陡地一寒,水餃要吞下去也不是、要吐出來也不是,不上不下的差點把她噎死。

    好不容易和著酸辣湯吞下去了,她連忙搖手說:“不行不行,我不會演戲。”

    悠然一聲長歎,“別說了,丹菲她不喜歡演戲,別勉強她。”梁乃楠只差沒往眼角抹淚,“我還是讓阿超趕快去給我找人先。”

    他剛拿出手機,阿超就打來了。“楠哥楠哥,你在哪裏?出事了。”

    口吻淡淡,“我看到新聞了,說,到底怎麽回事?”他用眼神示意一大一小坐著乖乖吃水餃,自己則起身走出幸福面店。

    梁乃楠剛才說的話讓耿丹菲很不安,兩只眼睛巴巴的望著他走出去的身影,沒辦法,他不在,她哪裏還有心情胃口吃東西?

    梁佳佳托著腮幫子,斜斜看她,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連續逼問:“你喜歡我小叔叔吧?你們Kiss了嗎?你們上過床了嗎?”

    第二個問題就讓耿丹菲的頭腦瞬間卡住,她還在思考Kiss是什麽意思,不曉得跟梁乃楠之前買給她吃的Cheese是否一樣,又聽見梁佳佳話鋒一轉——

    “那你知不知道我小叔叔要完蛋了?”

    她懂完蛋,就是慘了的意思,忍不住擔心地問:“爲什麽他要慘了?”

    “因爲沒有人可以演這個角色,小叔叔的老板就會非常非常的憤怒,說不定會二話不說就把我小叔叔開除。唉,如果只是丟了工作回家吃自己那還算幸運,就怕還要逼小叔叔賠錢。”小小身子猛地往前,“你知道要賠多少錢嗎?”

    耿丹菲嚇得往後一縮,不安的搖搖頭。

    “少說要賠夠我們吃上好幾十萬次五十顆水餃跟一大碗酸辣湯的錢,夠你買一百萬次的麥當勞,喝N的N次平方的可樂……”梁佳佳不斷用雙手畫著大圓。

    隨著她的話語和手勢,耿丹菲的雙眸也越瞪越大,當場被唬得一楞一楞的。

    “唉!”梁佳佳老成的歎了口氣,“我小叔叔好可憐喔,他馬上要變成窮光蛋了,虧他那麽喜歡你,有什麽好吃的都沒忘記你,還送你那麽炫那麽貴的iPhone5,那是連我都沒有的欸!”

    其實她真正在意的是,爲什麽小叔叔只送耿老師卻沒有送她?可惡,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的臭小叔叔。

    “那怎麽辦?佳佳你說你說,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她耿丹菲好歹也知道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的道理,梁乃楠有難,她怎忍心袖手旁觀。

    “接演女镖師的角色。”

    “演戲很難嗎?”

    “嗟,一點都不難。”梁佳佳勾勾手指,示意耿丹菲靠過來,“我告訴你喔,演戲可好得咧,不只可以變得超級有名,很多人都會喜歡你,還可以賺很多很多的錢,不管你想要吃什麽買什麽,通通不是問題。而且,你可以跟著小叔叔穿得美美的,搭私人專機去國外參加影展,拿奧斯卡獎,走在星光大道上,被國際媒體拍照,當他們心目中的東方女神……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可以救我小叔叔一條性命。”

    耿丹菲才不管演戲能賺多少錢,或是自己能吃什麽買什麽,她只要梁乃楠好好的,救他性命,她責無旁貸。

    “好,我演。”

    開心鼓掌,“耿老師,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你,你真的是世界上最最最善良的人了,小叔叔有你這麽一個女朋友,簡直是我們梁家的福氣!放心,只要我放假,我就會帶好吃的去給你探班。”其實是梁佳佳自己想要去拍戲現場看明星啦!

    心機重?拜托,她可是從小就生活在詐騙集團特別多的地方,是這點小手段還稱不上心機啦,騙騙耿丹菲還可以,若真要唬弄小叔叔,她還有得學。

    “那我們現在就去演戲嗎?”

    “等等,沒這麽快。”梁佳佳站起身,雙手在嘴邊合拱成大聲公狀,朝站在店門口講電話的梁乃楠大吼,“餵,梁監制,我幫你找到適合的演員了,快叫阿超叔叔把合約書准備好。”

    吃完了晚餐,他們決定先送梁佳佳去上課,再去木南工作室簽合約。

    來到美語補習班,梁佳佳跩跩的抛下話,“不用太感激我,若真要謝我的話,就也替我辦支iPhone5。”意思就是說,記得謝謝我。

    梁乃楠苦笑。給,一定給、當然給,他能不給嗎?要是不給,難保哪天梁佳佳不會算計到他頭上來,花錢消災說的就是這個理。咦,他怎麽講話越來越像耿丹菲了?!一定是最近吃她的口水吃多了。

    抵達木南工作室的時候,阿超跟兩位律師已經等候多時。

    雙方對合約沒太大問題,反正耿丹菲也是一知半解,再者,梁乃楠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女人吃虧,簽約時除了梅律師外,也幫耿丹菲找了一名律師爲她把關,總之,合約就這樣順順利利簽訂了。

阿超送兩位律師下樓,會議室裏就只剩梁乃楠和耿丹菲。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隨興的倚著桌沿,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她,溫柔的揉著她的頭發說:“這個周末你就好好休息,下個禮拜一,我會送你去劇組報到,也會盡快給你找個助理,助理上班之前,就讓阿超先跟著你,有什麽事情就讓他去幫你處理,你只要專心拍戲就好。”

    “如果我說我很想你,他也會咻的把你送到我面前嗎?”耿丹菲仰頭笑問。知道自己可以幫他解決這個大麻煩,她的心情也很好。

    好半晌,他就這樣盛滿柔情的端詳著她,突然,一記爆栗冷不防往她的額頭敲去——

    “喔!很痛欸!”她可憐兮兮的瞅著始作俑者。

    “痛,就是要你痛,痛了才會長記性。”

    “人家又沒有怎麽樣。”

    “都去跟持槍歹徒正面衝突了,還說沒怎麽樣!”

    “可是,阿爹說,要人饑己饑、人溺己溺,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

    “你有刀嗎?”

    “我有棍子啊!”

    “問題是對方有槍。你要救人可以,但要知道顧慮自己的安全。”

    耿丹菲腦中突然浮現一段話——

    丫頭,要練功夫可以,但要知道顧慮自己的安全,看你受傷,阿爹會心疼的。

    她感動的仰望他,“我受傷,你會心疼是不?”

    “廢話。”能不心疼嗎?沒好氣的彈了下她的俏鼻。

    “梁乃楠,你好好喔,跟我阿爹一樣好。”都會真心爲她心疼,她接地跳起來,飛撲到他懷裏蹭著撒嬌。

    “真像是一只小猴子。”他捏捏她鼻子諧谑說。

    “哼,小猴子就小猴子呗!我若是小猴子,你也是!”話音才剛落,耿丹菲便蓦然一怔。

    感覺懷裏的人顫了一下,梁乃楠不禁疑惑地問:“怎麽了?”

    “梁乃楠,你真的好好喔,不只跟我阿爹一樣對我好,就連講的話都一樣欸!”

    呃?!他忍不住眼角一陣抽搐。

    誇他人好就可以了,真的不用再補上後面那句,因爲他一點都不想當她爹,他是她的男人,OK?

    “對了,我的信箋呢?”她朝他翻出手掌心。

    “在這裏。”他從皮夾裏掏出信箋遞給她。

    耿丹菲又驚又喜的接過手,迫不及待打開——

    出門在外保重自己,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她望著信箋久久沒有說話,久得讓梁乃楠不禁有些提心吊膽。

    實不相瞞,原本這事是交代阿超去辦的,誰知道那家夥寫書法像鬼畫符,他看不下去,最後只好自己下海操刀,所以,這信筆是他僞造的。

    她該不會是發現什麽不尋常之處吧?他有自信字算寫得不錯,完全沒有糊掉影響閱讀,至于口氣嘛,應該也還算OK才對呀。

    片刻,她擡起頭,盈滿喜悅的淚水,“知道大家也好,我就放心了,梁乃楠,我可以再寫張信箋給小青兒嗎?”

    梁乃楠暗松一口氣,點點頭,“當然可以。”摸摸她的頭笑說。

    她咚咚咚的跑回他辦公室,拿起桌上的紙筆,很快的寫好信箋,綁在白鴿的腳上,打開窗,再度將它放向天空傳遞訊息去。

    爲了方便耿丹菲“飛鴿傳書”,梁乃楠便將那只鴿子養在辦公室裏,要是哪天她像今天一樣心血來潮,就可以馬上“使用”。

    看著白鴿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耿丹菲才滿意地堆起笑,轉過身,“梁乃楠……”

    “嗯?”

    “你餓不餓?”

    沒等他回答,她可憐兮兮地搶白說:“我餓了。”下一秒,她便嘟起嘴巴,直直往他性感的棱唇貼去。

    餓,他當然餓,他怎麽可能不餓,有道活色生香的可口佳肴擺在面前,是男人都會餓,尤其這道菜還是他特別鍾情的。

    他熱情展現他的饑餓,吃得她天旋地轉氣喘呼呼渾身燥熱四肢癱軟……

    不行不行,得適時收手停下來,再不停止,他會、他會……他用盡所有的意志力,總算讓糾纏的兩人拉開距離。

    “你吃飽了喔?”耿丹菲不解的微喘問。

    她就是看他晚餐吃得特別少,怕他會餓,怎麽今天這麽快就飽了?

    “再這樣吃下去,我怕我會想要往你肚子裏放小娃娃。”別開眼,不敢看她春情無限的樣子。

    放、放小娃娃?!

    耿丹菲蓦然臉紅,旋即便意識到不對,吃飽跟放小娃娃有啥關系啊?她不住用食指敲敲腦袋,想不透呐。

    可想到他說他想要住她肚子裏放小娃娃,她是既甜又害羞,羞答答的捧著小臉,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問:“你要跟我成親嗎?”

    “你想嫁給我嗎?”他反問。

    她匆匆看他一眼,須與,她重重的點了下頭。她已經選擇了他,她就是想留在他身邊,即便是成爲女镖師的想望,都不敵當他妻子來得強。

    可是,可以嗎?

    趟子手大叔說過,遇到高人不是日後大富大貴,就是成爲武林高手,但並沒有說可以跟高人成親共結連理呀!

    “梁乃楠,我真的可以嫁給你當妻子嗎?我年紀很大了喔,我是大豐三年蒲月十七日生的,我已經二十歲了。”她很誠實,絕對童叟無欺。

    大豐三年蒲月十七日生……難道,她當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她說她今年二十歲,問題是,大學畢業也不只二十歲,他記得梁佳佳說過,她今年應該二十五歲才對。

    甩甩頭,不,不管,他才不管她是這個時代的人,還是大豐三年蒲月十七日出生的蕪州齊城人,他只想要她當他的女人。

    “當然可以,等電影殺青,我們就結婚,我要你永遠都留在我身邊,爲我生很多小娃娃。”他猛地一把抱住她,緊得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裏似的。

    似是想起什麽,她悄聲問:“你還沒跟我說,這裏的人都是怎麽生小娃娃的。”

    笑睨她一眼,“新婚之夜你就知道了。”

    新婚之夜呀……

    她又害羞的捧著臉,不敢看他了。她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去劇組報到,早點把電影拍完,這樣她就可以早點當他的妻子。

    開心。

    耿丹菲要拍電影的事情,耿丹眉是看了新聞報導才知道的。

    耿家兩老因爲還在美國,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耿丹眉只電召了大哥耿丹熙回來,憑他們兄妹倆的通力合作,肯定可以阻止小妹的瘋狂決定。

    沒想到,不論耿丹眉怎麽拿姊姊的威嚴凶她、罵她、阻止她,甚至找來這個自稱是她大哥的人當幫手,耿丹菲始終堅定不移,全然不受影響。

    “我要拍電影我要拍電影我要拍電影……”她不氣不惱不哭不鬧,從頭到尾就是不斷重複著“我要拍電影”這五個字。

    耿丹眉氣極,“大哥,你都不說說她嗎?”

    “丹菲不是小孩子了,她決定的事情,我們應該尊重她。”

    “大哥,她從小到大每件事情都是我們幫她出主意的,就連要念哪所學校該填什麽志願乃至于工作都是,她的世界就是那麽簡單,她根本不知道外面人心有多險惡。”

    “就是因爲她從小凡事都聽從我們的決定,難得她第一次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不是更應該支持她嗎?”

    耿丹眉不能接受。向來都是她這個姊姊說什麽,丹菲就做什麽,因爲丹菲確實比較笨些,聽話是應該的。再說,她會害自己的妹妹嗎?

    “丹眉,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爲她安排的人生,並不是她想要的,也未必適合她。”

    “可是——”

    他拍拍耿丹眉的肩頭,“總之,拍電影這件事情,我支持丹菲。你不覺得她剛剛堅持的樣子特別可愛嗎?”

    就這樣,耿丹菲就在大哥的表態支持下,順利向劇組報到。

    所有的場景都是爲了這出“九龍镖局”全新搭建,價值不菲,且所有工作人員這段時間都會住在附近的民宿裏,直到電影殺青。

    第一次跟著梁乃楠來到這裏,耿丹菲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不管看到什麽,她都驚奇得像是眼珠子要掉出來似的,想到接下來有好一段時間的吃喝拉撒睡都會在這裏,而且還是跟著這麽一大群人,她就覺得趣味至極。

    她笑咪咪的跟著梁乃楠逐一向導演、同劇的演員、工作人員打招呼,心想,一風堂也是這麽一大群人,團體生活對她來說再平常不過了。

    至于演戲嘛梁佳佳說過了,一點都不難,她也就沒有啥好怕的喽。

    耿丹菲是最晚拿到劇本,也是最晚加入劇組的人,而且還是第一次拍電影,爲了讓她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狀況,梁乃楠並沒有把人丟下就走,送她回民宿後,他拿出劇本,把握時間爲她講解大概的劇情。

    突然,腿上一沈,他掃去目光,發現某人正舒舒服服的枕在他腿上,星眸微眯、神情慵懶。

    “梁乃楠,你好像說書先生喔。”

    梁乃楠眼角一抽,森森掃她一眼——堂堂電影監制被當成說書先生,這個耿丹菲還真是好樣的。

    “繼續說啊,我在聽呢,然後九龍镖局裏的人都怎樣了?”

    好笑又無奈的搖搖頭,他只好接下去,把整出電影都說完。

    “聽懂了嗎?”

    “懂。”她像只小貓咪,枕在他腿上,嘴角含笑。

    “懂就起來。拿去,這兩天辛苦一點,把劇本裏面屬于譚清雲的台詞都背起來。”

    “好啦好啦……”耿丹菲原本還舒服得昏昏欲睡,對于他說了什麽,也是有聽沒有懂,只曉得要回應一聲,怎料下一秒,她蓦然一怔,眼睛瞪得老大,“什麽。你說什麽?”

    “我說,起來背劇本了。”

    “我、我可以回家嗎?我可以不要演電影嗎?我、我、我……人家不要背書啦,爲什麽演電影還得要先背書?嗚嗚。”

    騙人,梁佳佳根本是騙人的,說啥演電影不難,對耿丹菲來說,光是要背台詞這點,就是天下無敵難!

    她捶胸頓足、她悔不當初、她所遇非人、她……唔!軟熱的嘴唇堵住她,是他在吃她,他又吃她了。她喜歡他吃她,越來越喜歡,她喜歡他的氣味和自己交融糾纏……欸欸欸,不夠不夠,再給她吃一口,一口就好——

    梁乃楠伸出食指抵住她噘得老高的紅唇,“今天先背完這部分才有得吃。”

    望了眼梁乃楠兩根手指間那小有厚度的頁數,又看看那張誘人可口的唇瓣,權衡之下,她只好含淚接過劇本,默默開始背台詞。

    梁乃楠啼笑皆非,唉,也只有這女人可以把一個大監制搞得這麽落漆,居然還得犧牲色相引誘演員背台詞,活像香肉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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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九龍镖局內院,身受重傷的大當家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他強睜開眼睛,朝唯一的女兒伸出顫抖的手——

    “女兒,爹怕是不行了,還望女兒善自珍重,快走,重振九、九龍镖局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話落,當場嘔出一口鮮血。

    “爹——您怎麽了!快躺下,您快躺下,別再說了,女兒不要跟爹分開,別離開女兒,女兒求求您了,不要離開女兒好不好?”一抹纖細的身影伏在床邊,低低啜泣。

    現場哀傷氣氛正濃烈,一記突兀的嚎陶哭聲在父女訣別中冒了出來,耿丹菲滿臉淚痕,孩子氣的大哭著,“嗚嗚嗚……”

    衆人目瞪口呆。

    “卡卡卡——那個演譚清雲的,你到底在哭什麽?現在該哭的是女主角,其他人都只能眼睛濕潤不准掉出眼淚,更不准給我嚎啕大哭!”因連日趕拍電影導致火氣很旺的林導演,拿著大聲公吼罵。

    不過她才不管,兀自跪在地上哭得一塌糊塗。

    這場戲說的是镖局的大當家遭奸人所害,性命垂危,彌留之際正要把唯一的掌上明珠托付給他九名忠心耿耿的手下,期待這些人日後重振九龍镖局名聲。

    十八歲那年,阿爹病重躺在榻上的時候,也是這樣撐著最後一口氣,把她托給叔伯們,要他們好生照顧她。

    耿丹菲觸景傷情,想起了阿爹臨走前的點點滴滴,一時悲從中來,就……

    林導演想要掐死她,突然,肩膀一沈,他正想回頭大罵,一見是梁乃楠,罵人的話全蔫了,“楠哥……”

    彎起從容的笑容,“我來跟她說。”

    林導演點點頭,“大家先休息一下,五分鍾後再拍。”

    梁乃楠把耿丹菲帶到一旁,“好了,不哭,這場戲不該是你哭的。”

    她抽噎地說:“我、我知道,可是,我想到我阿爹,我……”

    “好,我懂,不過,現在得把想念你阿爹的心情先收起來,因爲現在要傷心的是女主角,不是你。趕快演完這場戲,咱們就可以收工回去休息了,我帶了你最愛吃的麥當勞,可樂有兩杯喔,夠你喝到爽了,如果還覺得餓,晚上你還有這個可以當消夜。”他指著自己的嘴巴引誘說。

    她怔怔的望著他的唇,貪婪的舔了舔嘴巴:

    她要吃麥當勞,也要吃他軟綿綿又熱呼呼的性感薄唇,她還要靠在他溫暖的胸膛裏,嗅著他清新好間的氣味,聽著他沈穩有力的心跳聲!

    她望著梁乃楠,神情堅毅的點點頭。

    “很好,去吧!一次OK,咱們就收工回去休息。”

    “沒問題。”耿丹菲眼淚一抹,豪情壯志的重回現場。這一次她不哭了,她要一鏡到底搞定收工,回去吃麥當勞還有梁乃楠的小嘴巴。喔耶!

    梁乃楠再次露出苦笑,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塊香肉了。

    隱姓埋名的生涯,竹林間的鄉野小屋前,譚清雲必須力抗敵人守護唯一主子。

    竹林裏,風蕭蕭,原該是清新雅致的碧綠竹葉林裏,透著懾人殺氣……

    天幕之下,譚清雲手握長劍,清銳的眼神犀利的逐一掃過面前的敵人,澄澈無比的目光透著正直與忠誠,素靜的面容流露出無比堅毅的勇敢神情,看得所有人都不自禁由衷佩服起這名忠心耿耿的女子。

    好啊,就是這樣!林導演不住在心裏發出贊歎。

    這才是真正的譚清雲,溫莉那個大花瓶,就算給她准備個一年半載,也演不出譚清雲這個角色所需要的亦柔亦剛。

    蓦然,一陣風沙刮來,卷起地上竹葉片片的同時,也帶來了凜冽的殺氣,譚清雲抄起長劍正面迎敵——

    眼前一陣刀光劍影,譚清雲只身力抗群敵,在林中展現精湛的武藝,一招一式無不展現武學之美,殺敵無數的美麗身影看得大家目瞪口呆,紛紛在心裏爲她加油呐喊。

    突然,似是憶起什麽,林導演猛地回過神大喊,“卡卡卡卡卡——譚清雲,你是要把咱們的武術指導殺死啊?他還不能死,是你要受傷。”

    “他是壞人,我要忠心護主。”而且,他武功那麽弱,打輸他很丟臉欸.耿丹菲腹誹。

    “就因爲他是壞人,所以才不能死。你沒聽過好人不長命啊?”

    “可是——”

    “還可是咧,是我導演還是你導演啊?”林導演又要發火了,肩膀再度一沈,林導演回頭,“楠哥,我說她啊……”

    “我懂我懂,我來跟她說。”安撫了林導演,梁乃楠把耿丹菲叫到旁邊好好把故事走向講解過,並對她曉以大義一番。“記住,不能殺死他,這場戲是要表現出你的忠心耿耿跟一種悲壯氛圍。這次讓它一鏡到底,OK了,我們就收工回去吃好料的。”

    “是什麽?”

    “老板大叔特地爲你准備的大餃子,保證特別營養特別好吃,還有你最愛的酸辣湯,小美丫頭還送了一個布丁苞你分享,我都帶來了。”

    “那消夜也有……那個嗎?”瞟了他誘人的唇瓣一眼。

    “當然有,隨便你品嘗。”梁乃楠大方送。

    “耶,梁乃楠,你人好好喔!”

    “所以,不要讓我失望,去吧,我們一次搞定。”

    “沒問題——”

    竹林裏,譚清雲再度力戰群敵,盡避她武功高強又忠心耿耿,卻也難敵敵人暗算,可盡避身受數刀,堅毅無比的她仍是守護著主子退到安全地方,等待九龍镖局的夥伴們前來救援。

    “卡!很好,收工。”

    剛剛還因爲身上傷勢而臉色慘白的“譚清雲”,此時已然笑咪咪的奔向梁乃楠——

    “我好餓喔!”

    “好,去換下戲服,帶你吃東西去。”

    不只耿丹菲有大餃子,劇組裏的每個人也都有,大家都知道,只要她上戲,梁監制就會來,然後大家就有好吃的東西可以吃,他們真希望她天天都有戲演。

    可惜,梁乃楠當初並沒有讓這個角色有太多戲分,因爲,好的配角不在戲分多寡,而是在于每一次出場都能吸引大家的目光,適時抓住大家的心,那就夠了。

    很快的,屬于譚清雲的最後一場戲到了……

    開拍前,她正和梁乃楠煲電話粥。

    “今天要拍墜崖的戲,別怕,都會做好安全措施的,我知道吊鋼絲不舒服,你要忍耐。”

    “我知道,不是第一次吊鋼絲了,我沒問題。”

    雖然她說沒問題,梁乃楠就是忍不住心疼,之前好幾場戲都需要她吊著鋼絲飛來飛去,一整天下來,她身上滿是瘀青,她卻笑咪咪的說她很好,看得他好舍不得。

    “我今天一整天都要開會,走不開,我會讓阿超去接你回台北,你說晚上要吃什麽好呢?”

    “當然是吃好吃的呀。”她笑嘻嘻說。

    “啧,就知道你貪吃。”語氣充滿調笑。

    “哈哈哈哈,知道也來不及了,我這個貪吃鬼就是要賴在你身邊吃定你。”

    “好,就讓你吃定。去吧,好好拍,別怕,拍完了這最後一場戲,你就可以回來了,我等你一起吃晚餐。”他還准備了一個驚喜,保證她知道後會開心得像只小猴子似的挂在他身上又哭又笑。

    他們都期待著今晚的晚餐。

    然而,就在這通電話結束不過兩個小時,意外消息就傳來了——

    “你說什麽?好端端的,鋼絲怎麽會突然斷掉?現在人呢?人怎麽樣了?”

    “她當場就昏迷了,林導叫了救護車火速送到醫院,目前只知道這樣,我現在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了,半個小時內會到。”

    混蛋!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問清是被送到哪家醫院後,梁乃楠顧不得會議還在進行,立刻飛車趕去。

    一路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不住顫抖,他拚命超車,只求能早點趕到耿丹菲身邊。

    她現在一定很痛,她一定嚇壞了,她一定很害怕……他真後悔,當初不該讓她來拍這出電影的。

    一定要好好的,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他不能失去她!

    他們還要結婚呢,還要一起生小娃娃呢,躺在他西裝外套胸前口袋的那枚戒指,他還沒親手幫她戴上呢!

    一定要好好的,拜托,一定要讓他的丹菲好好的……

耿丹菲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眼前雪白白、霧茫茫一片。她不知道這是哪裏,周身沒有半個人,像躺在雲團裏,又像置身在迷霧中。

    “梁乃楠?梁乃楠?”她本能地喚道。

    沒有聽到熟悉的回應,她有點害怕,看著這前無去處後無退路的地方,別說是離開,就連跨出一步怕是都不能。

    “梁乃楠、梁乃楠,快來救我,梁乃楠……”

    就在她害怕得不知所措時,突然,眼前白霧散盡,一抹身影出現,她瞪大眼睛怔怔望著,微張著嘴巴,老半天吐不出一點聲音。

    “丫頭,忘記阿爹啦?”

    她熱淚盈眶,對著那笑咪咪的臉龐不住搖頭。

    她怎麽可能會忘了阿爹,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阿爹的。

    “阿爹——”

    她哭著奔上前去,張手想要摟住阿爹,可是阿爹卻咻的當場消失不見,她當下一楞,感到難過極了。

    “阿爹,你去哪兒了,爲什麽不讓女兒抱抱你?女兒很想你的。”

    “傻丫頭,還是這麽愛哭。”耿一風又出現了,笑咪咪的望著她,“不哭,聽阿爹說話可好?”

    她趕緊抹去眼淚,“好,不哭,丹菲不哭,丹菲聽阿爹說話。”

    “來看看這個。”

    耿一風手一揮,白霧團裏出現銀鏡似的東西,耿丹菲看到很多人,很多一風堂的人。

    “是叔叔跟伯伯們,還有大娘、掌櫃大叔也在,咦,小青兒跟雲師兄他們都在……”蓦然,她看見一座墳,“阿爹,是誰的墳,誰……走了?”

    “你上前看清楚一些。”

    耿丹菲跨步上前,看見墓碑上的字,她嚇得當場喘不過氣來。

    怎麽是她的墳?天啊,她死了……

    思緒一轉,難怪、難怪她可以看到阿爹。可,她是怎麽死的?她轉動腦袋,搜索枯腸,卻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摔下朝雨山的時候死的,還……等等,她在拍電影,她吊著鋼絲,准備演最後一場墜崖的戲,難道是……

    不,她怎麽可以死,她死了,梁乃楠怎麽辦?他們是不能分開的啊,她不想。

    “阿爹,我不要死,我要回去,我想要回去……”她大哭。

    “要回去哪兒?一風堂?還是梁乃楠身邊?”

    愕然擡起淚眼,“阿爹,你知道他?”

    “當然知道。有人慧眼獨具,看中我家的小猴子,阿爹怎會不知道。”

    “阿爹!有人像你這麽說自己女兒的嗎?”耿丹菲眸眶含著眼淚,嬌嗔不依。

    “唉,怎麽連說實話都不能啦?”耿一風莞爾笑望女兒。

    “阿爹,到底怎麽回事,我真的死了嗎?”她看見自己的墳了。

    “你,是死了,可又活了。”

    “……”什麽呀,聽不懂啦!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她還能不能回到梁乃楠身邊。

    “你先見個人。”耿一風伸手往白霧裏招呀招的,沒多久招出一個姑娘家來。

    阿爹怎麽招個姑娘來了,莫不是要娶姨娘吧?

    耿丹菲兩眼發直的看著對方,越看越覺得古怪、越看越覺得熟悉……嚇,怎麽有另一個她?

    “丫頭,你想得沒錯,她也叫丹菲,就是你現在這身分的正主兒。”

    耿一風開始娓娓道來前因後果,耿丹菲聽得不甚真切,似懂非懂,因爲,她的全盤心思早被面前這個耿丹菲給完全捏住了。

    真真是一模一樣,活像一對雙生子,只是,那個耿丹菲的臉色白了些,身形也比她單薄瘦弱了些,可玄妙的是,她們居然都叫耿丹菲!

    她勉強把阿爹的話拼湊了一下,理出個大概來,似乎是說,她在摔下朝雨山的時候,就已經不幸身亡了,她的魂魄卻因此從大豐年間,陰錯陽差的附到另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名字也叫耿丹菲的女孩身上,據說這樣的現象叫穿越。

    所以,她穿越了,從一個古代女子耿丹菲,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去,成了現代女孩耿丹菲。

    “阿爹,我的魂魄到了她的身體裏,那她的魂魄呢?”

    “她死了,從樓梯跌下來的時候就死了。”

    “她也死了?!那她現在想要怎麽樣,她想要回自己的身體嗎?”

    “不,我命數到了,回不去了,我只是有個願望想要拜托你。”蒼白版的耿丹菲對著健康版的耿丹菲說。

    “什麽願望?”

    “我這輩子活得很孤單很不快樂,我知道我的爸媽兄姊都是爲我好,可是,我被壓抑得好痛苦,我不是不愛他們,我只是無能爲力成爲他們心目中優秀的那個樣子。我想要拜托你,回去後,你可不可代替我孝順我爸媽,也幫我照顧我的兄姊?是說,他們可能會有點嚴厲……”

    “我知道,像眉姊姊一樣,殺氣騰騰的。”她領教過了。

    蒼白版的耿丹菲點頭如搗蒜,“你說得沒錯。他們不是不好,可能因爲自己是菁英,所以凡事要求完美,是我太笨了,老是讓他們失望,可他們終歸是我的家人,這輩子我沒能好好回報他們,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幫幫我,代替我對我的家人好?”一模一樣的大眼睛望著耿丹菲說,“我也會對你的阿爹好喔,真的,我會在這個世界幫你孝順他。”

    “拜托,這樣我多虧啊,我就一個阿爹,你家有四個人欸,我阿爹人那麽好,你的家人各個都殺氣騰騰的,這交易怎麽想怎麽不劃算,我怕我會累斃。”

    原本怯生生的小臉突然怒了,“好啊,那你也不要回去好了,就讓梁乃楠哭死算了,我沒差。”賭氣別過頭去。

    讓梁乃楠哭死不行,當然不行,他們還要成親,還要生很多小娃娃的。

    “你怎麽這樣威脅我?”

    “我就威脅你,怎樣?”

    兩個耿丹菲當場吵成一團……

    “好了好了,自己跟自己吵架,像什麽話?”耿一風出面阻止,“丹菲,你讓著丹菲些。丹菲,你也不要欺負丹菲。”

    什麽啊,丹菲來丹菲去的,可不可讓她們兩個都單飛?呼。

    “伯伯,你不是說你女兒最講義氣了,只要誰有困難,她都會二話不說跳出來幫忙的,伯伯騙人。”

    “我……”耿一風臉上無光。

    “說啥呢,我當然講義氣,去問問我身邊的人就知道了。”

    “那你爲什麽不肯幫我?我把身體送給你,讓你可以跟梁乃楠長相厮守,又幫你守著你阿爹,你爲什麽連幫我盡盡女兒的孝心都不肯?”泫然欲泣。

    “欸,別哭別哭,我最害怕女人哭。”

    “喔,你自己不是嗎?”

    愣住。“……我、我當然是啊。”

    “拜托拜托,我求求你,不然你死翹翹好了,我回去,我去跟你的梁乃楠結婚,生很多小娃娃,恩恩愛愛氣死你。”

    “餵,哪有人這樣橫刀奪愛的……唉,好啦好啊,我知道了,我盡量,這樣可以吧?”反正,人再多,也多不過一風堂上下近百口人,她就勉爲其難接下這個任務喽。“那你一定也要幫我好好照顧我阿爹喔。”

    “曉得曉得。快回去吧!”

    蒼白版耿丹菲猝不及防的伸手往耿丹菲身上一推,她踉跄的往後一跌,居然跌出雲團之外,直直往下墜——

    不會吧,在朝雨山墜崖、拍電影也墜崖,現在又要墜一次?

    餵,有你這樣不吭一聲就推人的嗎?耿丹菲,你太壞了吧,我還沒跟我阿爹說話道別呢,餵……

    感覺像是睡了好久好久,睜開眼睛,本能的轉過身去,發現身旁沒人。

    耿丹菲撐坐起身,揉揉眼睛……

    片刻,她下床,循著暗夜裏微弱的一盞壁燈,走出房間來到客廳。

    長桌前,有個高大的身影,很勉強的蹲跪在地上,拿著小楷毛筆,醮著書局買來的墨汁,大手抖呀抖的寫著信箋。

    自從老婆大人突然說想要在家中陽台養幾只白鴿、好方便她隨時想到什麽就可以飛鴿傳書一下,梁乃楠就更忙碌了。

    不只要隨時注意老婆大人是否有派任務給白鴿,還得把握時間,趁著老婆大人熟睡的時候偷偷起來寫信,好讓老婆大人明天一早可以收到信箋,露出開心的微笑。

    這麽費盡心思,就是不想她哪天思鄉心切,頭也不回的說她要回蕪州齊城,那他可就欲哭無淚了。

    耿丹菲笑望著那戰戰兢兢的可愛背影,一度衝動的很想告訴他,她早就已經知道書信都是他代筆的實情,可,內心又很享受收到他寫來的信箋的快樂,因爲,那是他寫給她的喔,雖然是僞裝成一風堂裏小青兒寄來的信箋,但她知道,僞裝的口吻裏其實有著他對她滿滿的愛。

    是的,他們成親了,在拍片意外發生的半年後。

    當時,她從四層樓高的地方重摔落地,雖然沒有外傷,卻昏迷了好久,當大家都以爲她再也醒不過來時,某天下午,她竟奇迹似的蘇醒,嘴邊還不住大罵——

    餵,有你這樣不吭一聲就推人的嗎?耿丹菲,你太壞了吧,我還沒跟我阿爹說話道別呢,餵……

    噗哈哈哈,她是在罵人,在罵那個蒼白版的耿丹菲,誰教她推她。

    她有信守承諾喔,她很努力的對耿家一家子好,但是,這家子人還真是有夠給她難搞,光是要讓他們一起吃飯,就讓她差點頭發全白。

    不過,現在好多了,自從她撂下話,結婚後就打死不回去這沒溫暖的家,沒想到,現在三天兩頭就有電話找她回家吃飯哩,尤其她現在懷有五個月身孕,誰在她面前都乖得跟只小貓似的,就連眉姊姊也溫柔許多,再不敢對她殺氣騰騰的。

    嘿嘿,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母憑子貴吧!爽。

    梁乃楠抖呀抖的,終于抖完信箋上的最後一個字……

    “呼,再這樣苦練下去,我可以轉行當書法大師了。”

    唔,他好像寫完了,那她得趕快回房去。

    于是耿丹菲蹑手蹑腳的回到房間,輕巧地爬上床蓋好被子假寐。

    不一會,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傳了進來,須與,她感覺到床墊微微傾斜,一股熟悉的溫度與氣味撲鼻而來,她眷戀的往那溫暖鑽去。

    “去哪裏了?”她假裝咕哝問。

    “口渴,去喝水。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是娃娃踢得我不能睡。”

    “這麽活潑調皮啊,跟他娘真像。”打趣揶揄的同時,他溫柔的撫摸她隆起的肚皮,安撫肚裏的小家夥。

    阿爹,我很幸福,你看到了嗎?再不到半年,你的小外孫就要出生了。

    還有那個推我一把的女人,我有對你家人好喔,你也要好好照顧我阿爹,我會連同你那份,一起幸福下去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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